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四回過神來,将隐匿的秘術消去,慢慢露出全身來
“小姐,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他跑過來,一把拉住小只,幾步奔出太清教。小只被他拉着狂奔,速度奇快,只聽得耳邊烈風呼呼刮來,砸得眼睛都睜不開。
才出太清教的山門,迎面就遇上一幫身穿各色長袍的人,那些人臉上挂着微笑。守門的太清教弟子扭身見到小只,也是面上一笑,指指她:“喏,真巧,那位就是你們要找的典師姐了。”
“啊?”
小只腰上突然被什麽狠狠撞了一下,立馬擦着那幾人就飛出去了。
“就是她!快追!”後面幾人傳來聲音,踩上飛劍就追上來。二十四背着她一路狂奔,最開始還能遠遠甩開,但後面就不行了。眼看那幾人越追越緊,小只往後面不停甩出符箓,炸得他們一臉血花。
“這樣下去不行,你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跑!”小只大吼,等二十四放他下來,她将将踩在劍上,那群人已經追至眼前。
“将渡門令交出來,可以饒你不死!”為首的一名修士盯着小只。
“各位……你們認錯人了,什麽令?我都不知道啊。”小只裝傻,不信這麽快他們就能知道典小只長什麽樣。
“耍什麽花招,千鶴閣都将你的所有資料公布出來了!”另一名修士大吼。
“你們真的認錯人了,我們門派裏姓典的多了去了。”她不信千鶴閣連她長什麽樣都知道。
“明明就是,你們看!和玉簡上的樣子一模一樣!”有人擔心真認錯了人,忙掏出玉簡放出影像來。
那上面居然是小只去千鶴閣交任務時的樣子!小只大驚,忙發動剛才默念的咒法。
“天雷破!”随着清喝聲,天上雷雲頓時聚攏,嘩啦啦朝他們劈下閃電來。典小只立馬腳底抹油,和二十四逃命去了。
跑着跑着,小只才發現不對勁。追他們的人越來越多,喧嚷着殺向兩人,纏鬥了許久,都還沒逃出臨安城。
小只邊喘氣邊飛,“呼……為什麽他們能知道我們的行蹤?”
“千鶴閣有一種鳥,細如針眼,可以一直跟着人,但卻察覺不出來!”二十四大聲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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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千鶴閣怎麽這樣啊?!”典小只氣結,手一伸将符箓爆開。
……
……
……
兩人狼狽滾入一個山洞,忙将洞口用樹枝擋住。二十四已是滿身挂彩,小只頸上帶着一個醒目的大口子,鮮血不停噴流出來。
就在剛剛,恨祠的邪教修士已經追至。領頭使彎刀的女人突破了小只的金剛陣,一刀飛來,那鋒利的刀鋒擦着脖頸,切斷了血管,差一點就把她的腦袋削下來了。再不找個地方療傷,遲早斃命。
典小只渾身顫抖,調出藤蔓堵在傷口上。這時候什麽傷藥都沒用,還不如這樣簡單粗暴來的直接一些。
正這麽想着,她突然靈機一動,無數藤蔓開始彪射出來,慢慢把她包裹住。
“鬼王藤的防禦再強,但也不是刀槍不入啊。”二十四猶豫道。
“好歹能擋一下。”小只喘着氣,伸手拿出溫與朗給的傷藥,全倒在手上,一把一把的給他吞下。
“溫與朗那小子不是把蠱鈴給你了嗎?你快叫他來!”
典小只吃驚,“現在外面那麽危險,這不是叫他來送死嗎?”
二十四氣急:“都什麽時候了,能叫到一個人是一個!沒準我們能突破出去呢?”
小只将蠱鈴拿出來,搖搖睡在裏面的小蟲,遲疑了半天,還是下不了決心。
“哎呀!我來!”
二十四一把搶過,猛力吹進那哨子裏,裏面瞌睡着的小蟲子立馬醒過來,拼命在玉囊裏撲棱着。
這時溫與朗正和十七他們趕在路上,他看看當初碰他瓷的老太太,忍不住笑道:“诶,我說,你們當初那麽拼命,就是為了讓我見不到人眼?至于嗎?”
三十五笑着推他一掌:“怎麽不至于,就你小子這傻樣,見了美人還不傻乎乎地就丢了魂去?”
溫與朗邊飛邊笑:“我有這麽色嗎!再說了,我後來還不是見過……”他身子突然一震,臉色霎時就變了。
“不好,小只她肯定是遇到危險了!”
十七扭過頭來,神色惶恐:“他們這麽快就動手了?”當下幾人更是加足馬力,往北祈方向疾馳而去。
……
等他們三人循着蠱鈴的提示找到小只二人時,就只見一個黑乎乎的怪物立在前面,不停擋着各種飛劍飛斧。而二十四則笑呵呵躲在後面,一邊擋住包圍,還一邊推那東西上前抵擋。
“二十四你要不要臉!居然拿小姐去做擋箭牌!”十七奶奶怒氣沖沖殺進人群,邊打邊罵。
黑乎乎的小只露出兩只茶綠色的眼睛來,滴溜溜的轉,笑喊道:“溫與朗你好快!還帶了幫手呢!”
溫與朗一劍揮開攻上身的人,無奈笑道:“怎麽我看你被追殺得很開心吶?”
“快別提了,”小只伸頸擋住一錘,對面紫衣修士怒吼一聲,對她的不專心很是不滿。
“焱陽決!”
紫衣修士拿出一個黑漆漆的葫蘆,噴出一道紫黃色的火焰來。那火沿着小只身上的藤蔓一路燒上去,“噼裏啪啦”的響,小只忙把藤蔓解開,露出血痕累累的衣裙來。
溫與朗長劍出鞘,金光熾盛,一招一式間帶住猛烈的殺意,将圍上來的人殺得片甲不留。那紫衣修士被他一劍劈開,五髒六腑濺灑一地。
“嘔……”小只忍着鼻尖的血腥氣,一鞭鞭抽開厮纏在身邊的人。
之前用彎刀的女人正與三十五對峙,兩人顫抖一會兒難分上下。這時女人突然将衣服脫掉,露出白花花的上身來。吓得三十五直往後退,忍不住破口大罵:“你這女人好生無恥!居然用這種下流的方法!”
那女人不理他,拿出一個陰風陣陣的招魂幡來。那幡裏的陰魂紛紛爬到她身上來,變作一件黑氣缭繞的鬥篷,将她裹得嚴嚴實實。
“玄煞魔功?你是恨祠的大祭司!”十七略吃驚。
那女人眼神陰鸷,将兩臂伸長,騰空躍起。她懸在空中,天地間的無數玄煞之氣紛紛朝她湧來。
溫與朗在小只背後說道:“這女人我交過手,至少是合道後期的修為。”
二十四渾身是血,對着溫與朗大喊:“你快帶小姐沖出去!後續還會有人追過來!”
溫與朗皺眉與他對視一眼,一把擒了小只就走。
“哎?”
小只被他提着後襟,勒住脖子動彈不得。
“咳,我……我快被你勒死了!”小只頸上傷口頓時崩裂,她吓得奮力掙紮。溫與朗醒過神來,将她一下子甩到肩頭,扛上就跑。
十七正與那恨祠大祭司打得不相上下,一回頭就見到他這土匪似的舉動。氣得手腕一轉,一巴掌甩在女人臉上。
“老家夥,你找死!”女人捂着臉,顧不得去追典小只,撕命一樣與十七打起來。
溫與朗一路飛馳,半刻也不敢停留,後面無數修士紛紛祭劍追上,浩浩蕩蕩的跟來。
他扭頭看一眼身後,一片人山人海,各式各樣的門派修士、絢麗多彩的法寶武器、五花八門的招式法術。強烈的殺意猶如驚濤駭浪,排山倒海般的向他們壓來。
“這麽壯觀的追殺,我還是第一次遇到呢!真刺激!!”他朗聲大笑,腳下更是加速疾馳,不要命地跑。
小只趴在他背上,擡頭就可以看見那些追殺他們的人。耳邊卻傳來溫與朗的大笑聲,她忍不住氣結。
溫與朗帶着她一路狂奔,終于突破了北祈邊界,正式進入了東靈的大陣。一進陣來,早就等在陣裏的東靈修士們,頓時熱血沸騰起來。
見被人攔住了去路,溫與朗彎腰将人放下來,小只被他甩得暈頭漲腦,站都站不穩,搖搖晃晃地往前倒去。
“哎……”溫與朗伸手将她一把提溜回來,好好捋直了。
“諸位這是做什麽?怎的都等在這裏?”溫與朗掃視一圈,發現了好幾個熟面孔。
“溫兄!”一位穿冰藍絲綢的修士抱拳上前,朝他一笑:“你把這人交給我,我上無觀必不會虧待與你。”
“不,別聽他的!”
另一位着墨綠色長衫的中年修士踏上前來,也朝溫與朗燦爛一笑:“溫賢侄若是将此女交給我丈空居,千鶴閣的財富咱們平半分!”
“啧啧,你居然值這麽多錢呢。”溫與朗戳戳她,眉開眼笑。
他伸一伸懶腰,活動開筋骨,左右看看這兩人,裝作很是為難的樣子:“兩位與我都打過交道,真是讓我好生為難。我無論交給誰,都會得罪人吶!”
“既然這樣,二位不如好好商談一下。誰給的條件最豐厚,我就将她交給誰。”溫與朗拍拍小只的腦袋。
典小只咬着嘴唇看他一眼,茶綠色的眼瞳泛起霧氣,默不作聲。
……
作者有話要說: 從此以後,世人只要談起木(典)小只都是:那些年,我們一起追殺過的人。
☆、心意
那兩人還真的信了溫與朗的話,回過頭去與門下諸人商量。
說時遲那時快,小只突然自袖中飛射出三張符箓,火光頓時在空中炸起來,一團團煙霧湧起,掩住衆人的口鼻。溫與朗夾起小只,撒腿就跑。
“咳咳……竟然被那小子騙了!”
“快追!”
此時他倆早已飛出好幾裏去,往東邊又飛來一群修士。人數衆多,隊伍井然有序,吓得溫與朗轉身就撤。
“溫與朗!”獨迎安跟在他後面追,大聲喊他名字。
“是獨師兄,別跑。”小只伸手捏他。溫與朗瞪她一眼,步子卻慢下來:“你怎麽知道他不是沖着你來的?”
小只撲哧一笑:“以他的木頭直性子,是絕不會做這種事的。”
獨迎安追上前來,探頭看他懷裏的人,大驚失色:“典師妹!竟然是你?!”小只朝她笑笑,不好意思地撓頭。
“獨迎安,你是來幫我們的嗎?”溫與朗嚴肅看着他,獨迎安茫然的點頭。
“那好,你負責攔住後面那幫人!”他食指一伸,指着身後追來的丈空居修士們,說完就跑了。
獨迎安剛答應完“好”,那群人就已經殺上前來。獨迎安望着氣勢洶洶的衆人,正直的臉上露出笑容,上前一揖。
……
“獨師兄一定會和他們講道理的。”
“那又怎樣,反正最後總是要打起來的。”溫與朗笑嘻嘻。
“唉!”小只沉沉嘆口氣,“希望他們都能好好的,可別出什麽事,不然我萬死難辭。”
“說什麽瞎話,可都指望着你好好活着呢。”溫與朗轉身拍拍她腦袋。
“小心!”
小只一把推開他,一把玄色的飛劍擦着兩人直直飛過去。溫與朗迅速轉身,赤曦劍起勢立在胸前。
對面那人一身黑色龍紋錦衣,容顏清俊,周身氣勢寒冽。濃直的眉深深皺起,一雙星目冷冷看着他們。
溫與朗深吸一口氣,平靜地望着他微笑:“君和,好久不見啊。”
小只癟癟嘴,小聲咕哝:“怎麽又是你認識的?他是誰啊?”
溫與朗小聲回答:“言君和,上無觀掌門收關弟子——我真正的死對頭!”
言是東靈國姓,小只觀這人周身氣度非凡,眉宇間卻有揮之不去的戾氣。頭上戴有刻着青龍紋的吐珠玉冠,想必應是東靈的皇室。
言君和淡淡開口:“我偷襲你,是想讓你在沒看到我之前結束。”
溫與朗哈哈大笑,不去與他計較這些。只是右手握緊赤曦,擺出迎擊的姿勢,因為他知道自己的下一句話,會讓面前這個人發狂的。
“怎麽?言澤最近國庫緊張,居然讓你出來斂錢了?”
言君和的面癱臉瞬間破功,火冒三丈,向溫與朗殺來。溫與朗一把推開小只,讓她躲遠點。
“咣!”一黑一金的兩柄劍碰撞在一起,擊濺起星星火花。
“啊……”言君和咆哮着連連刺進,溫與朗斂下眉頭沉着應對。兩人交手間發出的劍氣,猶如破空的光芒,瞬間刺透天際。
小只身上的罡罩、護身符、金剛咒紛紛被他倆的劍氣震碎,吓得她連連飛出去好遠,提心吊膽地望着他們厮殺。
這就是劍修的實力嗎?
言君和所用的佩劍叫破空,正如它的名字一樣,威猛霸氣、劍勢破空,是一把有名的王者之劍。
而溫與朗用的寶劍叫赤曦,熾意四射、氣貫長虹,就像撥開雲霧的朝陽,光芒四射。赤曦象征的是義無反顧的孤決之心,是一柄俠義之劍,傳說非正氣凜然之人不能用。
別看這厮平日總是一副笑嘻嘻不正經的樣子,想不到心中居然還有這樣的胸懷。
兩人你來我往間交手多次,寶劍撞擊時不斷發出刺耳的金石之音。纏鬥了許久還是相持不下,難以分出勝負。
小只手心微微出汗,也看不出其中玄妙來。
“溫與朗,我這輩子最欣賞的人,就是你。但我最想打敗的人,也是你!”言君和咬牙切齒,說完自溫與朗斜下方猛地劈下。
“咣!”
溫與朗轉腕一劍擋住,挑眉笑道:“今日我可不能被你打敗,我還有要事在身呢。”
言君和冰冷的臉上滿是嚴肅,“你若是将她性命交給我,從此以後,你我兄弟相稱。我封你做東靈的王爺。”
溫與朗勃然大怒,狠狠發力殺來,一劍刺破他的劍罡,穿透了言君和的肩膀。泊泊的血從傷口淌出,順着赤曦流到溫與朗手上。他冷聲問言君和:“千鶴閣的財富對你來說,就這麽重要嗎?”
“對!”言君和一聲大吼,溫與朗随之将劍一把拔出,鮮血如柱、瞬間迸濺。他一字一句道:
“我溫與朗稀罕你那句兄弟!卻不稀罕你那個王爺!!!”
言君和大步退開,左手捂住肩頭,臉上露出痛苦之色。頓了頓,他再次殺上前來,眼裏泛着血光。
“铛!……铛!……”兩人都下了死手,狠命望對方要害處殺去。誰都傷痕累累,誰都別想好過。
小只看他們兩人不要命的打,緊張地心都快掉出來了。溫與朗身上不斷被砍出傷痕來,那血跟水似的往外流。
二人拼盡全力纏鬥許久,最後一擊,各自打開最致命的劍招。
言君和擡手起勢,玄黑色的劍上閃過一道驚雷。“吼!”寶劍揮動間響起低沉的龍吟聲,扯起狂猛的寒風向溫與朗劈去。溫與朗大喝一聲,赤曦劍上金光萬丈,劍尖攪動起一團團濃霧般的劍氣,攜卷着千軍萬霆砸向對手!
“轟!……”兩團劍氣相互撞擊,迸發出的氣流威射到很遠。小只抱着頭,将藤蔓緊緊包裹住自己,但還是被那劍氣沖擊得滾到一邊。
……
等天地間都靜下來,典小只擡眼去看。只見言君和倒在溫與朗身上,而他則一身是血,歪歪扭扭地靠赤曦劍支撐着。
“溫與朗!”小只沖上前扶住他。
溫與朗大口大口地噴出血來,“我們快走,獨迎安擋不住多久的……”他将言君和奮力拖到樹下,往他嘴裏塞了一顆丹藥。緩緩舒了一口氣,倒在小只身上暈了過去。
典小只将地上的血跡抹掉,不敢再往天上去。看了看茂密的樹林,小只自言自語道:“咱們得找個地方給你療傷。”
她半扶半拖地帶着溫與朗一個勁望西走,等走得眼前直冒金星時,終于看到一個小小的瓦窯。此時天色已漸黑,瓦窯裏滿是灰塵和成堆的殘瓦片。小只将他放置好,跑出去将方圓幾裏的血跡腳印都通通掩蓋掉,然後回去給他喂上傷藥。
布滿灰塵的殘瓦後面,有一個小小的狹道,是曾經用來通風的,僅能夠容下一人寬。小只将他搬進去,等自己也費力摸索着進來後,索性将那些瓦片揮下,掩住視線。
溫與朗失血過多,臉色蒼白的吓人。他在打鬥中被言君和重創,一道道血痕遍布全身。傷得最重的是右腿,張着鮮紅猙獰的口子,泊泊地不停流血。
小只幫他用紗布捆了傷口,用力拍拍他的臉,滿懷擔憂。她聲線顫顫,帶着驚懼的滞澀感:“溫與朗……你可別死……”
溫與朗皺皺眉,支吾道:“噓……別說話。”
典小只忙抿住嘴,杏眼裏淚光閃爍,一聲不響的默默立在一旁。看他忍着劇烈地疼痛,“呼呼……”壓抑着又沉又重的喘息。
耳邊空空洞洞,他的呼吸聲不停撞擊在耳膜上,那聲音使她茫然又無措。
等她回過神,又從懷裏掏出手帕,将他額上疼出來的冷汗一點點拭幹。緩了半晌,溫與朗像是恢複過來些。從懷裏掏出一個裝了青綠色水液的瓶子,放在地上,之後就睡死過去了。
這是什麽東西?
小只趴到地上去看,借着牆上通氣孔照進來的月光。只見那些水液上飄着些十分細小的東西,白色的身子,使勁湊近了看,還能看清一個黑黑的眼睛。
典小只思考了一會兒,難道這就是千鶴閣的千鶴鳥?怎麽和畫上不大一樣,如此猥瑣……正想着,突然一聲暴喝将她的思緒打斷:
“快搜!看他們是不是躲在林子裏了!山洞和水澗旁好好查一下!”
溫與朗立刻睜開眼睛,将她拉離洞口。小只緊緊挨在牆角,豎着耳朵聽外面的動靜。那些人放肆的搜尋喝罵聲,讓小只惴惴不安。她心口“撲通!撲通!”狂跳,狹小的空間裏,清晰又響亮,竟然連溫與朗都能聽見。
“哈,”他伏在她耳邊,低低嗤笑,黑曜曜的眸子望着她,滿是促狹之意。小只無辜望他兩眼,眨眨眼睛。
“這裏有沒有?!!”
一個踩着飛劍的修士大喇喇闖進來,灼灼的目光掃視四周。破舊的瓦窯裏堆滿了瓦片,到處都是灰塵,附近也沒有腳印。他小心提着劍,探頭看看廢棄的爐口,裏面也沒有人。
二人屏住呼吸,小只吓得緊緊捏着袍角,手心微微滲出冷汗。
“哼!”那修士失望一哼,甩袖轉身離去。随意一推掌,層層疊疊的瓦片轟然倒下。
小只他們頭上的瓦牆頓時傾瀉下來,與牆角堆出一個小小的三角,僅僅容得兩人藏身。要不是之前她弄了些瓦片作掩蓋,現在沒準就被發現了。
溫與朗疼得額上流汗,險些悶哼出聲。小只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傷腿上,可又不能說話,只得将她連腰抱起,讓她離開些。典小只手下一片滑濕,都是他的血,吓得立馬起身換做馬步半蹲,架在他身上。
四周一片靜悄悄的,山林裏的蟲子啾啾鳴叫,夾雜着搜尋修士們的喊叫聲,此起彼伏的好不熱鬧。五顏六色的靈光,像一點一點發光的螢蟲,閃閃爍爍懸浮在空中,慢慢彙成一條七彩的河流。
小只呆呆地看着孔裏射來的月光,溫柔白亮的一道,無數微塵在小小的光柱裏肆意飛舞。今晚又是月圓之夜,天上的玉盤定是又大又圓,亮汪汪地泛着水光。多少人在仰頭,适意地對酒吟詩,閑賞月光。
可他們只能縮在這樣一個小小的角落,擔驚受怕的聽着,防着不被人抓了去。她腿腳酸痛,溫與朗扶她坐在另一條腿上。
這樣的場景,多麽像小時候捉迷藏。迷迷糊糊中,她和白澤瑞躲在花架後的假山洞裏,透過枝葉斑駁的翠葉,窺視天上圓盤大的月亮。那時候她的緊張,與自己無關;她們的游戲,與血腥無關。
……
她大睜着雙眼,繼續盯着那光柱,守住一方無盡的等待和忍耐。
當緊張擔上性命,游戲變成殺戮。他們只能躲在一個浸透滿自己血液的地方,瑟瑟發抖。守着一柱小小的月光,獨自舔舐傷口。
小只身子微顫,蜷縮在溫與朗的懷裏。溫與朗小聲問:“你冷麽?”說着又将她抱緊些,期望給她些溫暖。
她搖搖頭,聲音沙啞:“溫與朗,你為什麽願意救我?”
溫與朗不說話,守在黑暗裏看不清表情。靜靜的沉默彌漫在狹小的空間,黑暗中莫名懵添幾分傷感。過了許久他才反問:“你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
……
他無聲一笑,眸子亮晶晶的映在夜裏,像一片繁星。溫與朗伸手去牽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纏。小只想奮力将手指蛻出來,但他掌心滾燙,叫她無處躲藏。
“你還在想他麽?”
她咬住下嘴唇,沉默不語。
溫與朗嘆口氣,從後面抱住她,下巴放到她肩上,認真道:
“別想他了,想我。”
狹小的空間裏,只聽得見他倆的呼吸聲。小只眼淚無聲滾下,嘴角卻高高翹起。她抹掉嘴邊的淚水,扭頭去望他。
黑夜裏,他的眸子亦如朝陽,溫暖又明亮。
……
☆、殺人盛宴
清晨,兩人推開滿身的瓦片,慢慢從瓦窯裏鑽出來。
小只攙扶着溫與朗,兩人踩上飛劍,準備一鼓作氣飛到天煞寺。事情到這個份上,已經沒了意義,衆人肯定都守在天煞寺門口,等他們自投羅網。
各大門派的修士們分了陣營聚在一起,個個全副武裝。只要木小只一現身,就能立刻湧上去絞殺掉她。然而很多人早已等得不耐煩,守在一旁打盹的,聚一起閑話唠嗑的,比比皆是。易安安甚至命人搭上桌椅,和廣若萱一群人悠閑喝茶。
“吱呀!……”
天煞寺破舊的大門打開了,心寬體胖的靜海大師俏生生立在寺門口。
見衆人紛紛轉頭看向自己,他笑眯眯一摸腦門,朝大夥點頭。然後伸伸懶腰,又活動活動筋骨,趴在門邊将衆人一個個打量完。
過一會兒,他閃身跑進去,不見了人影。那寺門就這樣大豁豁敞開,露出寺裏面的晨光。有人想沖進去看看,卻立馬被其他人攔住了。
不多時,靜海大師又颠颠地跑來。一手提了根凳子,一手端了碗面。“哐哧”一聲将凳子放到地上,安然坐下,“哧溜哧溜”的吃起面來。
看着門階前的人山人海,成功吸引了衆人目光的靜海,再次笑着點點頭。
……
藺從琴重重放下茶杯,對易安安道:“我要親手殺了她,以報我母親之仇!”
公孫啓嗤笑:“想殺她的人多了去了,輪得到你嗎?”
廣若萱蹙眉站起身,望着公孫啓道:“她曾經和你們還是同伴,你忍心下手嗎?”
“怎麽不忍心?!當初我不知道她就是木歸的女兒,不然我當時就殺了她!”公孫啓怒吼。
“你就這麽恨她?”
公孫啓眼前閃過無數畫面,臉上湧現出悲傷的神色,他冷冷開口:“當然,我公孫家與木歸誓不兩立!”
……
白澤瑞臉色複雜,看向站在自己對面的大名府衆人。嵇若先則是面沉如水,平靜地對白澤瑞道:
“小只與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夥伴,如今你也要為了名利,去殺她嗎?”
白澤瑞回頭,看看正在安慰公孫啓的廣若萱,皺緊劍眉:“我當然不會直接出手殺她。”
嵇若先一身竹青色長袍,襯得極其溫雅清俊。他垂下眉目,輕聲笑道:“我就知道,你斷不會為了名利去做這等不仁不義之事。”
沉默了半晌,他又擡頭道:“可我終究是看錯了你,我沒想到,在美色面前,你會如此不堪。”
“嗳!”易安安起身,對嵇若先笑道:“這話十分不中聽,白兄是為了幫我。我可不希望你們兄弟之間因為這事起了矛盾,若是那樣,我易某人罪過可就大了。”
月華實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步大聲喝罵:“易安安你好生無恥,引誘天下人做出這等卑鄙之事。居然還裝出這幅假仁假義的嘴臉,真惡心!”
易安安被她罵得狗血淋頭,握緊拳頭,狠狠壓制下心頭的殺意。底下千鶴閣的修士不願見,站出來說道:“我們少閣主一呼百應,才不是你這女人能诋毀的!”
李博瑜死命拽住娘親的衣袖,叫她不要沖動。月華一把推開他,朝對面衆人大聲道:“各位!你們都是怎麽想的?難道你們的眼裏,都只能看到名利了嗎?”
“你懂什麽?!”
丈空居的領頭修士大喝道:“木歸當年殺了我父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對!不共戴天!!!”
無數修士紛紛站起身來熱烈響應,那吼聲震天。個個目呲欲裂,仇恨燒眼,巴不得現在就将那木歸拿來,撕爛血肉吃了。
木歸當年獨闖中州,嫉惡如仇,殺人無數,惹下了不少仇家。現在這些人,都是等着來報仇的。
月華敗下陣來,心中連連哀嘆:
二姐呀二姐,你當初要是少殺些人,你女兒今日也不會面臨這種困境啊。
……
“師父,現在怎麽辦?”
小和尚探出頭,看外面已經劍拔弩張的氣勢。
靜海大師笑呵呵,摸摸自己光滑敞亮的腦袋,“不急不急,等那女娃來了,我就出去接她。”
“師父,這麽多人,你能擋得住嗎?”
“哈哈,自然是擋不住了。所以到時候你看我手勢,出來掩護我。”
小和尚不樂意,“拿我當替死鬼嗎?我才不幹呢!”
……
“啧啧,你看看底下。”溫與朗拍拍小只,讓她欣賞欣賞如此壯觀的場景。
小只歪着腦袋向下看,密密麻麻的都是人頭,像一堆螞蟻,叮咬在天煞寺這塊糖上。
“一場殺我的盛宴。”她下定義。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咱們下去吧。”溫與朗聳聳肩,準備駕着飛劍沖下去。典小只拉住他,望着他的眼睛道:“你別下去了,我自己可以去。”
“說什麽屁話,你自己下去,還不被他們戳成篩子啊。”說完,還不等她反駁,就一把将她護在懷裏,朝底下沖去。
“來了來了!”衆人紛紛站起來,月華探頭看一眼天空,大喝一聲:
“動手!”
話音剛落,道曜派、天玄教、大名府三派弟子紛紛朝易安安他們殺去。寺門前頓時亂作一團,刀劍撞擊聲、喝罵聲響成一片。無數道靈光閃起,掀揚出一片片殺意。
靜海大師笑笑,還不忘和小和尚告別一聲:“走喽!”
一道金光閃過,向天上一沖而去。
典小只他們還沒到地上,就有無數修士沖上前将他們團團圍住。那些人嘶吼着殺過來,小只和溫與朗背靠背,奮力反擊。
易安安看到靜海大師沖了出去,也坐不住了,一掌拍飛桌椅,飛身迎上。藺從琴等人也随之跟上。
靜海大師回頭看看纏身上來的易安安,伸出手掌向他回禮笑道:“女施主,殺戮過重有損業道,你還是小心為妙。”
“不牢大師費心!”易安安狠厲一掌劈向他。
公孫啓閃身上前,取出一柄薄如冰片的長刀,一刀橫擋住靜海的日輪印。靜海笑眯眯鉗住他的刀鋒,扔向一邊。
這時白澤瑞拔劍出鞘,頂上易安安的位置。純鈞劍上寒光一閃,一招一式舞得密不透風,将靜海團團捆住。靜海大師雙掌結印,口中喃誦火天真言,身上竟然燃起熊熊火焰,烈火頓時将白澤瑞逼退幾步。
“冰銜決!”白澤瑞發動劍式,全身靈氣運轉。劍鋒上散出森森寒意,氣勢大開大合,他全身劍氣一震,将靜海的火焰澆滅,逼得他後退一步。
廣若萱在一旁使用“聚靈”輔助公孫啓和白澤瑞,源源不斷的靈氣彙入他們體內。
靜海大師撫掌大笑,“呵呵,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另一邊,易安安殺進小只他們的包圍圈,一心一意地朝着小只打去。十七沖上前,兩腕一轉就緊緊扣住他的手掌。易安安伸手去推,卻只覺觸手間一片綿軟,竟使不出力來了。
“小姐,你在幹嘛?!”三十五一把擋住砍向小只的人,看見典小只愣愣呆住,一動也不動。
她立在陣中念了許久,終于将雷經的上中下三篇長長的咒語念完:
“……玄天真武,水火助我。四渎護我,九龍繞我。甘雨送我,當火随我。左有青龍,右有白虎。前有朱雀,後有玄武。上頂華蓋,下蹑魁罡。神通光嚴,威鎮十方,吾身神光,虛梵日月,與天為誓!”
“随吾令,霹靂橫飛!敢不從命,破滅汝形!”
……
“起!!!”
典小只大吼一聲,雙瞳間閃過一絲猙獰的黑芒。四方風起雲湧,雷雲奉命湧聚,将所有人包圍在雷雲中。那雲霧中電流“呲呲”耀動,一道道黑色的閃電不停流竄在雲層中,像一頭惡獸般低吼:
“轟隆隆……”
“不好!快走!”有人識得那黑雷,曉得其中厲害,急忙逃命。
典小只眼瞳放大,左眼隐隐有什麽東西在伺機而動。她睜大雙眼,緊緊鎖住那些人,天地間突然靜下來,只聽得雲間雷霆蓄勢待發的咆哮聲。
丹田裏的靈氣似流水般迅速被抽走,典小只身形微晃,嘶聲誦出最後一句咒語:
“愛我者生,惡我者殃,謀我者死……憎我者亡!”
……
“轟隆!!!”
無數閃電似瀑砸落,眼瞳所過之處,都有閃電聽命落下。黑色的驚雷将那些人劈得全身漆黑,紛紛掉落,慘叫聲此起彼伏的響起。
“道門符術,不錯!哈哈哈……”靜海一掌将劈得漆黑的兩人推開,縱身上前,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