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頁
相比她而言,白墨倒是顯得氣定神閑,松開手恢複如常,在桃鈴将要提出抗議前道:“十二年前,林葉乃當時蒼悠山掌門手下二弟子,蒼悠山掌門的位子,本應那大弟子方炜擔任,卻在一次下山抵抗北北域蠻子途中丢了性命,這之後繼承掌門之位的重擔,便落到了林葉頭上。”
“方炜?”桃鈴果然被帶歪了話題,皺起眉頭看向方若幽。
“我父親。”她緩緩道。
縱使語氣再如何平淡,桃鈴依舊能感受到若幽心底的波濤洶湧,心也跟着揪了起來。
方若幽突然就視林葉為仇人,其中緣由,她好像也能猜出個大半。
白墨瞥了她一眼,繼續慢悠悠道:“北域蠻子雖胡攪蠻纏不好對付,但絕不至于朝夕之間讓方炜丢了性命,那時同去的有四人,卻只有兩人平安回來,除去林葉,另一人便是如今被江湖稱作魔頭的白莫塵,我父親。”
不過幾句話,其中暗含的信息卻多到讓桃鈴頭大。
映月閣不會平白無故被世人唾棄為魔教,既然方若幽不久前才知道林葉是殺害她父親的兇手,那麽在并不知情的衆人眼裏,方炜這條人命自然就算在了另一個人,也就是白伯父身上……
“若不是我當初無意間打開了那封拜帖,恐怕我這輩子都要活在我殺父仇人的手下……”方若幽苦笑一聲,拳頭卻是捏的越緊。
桃鈴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只好坐過去輕撫她的背。在她眼裏,像方若幽這樣一個活潑豪爽的女子,應當是在江湖中無憂無慮大笑四方的女俠,如今卻不得不背上仇恨,世道弄人,說得果然不錯。
白墨開口問道:“恕我直言,那拜帖之中,可還寫了其他事?”
“有,”方若幽抓住桃鈴的手,好笑地反過來拍她的肩,示意自己沒事,“林葉要找寒鐵修複盟刀,目的是盟主的寶座,不過……寒鐵居然被你陰差陽錯截胡了……”
“一塊寒鐵,以林葉的手段,應該困擾不了他太久。”
“是啊,”方若幽嘆了口氣,雙手撐在石桌上,“如果我記得沒錯,找到寒鐵之後,他就要去找一個叫岳……什麽的人。修複盟刀,還得由他來完成。”
“岳?”桃鈴忐忑道,“岳凡工?”
方若幽思考片刻,點點頭,“沒錯,是叫岳凡工來着……你們怎麽知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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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幸同岳前輩有些淵源,”白墨察覺到桃鈴的不安,便道,“岳前輩非等閑之人,放心,林葉不敢拿他怎樣。”
“真的?”
“自然,我何時騙過你?”
桃鈴看着白墨坦然的眼睛,将信将疑。好像是沒騙過她,但……這麽說來,又好像有哪裏怪怪的。
“咳!”方若幽無奈地看着兩人,發洩一番心中不快也好了大半,于是叉着腰起身,“你們倆眉來眼去我不是不理解,但好歹看看場合不是?明日再聊好了,我自個兒去休息,就不打擾兩位嘞!”
桃鈴聽她話裏的意思怎麽想都不對,想要跟她理論一番,轉眼卻不見了方若幽人影,又只剩下她與白墨兩人。
不過也好,趁着這個機會,她還真有些事情得好好問一問他。
她一手托腮,另一只手在石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擺正臉色道:“你……這是痊愈了?”
明明傍晚時他明明還行動不便,連粥都是她給喂的呢。
白墨很配合地跟着收起扇子,正色道:“服藥之後一個時辰,運功逼du,自然就好了。”
“一個時辰……”桃鈴嘀咕一聲,一邊埋頭掐着指頭算時間。照白墨這麽說,她去送粥時,他應該是好了的才對……
“你居然騙我!”她拍拍桌子,激動地站起身。
“非也,”白墨跟着站起來,甩開花辭扇慢悠悠踱步至她跟前,“我既未說過自己身體不适,也沒做過什麽會引你誤會的舉動,只躺在床上休息,何來欺騙之說?”
“你……”桃鈴羞惱地跺腳,卻想不出什麽話來反駁,甚至覺得他說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但她确确實實是被耍了的呀!
無話可說,那就不說。
于是她一屁股坐回去,雙手托腮,将臉別到另一邊生悶氣。
可這般舉動在白墨看來,卻是顯得尤為嬌俏,淡淡的月光暈開在姑娘身上,宛若天上掉下來的小仙子,直掉進他心裏。
他不緊不慢走到桃鈴臉別過的方向,俯下身子伸手在她頭上揉了一把,低沉的嗓音放的極輕,一字一句在她耳邊道:“我的錯,讓你誤會了。”
喜歡歸喜歡,人還是要哄的,若是人還沒抓牢就因這小事賠了夫人,他豈不是很虧?
桃鈴卻是一愣。她是有些氣,但這氣源自被耍一般的羞憤,抱怨白墨不跟她說清楚,也抱怨自己當時沒瞧出來哪裏不對,遭人笑話。其實就算他不作解釋,她自己一個人嘀咕一時半刻,氣也就消了。
她沒想到的是,白墨雖看起來溫和謙遜,但骨子裏孤傲清高,他居然同自己認錯了?
是該認錯,然而那道歉的話從他嘴裏吐出來,就跟和尚要罵街似的,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
“還在生氣?”
白墨的聲音再度從耳邊傳來,他離得實在太近了,溫熱的鼻息惹得她耳根子癢呼呼的,于是只好縮縮脖子搖頭,根本不敢擡眸看他。
“不……不氣了,”她低頭卷着自己衣角,“以後不要騙我了……我不夠聰明,耍我也不行!”
“嗯,以後不會了。”以後兩個字是慢慢吞吞頓着說的。
他心情大好,直起身子坐到桃鈴身邊,忽然輕笑出聲。
桃鈴警覺地擡頭:“你……你笑什麽!”
“沒什麽。”
“騙人!”剛道完歉就笑,肯定沒什麽好事!
白墨見她敏感得像只被惹急了的小兔,又來了興致,便道:“笑我這麽多年都未曾想過,自己竟會為一個女子折腰。”
桃鈴提起來的那口氣再次被他堵住,不知是該反駁好,還是該裝作沒有聽見。
他總是能輕飄飄且毫不費力地将她的心思撩撥得一團亂,要知道她每次都得花費好長一番時間,才能說服自己重新在心底布下防線,強行把自己鎖回碧凝山的方寸之間。
然而縱使她如何在內心百般告誡自己奮力堅守,都毫無例外地被他在一息之間攻破,再悄無聲息地陷入更深的境地。
耳邊忽然傳來白墨的嘆息。
他察覺到桃鈴的不對,眼前姑娘眉頭緊皺,神色晦暗不清,她心裏是掙紮的。
“害怕?”
不知何時起,白墨同她說話時便會下意識放輕語調,這份溫柔是獨獨只有她擁有的,桃鈴自然不會沒有發現。
恍惚間她似乎看見男子落在自己身上那柔和的目光沉了一沉,劍眉跟着皺起,挪開放在自己頭上的手預備起身。
她就這麽突兀地伸出了手攬上男子的頸脖。
“不怕!”
不過頃刻之間,桃鈴甚至來不及思考什麽,便自然而然地做出了這般舉動。
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心意,她怕的怎麽會是白墨?恰恰相反,她怕的其實是白墨的離開罷了。
如果自己再堅定一些,等盟符和婚約的事都順利解決,她們之間就不再有關聯,白墨重回映月閣做他的少主,她和師父留在碧凝山,一如之前的十幾年,那時她應該會很傷心,但總會被時間沖淡的吧?
可是……
桃鈴深吸一口氣,擡首緩緩上前,紅唇微抿貼上男子好看的臉,不過是蜻蜓點水的一瞬,卻花了她莫大的力氣。
白墨一愣,垂某看見姑娘一雙靈動的眼撲閃得飛快,月光濺落至濃密的睫毛之上,在她眼底留下一層陰影,臉已經紅得不像話,可見是有多緊張了。
他嘴角挑起一抹笑意,在桃鈴将要顫顫巍巍松開繞在他脖子後的手之前伸手撈過她一把抱起。
桃鈴吓得驚呼出聲,轉眼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坐在石凳上,而是被抱上了石桌,腰也被前方的白墨托住,頓覺大事不妙。
不等她繼續想,便看見白墨再次湊近。她雙手緊緊攥住他的衣擺,下意識地閉上眼,本能使她敏銳地嗅到那股莫名的危險氣息,而眼前的男子卻讓她硬生生将之抛諸腦後。
然而她并沒有等來想象中的纏綿悱恻,只聽到耳邊傳來某人的輕笑聲。
桃鈴睜開眼,不明覺厲。
“依我看,這婚約倒是大可不必解除了,”白墨伸手捧住她的臉,看似不經意地貼在她耳根子邊道,“你說呢?”
“我說?”
“嗯?”
她呆滞片刻,突然反應過來,伸出手将對面的人抵開,一個蹦跶敏捷地從石桌上下去,差點撲到了白墨身上去。
可桃鈴想這哪成,她是要發脾氣的,不是要撒嬌的,于是只借他扶了一把,輕哼一聲昂首扭頭就叉着腰大踏着步子準備離開。
不知為何身後那人竟然沒有追過來,于是她愈發憋屈,在将要邁出院門前轉身重重跺了跺腳:“你自己跟自己說去吧!”
氣勢之強大連她之前在蒼悠山打擂臺的時候也不及此刻。
白墨一直看着人哼哼唧唧從視線中消失,才緩緩坐下搖頭輕嘆。
生氣就生氣吧,明日再好好哄哄便是,總比……
總比他沒把持住把人就地正法了要好……
作者有話要說:
桃鈴:男人都是大豬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