[紅樓]無人知是荔枝來

第57章 皮蛋

男人大啖蘿蔔絲餅，吃的差不多了, 這才抽空看了一眼賈寶玉。見賈寶玉傻愣愣的, 他古怪地笑了笑：“小子, 你怎麽不離去？”

賈寶玉回過神來，撓了撓後腦勺：“這……這還沒見到陳大儒呢。”

男人略微有些意外地看了賈寶玉一眼, 他思忖片刻，又笑道：“若是陳大儒不出來呢？你今兒就打算在這兒過夜了？”

男人說話的聲音并沒有多低，周圍的人也有不少聽見了。有些心志已經搖搖欲墜的, 聽到這個可能性之後, 便也起了轉身先行離去的念頭。

一時間, 居然又走了不少人。

賈寶玉并沒有注意到周圍的動靜，他有些糾結地想了想, 最後還是搖了搖頭：“還是在這兒等着吧, 若是陳大儒出來了呢。”

男人聽了這話, 對賈寶玉有了些改觀——這小子雖然幼稚了些, 心地卻是還算堅挺。

他笑了笑：“嗯，等着也無妨, 無非多耗些時間。”

說完, 男人便搖搖擺擺地離開了, 就好像他出現，只是為了蹭賈寶玉一個蘿蔔絲餅一樣。

賈寶玉擡頭看看男人的背影，再低頭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一時半會兒也不明白這個男人究竟想要幹什麽。

男人并沒有離開，他走遠了一些之後, 繞了個彎，轉進了一條小巷子。左拐右拐了之後，他便站定在了一扇小門前。

有節奏地敲了兩下之後，小門被打開了。只見裏面伸出來一顆謹慎的小腦袋，正是剛剛跟在陳月堂身邊的兩個少年之一。

那少年緊張兮兮地左右看了看，接着又壓低了嗓子問道：“大師兄，未曾有人來吧？”

男人翻了個白眼，直接就甩袖子進了門：“無人。”

少年趕緊将門給關上，跟在男人的身後，亦步亦趨的：“大師兄，外頭那些人還有好多哦！師傅什麽時候才能夠讓他們進來啊？”

“沒多久了，”男人懶洋洋地，一副不肯多說的模樣，“師傅呢？”

少年趕緊說道：“在後頭的園子裏呢。”

男人大跨步地往園子那兒走去，不多時便見到了坐在亭子裏的陳月堂。

此時天已經黑了，外頭也不暖和，但是陳月堂卻穿着單薄，只是一個人坐在亭中，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男人嘆了口氣，走到了陳月堂的面前，恭敬地行了禮：“見過師傅。”

“你來了，”陳月堂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坐吧。”

男人依言坐下，師徒二人并排坐着，半晌沒說話。

最後還是男人先忍不住了：“師傅，外頭那些人……”

“着什麽急？”老爺子一瞪眼睛，不怒自威，“等走的差不多了再說。”

男人摸了摸後腦勺，砸吧了一下嘴巴說道：“這……林師弟的親戚還在外頭呢。”

陳月堂聽到林如海，這才略微有了些表情：“人如何？”

男人想到賈寶玉的那個樣子，不由得有些難以開口。他斟酌了一下說道：“……不好說。”

陳月堂反到來興趣了，他還挺少從男人的口中能夠聽到這樣搖擺不定的評價：“不好說？”

“說傻吧，也不是傻的，說聰慧呢，那也确實是聰慧，”男人微微蹙着眉頭，“只是似乎有些不知人間疾苦？”

陳月堂哦了一聲，接着又冷笑道：“你剛來的時候不也這樣？無妨，若是真的挑中了他，多練練就好了。”

男人眨巴眨巴眼睛，默默地在心裏面為賈寶玉鞠了一把同情淚。

——

賈寶玉在陳府的門外已經等了一天一夜了。

他是被開門的聲音吵醒的。當他茫然地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正靠在一棵樹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過去了。

賈寶玉趕緊站直了身子，一邊的小厮早就醒了，見賈寶玉睜開了眼睛，小厮趕緊說道：“公子！陳府的大門開了！”

賈寶玉瞬間一個激靈，就這樣清醒了過來。

只見原本緊閉的陳府大門就這樣大剌剌地敞開在衆人的眼前，而此刻在陳府面前等着的人，也一個個都神情亢奮了起來。

不過，盡管陳府開了大門，周圍的競争者也少了不少，但是一時間卻沒有人敢動。

昨兒敲了陳府大門的，無一例外的都沒有能進去，今兒大門敞開了，所有的人都不敢輕舉妄動。大家都在來回地看着，想要看看誰是那一個出頭鳥。

能夠留到現在的，無一不是心志堅定的人，同樣，也會很謹慎。

只是這些謹慎的人當中，并不包括賈寶玉。

“他們為何不進去？”賈寶玉打了個哈欠，覺得很奇怪，“不進的話，那我先進吧。”

他話音剛落，周圍的人全都看向了他，見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不少人的臉上都露出了輕蔑的神情來。

賈寶玉再遲鈍，也能夠感受到身邊的情緒和眼神。他幹咳了一聲，也不動怒，只是撥開人群，徑直走向了陳府的大門。

只見賈寶玉略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從小厮手裏面接過了自己的拜帖，然後傻傻地敲了敲門。

緊接着，一個少年跑了出來，也沒說話，只是接了賈寶玉的拜帖就走了。

周圍看到這一幕的人全都忍不住有些騷動——接了拜帖了，這就是可以見面的意思了？！

頓時，所有的人開始蠢蠢欲動，決定在賈寶玉被打發了之後，自己就要做下一個。

那少年進去了之後沒多久，又重新跑了回來。他對着賈寶玉笑了笑，說道：“師傅請你進去。”

賈寶玉尚未反應過來，就已經下意識地擡起腳來，跟着少年跨進了陳府的大門。

而在他走進去沒多久之後，後頭已經有人迫不及待地上來遞拜帖了。然而斜地裏卻竄出來兩個大漢，身高如鐵塔，面相兇惡，看起來就十分的不好惹。

衆人被震住了，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而站在府內的大漢，則分立在大門兩邊，此時，另外一個少年走了出來，手中依舊握着拂塵，只是神色冷淡。

他站在門口，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塵道：“收徒時辰已到，關門。”

短短的一句話，瞬間引起了軒然大波，求學拜師的人有不敢相信的，有憤怒癫狂的，還有那膽大的怒吼道：“憑什麽！我們在這兒等了這麽久，陳大儒連面都不見一下嗎！”

少年聽了這話，譏笑道：“是你自己要等的，師傅為何一定要見你？”

那人瞬間被噎住，敗下陣來。然而他一個倒下了，還有不少憤怒的學子，正在不要命地往前擠着，甚至有人想要趁亂進了門去，好能夠和陳大儒見上一面。

只見門兩邊的大漢一聲爆喝，聲若雷驚，只将那已經靠到門邊的人直接一手一個拎了起來，如同扔小雞仔兒一樣，直接就給扔到了一邊的地上。只見那些人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半天都爬不起來。

陳府不是鬧着玩的，衆人的心中迅速升起了這一個念頭，從而讓他們全都停了下來。他們全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怎麽可能打得過這兩個壯漢？

“時辰已到，關門！”少年又是一聲高喊，陳府大門在兩個壯漢的動作下，徐徐開始關閉。方才被壯漢鎮住的衆人終于又開始有些騷動，有那絕望人在人群當中叫道：“為何！為何偏偏是那個乳臭未幹的小子！”

然而大門已經關上，他們這輩子都無從得知了。

門內，少年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落鎖的大門，輕嗤一聲：“誰讓你沒有第一個上來遞拜帖呢？”

——

林府，幾乎是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林黛玉就醒了。

她沒有動作，只是躺在床上，看着頭頂的帷幔。

——二哥哥昨兒一夜未歸，也不知道如何了。

就在林黛玉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聽見外間似乎有小小的人聲。

林黛玉豎起了耳朵，仔細地聽了起來。

只聽其中一個對另一個說道：“姑娘可曾起了？”

“還未曾哩，”這是她的大丫鬟綠腰的聲音，“你這個時辰怎麽來了？姑娘昨兒晚上可說了，今兒早起了，要喝粥的。”

“我方才聽外頭傳來了消息！”荔枝低聲道，“寶二爺似乎被陳大儒收下了！總共就他一個！這不急着來問問姐姐，是不是真的嘛。”

“你消息倒是靈通，”綠腰笑了，“可不就是真的？只是這消息三更半夜的傳過來，總不好擾了姑娘歇息，還是等姑娘起了再說吧。”

林黛玉再也躺不下去了，她趕緊坐了起來，幹咳了兩聲。

屋外的聲音立時就沒了，丫鬟們魚貫而入，綠腰領頭。她有些關切地看着林黛玉說道：“姑娘，時候還早呢，怎的不多睡一會兒？”

林黛玉笑了笑，一張小臉因為高興而有些泛紅：“我方才醒來，便聽着你和荔枝在外頭說什麽，陳府？”

綠腰抿嘴一笑，也不瞞她：“姑娘，大喜呢！寶二爺被陳大儒收下，做關門弟子啦！”

一時間，林黛玉心中大定，剛剛露出燦爛的笑容來，忽地肚子便發出了一串咕嚕嚕的聲音。

——林黛玉餓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等晚上哈！明天還有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