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頁
桃鈴一個勁點頭,撸起袖子開始滿屋子找東西打掃。
白墨遠遠望着她團團轉的樣子,心底也變得柔軟起來,看出了神,夏様見自家少主春光滿面的模樣,禁不住打了個哆嗦,灰溜溜的自己找了間客房開始打掃。
眼看在屋子裏轉悠的姑娘被屋裏飛揚的灰塵生生嗆了幾回,白墨收起折扇,大步邁開朝大堂走去。
“岳前輩。”
他躬身朝捏着酒盞細酌的岳凡工拱手,“許久未拜見,不知岳前輩進來身體可好?”
“老夫身子還硬朗得很呢,別給老夫整些有的沒的,”岳凡工不耐煩地轉了個角度,背對着他繼續斟酒,“你跟老白那毒瘤找我向來沒什麽好事,說吧,要做什麽?”
白墨微笑:“借茶。”
“借茶?”岳凡工扭頭狐疑的看他,“還跟老夫打幌子?小兔崽子,自己拿!”
“多謝前輩,”白墨取了茶具,“便不擾您品酒了。”
岳凡工哼唧一聲,目光卻時不時偷偷附在白墨身上,直到親眼看見白墨出了大堂不見人影,又哼唧一下,喃喃道:“嘁,小兔崽子,你不開口,就別想老夫給你修!”
兩間屋子打掃完,桃鈴已經是灰頭土臉,在确定最後一個角落也被她擦得一塵不染之後,才艱難地直起腰捏着抹布踏出房門。
這個時節的風已經開始溫和起來,柔柔的吹在臉上只讓人覺得清爽,她彎起手臂抹了把臉,擡眼便看見遠處坐在石桌前烹茶的男子。桃鈴從第一眼看見白墨時就打心底覺得,像他這樣谪仙般俊朗的人,是最适合那一身白袍的,風雅淡然,遺世獨立。能配得上他的女子,應該也是仙女兒一樣的人吧?
男子将茶沏好,擡頭朝她微微一笑,招手示意她過去。桃鈴攥着抹布癡癡看着他,看到他的動作忽然一激靈,磕磕巴巴說了句“我……我去把手洗了”便慌忙跑開了,只留下是桌前的白墨看着她嬌小的身影輕笑。
等她再返回來時,男子果然十分不客氣地早端了茶盞品茶,餘光瞥見輕手輕腳走過來的桃鈴,不忘放下茶盞打趣:“你這般盡責,我豈不是得給你加點工錢了?”
她傻笑着撓頭,“不……不用,這是我分內的事兒?”
“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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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白墨突然皺眉,朝她勾勾手指,桃鈴疑惑地看他,仍舊乖巧地上前兩步彎腰湊了過去。
是有什麽秘密要說與她聽嗎?
腦子裏正胡亂猜測着,白墨的手忽然擡起,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她額間輕撫而過,将她軟趴趴趴在額前的碎發別至耳後,她與他本就離得近,桃鈴幾乎可以在白墨的眸中看到自己有些狼狽的身影,似乎連心也一通被撩撥得癢癢的,不太好受。溫暖的指肚最後落回她額上,緊接着耳邊傳來他低沉的聲音:“又傷了。”
她一愣,随即直起身子哈哈笑兩聲,跑到他對面坐下,“方才擦椅子時不小心磕到桌角了,不礙事的!”
還以為有什麽大事呢,害的她心裏亂哄哄的,好生奇怪。
她僵笑着端起茶盞抿了口茶,目光落在杯沿不敢再看對面的男子。
本以為有什麽了不得的大事要與她講呢,原來只是額頭上的小傷……害的她心裏亂哄哄,好生奇怪。
這不是她之前以為的尊敬,絕對不是。
“上回給你的藥膏,記得擦。”
桃鈴仍舊沒有看他,只是端着杯子點點頭,心想那藥膏彌足珍貴,她之前借來用,也該找個時候還給人家了。
白墨不知對面的人為何忽然就變得有些失落,心情也跟着煩悶起來,若不是岳凡工及時出現,兩個人恐怕能就這樣僵持到天黑也不說話。他是不會說,桃鈴則是不想說。
“你們兩口子找老夫到底有何事啊?”岳凡工一手抱着酒壇,一手拖着鐵鍬,在院裏幾棵桃樹下來回轉悠,“可別怪老夫說話難聽,這兒可不是避難所,你們小兩口在外頭捅了婁子就躲到這裏來談情說愛,嘁!”
“岳前輩莫要誤會,”白墨起身,“若是前輩不願我們在此逗留太久,晚輩自然不會太過叨擾您。”
岳凡工頭也不擡,慎重地選了個滿意的地兒,将酒壇小心翼翼遞給白墨,自己則一鐵鍬鏟下去,撇撇胡子,“嗯,小嘴兒比你那不着邊際的老爹可甜多了。”
“哪裏的話,”白墨微笑,“不過既然岳前輩都這麽說了,晚輩恭敬不如從命,這花辭扇,還望前輩幫忙修複。”
岳凡工好容易挖出來一個不深不淺的坑,一聽白墨的話氣得蹭地站起來,指着他轉了半圈愣是說不出一個字來,最後還是撇撇胡子哼了一聲,從白墨懷裏扒過酒壇蹲到坑邊開始埋,一邊埋嘴裏還止不住念叨:“老的小的,沒一個省心的!”
白墨挑挑眉,躬身道謝:“多謝岳前輩誇贊。”
桃鈴端着茶盞在一邊看兩人拌嘴,倒是不亦樂乎,忍不住笑呵呵插嘴道:“岳爺爺您就不要別扭了,花辭扇是出自您的妙手,現在它有破損,我知道您肯定是心疼的,那怎麽說也是您的心血呀。”
“呸!小丫頭片子懂什麽!”岳凡工瞪一眼桃鈴,把土重新填回去,扛起鐵鍬氣呼呼地往回走,“老夫不與你們一般見識!”
桃鈴跟上前去,“時候不早了,是不是該用飯了呀?”
岳凡工瞥她一眼,“你們小兩口在外面惹了禍,倒是把老夫這裏當成安樂窩了?要吃自己做去!”說完,他一把将鐵鍬塞到桃鈴手上,拍拍手一溜煙不知去了哪裏,腿腳利索得完全不像個六十多歲的老人。
桃鈴手裏拎着被岳凡工抛棄的鐵鍬,楞在原地愁容滿面,她轉身看見正朝這邊走過來的白墨,猶豫許久,才面色為難地開口道:“要不……你今晚……将就一下?”
在做飯這件事上,無論是師父、她,還是岳爺爺,都是半斤八兩,幾個人相互嫌棄丢對方的手藝,但又只能忍耐,畢竟就算換了個人來做飯,味道也絲毫不會好到哪裏去。再說岳爺爺應當是不喜歡有不相幹的人踏進他的地盤的,他向來不喜與外界的人往來,從前師父都說,岳凡工是個喜歡混跡于人煙之中,卻又硬生生将自己與他人隔斷開來的怪人。江湖第一鍛造大師的身份讓他被太多不安好心的人視為眼中釘,外人知曉他的動向對他而言其中隐患不言而喻。
白墨見此情況不由得皺起眉頭。
說實話,他有幸見識過桃鈴做飯的手藝。
光是想起在碧凝山聞到的那股味道,他就怎麽也提不起食欲來。
“嗯。”
然而白墨還是選擇了妥協。那個姑娘怕他受怠慢而局促的模樣,他并不想看。無憂無慮天真快樂,才是真正适合桃鈴的樣子,也是他最想看到的樣子。
桃鈴似乎還是有些顧慮,皺着眉頭迎過來,小指有一下沒一下地纏着衣角,擡頭看他,“我是認真的……我做的飯很難吃的……”
“我知道。”
“你平時都吃慣了山珍海味,真的能适應嗎?”
他沉思片刻,随即點點頭,“或許可以。”
“要是……要是你吃不下,或者覺得吃了不舒服,你跟我說,沒關系的,我清楚自己的廚藝,”桃鈴急切地攥緊了拳頭,“實在不行,我就出去買些饅頭回來,只買些饅頭,應該不至于被什麽人盯上吧……”
白墨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你想太多了。”
桃鈴一愣。
哇,這是不是又要開始說她了?好久沒被批評了,能不能批評得委婉一點呢……
“我雖能時常體味山珍海味,可你忘了,我乃江湖中人,”他看她目光稍有暗淡,神色不覺也跟着沉重起來,“我既敢行走于刀尖之上而面不改色,又怎會像你想的那般嬌貴?”
“哦……”桃鈴全然沒想到白墨竟會因為這個跟她解釋這麽一大通,勉強迷迷糊糊聽進去一些,下意識地點頭,扯扯他的衣袖,軟乎乎道,“那……那我先去做飯了?”
白墨臉色終于好轉,嘴邊複挂起笑意,“多謝款待?”
桃鈴跟着嘿嘿笑兩聲,轉身蹦跳着去準備晚膳。
也不知岳凡工平日裏是如何解決膳食的,桃鈴摸到廚房去,只看到少得可憐的一些食材和一堆酒壇,秀眉忍不住皺起來,心想得找個時候同岳爺爺好好唠唠用飯的問題。
她之前在碧凝山就不怎麽會做飯,現在下了山當然也沒可能突然開竅,但桃鈴一想到自己手上如今做的這些東西待會兒是要端到白墨面前的,往鍋裏丢食材時都變得分外小心,好像這樣就能讓菜的味道變得沒那麽難吃一樣。
待到她将飯菜做好時,時候斜陽已将天邊染紅,她端着菜盤子在大堂外邊徘徊許久,自知沒法逃過這一劫,咬咬牙推門進去。白墨坐在桌前朝她溫柔地笑,岳凡工不知什麽時候抱了壺酒在喝。
桃鈴看看手裏的飯菜,不禁吞了吞口水,心想還是夏様的表情正常些,那種無奈中隐隐藏着一絲絕望的神情,才是最真實的。
她慢吞吞将飯菜放到桌上,一一盛好飯,死死盯着白墨手中的筷子,在一片被煮的蔫不拉幾的菜葉被送進他嘴裏之前還是忍不住起身抓住他的手。
“要……要不你餓一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