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四回過神來,将隐匿的秘術消去,慢慢露出全身來
只是為了自保而已。”
“自保?”典小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閉眼忍了又忍,終于還是決定解釋:“在我兩歲的時候,息容用我和我娘親的性命要挾我父親。因為我父親不答應,她就對我的母親施以虐刑,我親眼見着我母親被她打得鮮血淋漓,現在她的慘叫還歷歷在目。那時候我就發誓,一定要努力修習,再也不能教人傷害到我的家人。所以我自小就比別人付出百倍努力,就是為了能讓我們一家有自保的能力。”
話說到這,無疑是勾起了他最不好的回憶,溫與朗眸中都泛起了水光。
“小只,對不起。”他将她雙手攏在掌心,小心翼翼地道歉。“我錯了,你怎麽罰我都行,就是別生我的氣。”
典小只神色漠然,費力很大的氣力才開口道:“溫與朗,無論你曾經有多艱辛,有多不容易,你都不得不承認,是你利用了我。”
她濃黑的眸子裏滿是傷痛:“我從來都不願意去懷疑你,可是你非要将傷疤血淋淋揭開,你真狠心。”
“小只,對不起……”溫與朗從她身後抱着她,額頭抵在她肩膀上。
“也許,從一開始我們就不适合在一起。畢竟我們的相識就是一場誤會,後來你接近我,也不過是為了利用我的身世罷了。”
他痛苦道:“我決不是因為你的身世才和你在一起的……小只,你相信我好麽?再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對你好。”
“不需要,你之前就對我挺好的。”典小只站起身,将屋門打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溫與朗仍想垂死掙紮一下:“那你不要我帶你回北祁了嗎?”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
難言的尴尬和對峙将兩人隔開,溫與朗終于被激怒,生氣道:“你可以不相信我!沒錯,我是不擇手段、卑鄙無恥,你怎麽恨我都行。但是,你不能徹底否決我的感情,不是……”
明明淚水早就已經哽咽在喉頭,但典小只卻前所未有的硬氣起來,她僵住臉打斷他的話:“你有沒有感情,與我何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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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與朗吃驚的愣住,難以置信的望着她。那雙極黑的眼瞳,眼神中說不出的寒涼,仿佛再也不曾有過往日的溫柔神采。典小只将他推出門外,強硬的将門關上。
“我很累了,你走吧。”
溫與朗伸手用力擋住那門,心如死灰地看她最後一眼。他低頭,一字一句問:“典小只,你有沒有,哪怕一丁半點的喜歡過我?”
小只呆愣許久,眼淚終于湧上眼眶,瞬間就淹沒了自己。她哽咽道:“我都不在乎你有沒有過真心,你又何必在意這些。”
……
“好。”
他眼神裏滿是愧痛和失望,終于将撐住門的手松開,頭也不回地走了。
☆、後遺症
“大人,我在外間聽着,感覺這架吵得有點狠了哦。”阿秀悄悄摸摸地從小只房裏出來,對木歸嘀咕。
“那小姐現在怎麽樣?”
她搖搖頭,努嘴道:“正躲在屋子裏哭呢。”
木歸微微嘆口氣,“給她緩兩天吧,到時候我會送她去在越散散心。”
“唔,這樣也好。”阿秀又歪着頭想了想,這南洲無數好地方,怎麽非得去在越散心?莫非……
“大人!你還真的想把小姐嫁給金家?”她聲調微高,聽起來有些刺耳。
木歸皺眉:“金家怎麽了?人家金明旭哪點不比溫與朗那小子差。要知道小只他們這一輩,能同時将權位和修為爬這麽高的人可是極少見的。最重要的是他金家可是嚴格的一夫一妻制,絕不會鬧出像我爹那樣的醜事來。”
阿秀有些委屈,嗫嚅道:“武主是挺好的,長的也英俊,可那性子就……”
木歸有些疑惑,“他性子怎麽了?”
“人家都說武主是出了名的鐵面冷血,我怕他和小姐性子不和啊。”
***
在越-幽州城
炎炎夏日,屋外蟬聲叫得震天,幾棵青蔥的柳樹僵直了葉片,滞在陽光裏一動也不動。屋內倒是涼爽異常,甚至冷得能讓典小只渾身泛起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
典小只今日來了葵水,嘴裏淡味的很,非常想吃一些清爽的東西。而現在她正扣着杯子,默默打量着對面的人。
金明旭将手中竹筷放下,擡眼問她:“怎麽,你沒有胃口嗎?”
小只看着桌上清一溜的大魚大肉——所謂的在越特色家常菜。這可是人家尋思岚的心意,特意要金明旭降尊纡貴的帶她來這種街頭酒店用的。
她顫抖着擡起手腕,用筷子夾了一顆砂鍋炖鹿筋裏的花生米,一根清炸鹌鹑裏的蔥絲,一塊野豬焖肉裏的蘿蔔……
“你很喜歡吃調料嗎?”
小只将蔥絲塞進嘴裏,心中雖然淚流滿面,但臉上還笑着點頭。
“店家,再加一盤蔥花來。”金明旭表示自己也可以很體貼。
“……”
兩人用完了飯,又繼續漫無目的地逛着幽州街頭。金明旭正在拼命回想尋思岚交代過的流程,他有些糾結,暗暗思量:今早說過,用了午飯要帶她去哪兒來着?
……
想着想着,他就走神了。
近日納壺國在邊境又有了異動,盟淵的萬寺将軍領着妖家人去鎮壓,結果妖家的人一不留神就把人殺多了。現在納壺小人們正跳手跳腳的鬧着要賠償呢。
而剛才暗格又傳來密報,上次祭皇登位結束後,靈家與息家的人就聚在一起,還不知道在密謀什麽。
現在門主已經易位,他作為武主自然就要聽令于唐珉。息家上次在息容死的時候,所有長老都被唐珉帶着人殺了,唯剩一個因為咒紋纏身活不了多久的息卿陽。可就這樣一個人,都還是他冒死頂着保下來的。現在他息家還是不死心,竟然蠢到和靈家去謀事,真是嫌自己家族傳太長了不成?
還有自己家族裏的破事,他的叔父背着叔母跟家裏的婢女有染多年,等他叔母發現的時候,孩子都已經生了三個了!這事要是鬧大了,傳出去他金家世代忠貞的名聲就玩完了……
金明旭越想心頭越壓抑,刀鋒般的濃眉也是越擔越沉。薄唇緊抿,石刻般的五官更加冷峻起來,整個人散發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那麽多的事壓在心頭,他怎麽可能拿得出精力來招待典小只。
典小只已經站在原地許久了,饒有興至的看着金明旭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出不來。待金明旭回過神,就見到典小只一雙深邃的黑眸盯着自己,沉甸甸的頗有一股威壓感。
原來覺醒了血脈的人,在一舉一動間都能帶出這樣的神威麽。他連忙躬身道歉:“抱歉,因為近日事務纏身,我走神了。”
“沒事,”小只回身往前走,低頭沉思一會兒之後,問金明旭:“敢問武主……今年貴庚?”
“二十四,”他大小只六歲。
小只點點頭,二十四歲,合道,閻魔門六主之一,在越國的監政王。這樣的條件別說在南洲,就是放眼整個華地都是極其優秀的。
可是,也還是逃不過家族的安排。
“你去忙你的事吧,別在這裏浪費無謂的時間了。”自己一個人看看山水可比這樣尴尬好。
金明旭聞聲就知道此事定是要黃了,典小只肯定是不中意他。一想到回去要面對自家娘親和阿姆的奪命唠叨,他眉心又忍不住突突的疼起來。
索性直說好了。
他頓一下腳步,追上前道:“我覺得你的性格非常适合做我的妻子,要是我們兩家聯姻,木家不認你,你就可以入我金家的族譜,我一定護你一生衣食無憂。”
典小只聽了這話甚覺好笑,她回轉身盯着金明旭:“為什麽你會覺得我非要木家承認我不可呢?我現在覺醒了血脈,回到北地哪裏不可以去?”
“血脈覺醒了有什麽用?還是不可以繼承的,這世間唯有家族的傳承才可以讓人有立足的資本。”他有些不解。
小只更是哭笑不得,“你最好還是不要将世家門族看得太重要,像我們小門小戶的人家就從不需要擔心家族傳承,随心就好。”
金明旭聽罷更是反駁道:“所以這就是為什麽那些貧賤氏族的人如此見識短淺的原因。他們根本就不懂家族的保障有多重要。縱觀整個華地,淳于王氏,長門李氏,還有北祁皇族顧家,這幾個家族,那個是不看中血脈傳承的?更不論那些不出世的隐世家族,對血脈的繼承更是嚴苛了。”
“……”
什麽叫貧賤氏族,什麽叫見識短淺。小只額上青筋從緊咬的腮上一路鼓脹到太陽穴,氣得突突跳。金明旭見她滞澀不語,以為有所說動她,更是想趁熱打鐵将她引入正途。
“我們閻魔門三脈血脈傳承至今,靠的就是嚴苛的聯姻制度。現如今你覺醒了血脈,對子嗣傳承更是有利,你應該珍惜才是。”
八月的大暑天,她在街上曬了許久太陽,又被金明旭說到動怒,身下一激,頓時“血湧成河”了。難怪阿秀說這木家女人個性如火藥,她現在總算有這樣的感覺了。
“我才不管你們流什麽樣的血脈,”她語氣有些急促,心頭的火氣一股股往上冒。“你回去!不要再跟着我了。”
金明旭第一次吃女人的閉門羹,有些難以接受。
“你這人怎麽如此古怪?”
典小只銀牙緊咬,沸騰的小宇宙終于要爆發。
“我就古怪怎麽了?!看不順眼是吧?看不順眼,有種你來和我打一架呀!”她胡攪蠻纏,兩手交叉間将骨節捏的“咯吱”響。好像只要金明旭一聲令下,她就會撲過去咬他一口一樣。
金明旭盯着小只不知是曬的還是氣得緋紅的臉,暗自驚訝這女人根本不像看上去那樣溫順。
“木小姐,我無意與你争鬥,你……”
某人炸毛怒吼:“你什麽你!要麽現在和我打一場,要麽馬上拍屁股走人。走走走!別讓我再看到你!”
人家金明旭自小也是衆人捧在頭頂長大的,現在委屈的受了一頓無名之火,當然咽不下這口氣。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摸纏在腰上的鐵鞭,本想将她抽上一頓,讓她知道個好歹。但這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大家都在看着他們兩人,要是他一個大男人動手,還不得被唾罵死。
在越王也是怕輿論的人。
躲在暗處的阿秀早就想沖過去了,卻被溫與朗一把扣住,用靈力緊緊封住了嘴。阿秀惡狠狠的瞪他一眼,溫與朗望着站在大街上沖金明旭發飙的典小只,僵着的嘴角微微勾動。
“你這女人,簡直不可理喻!”金明旭火氣也不小。
“你走不走?!”典小只兩手叉腰,藤蔓都祭出來了,怒目龇牙道:“再不走我可打你!!!”
金明旭死命一咬牙,狠狠橫她一眼,轉身時将那衣袖甩得老高,巴不得打在她臉上。
“嘁!”
典小只沖着他的背影挑釁地勾下巴,而阿秀早已哭死在一旁:
木歸大人,阿秀對不起你!我算來算去,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啊!
……
作者有話要說: 典小只:“汪!”
☆、嬰煞
未泯島-太尚
傍晚典小只跟霜打過的茄子似的,蔫頭耷腦地跟在阿秀身後。發完了脾氣流完了血,整個人累得不想動彈。阿秀倒是存了一肚子的氣,但又不敢同小只發,只得嘟着嘴忿忿走在前面。
“啊喲!”
一個婢女打扮的小姑娘懷裏抱着東西,只顧低頭一個勁地走路,不小心撞到了阿秀。
阿秀留了長指甲的手指立馬狠狠戳在那丫頭腦門上,“長不長眼啊!撞着你姑奶奶了!”未泯島世家主身旁的靈仆地位可不低,族中的一切低仆都得尊稱一聲姑奶。
“對不起!對不起!姑奶奶我再也不敢了!”
那小丫頭瑟瑟發抖,也不敢用手去捂住流血的額頭,只一個勁鞠躬道歉。阿秀瞪她一眼,正打算放過她,突然眼一撇看見她懷裏的藥包。
“這是什麽?”她将藥包抽出來,纖指一動,就将它打開了。
阿秀圓眼一眯,将那藥材細細查看一番,又伸手撥了撥,俯身去聞。小只慢慢回過神來,也好奇地上前看那些藥材。那小丫頭緊張地揪着手指,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細細碎碎的哭起來。
“沒藥、幹漆、紅花……咦?還有牽牛子。”阿秀虎目圓睜,一把揪過那丫頭,惡狠狠責問道:“這打胎藥哪來的?你又要送給誰去?!”
那小丫頭吓得魂飛魄散,兩手揮得跟撥浪鼓似的。
“姑奶,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都是二小姐叫我去的啊!”
·
·
·
***
“現在怎麽辦?”小只慌亂不已,急忙問阿秀。
“還能怎麽辦?當然是趕緊幫她把孩子打掉了!”阿秀恨鐵不成鋼的看着床上縮成一團的木淑雅。木淑雅僅穿了中衣,全身縮成一個大蝦米,臉上也是六神無主的樣子。
“不能給木歸說嗎?讓木玄芳趕緊娶了她呀。”典小只有些着急,她覺得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他們兩人情投意合,成了親不是更好。
“哎唷,我的小姐,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阿秀氣得拍拍腿,“我早就告訴過你,木家家訓:修業未成者不得妄溺私情!他倆當初偷偷摸摸的在一起就算了,我們知道也不會去說破。但現在可是鬧大了,要是讓老夫人知道這事,非把她活活打死不可。”
一聽歸柔的名字,木淑雅更是吓得蜷縮起來。
“好,就這樣了。”阿秀将剛才那個小丫頭拖過來,“你,快去把這藥給煎了,讓你主子服下。”
須臾間就這樣定下折殺一條性命的決定,典小只第一次遇上這樣的事,只覺得心慌不已。她腦子裏混亂一片,看着阿秀手裏的那包藥材,就這樣遞給了那丫鬟。
過了一會兒,一碗黑乎乎的粘稠藥湯就煎好了。阿秀面無表情的端過碗,将縮在床上不停哭泣的木淑雅拽過來。
“不,我不喝!”木淑雅伸手去推那藥碗,蒼白的小臉上滿是淚痕。阿秀将她手狠狠扣住,逼着她的嘴靠近碗沿。典小只見木淑雅起皮的嘴唇離那黑乎乎的藥汁越來越近……
“停一下!”典小只急得大喊,阿秀聞言扭過身看着小只,虎目裏有稍縱即逝的狠意。
“小姐,你又想做什麽?”
小只頓了頓,望着木淑雅道:“木玄芳他知道這件事嗎?”
木淑雅點點頭,嬌美的眼瞳裏滿是瑩瑩淚花。
“那要把孩子打掉這事,他也知道嗎?”
木淑雅再次點頭,怯怯道:“這藥方,還是他給我的。”
……
一陣寂靜的沉默,屋內三人都不再說話。
“啪!”
阿秀突然伸手給了木淑雅一巴掌,破口大罵道:“當初讓你不聽訓誡,勾引大公子卿卿我我的沉溺私情就算了,現在居然還被破了身子,我看你及笄的時候怎麽辦!”
木淑雅給她這麽一抽,嫩白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個血紅的巴掌來。典小只沖上前,攔住阿秀道:“你這是做什麽?!現在事情都發生了,打她還有用嗎?”
“當然沒用,我打她不過是為了自己出出氣而已。”阿秀抽抽嘴角,無辜道。
“你這……”小只無語。
“好了,快把藥喝了!”阿秀不耐煩地對木淑雅吼道,将那碗重重一砸,放在桌上。
“你要是不把孩子拿掉,就等着事發被老夫人打死吧!”
屋裏的氣氛莫名的凝重,幾人都直愣愣地盯着那碗黑乎乎的藥汁發呆。
“我想見見玄芳……”
“見他做什麽,難不成你還想讓他吹冷喂你?!”阿秀又不耐煩的吼起來。“如果不拿掉這個孩子,你自己有本事把他生下來麽,你用什麽養他?你可別忘了,自己都還是寄人籬下的身份!”
……
寄人籬下的身份——這句話說得典小只和木淑雅兩個人都呆愣起來。
木淑雅紅腫着一雙淚眼,整個人看起來憔悴無比。她慢慢伸出手将藥碗送到嘴邊,泛白的嘴唇不停顫抖。那黑兮兮的汁液不斷被送進嘴裏,她也不住的哭,淚水砸進碗裏伴着藥一起喝。
看着她,典小只也扒在桌沿邊哭起來。
室內頓時響起一片整齊的抽噎聲,壓得阿秀心頭緊張。她見木淑雅終于聽話将藥飲下,也緩下了臉色,柔聲道:“你喝下藥去後好好躺一會兒,疼一陣就流掉了。”
然後又低聲對小只說:“我得去大人那交代一聲,勞煩小姐在這看顧一下。”
典小只整個人也是暈叨叨的狀态,迷糊地點了兩下頭,她就走到木淑雅床邊呆坐下了。過不了多久,木淑雅就喊起疼來,抱着被子不住打滾。小只慌得六神無主,伸手去将她中褲扒下,又慌張地跑去将內室的馬桶拿來。
木淑雅疼得渾身抽搐,又不敢大聲叫喚,将下嘴唇都咬破了。她伸手一把攥住典小只的手,不斷地被汗濕滑落,又不停捏住,仿佛這樣就能給她一些安慰一樣。
小只手被她大力攥得生疼,皺眉看她不停在床上翻騰,心中急得像被火燎。木淑雅一直哼哼着,臉色白得煞人,叫喚了一陣後,突然兩腿一蹬再也不動彈了。
典小只如遭雷劈,心頭忽的揪起,尖聲喊:“淑雅!”
“木淑雅!”小只大力掐住木淑雅的人中,不斷用靈力去推她的心脈。木淑雅的兩腿間突然湧出一股血來,夾雜着一些透明的水液和絲絲縷縷的東西。待她定睛看去,只見一團小小的紅色血肉,一動也不動的蜷在白色的棉布上……
過了一會兒,木淑雅終于悠悠醒轉,忍着疼起身一看,自己身下已經是幹幹淨淨的布料了。
“小只姐姐?”
在內室的典小只兩手顫抖,胡亂用染了血的床單将那團小小的肉裹住,包了一層又一層。聽得木淑雅喚她,又趕忙撩簾進來。
“你感覺如何?”
木淑雅有些驚訝的望着典小只,小只順着她的眼光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衣裙上全是血紅一片,就跟殺了人一樣。
……
……
……
“這事就這麽作罷,能壓住別讓人知道,就算是最好的結果了。”阿秀替呆若木雞的典小只收拾完衣裙,提着燈送她回自己的院子。
“小姐你今日還沒用晚飯呢,又來了葵水,這麽熱的天,定是口淡的很。待會兒我叫你屋裏的丫頭送些易消食的小菜清粥來。”
見小只還是愣愣的,阿秀知道她定是還在記挂着剛才的事,忙勸慰道:“木淑雅的事你也不用擔心,咱們都不告訴老夫人,就不會有什麽大礙了。”
“那她及笄的時候怎麽辦?”小只可是清清楚楚的記得阿秀說過,木家未及笄的女子失了貞就要罰守宮刑,嚴重的還要去跪血階呢。
“這……”阿秀也有些猶豫,思量了許久才對小只悄聲道:“這守宮砂其實很是虛假,我們白家世代秘傳了解那壁虎朱血的法子,只給自己的靈主用……”
小只微微側頭看她,黑夜裏阿秀的虎目亮晶晶,琥珀色的瞳仁映出燈火,那裏面熊熊燃燒的是白虎一族世代的愚忠。
“那你能幫她嗎?”
阿秀微微點頭,繼而又慌張地搖頭,把小只都弄迷糊了。
“這是什麽意思?”
阿秀将手中玉杆宮燈換了個位置,将四周打量一圈,慢慢湊到小只耳邊低聲說:“小姐,不是我不願意幫她。對于一個女人來說,這點不上守宮砂還算小事,可肚子裏死過人才是要命啊!”
“這話何意?”小只聽她說的嚴重,也連忙底下頭去仔細詢問。
“世間的女人,若是故意将自己的親生骨肉打掉,勢必造下業孽。”阿秀頓了頓,看了小只一眼。典小只點點頭,這些她早在書籍中看到過了,可遠不會像阿秀剛才說的那麽嚴重。
“當然,這是佛家的說法了。在咒家人眼裏,只要是墜過胎的女人,若是那腹中胎兒因為母親的所作所為損傷了神魂,失去了入輪回門的機會,那這個女人就會因此招上嬰煞,這可是咒門十三煞中非常嚴重的一種煞氣!”
阿秀的神情極為詭異,襯着這暗沉沉的夜色,就像在說鬼故事一般。
“你不知道,這修習咒家的靈術最忌諱的就是染上煞怨,所以他們家的人都盡量不動用咒術的。木淑雅現在連自己本家的靈術都還未修完,又失去了入咒門的機會。她作為木家的養女,本來血脈還算不錯,大長老一直指望着她和大公子中能有一個成為閻魔內門的弟子……”
阿秀說到這,突然想是想起了什麽,激動得虎目圓睜,一把抓住典小只的手道:“小姐,沒準……大公子是故意讓她懷上孩子的呢!畢竟兩人也是競争對手呢!”
“阿秀!別這樣想人家。”小只皺鼻,一臉嫌惡的怒斥。
阿秀不以為然,繼續做着自己的推測。“小姐你是不懂,這南洲無數傳承世家,哪家不是為了能入住閻魔內門而争得頭破血流?別說家族之間,就是一個族的血緣親戚,甚至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為了得到閻魔內門的資格甚至不惜血肉相殘。”她撅撅嘴,“這還算輕的了。”
小只覺得難以置信,“為什麽?不就是一個門派的修習機會嗎?”想當初她進太清教可是非常輕松的。
“知道苗家的蟲蠱嗎?讓無數毒蟲相互吞噬,留下的那最後一個才叫‘蠱’。這可是當初閻魔門作為一個獨立門派,卻能與整個東靈抗恒的法寶。閻魔門下弟子無數,但內門的精英弟子随便拿出去一個,都可以在中州過得風生水起了。”
阿秀望望被吓傻的典小只,忍不住拉着她嘆口氣:“我的小姐呀!要不是忌憚你覺醒了血脈,實力與大人不相上下,你早就被人下黑手了。”
小只微張着口,短短的一天時間裏,她的三觀已被刷新了無數次。阿秀還猶自念叨着:“這財勢勾心,權利也十分動人啊。比如你今天你見的在越王……”阿秀說到這,頓時想起了白天發生的事,驚慌的像炸毛的小鳥。
“對啊!你今天得罪的在越王,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多優秀的人啊,你居然這麽對她!“阿秀現在才想起這茬來,氣得跳腳。“他們家世代都是一夫一妻,忠貞的不得了。武主長得又好看,有財有勢的,哪裏比不上溫家的二少爺了?”
聽她提起溫與朗,小只的心情更加低落,眉眼頓時就砸入紅塵萬丈了。阿秀見她如此反應,也吶吶住了嘴,小心翼翼牽着小只走在前面。明明不遠的一段路,硬是被這些詭事扯得又黑又長。
阿秀滾燙的手拉着她,夏天的夜晚蟲聲陣陣,“啾啾”的不斷從樹叢裏響起。那月亮蒙上了雲霧,應着阿秀嘀嘀咕咕的聲音,不停回蕩在小只耳邊:
“小姐啊,你可是木家的嫡系,未來要做鬼主的人,這些事你必須懂得多一些……”
☆、青梅竹馬總成灰(上)
“你昨日做的事,阿秀都告訴我了。”
木歸背對着她,語氣裏聽不出情緒來。小只有一瞬的失神,愣了一會才“嗯”一聲。
木歸扭頭看看典小只的頹廢樣,忍不住重重嘆了一口氣:“我本想讓金明旭來幫你緩一緩情傷,誰知道你居然與他一言不合就動起手來……你這性子,倒是與我越來越像了。”
小只撇撇嘴,頗有些不以為然的樣子。
“罷了,既然你不喜歡,那他再優秀也沒用。我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有人逼我,所以我也絕不會去強迫你。只是,我年輕時曾在男人身上摔了個大跟頭,我可不希望我的女兒也被人戲耍對待。”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
小只走上前,從背後抱住木歸,就像小狗一樣在她脖頸上蹭蹭。木歸寵溺看她一眼,無奈道:“我為了你好有什麽用,你心裏不還是惦記着他麽。你現在這個樣子,只能傷害到自己,對他而言,卻一點影響都沒有。”
典小只眼裏又泛淚花,“可我有什麽辦法,我總是會想起他。”
“你以為他當初是真的喜歡你?他對你這麽好,不過是因為……”
“我知道,我知道,”小只聲音微顫,“當初,他是刻意接近我的,他和溫炎是最早知道我身世的人。我甚至知道,他們對我的好,不過是因為你。”
“……”
“可是,那又怎樣?我不會因為他,就去做違背自己心意的事。”小只扶上她肩頭,将木歸散亂的發挽起。“你不必擔心我,我很清醒。”
木歸微微皺眉,有點兒難過。典小只小的時候她沒有參與,大了卻有了自己的想法,她也不能插手了。
母女倆正各懷心事的想着東西,這時阿秀突然沖進內室來。
“大人!老夫人發現了木淑雅小産養在床上,現在正扯了她往南越去呢!”
兩人頓時慌亂不已,木歸罵喝道:“她瘋了不成!自己家的醜事還要鬧得滿南洲皆知嗎?!”
“老夫人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她最近神智一直不太正常,你們快去吧,待會上了血階誰也救不了了!”
木歸與小只忙往南越趕,路上小只着急道:“血階不是在祭皇殿後面的靈陣裏嗎?沒有你的允許應該闖不進去吧?”
“祭皇殿旁邊就是長老院,閻魔門弟子的刑律是由他們執行的,所以通過長老院也是可以進入大陣的。如果這事被他們知道,木淑雅一定會被送上血階,到時候誰來都不好使。”木歸說着,又忍不住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兩人這一路上拼命追趕,但都沒有見到歸柔和木淑雅的身影。小只暗自驚訝,這歸柔的修為撐死到玉清上層,怎麽可能速度那麽快?
……
待她們趕到長老院時,只見到木玄芳滿面污痕,狼狽不堪的跪在長老院殿前。那森嚴的殿門緊閉,浮紅繪面的得一幅睚眦雕像猙獰不已。木歸上前一鞭破開,殿裏面正吵得不可開交。
幾位衣着各異的白發老人正圍在一起,歸柔也在其中,臉上怒氣橫生的樣子。幾人一見到木歸,立馬上前行禮。
“淑雅!”木玄芳見到殿門大開,像一頭困獸出籠般往裏面沖。
“木玄芳,你要做什麽?”
典小只怕他沖動,跟着他奔過一重重殿門。兩人跑了許久,一重重的殿廊似是怎麽也走不完。就在他們累得氣喘籲籲的時候,頭頂終于突破長老院的壓抑,豁然敞亮起來,眼前就是背靠祭皇山的通天白玉石階。
百丈高的石階威勢逼人,“嘩啦啦”的水瀑從一道道石階上飛濺下來,砸到一層層的玉階上,不停濺起晶瑩的水珠。石階上有一道嬌弱的身影,正是木淑雅。
“弟子不孝,辱滅閻魔門楣。”
“弟子不孝,辱滅閻魔門楣。”
“弟子不孝,辱滅閻魔門楣……”她蜷在石階上,全身靈力受控,每爬一階,就念一句,然後再重重磕上一個響頭。
白璧似的臺階并不像想象中那般光潔如玉,上面布滿了坑窪溝壑,有的地方還有直立的尖刺。魂玉作為閻魔門的至寶,象征的是堅不可摧的門人品質。就算被溪水沖刷了千百年,都還不能夠被磨平。
石階前段只是小戒,受點皮肉苦;跪至中斷時有幻陣相持,以做犯戒弟子煉心規性所用;末端有諸多刑律法陣守衛,受刑之人往往是回不來的。
木淑雅額頭上被鑿出傷痕,手腳和膝蓋上也被磨出了血口,可她還是一步步往上面爬着,不斷地叩頭。傷口裏的血順着溪水流下來,彎彎曲曲的像一條血色的綢帶。
“淑雅!!”
木玄芳大喊,一下子跳進石階底的清潭裏,激起水花四濺,蒙頭就往血階沖去。典小只也一把跳入深潭,急忙祭出藤蔓将他拉回來,有一兩根藤蔓飛躍時碰到石階旁靈光閃閃的法陣,頓時被擊碎得四分五裂。
“你不要命了?!”“你放開我!”小只和木玄芳兩人同時吼起來。
石階上的木淑雅聽到聲音,也轉頭俯身看下來。她見到心上人,心情激動得難以自持。
“玄芳,”她喃喃念他名字。
“玄芳,玄芳……”
只是倏然間,木淑雅突覺腦中暈眩,腳下一個不穩,就從高高的石階上摔下來了。底下兩人驚恐的張大了口,看着她像一只柔弱的蝴蝶,從空中倏地飄落……
“淑雅!!!”
……
……
……
殿內一片壓抑,只能聽見低低的悲泣聲。
木歸臉上也是一片陰沉,冷冷望着跪在下首的幾家長老。歸柔早被她用鞭子綁在柱子上,還用一個青瓷茶杯堵住了嘴。幾位長老見她對自己老娘都這麽粗暴,不由得更加惶恐。
“陛下,這次真的不管我們的事啊!是歸長老怒氣沖沖地提了那女娃來,非說她身上惹了嬰煞,要她去跪血階除掉的。”開口的是魂家的大長老。
“對啊,她這理由放在這實在是再充分不過,我們也不可能插手您木家的家事。”
“哼!嬰煞?”木歸氣得将手邊玄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