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夜朔2
我不可置信的仔細端詳她,确定就是那日在無望城中被我放出去的妖怪無誤。我不禁嘆出聲,“是你?”
半年前的她,如此妩媚婀娜,我見猶憐,如今的她,只剩“我見可憐”了。
她一身黑衣,額前一株赤紅的梅花,一縷殘發随風飛揚,臉上挂着的笑容倏然消失,道,“你還記得我?若不是你,我怎麽會被重傷成這般模樣.小丫頭清湯寡水的,這麽多男人替你出頭。又讓我碰見你,你說,這是不是緣分。”
我愕然,一陣冷風吹過,打了個冷顫。她曾經一招之內差點要了我的命,我本該露出些畏懼之色,以示對對手的尊敬,然而我現在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我怯怯問道,“你可還記得那個傷了你的人。”
此時與婉娘的閑聊,很明顯不合時宜,師兄有些嗔怒的望着我。只是我似乎看到了一些希望,鬥轉星移,我曾經以為此生與他只能是無緣。
婉娘一臉無奈的看着我,再次撲了過來。師兄和她似乎不分上下,兩人打得難解難分。
說到底這是我惹下的麻煩,師兄無故被卷進去,只因他是我的師兄,在他眼裏,保護我似乎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但我是懷着一萬分的感激之情的。
劍影缭亂,楓葉低頹,婉娘突然變出一個□□來。師兄被其中的一個婉娘糾纏住,另一個婉娘直直向我襲來。她這次比上一次下手還要狠,直接将掌風拍在我的臉上。她可能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訓,想讓我死的幹脆利落一點。
對于我這種反應能力極差,法術極差的人,除了站着等死,最好的辦法就是坐着等死,或着躺着等死。
我似乎感受到熱浪朝我的面頰席卷而來,意料之外的是,被打傷的竟然是婉娘。我感到額頭上的佘幽珠突然噴簿出一道紫黑色的光,把婉娘的掌風抵了過去,她重重的摔在地上,與師兄交纏打鬥的人随之消失。婉娘痛苦的捂着受傷的手,不可置信的低喃,“怎麽會?佘幽珠?”
怨氣就像一陣風,吹完就走。婉娘攜着重傷逃離,夏日溫風,世界恢複了安靜祥和。師兄走過來上上下下檢查了我一番,卻看到我一臉莫名的笑意,有些擔憂,“難道打傻了。”
我開心的指着河面道,“師兄,你看,我們白撿了一條船。”
師兄扶着額頭嘆氣,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差點命都沒了。”
這一夜我睡得很不踏實,婉娘的話一直萦繞在我的腦海。恍恍惚惚總是覺得救命恩人就在我的身邊,幾乎能聽到他的聲音,感受到他的呼吸,一夜輾轉,幾乎沒有入眠,天色便已大亮。
窗外蟲鳴鳥叫,初陽微光灑向大地,我提着裙擺下了樓。師兄已經打點好一切,小二将小耳牽了過來。
此時陽光耀眼,空氣中蒸騰的熱氣十分熬人。想到河中央無一絲樹木陰涼,即便是躲在船艙裏,也會炙熱難耐,我和師兄決意夜晚再走。
飛鳥還巢,月色朦胧,我們牽着小耳來到河邊。
把小耳牽上船着實是件費力的事,它的前蹄剛碰到水,便“咴咴”驚叫起來。用盡各種辦法仍不能讓它上船,我氣急,道,“師兄,用法術。”師兄悠悠然道,“要不咱們把它扔在這吧。”話音剛落,小耳利落的自己下了水,淡定的爬到了船上,爾後看着我們,前蹄敲打着船板,似乎在催促我們趕緊上來。
夜涼如水,靜谧安詳,梧桐花香四溢。
一個過路的男子誤以為我們是船家,央我們送他過河。我看了看被小耳占了一大半的船艙,委婉拒絕。其實若是這男子長得好看,即便是沒有空間了,我也願意與他擠一擠。但他的長相,實在讓人難以産生恻隐之心。從脖子到左臉,大面積的刀疤,幸虧我的接受能力比較好,沒有做出什麽驚吓的表情。
讓我疑惑的是,現在的人為什麽習慣于毀掉對手的容貌,而不是拿走他的性命,婉娘是這樣,眼前的男子也是這樣。我覺得唯一合理的解釋便是,在對手的臉上留下傷口的同時,會給他留下心理陰影。同時留下心理陰影和身體陰影,是最好的報複方式。以後倘若鼓勵所有人都以毀他人容貌為報複手段,會不會因此而催生出一種叫做“整容”或者“美容”的行業。
此後我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師兄,師兄聽完,若有所思的說,“師妹,還好你不是商人。”我不解,師兄鄭重的說,“因為你若是商人,一定是個奸商。”
我剛開口拒絕,男子便把劍搭在了我的肩上。師兄剛要出手,我趕緊伸手制止,呵呵幹笑道,“師兄,開船,讓客官上船。”
由于空間狹窄,師兄和那個男子背對背坐着,雙腳浸在水裏,我則靠在小耳身上,十分惬意。師兄第一次劃船,竟也穩穩當當。
男子警惕心很重,遑論我同他說着什麽,他除了點頭,最多的動作便是沉默,連名字也不願相告,我只能以“唉”稱呼他。久了覺得十分無趣,便不再言語。本以為防心那麽重的人,一定會目不轉睛,心無旁骛的緊盯着我們,誰知船剛劃到河心,他便沉沉睡去,手中緊緊握着那柄劍。
後來我才知道,所有闖入我生命中的人,都是過客,他們總有一天會死去,變成孤魂野鬼,點綴着我的夢境。他們的離開讓我痛苦,但又不可避免。我常常在想,若是我不小心死去,會出現在誰的夢境,變成誰忘不掉的路人。很多年以後,我知道了很多秘密,想起了很多事,終于可以坦然面對死亡時,再也沒有人不經意的闖進來,成為讓我覺得重要的人。
終于來到楚國,陌生男子不知何時已經離開,這個小插曲并沒有影響我和師兄游玩的心情。郢都的繁華着實讓我震驚。我想起在江國這個小國時留露出的失态,感覺汗顏,郢都的繁華才是真正的無可比拟。
剛踏進郢都,感受最強烈的便是,到處的歌舞升平。想來也是,只有在政治經濟發達到如此地步的國家,才能在藝術歌舞等方面不遺餘力的發展,以傳承宗教文化的繪畫歌舞尤其興盛。
我們找了間客棧投宿,這才知道,這種繁華都城裏的客棧叫酒樓。不管是客棧還是酒樓,小耳仍舊只能呆在馬棚裏。因為除了我們,再也找不到騎驢出門的人,因此只能委屈小耳一個驢,與一群異類打交道。顯然在大部分人眼裏,小耳才是異類。
天高露濃,清冷月光灑向大地,繁星越發燦爛。我趴在桌上欣賞夜色,師兄過來同我聊天。
寂靜的夜晚聒噪起來,一群人舉着火把叫嚣着漸行漸近。看來此事經常發生,周圍一個開窗來看的人都沒有,燃燈的窗戶不約而同的全部滅掉了火光。
待這群人從我們窗前經過,我發現是官兵在追捕一個人,于是嘆聲道,“不知哪個可憐人被追殺。”
師兄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問,“你怎麽知道被追趕的是好人。”
我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道,“追人的是官兵,又不是殺手。”轉而有些氣憤的說,“周圍這些人也真是,都充耳不聞,假裝沒有看見。”
師兄一把按住我,嚴肅的說,“你要幹嘛,不會又想多管閑事吧。”
我思忖良久,道,“對啊,我可以管閑事啊。”
師兄作痛心疾首狀。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更得有些少,下章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