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很是親熱:“不用和我客氣,你叫我一聲娘親就好了!”
典小只不禁愣神,難道說這位前輩……向來就是這麽愛占人便宜,喜歡人家叫她娘親不成?
“嗯……”她呆在原地,尴尬撓撓頭,沖木歸傻笑一下。
木歸這人,出了名的直躁性子,性格乖張,桀骜不馴。行事一向剛烈,完全不懂得委婉是何物。她想讓小只認她,可又不得其法,只能拿出“十二分”的耐心來逼着她叫。
“呵呵,前輩走好,晚輩這就告辭了。”典小只一躬身,“哧溜”一下就逃走了。
開什麽玩笑,這娘親豈是随便亂叫的。難怪世人都說這些真人們修為越高,就越是有些見不得人的癖好,脾氣也越古怪。自己不答應她,萬一她生氣起來,揮揮袖子就把我幹掉了怎麽辦?
小只胡亂想着,腳下卻絲毫不馬虎。大步流星的拼命往前飛,趁現在她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先逃,說不定還能保下小命一條。
木歸步步緊逼,“咻咻”的罡風從耳旁刮過,在小只聽來卻像是奪命一樣,更加玩命地飛起來。
“為什麽跟著我?”小只在前面大吼,顫顫将師父給的金色保命符拿出來。
木歸悠閑飛在後面,臉上興高采烈,笑吟吟回答她:“因為我是你娘啊。”
典小只無語淚奔,一路向着東靈飛去。等她落地站在東靈城門外時,回過身去,那人卻又不見了。望着人來人往的東靈城,她緩緩舒一口氣,直奔千鶴閣交任務去了。
她又領了個收服厲鬼的任務,鬼道二階的鬼物,對她來說還是一個很大的挑戰。她在心裏安慰自己,幹完這一票,就回家了。
……
北祈
只要一想到自己已經站在故土上,她就忍不住高興。每次能接到北祈的任務,她都會偷偷跑去看爹娘一眼。
小只悄悄立在典家屋頂上,向屋裏張望。家裏的防護陣法,還是她剛步入還虛的時候設的,當時典老爹還一臉自豪地向領居們誇耀,表示自家的防護陣法是最無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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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小只偷偷笑起來,她看見典老爹剛從酒窖裏出來,娘親過來叫他吃飯。鼻端一動,嗅到喬媽媽做的飯菜香……
“這就是你家麽?”
木歸突然陰魂不散的入了個腦袋出來,朝小只嫣然一笑。典小只被她吓得屁滾尿流,差點從屋頂上摔下去。
木怪一鞭将她挽住,牢牢拉起來。
小只忙離開典家,往城門跑去,回頭看那個女人,竟然又不見了。但等她一出連江城,在飛去鹹陰山的路上時,那人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她旁邊。
典小只一副吃了屎的表情,五官都抽搐起來。木歸笑眯眯地瞅瞅她,心情開始變得無比的美妙。
……
那厲鬼青面獠牙,腹上潰爛了一大塊血肉,血淋淋将五髒耷拉着。他發狂咆哮,朝小只咬來。典小只祭出藤蔓,一遍遍打在厲鬼身上。
“出鞭要快!力道要狠!手腕翻轉間迅如閃電,用力要穩如泰山。”木歸立在一旁,表示對她的鞭法很不滿意。
那厲鬼伸出長長的利爪,正要一把狠撕向典小只的臉。木歸在一旁打了一個響指,那鋒利的利爪就聞聲斷裂,化作黑煙消失不見了。
“別忘了防守。”她笑眯眯說。
小只默默看她一眼,抖擻一下精神,專心尋着那厲鬼的破綻。
她飛出三張困神符,将那厲鬼逼在陣法裏,腳下步罡劃得虎虎生風,手上快速掐着法印,念誦握雷局咒:
“一轉天關正射,二轉霹靂交飛,三轉龍神吐霧……六轉山鬼伏摧,七轉陰霆将兵,依吾法令,收攝六天斷頭不道之鬼,赴吾魁罡之下,無動無作!”
木歸饒有興致地看着她念咒,一道道白色的閃電,轟隆隆劈在厲鬼身上。它在陣中慘叫,四周頓時冒起無數黑煙,發出一股股烤焦的味道。
典小只将藤蔓祭出,一鞭子甩下去,将那鬼物捆住,正想拿出玉瓶……
“還不行,再來一擊!”木歸急忙道。濃煙散去,那厲鬼身上的傷口開始快速彙合,奮力掙脫束縛,向小只撲來。
“吼!”
木歸清喝一聲,祭出一條紅色的長鞭,“呼”一聲将鞭子砸向厲鬼。那長鞭擦着小只的面頰,攜着隐隐的獸吼,帶着雷霆之威而去。
“砰!”一聲鞭響,那厲鬼受到木歸一鞭,連一點慘痛的餘音都來不及發出,神魂就被劈裂,直接魂飛魄散了!
典小只呆愣在地,張大了口,驚得發不出聲音。
……
“你,你把它劈死了!”小只瞪着她,一臉難以置信。
“反正将它送到渡門去,也還是要被罰掉神魂的。”木歸攤攤手,一臉無奈。
典小只氣急敗壞,“就算它罪大惡極,自有渡門去管,也輪不到你來管啊!”
“怎麽輪不到我管,”木歸也來勁了,叉着腰道:“渡門都是歸我管的,我當然有資格處置它。”
“……”小只驚得倒抽一口涼氣,好生狂妄的一個人啊!真是撐着腰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典小只氣惱地咬牙,扭頭就走。
木歸又步步緊跟,黏在她背後,小只轉身去看她,她還無辜的眨眨眼睛,一臉的理所應當。
一口老血梗在心頭,氣得典小只很是難受。她忍了又忍,終于還是開口道:“您都跟了我整整一天了!到底想怎樣?”
木歸見事有轉機,頓時欣喜若狂,深情凝視着她:“我就想讓你叫我一聲娘親。”
……
這得多大的深仇苦恨,典小只都被她不屈不撓的精神折服了。忙拉着木歸低頭認錯:“前輩,之前我對您多有不敬,還望您海涵,不要與我這等粗俗之人計較。”
說着都快哭了,她情真意切地接着道:“求求您了,別跟着我了。”
“那你叫我一聲娘親吧。”木歸眼裏有淚,慢慢開口道。
小只無奈,硬着頭皮磕碜喊了一聲:“娘……娘親。”
“嗚……”
木歸一把抱住她,嚎啕大哭,一只手摸着小只的腦袋,熱淚滾滾流下,瞬間就打濕了小只的肩膀。
“嗚嗚……我的孩子!”她緊緊摟着小只,邊哭邊顫顫說話:“我等了整整十七年,就是為了能聽你叫這一句娘親啊!”
小只被她哭得慌神,心頭沒由來的揪着痛。她瞪大了眼瞳,難以置信地看着木歸,嘴唇顫抖。
她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你該不會,真是我娘吧?”
木歸哭得稀裏嘩啦,邊抹淚邊點頭。
典小只:“……”
這世界突然天旋地轉,她腦子裏嗡嗡叫成一片,什麽都聽不清,看不到了。
……
☆、血脈傳承
“你覺得,二姐能行嗎?”顏七擔憂的問着丈夫。
浮蒼滿是親昵的摟着她,笑說:“依着二姐的性子,估計會直接沖上去,把刀架在那孩子頸上,逼着她相認吧。”
顏七伸出粉拳捶他一下,嗔怒道:“哪有這麽誇張?二姐可不會這麽對自己的孩子。”浮蒼哈哈一笑,伸過去頭吻她的唇角。
一旁唐珉無語凝噎,作為一個三十歲的單身漢,自是看不慣他二人卿卿我我的。他将吃完的果核反指彈向浮蒼,浮蒼笑吟吟兩指接住,朝唐珉挑挑眉毛。
“我說你們倆,夠了吧!光天化日的成何體統。”唐珉妩媚的狐貍眼眯住,氣呼呼地瞪着顏七夫婦。
“你管我們倆做什麽,自己的事都操心不好,還在這指手畫腳的。”
顏七攔住他,忙對唐珉道:“你先去看看二姐他們吧,待兩人相認後,就快叫二姐回來。”
浮蒼插話道:“還有,得派人手去保護那個孩子。現在各大門派都知道渡門刑滿的消息了,千鶴閣必然會打上木歸的主意。”
唐珉沉思,點頭道:“我早已派了二十四去跟着,他的身手在我魅家算是數一數二的了。”
“還不夠,”浮蒼皺眉,“現在月照受制,施展不開手腳,我們兩家都指望着鬼家崛起。木歸的修為早已是閻魔門第一,祭皇的位置已是唾手可得。”
“如果在這節骨眼上出事,必定會給老家夥機會,一舉挫傷我們三家的銳氣。”
顏七點頭:“二姐的所有信念,都在那個孩子身上。要是她出了什麽事,依着二姐的性子,定會與對方拼個你死我活。到時候祭皇的位置被息卿陽奪走了……那可就不妙了。”
唐珉雙眸泛紅,陰柔的臉上滿是恨意:“息氏一族猖狂了這麽久,早就該歇歇了。這代門主的位置本就不該是她們的,奪人之位,卻不謀人之事,我定要他們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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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來,當年你生下我之後,就被那個息什麽罰去守渡門了?”小只歪着腦袋問她。
木歸點點頭,臉上滿是憎恨:“我本可以免去十七年的渡門刑罰,你出生一事,只有很少的幾個人知道。可沒想到,我的同伴竟會背叛我,他偷偷跑去向息容告密,幫息族人扳倒了我們鬼家。”
典小只不解:“為什麽我的出生,會給你帶來這麽大的災難?”
木歸摸摸小只的臉蛋,語氣沉重道:“因為我違背了門規,誤了血脈傳承。”
“血脈傳承?”
木歸解釋道:“閻魔家這麽多族人,最主要的血脈傳承有三條:一條是上古神獸九尾赤狐,主要是魅家和妖家;一條是苗疆的土著血脈,這是閻魔門的根基,每個家族都有所傳承。但最為精純的是南越苗家和在越武家。”
“而最後一條,是由鬼、咒、魂三家傳承,這是閻魔門立足華地不倒的根本,這條血脈的傳承對我們尤為重要,它就是母神幽禾的血脈。”
“幽禾?”小只震驚,傳說中古時期神力最為強大的神,人們稱為創世神的幽禾!
“可是,她不是因為替人族抵擋天劫而魂飛魄散了嗎?”
木歸笑着搖頭,眼神裏全是自豪:“她因天劫損傷了神魂,後在南洲天地靈氣的滋養下,借冥域的一株植物,修補完魂魄。所以她感贈血脈給我們的祖先,我們因此得以繼承她的神力。”
“這些故事,我怎麽從沒在書上看過?”小只蕩着腿,茶綠色的眸子裏滿是疑惑。
“世人并不承認,在他們眼中,閻魔門始終是一個邪教。上次佛道大戰中,你的先祖獻身天地輪回門。佛家正式領頭承認我們的身份,這才在正道門派中有了一席之地。”
木歸語氣一轉:“可世人怎麽都不願意相信我們閻魔家傳的是幽禾血脈,他們……”
“怎麽?”
木歸頓了頓,皺起眉來,神色間頗有忿意:“他們非說,我們閻魔門傳的是魔神帝殃的血脈。”
這下連小只也生氣起來,“這些人真是,憑什麽這麽說!”
魔神帝殃,本是太叔神族之人。但他是天生魔種,一出生就泯滅了神性,不僅殘殺了自己的生父和族人,甚至還活活生吃了自己同父異母的胞兄。自入魔後,其所作所為更是慘無人道、罪孽滔天。
這樣瘋狂罪惡的血脈,是沒有人願意傳承的。
木歸嘆一口氣,接着道:“總之,閻魔門為了保留這一條血脈,定下門規,凡是繼承幽禾血脈的門人,都不得與神族後代通婚。”
“不同神族後裔生下的孩子,血脈都會因為沖突導致殘損,這就會削弱一個家族的實力。”
小只不解:“可是我看那些入世的世家們,都是随意通婚的啊?”
“既然他們選擇了入世,在一定程度上就代表放棄了傳承。可是鬼、咒兩家不同,我們擔負着鎮守輪回門的責任,必須保證有人能夠繼承幽禾的實力。”
這麽一番下來,兩人都是唏噓不已。
“這樣總歸不是辦法。”小只支着下巴,眉頭皺得緊緊的:“閻魔門的人不和外族通婚,再這樣下去,每一族之間都有了血緣關系,豈不亂了綱常。”
“所以等我和月照上位後,我們就會為出世做準備了。可能再過百來年,閻魔門就能真正在華地立足了。”
小只望着她綠色的眼睛,一種默契慢慢回蕩在兩人中間。
木歸緩緩開口:“所以,你一定要等娘親,等我登上祭皇之位,鏟除那些絆腳石,你就可以回家了!”
“那等你登上位,可以告訴我,我的生父是誰嗎?”
一提到這個,木歸就有些惱火:“你的父親就是一個人渣,不用去理會,你有我就行了。”
“我來東靈,就是為了尋找自己的身世的。”典小只堅持。
“那……等我登位,我就告訴你。”木歸有些沮喪,接着道:“不過他是絕對不會認你的。”
“我只是想知道他是誰而已,不會奢求太多的。”
木歸覺得詫異,自己那麽乖遜的一個人,居然能生出如此乖巧的女兒,真是匪夷所思。
她笑笑:“現在渡門刑滿,中洲這些門派都在觀望我們內鬥。你的身世必須保密,以免為你招來殺身之禍。我這裏有些東西,你拿去用吧。”
她掏出一個儲物戒指,遞給她。
小只擺手,“我不缺東西,你不用拿給我。”之前溫與朗給她的任務報酬中,就有一枚乾坤戒指。只是她沒那麽多東西裝,所以就收在袖中術裏了。
木歸想了想,道:“也對,要是你自己不行,用再多的防具也沒用。不如這樣,這幾天你跟着我學習,我将喬蘭教你的造化鞭再精進一下,還有你那叽叽歪歪的符術,也得改一改……”
說着就真的開始教起她來。
……
……
……
修習符術
“你太慢了,我在咒家學習符術時都沒你這麽笨!”木歸叉腰大吼,形象全無。
典小只擦擦額上冒出的汗,無語道:“那麽長的咒語,我就算有兩個舌頭,也要好長時間吶。”
木歸翻個白眼:“愚蠢!咒語是用舌頭念的嗎?!”
小只更是氣結,咒語不是用口念的,難道用腳趾頭?
木歸背着手,一副指點山河的樣子。她傲嬌道:“咒由心發,通過內心的獨白來彙通天地,這是咒術的起源!東靈這些誤人子弟的臭道士,簡直是舍本逐末!”
小只不樂意她說自己的師父,怒氣沖沖地看着她。
木歸抿一下嘴角,擡頭:“怎麽,不樂意啊?告訴你,我們發明咒術的時候,他們中州人還在為修道成仙,拼得你死我活呢!”
“可他們還不是發明了很多,”小只掰着手指頭:“相學、太極、劍術、佛學……”
“一碼歸一碼,只要是論咒術,他們就得叫我祖宗!”木大人發脾氣了,開始胡攪蠻纏。
“唉……”
典小只說不過她,只能任由她繼續貶低嫌棄。
不過用了木歸的方法後,小只驚異的發現,念咒時間真的大大縮短了。很多之前運用娴熟的咒語,只要按着她說的脈象,推動靈氣在識海裏,心念一閃間就完成了。
不過這種方法也有一個不妥之處,畢竟心念只在一霎間,一旦啓動咒語,那就再也無法挽回了。而道門的符箓之術,總是留有些餘地的。
她激動地跳起來,喜極而泣。困擾她這麽久的一件心頭大患,終于清除了。
木歸掩唇一笑,清清喉嚨繼續教她。想他咒家幾千年的精髓,居然就這麽毫無保留地給小只了。此刻,要是閻魔門主息容在,定會被木歸氣得跳腳。
這麽一番轟炸式的教下來,縱使記不住全部,但學到的那些部分已經讓她大有進步了。
……
不過這幾日,小只跟着木歸學習,其艱苦程度,絕對不亞于當初跟着羅符真人。
“啊!”小只揮錯了鞭法,被木歸狠狠抽了一下。
“你抽那麽疼!”
木歸嚴肅立在一旁,抱着手道:“這麽簡單都不會,就該打。”
小只淚目,誰見過快成年的人還在被長輩打屁股的?她典小只就是。
木歸淡定立在一旁,“我只有三天時間了,在這三天裏,你必須沒日沒夜的練習,這樣才有效果。”
小只靜下來,默默問:“我不是你親閨女嗎?”
木歸瞪眼大怒,氣得七竅生煙:“就因為你是我閨女,所以你必須強橫。我木歸的女兒,一定要将別人踩在腳下!”
“啪!”
……
作者有話要說: 周六周日都會更的。
☆、所謂猿糞
經過殘酷的幾日學習,典小只終于有了些脫胎換骨的味道。
木歸滿意的點點頭,拍拍她的腦袋道:“你學的還挺快,我也得走了,還有一堆爛攤子等着我呢。喬蘭交給你的渡門令一定要收好,那可是你的先祖用命換來的。”
想了想她又道:“要是遇到了性命攸關的大事,那就拿着渡門令,去麻煩天煞寺那幫老和尚,他們一定會保你的。”
小只抽抽嘴角,這樣不太好吧。
……
等回到天玄教時,小只本以為能看見公孫和唐以他們,可沒想到,圍在承司真人身旁的,只有溫與朗一個了。
“師兄他們人呢?”小只疑惑。
“獨迎安做任務去了,和浩他有事回家了。”溫與朗答道。
“那唐以師兄呢?”
她話剛出口,承司真人臉色就猛地一變,黑青黑青的。溫與朗忙把小只拉到一邊,小聲對她說:“唐以出師了。”
“啊?!”
“噓……小點兒聲,真人現在正為這事氣惱呢。”他輕輕捂住小只的嘴。
“咱們出去說。”
等走到殿外,典小只便迫不及待的問:“是不是和那天的事有關?公孫師兄怎麽說?”
溫與朗難過的嘆一口氣,小只見狀更是緊張起來。他捂着心口道:“我好傷心,這麽多天不見,你居然不也不關心我一下。”
“啧!你正經些。”小只推他一掌,瞅他一眼。
溫與朗終于斂下笑臉,一本正經地道:“上次‘椅子’話說的太重了,公孫啓不願意原諒他,連和浩也不與他來往了。”
“這麽嚴重?”
溫與朗難得嚴肅下來,他舒口氣,沉重地開口:“從小,我們都知道,不能在他們哥倆面前提起他們父親。特別是公孫和浩,所有與他父親沾邊的東西,都要離得遠遠的。過年的時候,都是呆在門派裏,從來不回去。”
“為什麽?”小只低着頭問。
“我的姨母……”
“小只,”公孫和浩突然出現在兩人面前,向她微笑。
“公孫師兄!”小只笑呵呵,拍拍收到驚吓的小心髒。溫與朗倒是面色如常,嬉皮笑臉的上前勾住公孫和浩。
這時承司真人走出殿來,又将溫與朗叫進去。溫與朗撓撓頭,朝兩人無奈攤攤手,慢吞吞踏進大殿裏去了。
“你要回住處嗎?”公孫和浩溫雅一笑,聲音低沉。
小只點點頭,公孫和浩便同往常一樣送她回去。一路上兩人都無話可說,沉默了許久,這可不像公孫和浩往常的作風,典小只忍不住擡頭去看他。
他今日竟沒有束冠,一頭如瀑青絲披散,只用一根青色的綢帶将發尾紮住。眼睛下面微微有些青痕,看起來很是憔悴的樣子,而往日潤澤的嘴唇,竟有些幹燥開裂。
典小只正想轉過頭去,卻突然看見一滴血珠從公孫和浩耳邊的發絲中滲出來。
“師兄,你的耳朵流血了。”她顫聲說。
但他竟然沒有聽到,猶自慢慢往前面走去,微微低着頭,也不知在沉思什麽。
典小只心裏突然很難過,一向雍容閑雅的他竟變得如此憔悴,她急忙揪住他的袖管,讓他停下來。
公孫和浩轉過身,眼裏不停泛起黑暈,卻還在咬牙撐着。小只踮起腳,将他遮在耳旁染了血的發絲攬起來。
她驚得吸一口涼氣,只見公孫和浩耳旁的肌膚已經龜裂,不停滲出血來,傷口挺深,可以看到翻卷出來鮮紅的血肉。而這傷口,居然是還被人用腳踢裂的。
“師兄,是誰打的你?”
小只鼻頭一酸,眼淚噼裏啪啦掉下來,滴在他肩頭上。公孫和浩朝她虛弱一笑,伸手去抹掉她的淚水。
“你別哭……”他還未說完一句話,便暈了過去。
……
“溫與朗!溫與朗你快出來!”小只沖進大殿,也顧不得承司真人的臉色如何不妙,拽起溫與朗撒腿就跑。
“你……”溫與朗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典小只擄走了。
“怎麽了啊?”溫與朗不解,尾着她玩命的跑。要不是這南嶼峰上有靈陣限制,典小只早就上天遁地的飛去了。
“公孫師兄他受傷暈倒了!”小只大口喘着氣,頭也不回。
等兩人跑到小只的破茅屋,她一腳将門上靈陣踹開,把溫與朗揪到自己的床前。公孫和浩正躺在上面,臉色蒼白。
溫與朗上前查看他臉上的那處傷痕,回過頭來對小只說到:“你先出去,我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傷處。”
小只坐在外面等着,過了一會兒,溫與朗打開門走出來。
“怎麽樣了?”
溫與朗神色間有些為難,思忖道:“我幫他止住血,藥也上好了,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
小只放下心來,舒一口氣。
“不過……”溫與朗話音一轉。
“不過什麽?”
他摸摸下巴,一副很是為難的樣子。“我在想你今晚該睡哪兒呢?”
小只無奈:“我就在外面睡一覺,明天我就走了。”
“走?你要去哪裏?”
“回太清教,我在天玄教的借鑒修習算是結束了。”
溫與朗神色不明,皮笑肉不笑:“是嗎?”
小只點頭,“我現在要去打聽伯大師的酒,你守着他。”
“不用守着,咱們讓他好好睡一覺就行了。”他将小只拉起來,“我對酒也是很感興趣,我也想去看看……那個什麽大師的酒。”
典小只猶豫:“不守着,能行嗎?”
“沒事,我的醫術你還信不過。何況又沒有什麽嚴重的內傷,皮外小傷睡一覺就好了。”他推着小只往外走。
……
東靈佳釀閣
小只伏在櫃子上,難以置信地問掌櫃的:“真的一瓶都沒有嗎?”
那掌櫃的長了一副肥腸滿腦的蠢相,腆着大肚子罷手道:“怎麽可能會有?你也不想想,伯大師的酒怎麽可能落到我們這些小店裏!自然是要放到珍物行裏拍賣的。”
“那什麽時候會拍賣呢?”
“近期就有一次……喔,好像就在明天!伯大師的新釀‘他醒’就要開壇了。”
“他醒?”小只呢喃,回過神來朝他抱拳告辭:“多謝掌櫃的。”
溫與朗倚着門在一旁打盹,他對酒什麽的根本就不感興趣。照衍谷的門規裏,明令禁止弟子飲酒。所以他連酒是什麽滋味,都不知道。
“走了。”小只晃晃他。
“你接下來去哪兒?”溫與朗問。
“回去,明天直接去珍物行。”小只默默摸了下儲物袋,心疼自己的錢包将盡。
第二天
小只凝視着珍物行門口的兩尊麒麟獸石雕,莫名的覺得熟悉。
“這雕像,我好像在哪見過。”
溫與朗聳聳肩,從懷裏掏出一枚玉牌遞給門衛。“只要是公孫家的東西,都會有這個。麒麟是他們家族的族徽。”
公孫家居然是麒麟神獸血脈,小只愣神。待走進那恢弘華美的大殿,她更是被那層層疊疊,雕花鑲金的觀閣震撼到。無數人在他們頭頂走來走去,許多穿着華麗的人,還立在高高的觀閣上往下俯瞰。
“這麽多人,都是來買東西的嗎?”
“當然,珍物行作為華地最大的拍賣行,每次展拍都有無數吸引人眼球的珍品出世。無論是旁藝還是正修,都有很多人會來這裏尋找他們修習要用的物品。”
“比如……”溫與朗看看小只,她的眼神早就被一行人吸引過去了。
他回過身去看,只見一群人聲勢浩大的進殿來。仔細看去,那群人裏有:藺從琴、白澤瑞、易安安、公孫啓……當然最重要的人物是——上鄀公主廣若萱。
小只不想見到他們,迅速躲在溫與朗身後。
這群人走上前來與溫與朗打招呼,易安安向他拱手笑道:“上次不歸山一別,就再沒能見到溫兄,不知何時你我一聚,把酒言歡啊?”
溫與朗抽抽嘴角,客套道:“改日吧,改日你我有緣再聚。”
廣若萱嫣然一笑,朝他躬身一福:“早就聽澤瑞哥哥說起過溫公子,只是不曾相識。今日咱們既有緣,不如待會兒拍賣結束後,一起去百味樓聚一聚,如何?”
這樣就有緣了?小只在溫與朗身後恨恨絞着手指頭。
溫與朗滿口答應,伸手撓撓頭,笑得很是開心的樣子。小只在他身後不禁扶額,都說色令智昏,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見他這麽給面子,易安安很是高興,朝廣若萱投去欣慰的一眼。白澤瑞上前向小只問候,典小只磕磕巴巴地回答他,連他的眼睛都不敢看。心中酸澀無比,她恨不得現在就沖出去,再也不要見到他們。
幾人相互客套完,就準備走了。這時公孫啓走過來對小只道:“那天的事,多謝你幫忙。你回去見到我哥,告訴他不要回家。”
提起公孫和浩,小只心裏一揪,點頭應下。他正待走,卻被溫與朗一把攔下,兩人推搡到一邊去談話。
典小只看看一直站在一旁不說話的藺從琴,尴尬地笑笑。藺從琴走過來,伏在她耳邊輕聲道:“我身上發生的事,你也嘗到了,滋味如何?”
小只看不透她:“你什麽意思?……”
她微微笑,塗了蔻丹的指甲妩媚妖豔:“是我把他們倆撮合在一起的,怎麽樣,是不是很感謝我?”
“你……”小只暈得一頭霧水,氣道:“關我什麽事啊?”
藺從琴無所謂地攤攤手,“你可別忘了,我娘親是怎麽死的?要不是你娘上門去氣她,她也不會氣急攻心,當晚就走了!”
典小只着急:“這又哪跟哪?我怎麽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藺從琴眼眶泛紅,目呲欲裂。“從小到大,你和徐幼蓉就是擅長演戲,她裝傻,你就裝單純!裝什麽都不知道!”
典小只:“……”
她哈哈大笑:“你們以為我不懂?我早就看透你們做作的把戲了。就你的那點心思誰不知道,真是惡心!”
“這只是一個開始,我覺得還遠遠不夠呢……”她笑得一臉春水,眸子裏甚至笑出淚花來。藺從琴長長的指甲刮過她的臉,雙眼微眯,笑着走進觀閣裏去了。
天雷怒吼着,滾滾劈向典小只。她被雷得外焦裏嫩,石化在原地。
“怎麽了?你還不進去。”溫與朗戳戳她。
典小只呆愣在地,一種很奇異的感覺遍布全身。
“想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有人尋仇呢。”她癡癡開口,眼珠一動不動。
……
☆、他醒
“唉!”
溫與朗無奈嘆口氣,看典小只一眼。
這拍賣會都已經過去一大半了,出了無數奇珍異寶,可她愣是半點心動都沒有。
哪像廣若萱他們一行人,拍下無數好東西,真是腰纏萬貫、財大氣粗。主持拍賣會的美豔女修士,睜大一雙閃閃發光的眼睛,專心致志為易安安那個觀閣介紹着。
這拍賣會都變成他們幾個人的了,好生沒意思。坐在位置上的修士們,都擡起頭,仰視着那個金光閃閃的豪華觀閣,臆想坐在裏面的俊男和美人風姿。
溫與朗拍拍她:“回神,你的‘他醒’來了!”
“啊?”小只一下子彈坐起來,忙将袖中術裏的玉卡放到觀閣中央的靈陣裏。
“你有多少錢?”溫與朗好奇。
小只掰着指頭算一下,在東靈的這三年,她做了無數任務。所有的酬勞都換了錢存到錢莊裏。
“大概有七八萬吧。”
溫與朗微微吃驚:“沒想到你能攢下這麽多錢!不錯呀。”
典小只眉開眼笑,看看自己身上已經洗得泛白的道袍。頓時生出雄心壯志,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時那位主持的女修士已經介紹完他醒的種種厲害,開始報價。
她喜逐顏開,眼裏亮晶晶閃的滿是錢花:“他醒,起拍價五萬!”
五萬?!小只驚得嘴巴張大,五萬?這酒是金子釀的嗎?
有那麽一瞬間,她都想把玉卡從陣法裏拿回來。可一想到家裏嗷嗷待哺的典老爹,她又咬咬牙,下定決心拼一把試試。
溫與朗嘆道:“這伯天和的錢也來的太容易了,我照衍谷費盡心力救活五個病人,都不一定能賺五萬金呢。”
說完心裏小算盤打得噼啪響,這有錢人的錢就是好賺。不行,回去就和老娘商量,以後給這些人看病,診費應該統統翻倍才是。
這方典小只已經出價:“五萬零一百!”
與此同時,上方觀閣裏的好幾個人也出了價,價格立馬擡到了五萬七千金。
這時廣若萱他們的觀閣裏突然出聲:“六萬!”
聽那音色,該是藺從琴的聲音,小只着急捏溫與朗一把:“你是不是把我要買酒的事說給公孫啓了?”
溫與朗坐直起來,茫然道:“對啊,他問我們來幹嘛,我就給他說了啊。”
“嘶!”
小只氣得狠狠掐他一把,忿忿轉頭繼續出價:“六萬零一百!”
“六萬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