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二十四回過神來,将隐匿的秘術消去,慢慢露出全身來
。等他走到那片異界的盡頭,卻見到一片湖泊中不斷燃燒的一團黑焰,形狀虛幻而彌散,看起來卻力量非凡。據古籍所載,那樣子應該是像中古時候就消失的——天地玄火。”
“玄火?!那不是當初魔神帝殃用來焚盡神族的……”白眉僧人萬分詫異,褐色的瞳孔裏寫滿了震驚。
靜海臉上也是萬般沉重:“洛提佛陀能走入異界,已是十分蹊跷,還能見到傳說中能焚盡天地、重塑日月的異火,那更是聞所未聞了。只是還未待佛陀近看,便被一股神力掃出去了。”
白眉僧人重重嘆息一聲,“可惜,可惜啊。我佛未能得見如此罕力之物,實在可惜。”
“未能得見黑炎真面目,洛提佛陀也是大為惋。”靜海點頭,神色間滿是凝重:“待他出去後,正好見到鬼家老祖守在天地輪回門前,全身燃滿了那種黑焰,那個覺醒了魔脈的鬼王,瞬間就被吞噬了。
那一天的冥域,萬鬼號哭,慘叫聲響徹天地。鬼家老祖死得凄慘無比,三魂七魄剎那間就化為了灰燼。那個場景,久久的纏繞在洛提佛陀心頭,無論如何也消不去了。”
話題談至此,兩人都忍不住悲嘆一聲。
“洛提佛陀也因此事自責不已,還為此生了心魔。後來他在然烏湖靜修時,受天意啓發,去了南越祭皇山……他決定潛入閻魔門的血階一探究竟。這事,閻魔門上下沒有一人知道。”
白眉僧人急得想開口,靜海朝他擺擺手示意他打住,繼續接着道:
“洛提佛陀一去就是兩年,一直沒有任何音訊。直到有一天,寺裏負責灑掃的小沙彌在石階旁的草叢裏發現一個奄奄一息的人,此人正是失蹤多時的洛提佛陀。當時寺裏的主持,也就是咱們的曾師祖,他已竭盡全力醫治洛提佛陀,可還是沒能救回來。”
白眉僧人早已無話可說,唯有怔怔的睜大了眼。靜海阖上眸子,痛苦的搖頭:
“當時洛提佛陀的修為縱觀整個華地,都是數一數二的。可就是修為如此高深的一個人,居然就這麽莫名折損了,實在是詭異啊!後來,在衆人為佛陀淨身之時,卻發現他的左手一直緊握,曾師祖打開後卻看見,洛提佛陀掌心用銳物深深刻了一行字,血肉模糊間赫然寫道:
‘亂我冥域者,天地誅之’!”
☆、觀星殿
“照李賢侄這般說來,那覺醒魔脈之人正朝着風宿而來?”一個異常粗狂的嗓門響起,震得李博瑜耳膜隐隐作痛。
“正是,小侄剛接到家父的傳信,那覺醒了魔脈的人應該還沒有完全入魔,可能是來請北巫族人救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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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發話的粗犷漢子是臨道宗掌門公孫常,明明是一個土生土長的東靈人,卻生就了一副北地人的相貌,談吐行事間也是極為魯莽。
在座的還有上無觀的觀主玉拂真人,是一位眉目清冷的美男子,坊間傳聞他有斷袖之癖。而天玄教的美鬓公承司真人,與那玉拂坐在一起,還真是相得益彰……
想到這,李博瑜慌得咳嗽一聲,忙将目光從那兩人身上收回來。之後是太清教的掌門洞玄真人,李博瑜雖然很少聽說過這位大能,但觀此人須發皆白,一身長袍飄飄,竟很是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想來修為也很是深厚了。
李博瑜看向廳中的衆人,不覺心中得意。這千鶴閣動作就是快,不過短短一日時間,竟然就通知到了這麽多位各派大能。剛才觀星殿還收到通知,王家家主王喻和化劍門掌門雲龍正在趕來風宿的路上。這麽大的兩尊佛都請來了,看來那個魔脈絕對逃不掉了。
“那按你們所說,這個覺醒了魔脈的人并沒有完全喪失理智,而且還寄希望于北巫人能夠将他治好。到時候他來了,我們是殺還是不殺?”美男子玉拂真人開口了,想不到那音色竟也是十分動聽的。
“當然要殺了!魔脈一事可是事關天下蒼生,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百!”公孫常異常激動,一看他就不是什麽會憐香惜玉的人。
玉拂真人輕蔑的看他一眼,便消了再說話的心思。倒是洞玄笑眯眯道:“我看未必,如果他神智未失,還有挽救的餘地,咱們無需取他性命。”
承司真人神色沉重道:“于情于理,只要他沒有做出什麽傷害無辜的事,我們是可以留他一命,大不了将他捉了交于西漠佛家的靈域看管。可是這覺醒魔脈與平常人入魔是萬不相同的。要是處理不當,到時候咱們的罪過可就大了。”
李博瑜有些遲疑的問:“我聽家父說,自古凡是有魔脈出世,萬物蒼生必遭塗炭,而修道之人更是死傷無數。這麽看來,那覺醒了魔脈的人是以一人之力,能抵擋萬夫之功了。真當如此厲害?”
玉拂慢慢道:“按照華地現在的實力看,普通人若是覺醒了血脈,其修為都必定要淩駕諸人之上。要是覺醒的是魔脈,實力就更是強大了。”
“這麽說來,不管傳承的是哪族血脈,只要覺醒,修為就能憑空暴漲?”
承司真人微微點頭。“的确如此,當初母神創世,給每一位人族都傳承了神族或神獸的血脈。創世之初,本來所有人族實力都是差不多的,可後來各族之間通婚混了血脈,漸漸地,有的家族就失去了能力。不過要是能從混濁的血脈中覺醒,不管你覺醒的是哪一脈,都能實力大增。”
“唉,這等幸事,千百年才能出一個,而且一直沒人能參透覺醒血脈的神機呀!”公孫常不由得嘆息。
洞玄倒是朗然一笑:“血脈覺醒之難,無異于徒步上青天。不過歷史上覺醒了血脈的人,都是來自于不同的人妖家族,有的甚至還只是初生靈智的靈體,看來這創世之神還真的是十分公允啊。”
衆人相談正歡時,觀星殿的老祭司慢慢從閣樓上踱步下來。這幾日頻繁的測算,實在是傷神不已。他布滿風霜的臉上,顯得憔悴不已。幾位真人看到他,忙起身見禮,洞玄還十分熟稔走過來扶住老祭祀。
“如何?這次測算可有結果了?”大家都十分關心地問。
老祭祀疲憊的揮揮手,看來還是沒有任何頭緒。李博瑜眼中閃過幾絲輕蔑,唇邊暗暗得意。幾位掌門倒是沒有再說什麽,洞玄還好言安慰道:“這星相本就千變萬化,時刻都會有異變發生,一時沒有結果那是再正常不過了。倒是你近日如此費神,現在趕快去歇會兒吧。”
“對啊,大祭司快去休息一下吧!”公孫常又是嗓門嘹亮的吼一聲。
這時一名北巫族人步進殿來,垂首朝大祭司禀報道:“大祭司,外殿門外有一對男女求見。說是……來請咱們治病的。”
公孫常又躁動起來:“治病找照衍谷去!來觀星殿作甚?”
“慢着,”大祭司沉沉打斷他,思忖道:“治病只是幌子,想罷該是那個覺醒了魔脈的人登門了。”
那名北巫族人鎮靜點頭,詢問道:“那現在需要擺陣了嗎?”
身後幾人已是精神一振,看起來是馬上就能動手的樣子。老祭祀白眉深深皺起來,眼角盯着他們,低聲對族人鄭重道:“去将壁宿陣打開,東方記得留出一門。”
“是。”那族人雖有些疑惑,但還是果斷應下了。
……
這邊,是不明就裏的溫與朗、典小只兩人。
他們随着仆從一路走,早已經過了用來待客的廳堂,可那名仆人還是不見停下,帶着他們徑直走進了觀星殿深處。最後行至東殿的一個幽靜房間時,已經可以遙望到殿外森森的密林了。
仆從打開房門,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家坐在首位上,正一臉平靜的望着他們。
“兩位可有什麽事?”老祭祀和藹可親的開口。公孫常一幹人等全躲在屏風後的密室裏,只等時機一到,就出去将那覺醒魔脈的人撲殺。這密室經過術法加持,他們可以放心在裏面說話,而外間的人根本無法察覺。
看着那個青年男子的背影,李博瑜只覺甚是眼熟,待他轉過臉來時,密室裏的幾人都愣了一愣。
“這不是朗小子嗎?”承司真人和公孫常同時詫異道。
洞玄拍拍李博瑜,“他不是那個華地最早合道的第一人,化劍門雲老兒最自豪的徒弟嗎?”
李博瑜也是疑惑不已,等他細細觀察了一番才道:“的确,此人與晚輩是舊相識了。”
“那女娃又是誰?”玉拂真人問。
李博瑜皺着眉頭思索道:“她應該就是祭皇木歸的女兒,與溫與朗是情侶。”
“是典丫頭,”承司真人對洞玄道,“洞玄老兄,你還記得我師妹送到天玄教借鑒修習的那個徒弟嗎?”
這倆人年輕時有過過節,本來關系就不好。現在承司真人提起這事,洞玄就更是尴尬起來。他正想找個借口推脫過去時,就聽得外間典小只開口道:
“晚輩是北祁太清教的弟子,師承羅符真人。”
“……”洞玄立馬僵住了。
玉拂見他倆之間氣氛尴尬,忙叉走話題:“那他們倆人中,誰才是覺醒了魔脈的人?”
“應該是那小子。”“可能是典丫頭。”二人異口同聲。
洞玄吹胡子瞪眼,“怎麽可能是我太清教的弟子,你可別忘了,那女娃還是你師妹的得意弟子呢。”
承司不理會他,自顧自說道:“那女娃是木歸的女兒,之前因為渡門令一事被千鶴閣發布追殺令。雖然有天煞寺相護,但後來還是被那易安安設計入了渡門。唉!這一番事情下來,怎麽能不生心魔。何況那渡門裏實在詭異,誰知道她會不會是在裏面遇到了什麽,從而覺醒了魔脈。”
玉拂點點頭:“若是牽扯到冥域,那就真的很有可能是那個女娃了。你們別忘了,上次覺醒魔脈的鬼王,就是從冥域出來的。”
“可我怎麽看朗小子臉色發黑,面上似是魔氣纏繞的樣子?”公孫常納悶。
“絕對是他,當初以僅僅二十歲的年紀就合了道,這本來就不尋常了。現在又渾身魔氣纏繞,不是覺醒了魔脈又是什麽?”李博瑜揣着自己的小心思,忿忿道。
承司真人不動聲色的看他一眼,不再說話。
這時外間老祭祀已經替溫與朗把起脈來。他皺着眉,問溫與朗:“你之前是不是用神識蘊養了某樣魔物?現在你識海中堆積了許多魔氣,這只能靠你自己去化解,可能需要幾年時間才能清除幹淨了。”
典小只咬着嘴唇看溫與朗一眼,滿是慚愧。溫與朗倒是笑笑,拉過典小只來:“前輩,還請您替她看看。”
老祭祀将靈力刺入典小只經脈中,其它異常倒是沒有發現。只是這女娃的經脈較之尋常人,竟是寬上了數倍,血液推送間的勁道十分沉穩剛勁。早聞南洲傳承母神血脈的幾族人生命力極強,今日他才是真的感受到,不由得心中驚嘆。
等确定血液周天沒有什麽異常後,大祭司收回手,坐在椅子上猶自沉思了許久。
“如何?”溫與朗問。
“血脈周天并沒有什麽異常,只是她這靈脈十分古怪。她全身通了十二條靈脈,本是一個全脈的奇才,可是這十二條靈脈中,卻有六條是逆行的。按理來說,體內靈氣只能循着一個方向流動,所以十二條靈脈中勢必要荒置掉一半。但現在,她體內确有一個完整的大周天。靈氣從順行靈脈中循環,經過逆行靈脈時與另一股力相彙,帶動起逆行的六條靈脈。這種景象,像極了太極八卦中的陰陽交彙。”
典小只十分吃驚,之前月照在她體內留下的禁制明明能夠隐藏住那六條逆行靈脈的。沒想到這觀星殿的大祭司竟然能一眼便看透了。
“大祭司,這有什麽問題嗎?”
老祭祀搖搖頭:“要知道,靈氣在人體內只能按一個方向流動,所以只能撐起她一半的靈脈循環。那麽現在,能撐起她另一半靈脈的東西……”
密室中的幾人馬上閉住了嘴,屏息凝視的盯着大祭祀。
老祭司望着典小只,嘆息道:
“孩子,你……”
……
“動手!!!”
☆、不認
随着公孫常的一聲吼,隔絕內室的屏風被震得粉碎。藏在裏面的幾人紛紛閃身出來,團團圍住了典小只三人。
溫與朗警覺的将典小只一把拉過來護在身後。環視一圈,竟然還發現了不少熟面孔。他看着李承司和公孫常,皺眉道:“幾位真人可都是門中的大忙人,何事将你們驚動至此?”
公孫常瞪着典小只,對溫與朗道:“朗小子你讓開!這個女娃覺醒了魔脈,還是早些撲殺為好。”
溫與朗攔着小只後退幾步,急道:“諸位真人,這其中定是有什麽誤會。她神志清明,舉止間也沒有任何異常,怎會同那些入了魔的人一樣?”
承司真人語氣沉重,一雙龍目牢牢盯着典小只。“溫與朗,你可知一個身負魔脈的人對天下蒼生來說意味着什麽?”
“晚輩幼時承蒙真人教誨,自是知曉魔脈的厲害。可是大祭司都還沒有給出定論,你們就這麽急着動手,是不是太魯莽了?”
玉拂真人輕喝:“大膽!你一個小小晚輩,竟然敢這麽跟前輩說話。”
洞玄看看溫與朗身後的典小只,自動向前走到大祭司身邊。“這小子說的沒錯,大祭司都還沒有給出定論呢,不必如此相逼。”
現在,整個廳裏的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大祭司一個人身上。
老祭祀望着小只,沉默了許久才颔首道:“我還不能夠十分确定,何況只是這樣粗略的檢查一二,并不能完全看出她是否覺醒了魔脈。”
“諸位!”一位身穿蘭色錦袍的中年男修士踏進廳來。李博瑜一見他,眯眯眼頓時綻放光芒:“爹!你怎麽來了?”
“剛才我行至屋外,正好聽到你們的談話。”李良平朝衆人拱拱手,指着典小只道:“我用我老李家的血脈擔保,這次測算絕對沒有誤,這個女娃早在閻魔門祭皇登位的時候,就覺醒了魔脈!”
這一語猶如重石擲入大海,瞬間激起了千層浪。
典小只隔着溫與朗的肩膀遙遙看去,廳中幾人面目不明,但朦胧間臉上已是漫出殺氣。
公孫常甚至猛地祭出了法器。溫與朗的赤曦劍在公孫常祭器時也脫鞘而出,金色的劍光頓時刺入衆人眼底。
“朗小子!你瘋了?”公孫常大吼,指着溫與朗:“你是鐵了心保她不成?要是讓你爹和你師父知道了,非打斷你的腿不可!”
小只伸手去牽溫與朗,他的左手滾燙,甚至還微微顫抖。但面上卻沒有表情,默默防備着。
她緩緩嘆口氣,對大祭司道:“一切皆因我而起,你們不必大動幹戈。只要大祭司确定我覺醒了魔脈,我就自請押送至西漠靈域。諸位真人,不知這個交代你們可還滿意?”
她唇邊譏諷,瞳孔中倒映出幾人仙風道骨的身影。
“又或者,你們今日是非要我這條小命不可?”
“咳!你既如此深明大義,我們作長輩的自然不會相逼。”洞玄咳嗽一聲,面色愠然地瞥着身旁幾人道:“幾位意下如何?”
公孫常和玉拂真人久久不作應答,承司真人意味深長的看了小只一眼,最先點頭。
大祭司看罷站起身,拍拍小只道:“孩子,你且随我來。”兩人轉身往占星閣去,李良平尾随在他們身後一同前往。
……
現在廳裏就剩李博瑜、溫與朗還有洞玄等四位真人,氣氛莫名沉滞下來。公孫常恨鐵不成鋼的瞪溫與朗一眼,氣呼呼撩袍坐下。
“要是她真的覺醒了魔脈,你難道還打算護着她?”李博瑜好奇地問。
“無需你操心。”溫與朗淡淡看他一眼,徑直守在門口。
承司真人嘆口氣,當初自己很是看好的兩個孩子,現在居然要面臨如此窘境。他忍了忍,還是對溫與朗道:“王家家主和你師父正在趕來的路上,推算時辰,可能不用片刻,他們就到觀星殿了。到時候,你該如何向他交代?”
溫與朗堅定道:“晚輩既已出師,行事憑心,師父他老人家自然會理解的。”
“好一個行事憑心!”
雲老兒滿是中氣的一吼,負手與王喻大步踏進來。溫與朗回身見到自己師父,連忙垂首:
“師父。”
“怎麽,你出了師,悟出了自己道,就不把我們這些老人家放在眼裏了?”
“徒兒不敢。”
雲龍沉沉看他一眼,扭頭對王喻道:“這就是往日我向你說的那個不成器的小徒弟。”
王喻很是嚴肅的将溫與朗好好審視一遍,末了笑道:“往日你向我說起,還不覺得如何好,只當做平常優秀弟子罷了。可今日一見,才真正懂得什麽叫出類拔萃。與之相比,我們王家那些拙笨的弟子,簡直就不能入眼啊!”
雲老兒臉上頓時大有光,仿佛被誇的人是他一樣,撫掌大笑道:“哪裏哪裏,王老弟這就言過了。”
王喻笑眯眯又看他一眼,颔首道:“之前在化劍門見到的大弟子,為人猶如白壁,很是有一番瑤林瓊樹的感覺;而這小弟子就可比拟陽煦,眉宇間俱是浩然之氣……唉!”他搖頭慨嘆:“只能說你雲龍太會教徒弟了,我們這些老家夥,實在是自愧不如啊!”
坐着的幾位真人也來插話,句句不離雲龍教導有方,廳裏的氣氛頓時熱鬧起來,一時間笑語不斷。雲老兒被他們誇得飄飄然,簡直飛起,只差臨門一腳就能升登極樂了。
溫與朗為典小只都快急出了汗,結果他們居然還能閑下來談這些。李博瑜向他投來豔羨的目光,他卻直挺挺立在一旁,好像說的人與他完全沒有幹系。
***
占星閣裏,李良平為了典小只的魔脈一事與大祭司争執不下。
“大祭司,雖然我們兩門有過約定,但魔脈一事實在是事關重大,由不得兒戲啊!”李良平急道。
老祭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站起身:“兒戲?說好了的兩家盟定,還不是在你兒子那裏說毀就毀了。若說晚輩年少輕浮也就算了,難道你作為一家之主也糊塗了不成?”
北地人魁梧,縱是白發蒼蒼的老祭祀,站起身來也要壓李良平一頭。但李良平這人雖然表面陰柔,內心實則十分冷硬。眼見老祭祀動了怒,他譏笑道:“小兒不懂事,大祭司德高望重,一定不會與他計較。只是這次魔脈的測算,我已十分确定。”
言罷他打量典小只一眼,淡淡道:“若是放在往常,這魔女早就被誅殺了,那還有這些煩心事擾我們兩家交好呢。”
小只不屑望他一眼,當初被人滿世界追殺的感覺又浮上心頭,再聯想到被易安安使計逼入渡門,曾經任人宰割的無力,讓她屈辱萬分。
“大祭司,您若是無法給出結果。不如就聽我們李家一回,直接将判決交給我,到時候有什麽事,我們老李家負責。如何?”
“不行!”老祭祀怒氣沖沖地瞪着他,“你們李家有白澤血脈相護是不錯,可是魔脈測算豈是由你一家之言就能斷定的。”
如果此次魔脈現世由李良平公布,李家必将名聲大振,到時候李良平定會借此事将觀星殿狠狠打壓一番。若是世人将李家視為占測第一門,那麽各門閥家族每年的占算事務都會交與李家負責,到時候觀星殿就得喝西北風去了!
他李家打的什麽算盤,大祭司自是知道的。
李良平面色兇狠道:“那你說這事該怎麽處理?你們觀星殿給不出結果,難道就這樣一直拖下去?她現在神智尚明,若是交于西漠佛家,說不定還有一線轉機。但要是真的等魔脈徹底覺醒了,最先死的人,就是咱倆!”
大祭司皺眉沉默了很久,滿是溝壑的臉上更顯蒼老。李良平的話似是有所打動他,看來他是想放手了。典小只真心不覺得自己有哪裏不對勁,她擡頭望着天花板,實在不懂自己為什麽要這樣任他們擺弄。
“罷了,”老祭祀嘆口氣,回轉身對着典小只道:“孩子,咱們下去吧。”
李良平輕輕嗤笑一聲,跟在兩人身後。
……
“諸位真人,大祭司請您們前往大殿相見。”
看來是出結果了,衆人精神一震。特別是溫與朗,招呼也不打一聲,徑直就奔向大殿。
“如何?”公孫常慢溫與朗一步踏進殿來。
待所有人都到齊了,老祭祀立在殿首上,他身後站着溫與朗和典小只。李良平立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看着兩人。環視一圈,發現天煞寺的靜海主持還未到場,論時間本早就該到了。
看來,他們佛家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老祭祀上前一步,一手搭在浮臺的白玉扶手上。他清清嗓子,宣布道:
“諸位,數天前李家家主用‘神知千毫’測算出這位典小友覺醒了魔脈。預蔔速度之快,令我觀星殿欽佩不已。剛才我與李家主在占星閣又測算了一次,他再次确定了魔脈的現世。而我,還是沒能得出結果。老朽實在慚愧!”
言罷,溫與朗眉頭皺得更緊,一手攬住典小只,另一只手牢牢捏着劍柄。公孫常驚得倒吸一口氣,其餘人也是一片唏噓。
“所以……”老祭祀頓了頓,接着沉聲道:“我觀星殿并不認可李家的結果,未得我派證實的占算,概不作數。閻魔門的典小只魔脈,我觀星殿不承認!”
話音剛落,大祭司猛地按下那個突起的白玉扶手。一陣微弱的擦碰聲響起,殿中一時靈光閃動,幾人瞬間被一道道陣法壓制住。公孫常等人從慌亂中回過神,忙祭出法器破陣。
處在陣法邊上的李良平被靈力切傷了好幾下,他氣得破口大罵:“蒼柝你個狗東西!居然敢耍我!”說着祭出法器就沖大祭司撲來。
老祭祀一掌将他拍開,雙袖間翻滾的靈氣似海浪一般。他回頭沖典小只二人急道:“從東邊回南洲去,讓你母親救你!”
兩人朝老祭祀點點頭,忙朝東邊疾速逃去。
☆、對峙
兩人禦劍剛沖出觀星殿,還未得稍作喘息,雲掌門的劍氣已經呼嘯着朝他們脊骨斬來。溫與朗的赤曦應聲而起,“铛!"的一聲巨響,與雲老兒的青冥劍劍鞘碰撞到一起。“呲呲”的火花沿着兩劍之間一路閃過,雲龍扭身将劍擋回,怒目大喝道:
“溫與朗!你當真要為了她與為師拼命?”
溫與朗攜着典小只快步後退,赤曦劍閃着金光立在胸前。他咬牙對雲老兒道:“徒兒不孝,還望師父恕罪!只是小只覺醒魔脈一事本就多有蹊跷,剛才大祭司也說了,他們觀星殿根本就不承認。就算此事是真的,也要由我親自送她去西漠!”
玉拂真人飛上前,冷笑道:“你好大的口氣!若是她的魔脈力量完全發作時,別說你一個剛合道的小子,就算是我們幾個同時出手,也不一定能治住她。”
典小只臉色鐵青,怒目道:“諸位真人,既然大祭司都說了不承認我覺醒了魔脈,你們為何還死纏着不放?”
公孫常冷哼:“你個小丫頭真把自己當寶了不成,若不是魔脈一事事關蒼生百姓,我們才懶得親自出手。”
“雖然大祭司說了不承認,但不過是因為他算不出來而已。可李家在華地已經立足了千年有餘,繼承上古時期的白澤血脈,有着未蔔先知的神通,這是任何占蔔之術都替代不了的力量。所以他們家說的話,我們是必須要考慮一下的。”承司真人一臉嚴肅道。
被大祭司弄得滿身狼狽的李良平父子倆剛好追上來,他聽到承司真人的話,連忙道:“觀星殿測不出來的,自有我李家來匡扶正義。你身負魔脈,現在不過是還沒有完全覺醒罷了,若是因為觀星殿一家之言就輕易放過了你,等你真正成魔之時,我們幾大派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溫與朗暗中捏捏典小只,上前指着李良平道:“觀星殿的大祭司早在幾日前就測算出有異變,後來反複測算多次,都沒有确定是魔脈現世。為何他李家如此輕便就能說小只是魔脈了?”
“這……”王喻等人于此事也是有些疑問,一時語塞。
“你個臭小子,少在那挑撥我們!這次魔脈可是我用家族至寶‘神知千毫’測算出來的,千真萬确,我還會匡你們不成?”李良平赫然而怒,指着溫與朗罵道。
溫與朗橫他一眼,繼續對着雲龍他們苦口婆心:
“師父,你們仔細想想,他李家與觀星殿明争暗鬥幾百年,其中利益龌龊我們這些外人自是不曉。但現在大祭司如此作為,定是他李家咄咄相逼導致的。目的是為了讓長門李氏名聲大振,将各家族的占蔔事務招攬過來。所以,為了打壓觀星殿,他們在占蔔中作假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李良平被他氣得臉紅筋漲,火冒三丈。
這話就根本不能忍了,身為一派掌門,李家的當家人,他也是有極高的職業道德的人。胡亂預蔔一番,以求名利這種事他可是萬萬做不出的。
當下,李良平激動地将千毫神筆祭出來,一口心頭血噴在筆尖上,對着蒼天發誓道:“我李良平對天發誓:此次測算絕對真心,斷無弄虛作假之事。若我所言非實,定叫我魂飛魄散!不得好死!”
修道中人十分看重誓言,尤其是血誓對人影響最大,若是違背了,輕則修為大減,重則依誓殒命。
李博瑜眼見自己父親被逼得發了血誓,頓時眼泛淚花,惡狠狠地盯着典小只兩人。
堂堂一派掌門,居然被人逼迫到如此地步,連這麽嚴重的血誓都發了。雲龍等人臉上也是十分熱辣,覺得有些過不去,安慰他道:“李老弟,我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朗兒他說的也是事實,我們也需要考慮些的。”
“就是!良平老弟,你的為人我自是知曉,就算別人不信,我公孫常也定是信你的。”公孫常飛身上前,拍拍他。
李良平嗔目切齒地對溫與朗道:“小子,今日老夫算是在你這栽了跟頭,他日若是讓我遇到你,必要你好好記住……”
他話還沒說完,頓覺後背一陣生寒。還未得回頭,王喻已經大聲疾呼道:“身後有人!”
電光火石間,一把泛着森森寒氣的尖刀已經直撲李良平後背而來!李良平用上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可還是沒能全然避開。那鋒利的刃尾擦着他下巴飛過,帶走一片血肉淋漓的頰肉。
李良平痛的哀叫,傷他那人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虛晃了一下,又不見了。雲龍大喝一聲,拔劍出鞘,帶着青光的劍氣猛地湧出,呼嘯着将天空一掃而過。
與此同時,溫與朗将劍尖向下倚做拐杖,抱着典小只從那些淩厲的劍氣上飛躍而過。
虛影受劍氣影響,漸漸現出了身影……
那是一個全身都籠罩在灰袍裏的人,從頭到腳都裹得嚴嚴實實,叫人看不清樣貌。真人們用神識去探,皆探不出此人的修為,甚至連氣息都感覺不到。
王喻心中暗叫不妙,憑他們幾人的本事,怎麽着都能算在上清境界了。可就是這樣,居然都還是無法感受到這人的存在。而且這人出手狠辣,那一刀是徑直奔着李良平的命門而去的。看來,是個極不好招惹的角色。
就在空中幾人都默不作聲,不敢輕易動作之時,溫與朗立在虛影身後,垂首沖那灰袍人叫了一聲——“師父。”
“你?!”雲老兒指着溫與朗,眼睛瞪得快似銅鈴般大。
“這人居然是你師父!”
“這……”幾位真人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
“溫與朗,你拜在我門下還要修習自家醫術就算了,你居然還重師!你……!”雲老兒怒發沖冠,指着溫與朗大罵:
“枉我昔日待你不薄,可你倒好,怎麽?嫌我不夠資格教你,居然還另拜他人!好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養不熟的白眼狼!”
溫與朗面色鐵青,低着頭一言不發。
倒是那名灰袍人開了口,是一個嘶啞難聽的男聲:“這小子六歲的時候我就開始教他了。要論重師,還是你這老家夥後來的。”
“再說了,”灰袍人話音一轉,居然又變成一個妖媚的女聲,嬌滴滴似是帶着水珠:“堂堂化劍門的掌門,吵起架來怎麽跟潑婦罵街似的。”
“你到底是何方人士!怎麽會這移形幻聲之術?”王喻眉頭緊鎖,大喝道。
“無名無姓,浮世之人。”灰袍人冷冷一笑,沖身後的溫與朗道:“他們人多,我最多只能擋一刻時辰。”
好大的口氣,人家六名上清境的大能,他還能攔住一刻時辰,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就連溫與朗也不信,有着片刻猶豫。
“傻小子,我帶了幫手哇!”玉拂真人的拂塵卷着靈力“倏”地打來,被那灰袍人大叫着一下擋開。
溫與朗連忙攜着典小只往南邊溜走。
……
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