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有三只腳,一只在前成抓握狀,上面繪了紅色的靈紋,剩下兩腳緊緊貼近尾巴。頭上長了一半白色細毛,尖尖的嘴,兩只金色的眼睛還分得開開的。
喬媽媽将傳音符放入這只怪鳥的前爪裏,拍拍它的腦袋,那鳥兒低低嘶啞叫一聲,展開翅膀騰空飛去。
……
典小只收到徐幼蓉他們的回信,大家都紛紛表示鼓勵,支持她早日解決修煉上的困難。只有白澤瑞一人毫不留情地嘲笑了她,并表示等下一年她來,自己将好好表演一手劍法給她看。
這個讨厭的白澤瑞,是腦子被豬踹了麽。小只憤憤地痛扁床頭那只布老虎,把它扔了下去,那物打了一個轉兒,白白的肚皮翻着,上面那行字醜的嚣張:
見此虎如見小爺威武。
典小只瞪它一眼,忍不住氣笑了。大家都在努力,爹娘也一直鼓勵自己,自己千萬不能洩氣,應該比往日更努力才是。
評一評最近雲清峰上最拼命的人是誰,全雲清峰的人都會齊聲回答:典小只!
天不亮就爬起來運氣修脈,等運完一個又一個周天,就對着雲瀑反複練習各種基本咒術。然後把所有印訣掐完,運習心經。下午煉完體就跑到藏書閣去埋頭苦讀,甚至有人在深夜還看見她在林子裏盤腿修煉。
“丫頭,你這是要煉成精的節奏啊。”天人師兄眉開眼笑。
典小只一臉勵志地看着譜錄,慢慢擡頭,苦大仇深的看他一眼。
“小師妹,你不會走火入魔了吧?”貴生師兄擔憂的問。小只搖搖頭,繼續回雲瀑修煉了。
衆人都對典小只渾身散發的王霸之氣敬而遠之,雲瀑現在成了她的專屬修煉之地。
小只若在修習上有什麽問題,大家也都一呼百應地幫她。食堂的林阿嬷還會經常偷偷給她加餐。大家都希望小只能夠通過測試,但也擔憂她實在累着。
而這一切,羅符真人都默默看在眼裏。
作者有話要說: 道門普通修士境界:煉精化炁、煉炁化神、煉神還虛、煉虛合道。依次簡稱為化炁、化神、還虛、合道,四境界又有前中後三個階位。這些不需強記,大家輕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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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頸來好快
在羅符真人眼裏,典小只就像陷入了一個無底洞裏。
她拼命的往裏面鑽,卻怎麽也鑽不出來。這種努力固然可貴,但對她修行的進度來說幫助并不是很大。典小只也發現了這點,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她的方法和別人沒什麽兩樣,這一點早已無數次的向師兄姐們印證過了。而在靈脈運行上也問過了師傅,完全是遵着她的指示走的。
小只暗自思忖,自己一定是哪裏與別人不同。既然在大家看得見的方向上都是正确的,那一定就是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錯了。典小只馬上聯想到自己身體裏唯一一處與別人不同的地方——那些逆行的靈脈。
關于逆行靈脈的事,她到藏書閣反複查閱了無數典籍。所有關于逆行靈脈的記錄都是輕描淡寫一筆帶過,或者就是讓人去天煞寺藏書殿查證。
自己一個人瞎捉摸也毫無頭緒,看來就只能去問喬媽媽了,但在這之前,自己一定要通過測試才行。
修習符箓一道,首先最基本的道法和心經必須得熟練于心。然後就是掌握用訣的指法或需要的環境,以及靈氣在氣海內與靈穴的呼應等。
以最基本的淨身訣為例,用訣是“左手藥叉印,訣取天門炁吹之。”
掐訣時運轉靈氣,左手捏藥叉印,靈氣自天門穴運轉。這裏的藥叉印是道門內規定的基本修道道印,與佛修的指法相似,同是引動靈力與符咒的橋梁。
而符咒就是發動法術的前提,就如同開鎖的鑰匙一樣。在修煉過程中,修行者的靈脈随着修煉境界不斷上升,丹田內的氣海慢慢儲蓄的靈氣也就增加,能提供給符咒法術靈法等的靈氣就越多。
所以靈脈的數量和靈氣的積蓄是施法的基礎。其他能發動與天地靈力相呼應的招式是外力。就好比人的身體堆積了力氣,通過武器和招式等相來發力達到更好的殺傷效果。
故而在小只看來,她覺得自己的用訣和咒法完全沒有錯,那就應該是自己最基礎的地方有了失誤。所以她才拼命地修煉,她本以為是靈氣不足造成的,所以她給自己制定比被人更高的靈氣修煉要求。
她希望通過修煉來拓寬靈脈,使自己的法術發力更有力。事實證明,雖然拼命修煉使自己比同一個境界的修士多積攢了靈氣,自己在使用需要繼力的法術時也稍好了一些。
但效果還是太小,和別人相比還是差了一截。她去找師兄姐們帶習的處士們對比過,雖然自己在敏捷性的法術上做得不錯,但在靈氣持力度的法術上卻差遠了。
這絕對是致命傷,既然選擇了修習正道,那最終的目标就是能在戰場上發揮有力的殺傷性招數,或者是能夠長時間不借助靈力補足獨自飛行。要是她扭轉不了現在的局面,那就只能選擇去做醫修、授士或修習旁藝了。
盡管這三樣也很好,但終歸不是她想要修習的。
典小只陷入一個怪圈,雖然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裏,卻苦于沒人來告訴她解決的辦法。
羅符真人把典小只的郁悶看在了眼裏,她也很想幫助自己的徒弟渡過難關。不過自己不是正統的授士,不能找到小只的問題到底出在哪裏,這還是她為師多年來最挫敗的一次。
這日,羅符真人把小只叫道身邊來。小只跟着師父都走出了雲清峰內靈界。
“師父,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小只緊張地問。
“章義峰,為師帶你去找李授士。”
果然!
典小只死死抱住師父大腿,“師父!你好歹給我次機會,至少等門內測試完了再送我走啊!”
羅符一臉茫然地看着她。
“師父我會很努力的!”
真人終于理解她的意思,敢情這傻孩子以為自己不要她了,要把她作為問題兒童扔給李授士。
羅符真人被典小只逗笑,她将小只扶起來。
“師父帶你去給李授士看看,看他能不能發現你的修煉問題。”
“啊?……噢。”看來是自己反應過激了,典小只不好意思地把手裏的衣擺放開,還小小用手抹平一下。
章義峰坐落在雲靈山的南方,這座峰的海拔遠沒有雲清峰和太華峰那麽高,所以看起來也就沒有雲清峰那麽清寒。峰上樹木郁郁蔥蔥,山巒綿綿起伏,遠遠看去蔚然成了一片林海。清風一過,“嘩啦啦”的林嘯聲浩浩蕩蕩翻滾而來,別有一番心曠神怡的感覺。
一直以來,典小只以為自己的師傅就已經算很樸素的了。等上了章義峰,到李授士的小茅屋一看,小只才發現原來李授士生活的更艱苦。聯想到初到太清教時,在太華峰上看到的金碧輝煌的宮殿,她忍不住浮想聯翩:
是不是貪財的可惡掌門,把全太清教的財力都集中在太華殿了?
或者太清教已經窮到只能把主峰修好一點充充門面了?
又或者,真像師姐他們八卦的那樣,師傅這是向李授士學習,為了能得到他的好感?!
就在小只腦洞大開的時候,李授士出來了。只見他穿着月白色的葛布直裰,長發用一只竹簪挽着,腰上挂了一塊碧綠的玉佩,眉目疏朗、溫文爾雅——看來師父的眼光很是不錯。
李授士請二人進屋,室內的擺設也很是樸素雅致,香鼎裏悠悠的點着一支安神香,牆上挂着幾幅山水畫和題字。羅符真人向其說明來意後,李授士就馬上布置靈陣。
小只立在陣中有些緊張,也不知道李授士能不能看出自己的“問題”來。
陣內靈光閃動,玉璧上浮現出小只的靈穴分布和靈脈數量。在學習了兩年後,她也能夠看懂一點點了。
人體內有720個穴位,它們就像星辰一樣分布在各處,修行之人将可以通靈力的穴位稱為靈穴,而靈穴的分布根據十二經絡的循環規則連接成了靈脈。
一般人體內的五行都是平衡的,但靈氣根據靈穴五行屬性的不同也會不同。根據靈穴屬性的數量比例就可以得知此人的靈氣屬性。
而靈穴屬性的由來很是複雜,有的醫家門派認為,靈穴是根據父母雙方的靈氣屬性得來,又有的醫修則是将其推溯到,古時代各種族的血脈遺傳和覺醒上。
要知道,現在的人類都不一定是純種的人類血脈,有很多家族都擁有上古時的妖獸或神獸血脈,甚至還有上古神樹或植物血脈的家族。
這些都是小只在《上古奇志》裏邊兒看到的。她覺得真是挺不可思議的,但同時又很有趣。
“她的靈穴居然是全開。”李授士有些驚訝。
羅符真人說:“對,當初她才入門的時候我也檢查過了,但沒有發現別的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李授士也沒有發現什麽奇怪的地方,“我也沒有發現別的靈力波動,她的這種狀況,很有可能是天生的。”
羅符真人聽罷皺眉沉思一番:“既然如此,那就謝過李授士了。”
小只跟着師父行禮:“謝謝李先生。”
師徒二人随即就要告辭,“如果她沒能通過這次測試,可以把她送到我這來。”李授士朝典小只和藹一笑。
羅符師父很是複雜地看了小只一眼,點點頭,帶着徒弟離去了。
夜裏,她伏在床頭想着白天李授士和師傅的對話。如果,自己真的沒能通過測試,師父是不是就真的要把自己送走了呢?
小只耷拉着眉眼,默默淌眼淚。
在雲清峰的這些日子,師父讓她幹活時她從沒有哭,師父罰她時她也從沒有哭。她只怕讓自己在乎的人失望,就怕自己保護不了他們,讓他們傷心難過。
夜已深,枕頭上有淺淺的兩片淚水痕跡,她伏在旁邊悄悄地睡着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好無聊。
☆、峰內測試
等了這麽久,這天終于還是來了。
雲清峰的人們聚在飯堂吃早飯,師兄姐們詢問典小只最近的修習情況,小只含含糊糊地撓頭說:“自上次見過李授士後,我覺得有了些進步。”
只是進步不大而已。在這一年裏,她這麽辛苦的修行,早就達到了化炁期。
飯堂的林阿嬷在衆目睽睽之下,遞給小只一個煎的金燦燦的荷包蛋,她怪不好意思的看看師兄們,又轉頭朝阿嬷傻笑。
用了早飯就要去雲清峰主殿接受測試了,見素師姐帶着的小處士是一個愛哭鼻子的小男孩。他正給自己的師父絮絮叨叨地說着自己的擔心,見素師姐柔柔地安慰着他。
那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朝袖子上抹着,粗狂的合一師兄拍拍自己的小徒弟,威脅到:“沒通過也不準哭成那慫樣,不然我就把你扔到章義峰去。聽到沒有?!”
那個黑黑的小徒弟吓得忙點頭。
小只看着師兄們紛紛給自己的小徒弟們講述經驗和技巧,也跟過去聽。
等排到那個愛哭的孩子時,見素師姐連忙給他施了個淨身術,收拾幹淨把他帶到了測試臺前。
處士需要修習的內容就是平日小只常練習的那些,但要求每一個符咒的口訣背誦務必正确,用訣務必熟練。然後就是考察施術的速度和質量。
見素師姐的徒弟雖然看起來柔柔弱弱,但基礎還是打得很牢靠的。而且在用訣時指法和印掐的又快又好,速度上很有優勢。在關于靈力持久度的懸浮術和引物騰空等項目上,也都能達到标準了,把小只看得目不轉睛。
馬上就快到自己了,典小只心砰砰跳。
“丫頭,加油啊!”合一師兄豪邁大吼,“小師妹!”貴生和三茅師兄他們爬到試殿一側的高臺上齊聲喊。
小只朝他們笑笑,看了看坐在上首的師父。羅符真人表情嚴肅,一臉平靜地朝小只看過來。
給自己鼓了鼓氣,她開始根據試牌上的題目掐訣施術。
經過這一年來的刻苦練習,小只的手法和口訣吟誦都已很老練。羅符真人看到這,滿意的點點頭。負責主持和評分的天人師兄向濟世他們兄弟倆比了個搞定的手勢。
待到了同時施術懸空決和引物術一刻鐘項目時,衆人都屏息望着測試臺上的小只。只見她快速掐訣浮起大鼎,銅鼎在空中快速飛行。
但堅持了一小會兒後,小只開始吃力,空中的大鼎晃晃悠悠地浮着,就像喝醉了酒一樣。她的額頭開始冒汗,每次施術總是只能堅持一小會兒,等過了那段時間後靈氣就像沒力氣了一樣,軟綿綿的,然後小只就只能不斷用精神力輔佐靈氣繼續支撐。
那大鼎就像壓在了小只的識海裏,撕扯着神經很疼,就好比用身體最柔軟的部位去承重一樣。
羅符看見典小只小臉蒼白勉力支撐的樣子,忍不住嘆氣。一旁天人師兄不停盯着計時的靈鬥,等小只苦苦支撐到一刻鐘後,馬上喝了一聲:“完成!”
一停下靈氣,小只的神經一松,就跌坐一旁不斷喘氣。
可測試還沒有結束,最讓小只頭疼的項目還在後面:次運雷局。
修習符箓,在今後可是要一直和鬼怪打交道的。真火、昧火以及雷電之力是道士們最常用的招式。所以要做一個合格的術士,就得學會引動足夠的雷電之力。而小只施次運雷局引來的雷電威力嗯。。。
三茅師兄一般會在小只練習的時候撒一把米,等她運完雷局之後,就可以收獲滿滿一堆小只牌爆米花了。
……
按理來說,小只木屬性的靈力體質煉這個不該有那麽艱難。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次在發動之後,體內就會湧起一股異樣的靈力,把後面的雷電之力給抵消掉。
所以這次運雷局也還是這樣,她掐好手決,從掐印手指尖爆發出一陣亮光,聲勢挺浩大的。
然後,“刺啦”一聲響,一道纖小的雷力打在承雷符上:“啪!”
承雷符的陣法啓動,滴溜溜轉了半天,發現沒有了後繼的雷電後,又縮了回去。
試殿裏一片寂靜,過了一會兒,一些孩子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小只兩頰燒得通紅,看都不敢往上看一眼。
天人師兄悄悄對羅符真人說道:“師父,之前連承雷符的陣法都引不出來呢。”
他小心翼翼地觀察真人表情,試探道:“這樣好歹也算成功了吧?”
羅符真人嚴肅地冷着臉沉默許久,開口:“處士典小只,測試不合格!”
“啊?……”底下一片嘩然,師兄姐們紛紛湊到師父面前去求情。小只望着羅符真人,深深呼吸。
這個結果她有預料到,但等師父正真宣布下來的時候,她還是覺得心裏一涼,頓頓的一片疼。
到了傍晚的時候,雲清峰的術士入門測試就結束了。夕陽斜斜照着試殿的檐角,上面的風鈴輕輕響。
測試完的孩子們就可以在年節後學習更多的法術和符訣,而沒有通過的孩子就要去別的峰了。雲清峰的測試很嚴格,而且沒有重試的機會,這也是為什麽雲清峰弟子少的可憐的原因。
但也就是這樣,保證了雲清峰弟子的絕對優異。
秋末的風呼呼卷着落葉,劈頭蓋臉的向小只打來,她也不知道躲一躲,只是愣愣的跪在師父的院門前。
三茅師兄正想上前去,卻被見素師姐一把拉回來,一幹人灰溜溜的守在一邊。
羅符真人出門來,冷着臉看了她半晌。
“昔日我讓你做足一年苦活,你可服?”
地上跪着的那人大聲答:“服!”
“修行時我無數次的罰你,你可服?”
“服!”
羅符真人沉聲道:“那今日我判你測試不合格,你可服?”
典小只頓了一下,低低道:“弟子服。”
羅符真人微微一笑,“那你就是不合格的,哪怕你早已到化炁境界,但未來一年仍是處士階位。”
兩人都沉默許久,羅符真人再次開口道:“我再給你一年機會,這一年你仍是我羅符的弟子,若下一次測試還通不過,那我就送你去李授士那裏。”
聞言小只大喜,瞪大眼看着自己師父:“師父,真的麽?”
“這是我第一次對人網開一面,你可不要讓我失望。”說罷師父就進了屋,把門關上了。
師兄們在後面聽到,都高興的跑過來。典小只一邊抹淚一邊咧開嘴傻笑,大家歡呼着一起去了飯堂。
小只跑去廚房找林阿嬷。
“阿嬷!”
林阿嬷在廚房正揉着面,連忙把裹着面糊糊的手往圍裙上抹了抹,拉過小只問:“孩子,你通過了?”
“沒有,但是師父答應再給我一年機會!”
林阿嬷逗她:“喲,那你可又要幫我洗一年的碗了。”
典小只大氣一揮:“以後飯堂的碗都由我包了。”
天人師兄在廚房外笑她:“小師妹好大的志氣呀!”小只追上去打他,兩人嘻嘻哈哈地鬧開來。
晚飯時,林阿嬷照舊給小只加了一塊甜糕。頓時引發師兄們一陣不滿,紛紛嚷着也要。阿嬷笑眯眯:“你們誰給我擦洗一年的桌椅,我就給誰頓頓加餐。”
衆人憤憤:“這事誰幹啊!”
***
晚上小只給爹娘和幼蓉他們寫信,把這件事告訴了他們。今年年節就可以見到他們了,她充滿了期待。
典小只這一年又長高了,也沒有之前那麽黑。她對着鏡子照一照,鏡中的女孩子一雙茶色亮晶晶的杏眼,秀氣的鼻子,一雙新月眉,嘴唇紅潤,一笑起來就眉眼彎彎的。
過了年節就要開始新的奮鬥了,自己一定要去找喬媽媽弄清楚靈脈的事。明年一定要成為術士,不讓師傅失望。
☆、喬媽媽出手(捉蟲)
遙遠的南方有來信。
喬媽媽揮開信紙,默默看了一會兒,就轉身下樓。今天她破天荒地給老爺和夫人請了假,典老爺都愣了一下,大方批準了。
北祈江州靈啓鎮,地處北祈與東靈兩國交界線。出了這個鎮子,翻過靈啓山就能到繁華的東靈了。
今日清晨,食味客棧裏來了一個奇怪的客人,全身都被大大的黑鬥篷遮起來,連臉都看不到,只露出一個尖尖的下颌。身量看起來像是個女人,手上拿着一把沉甸甸的長劍。
她将銀幣擲在桌上,露出一只蒼白繪着花紋的手。
“店家,食宿加住店。”這位客人聲音模糊不清,聽不出什麽特征來。
店小二将她引到樓上,樓下的食客們都在議論着她。
食客甲:“你看那人,全身包的嚴嚴實實,還帶着武器。”
食客乙連忙壓低聲音說:“小聲點,你別盯着人家看。”
另一個食客丙馬上說:“說不定是個殺手。”
“沒準還是像浮世軒、血閣那樣的。”
那女子把他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也不多言,直直往樓上去了。
約莫到了傍晚,一個年約四十的婦人進店來。那位詭異客人下了樓,與那婦人一同出了店。
“勞殿下一路辛苦。”喬媽媽鞠躬。
那女子淡淡一笑,将她扶起道:“你大不必對我用敬詞,我可還沒坐到那個位置上。”
喬媽媽一時詞窮,兩人之間一陣尴尬的沉默。
“那個孩子過得可好?”女子發話,喬媽媽略一思索,把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慢慢說了一遍。
“等再過五年渡門刑滿,你也就能回去了。不過,在這待了這麽多年,喬姨想必是舍不得了吧?”
喬媽媽躬身應是,“等有了機會,喬姨還是可以回去看看的。”
那女子說完這句話,喬媽媽頓時一臉訝異,“小姐!你這是……”
女子冷冷一笑:“老家夥仗勢欺人這麽多年,也該是時候走下高臺,體驗一下民間疾苦了。”
……
小只最近粘師父粘的厲害,無論在哪兒見到師父,就笑得一臉傻樣。
每日除了修行外就是幫師父幹活,師父想喝茶就去挑了最好的靈泉來泡;師父想沐浴就去燒好澡房。捶背揉肩逗笑樣樣來,殷勤到令人發指。讓羅符真人也拿她沒辦法。
三茅師兄他們都說最高深的拍馬屁功,莫過于此。小只反駁,她這僅僅是報答師父的收留之恩——衆人表示不信。
總之,年節馬上就來了,典小只可以留在雲清峰繼續修行,還可以回家見見爹娘和喬媽媽他們,只要想到這她就很興奮。
***
今年連江城的年節特別熱鬧,因為前幾年去東靈修習的孩子們都回來了。
“聽說嵇家的小世子回來了!”
“還有白城主家的小少爺,藺家那個姑娘也回來了,長得可水靈了!”
連江城人民的八卦熱情還是有增不減,只是讓小只沒想到的是,嵇若先他們居然比自己還早到了。
典小只提着小小的包袱和大大的盒子,這個盒子是三茅師兄給她的,裏面有一個靈陣,可以保鮮。目的是給他們那群餓狼帶足夠多的槐花糕、連雲餅等諸多連江小吃。
一路上遇到認識的長輩,她就向人問好。
長輩們會熱情地聚上來,詢問她如今修煉到那個境界啦,什麽稱位啊,在門派裏師父是什麽職位啊等等一系列問題,吓得小只趕緊低頭往家趕。
等到了家門,小只反而有些怯怯的。站在院門口想了一會兒,才拍拍門環。出來開門的是釀酒的師傅王大叔,王大叔凝神細細地打量她一眼,才認出她來。驚喜一叫:“哎呦,小姐回來啦!”
他急急把門打開讓小只進來,一把接過她的行李,一路奔走呼喊:“來人!小姐回來啦!”
典老爺聽到聲音忙從堂屋奔出來,見是自家閨女,喜得不知怎樣是好。娘親高興地跑過來抱住她,又急急問她來的路上好不好,在門派裏過得好不好。小只笑眯眯一一回着。
爹爹把小只拉過來,上下一打量,笑呵呵地說:“兩年不見,我閨女都長這麽高啦!”
一家人相聚自是其樂融融,環視了屋內一圈,小只發現喬媽媽不在。娘親告訴她,喬媽媽有事請假出了一趟遠門,她隐隐感覺是和自己有關的。
到了晚上,徐幼蓉和藺從琴她們都到典家來了。小只看看她倆,幼蓉變得更漂亮了,一雙大眼泛着水光,楚楚動人,桃瓣一樣的小臉,看起來很是嬌俏,身量也長開了。
而藺從琴就是北方佳人的最好代表,白皙鵝蛋臉,一雙鳳眼微挑,瓊鼻櫻唇。高挑的身材,淑雅的氣質。讓人看起來很是驚豔。
少女豆蔻之年,總是充滿了一種青澀純潔的美。
三人久別未見,自是有太多話說不完。所以晚上又是睡在了一起,小的時候,小只的床大的可以讓她們在上面翻滾。而現在卻連躺着也要擠擠了。
少女們咯咯笑鬧,讨論着關于身邊的趣事。
“哎,小只,你知道嗎?白澤瑞那個小胖子真的瘦下來了,小的時候我怎麽沒發現他長得挺好看的呢?”幼蓉嘻嘻笑道。
小只笑問:“他真的瘦下來了麽?我可想象不出他瘦下來是什麽樣子。”
“明日我帶你去見他,把嵇若先也叫上。”叢琴溫婉一笑。
“他們都長高了嗎?”
幼蓉說:“長高了好多呢!男孩子就是長得快。之前見到他們時還不覺得,這次回來一看把我都吓了一跳。”
……
今天晚上的話題好像怎麽都離不開嵇若先和白澤瑞兩個人,小只也很想聽聽她們說自己在門派裏的事。
可是兩人都敷衍一笑,只說就那樣,沒什麽好說的。
典小只給她們講自己嚴厲但善良的師父;講特喜歡損她的天人師兄;講溫柔的見素師姐,名字奇怪三茅師兄;還有和藹的林阿嬷、愛念詩的雙胞胎師兄……
講着講着,女孩子們都進入了甜甜的夢鄉。月光輕柔,小只夢見了在雲清峰的日子,臉上微微笑着。
……
第二天早上,喬媽媽回來了。小只歡呼着上前去抱她,喬媽媽笑着摸摸她的頭說:“兩年了,姐兒居然都長這麽高了!”
小只悄悄問她:“喬媽媽你去哪了啊?”
喬媽媽不答,笑眯了眼對她說:“今晚上媽媽帶你去一個地方。”
因為要和喬媽媽出去,所以晚上藺從琴她們的活動,小只就不能去了。加上除夕馬上就要來了,家裏都很忙,她們約定好春節後的花燈會上一起出去。
臘月的寒風呼呼刮着,北祈一到冬天就不停下雪,小只只穿着薄薄的一件小棉襖。喬媽媽見她一點也不冷的樣子,笑道:“姐兒的身體看起來比之前健壯多了。”
“雲清峰山上的天氣比連江城還要冷呢。”小只暖暖的小手拉着她。
她們兩人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出去過了,小的時候,喬媽媽經常帶着她到山上游玩。月圓的時候,修煉完了,小只就靠在喬媽媽身上看星星。而喬媽媽就會給她指出那些星宿,一一告訴小只它們動聽的名字。
冬季的夜晚最是美麗,哪怕天寒地凍,也不能抵擋住冬夜的星空壯麗。
小只凝神仰望,恬靜的冬夜,争相輝映的繁星鑲嵌在深遠無邊的天幕上。很多小孩子聚在一起放着煙花,嘻嘻哈哈的跑去點燃了,看着火光“哧!”的一聲飛到天上去,一下子炸開來,火星四散。
那些火星子迸散到星幕中,然後飛灑開來,仿佛被托起漂散到星河中去了。煙火筒中的黑煙沖出一條絢爛銀河,“嘩啦啦”又倏然傾瀉下來。凜冽的寒冬裏沾染上煙火氣,顯得更有幾分暖意。
旁邊的連江河水彎彎回回,搖搖曳曳,一如既往地平靜奔流。寒氣凝在河面上,化作朦朦的水霧,也映着銀河的亮光。
等走到了往日修煉的地方,小只看見一人靜靜立在那裏。待她緩緩轉過身來,把小只看癡了。
那是個很美的女人,描繪不了的一種美。
冰天雪地的北祈一片白茫茫,她一身黑紅相間的華麗長袍,烏黑的長發流瀉下來,白玉一樣的額中貼着殷紅色的花钿,紅唇微勾。就算只是靜靜站在那,就有一種豔壓性的美感。像一支血色的薔薇凝帶着冰霜,美得窒息。
那人微微一笑,緩緩朝她走來。靠近時小只嗅到她身上的奇異香氣,清清冷冷的像花香,但又不知道是什麽花。
“你就是那個孩子麽?這麽多年不見,你都長這麽大了。”女子聲線略低,魅惑的音調勾的人心癢癢。
小只傻傻地看着她,那人伸出芊芊玉手往她眼前揮了揮。小只才反應過來,支支吾吾的紅着臉看她。她掩唇一笑,伸手揉揉小只的額發,顯得很是親昵的樣子。
喬媽媽讓她叫姨母,她忙道:
“姨母好。”
她咬着手指頭,歪下腦袋,不知典家什麽時候多了這麽號親戚。美人告訴小只,她叫月照。
月照,月照,小只心中默念,真是個好聽的名字。只是北方很少有人姓月的。
等寒暄了幾句後,那位月照姑姑就對喬媽媽示意可以開始了。
小只還一頭霧水,但只見那人伸出繪滿了花紋的右手,将食指劃破,用血在空中憑空繪出了一些符號,那些字符看着不像是道家的陣法,反而像小只在《上古志》中看到的先祖們使用的文字。
那繪着花紋的手指做着與道家不同的印訣,飛速舞動,一道道靈光像入了水的墨一樣渲染開來。
她口中喃喃頌着不知名的詞,雙眼微阖,一道紫紅色的光從眉心的花紋中射出。空中的血文飛速旋轉靠向小只,小只只覺得身體內一種莫名的靈力被挑動起來,那些靈力撐着她的靈脈,像是要破體而出一樣。
劇烈的疼痛感脹滿了大腦,小只疼的忍不住彎下身軀。月照姐姐輕輕抱着她,将巨大的靈力灌入她那些逆行的靈脈中。身體內兩股力量不斷沖撞着,平日修煉時的那些靈脈也被牽扯起來,丹田內靈氣翻江倒海似的翻湧……
忍着難耐的疼痛好久,小只終于聽得腦海裏咔的一聲響,好像什麽鎖鏈一樣的東西斷了。月照慢慢收回手,四周血色的符文已經形成了一個陣法,靈光浮動把小只籠罩着。
“老家夥下的咒就是不一樣,怪我學術不精,讓你受罪了。”
喬媽媽忙上前扶住小只,她臉色蒼白,身子還不停抽搐着。喬媽媽把她抱在身上,安撫的不斷輕拍着她的背。
月照見了,輕笑出聲:“若是二姐來,只怕輕松的像吹氣一樣。”喬媽媽皺眉道:“那位當初本就是下了嚴咒的,哪有那麽容易解開。”
“喬姨不用擔心,她不知道這事。”
喬媽媽點點頭,“此事真是多謝小姐了,不然這孩子連修煉都無法完成。”月照搖搖頭,表示不必多言。
“此事一了,我就要馬上趕回去,近日澤越那裏又有騷動,老家夥讓我們去給溫家幫忙。”
三人就此別過,臨走的時候月照拿出了一條紅繩,上面挂着一個小小的青銅鈴铛。“咒令解除後,我在她體內下了一個禁制,以防有人查探出她的靈脈。這個蠱鈴就送她防身吧。”
喬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