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宣恪,你竟然、真的動手,你欺負人。”於夜弦掙脫不動,張口就是一句喊,“緋緋!宣恪他打人了,救命……”
夜深人靜,隔壁屋的寧緋睡得正香。
“唔唔唔……”於夜弦的聲音被掩蓋,只能發出小聲的嗚咽。
深更半夜的,他說喊就喊,宣恪未經思考,想也沒想當機立斷一把捂住了於夜弦的嘴,右手也沒閑着,立刻又補了一巴掌,比剛才的力度稍稍輕了一些,但成功制止了於夜弦的掙紮。
沉悶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裏被放大到了極致,這次兩個人都愣了,房間裏的氛圍,突然就有些變樣了。
這讓兩個人的動作都停滞了,整個房間忽然安靜了下來。
宣恪捂着於夜弦的手顫了顫,手上的力度松了一些,於夜弦第一個回過神來,對着宣恪的手指張嘴就咬。
“你再打我試試。”於夜弦咬着宣恪的手含糊不清道,“你他媽,是不是還打上瘾了?”
他一邊不松口,一邊還偏要逞強說話,舌尖不自知地舔過了宣恪的指腹,宣恪又怔了一瞬。
于是他沒說話,也沒否認。
劃船不靠槳全靠浪終于把小破船浪翻了的於夜弦開始氣急敗壞。
“我真咬你了啊,快放手。”於夜弦繼續威脅。
這是句預告,於夜弦也不管宣恪要不要放開,張嘴嗷嗚一聲就咬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被他這句話吓到了,還是手指被咬疼到了,宣恪挪開了膝蓋,松開了對於夜弦的桎梏,於夜弦忙不疊地從被子裏掙紮出來,裹着被子縮到了門邊。
對立就是對立,下手一點都不帶遲疑的。
他倆的關系是真的一點都不好。
Advertisement
宣恪還半跪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心,似乎在思考着什麽,昏暗的燈光下,他的神色沒有平時那麽冷,看似涼薄的唇抿成了一條線,眼睛裏有隐隐約約的光。
他的手指上,還留着於夜弦咬出的齒痕,紅了,但去沒有滲血。
“給我道歉。”於夜弦說,“快,給你一分鐘。”
他還穿着他的毛絨睡衣,坐在門邊縮成一團。
“快點,不然我分分鐘給你碰個瓷,這輩子你都賠不起。”
宣恪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後退了一步,如臨大敵般看着門邊的於夜弦,像是要說什麽,又生生吞了回去。
於夜弦擡頭看着宣恪的眼睛,倏地覺得那眼睛中的神采與從前相比,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同了,于是於夜弦前所未有地緊張了起來。
這一局,他可能要輸了,畢竟打不過。
“行,你給我記着。”於夜弦抛出最後一句話。
下回再戰。
他站起來是打算走的,結果腿搖晃了兩下,竟然跪倒在了地上。
間諜做久了,身體素質都下降了,是挨兩巴掌就走不動路了嗎,於夜弦有點沮喪地想,随後他立刻反應過來,不是他站不穩,而是整個飛艇都在劇烈地搖晃。
宣恪比他更快,一把将他從地上拉起來,打開了艙室的門,兩個人一起向走道裏沖去,走道裏房間的門紛紛打開,寧緋從自己的房間裏跑出,剛出來就看到了宣恪和他家弦哥。
於夜弦穿着個毛絨睡衣,滿身都是花花綠綠的櫻桃印花,跟在宣恪的身後,畫風格外詭異。
寧緋:“你倆……”
你倆為什麽是從一個房間裏出來的!信息量好大,你們大半夜的都不用睡覺補充體力的嗎。
然而他沒來得及問出口,因為飛艇上的敵襲警報忽然被拉響了。
有兩艘不明勢力的飛艇正在靠近。
“飛艇上有內奸,我們的行程洩露了。”宣恪篤定地說。
同樣是從事情報工作,於夜弦在第一時間的想法也是這個,他們這次的行程除了冉鋒,只有飛艇上的人才知道,這批人中,一定有人出了問題。
總督和冉羽的關系再差,也不會在這次行程上動手,他們這次的行程關系到牧南A區和B區的利益,所以暗中偷襲的應該是牧南的人,偷襲他們對局勢不會造成任何的影響,所以可能是這兩個區域內的激進者,簡稱攪屎棍。
整個飛艇都在劇烈搖晃,於夜弦跟着宣恪來到了飛艇的甲板上,忘記了宣恪這一路上還一直抓着他睡衣的衣袖。
借着飛艇上的遠射燈光,他能清楚地看見兩邊雲層裏藏匿的龐然大物,黑色的橢圓形飛行器逐漸向他們靠近,船上高高架起的炮臺在燈光中閃爍着冰冷的色澤。
“備戰。”宣恪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對方沒有任何的喊話就直接開了火,目的性十分明顯,宣恪絲毫沒有猶豫,直接命令己方開始反擊。
一群手忙腳亂的士兵一時間像是有了主心骨,紛紛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調整武器的射程,把武器對準了不明飛行物。
於夜弦是搞情報工作的,不知道該怎麽指揮作戰,這裏的指揮權全部在宣恪一人手上,他只能站在宣恪的身邊,和他一起穩住局面。
這種時候,宣恪倒是沒管他家的小朋友。
宣恪忽然一伸手,拉過於夜弦,一顆子彈貼着於夜弦的肩膀飛了過去。
“別走神。”宣恪沉聲道,“於夜弦,這種時候你怎麽還能走神。”
“對不住對不住。”
於夜弦看看周圍,寧緋向來膽子小,估計正在船艙裏發抖,宣恪家的小朋友,這種時候吃了行動不便的虧,這會兒才快要挪到船艙的門口。
於夜弦擡頭看見了不遠處的卓璃,飛快比劃,卓璃會意,走到了艙門邊,一腳踢上了冉羽的輪椅,把剛要探出頭觀戰的冉羽關回了艙室裏。
冉羽:“……”
卓璃披着黑色的鬥篷,站在艙門邊,安靜地看着一道道紅光在夜空中來回穿梭,不論冉羽說什麽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飛艇作為這個時代最常使用的交通工具,飛行速度很慢,有的時候會借助金屬翅膀達到加速的目的,這兩架偷襲的飛艇,穩穩地停在空中,顯然是打定了注意要讓他們葬身在高空中。
他們一個小破任務團,在這種炮火紛飛的年代跑任務,打得就是速去速回的主意,連行程都是機密,自然沒帶上多少武器和護衛。
兩架飛艇從兩端漸漸靠近,炮火也越來越密集。
於夜弦看了看周圍,總結了一下,看起來比較能打的只有宣恪一個,還有士兵若幹,最後還有一個保底的卓璃,但卓璃狙擊槍玩得好,不代表炮臺能玩得好,說到底還是不靠譜。
於夜弦很有自知之明,如果是面對面吵架,他可能能占個上風,這種武器對剛的大場面,他是真的不太行。
這種時候,他有點意外,也有點沮喪,宣恪雖然年紀小他一些,但不論是在戰争上,還是在情報工作上表現出的天賦,似乎要遠遠高于他。
他剛想到這些,就聽見宣恪斬釘截鐵地開口道:“給我撞。”
於夜弦:“……”
遠處的寧緋痛嚎:“別啊啊啊啊啊,別撞啊,萬一打得過呢。”
“撞吧。”於夜弦支持。
能打的那個開了口,飛艇上的一群士兵都是有血性的, 瞬間一群人熱血沸騰,機關被轉動,令人牙酸的轉動聲響起,飛艇的羽翼一瞬間完全打開,刺破了逐漸靠近的兩架敵方飛艇。
對面仗着人多欺負人,沒想到這邊上來就抛了個同歸于盡的操作。
這個時候,兩方的距離很近,近到於夜弦已經能聽到對面的痛罵聲,於夜弦的周圍,子彈飛得更快,他依舊呆在宣恪的身邊,一邊躲子彈,一邊想方設法地打回去。
“不怕死嗎?”宣恪問他。
“不怕,看會兒熱鬧。”笑話,間諜這麽點覺悟都沒有嗎。
於夜弦只是順口給了個回答,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宣某人好像正在針對他的回答滿意地點頭,下一刻,他就聽到了宣恪的第二個命令:“加速,羽翼直接開。”
這群士兵中,有不少是宣恪帶出來的人,聽到命令立刻照做,刺入敵方飛行器的金屬羽翼成了最好的武器,羽翼煽動,刺破了一架飛艇的艦頂。
“趴下。”於夜弦忽然被宣恪一把按倒在地,随後而來的就是對方兩架飛艇巨大的爆炸聲。
以及——
剛才看熱鬧湊得太近的櫻桃的痛嚎:“嗚嗚嗚,好燙好燙,燒着了燒着了。”
於夜弦不知道櫻桃的主要成分是什麽,總之櫻桃拖着一串噼裏啪啦的火花飛過夜空,周圍陷入了一片火海中,借着最後的加速,他們被打得破破爛爛的飛艇,飛出了那片戰場。
於夜弦站起身,回望身後的那片火海,無數的地火腐蝕的飛禽迎着烈火飛入,抓住還存活的人飛入高空中,于雲層中消失不見,那兩架飛艇在半空中解體,碎片向地面上墜落,撞在雲間海下盤旋的金屬管道上,發出令人膽寒的鈍響。
於夜弦所在的飛艇上,金屬羽翼全部破碎,艦身也因為剛才的爆炸破爛不堪,幾乎失去了導向飛行的能力,但好歹保住了整個飛艇上所有人的性命。
他的身後是爆炸的煙塵,周圍還有火光,眼前的宣恪,站在翻湧的雲層之前,眼中倒影的是遠處的火光,火光搖曳間,竟然還有他自己的身影。
從敵襲預警到成功突圍,不過經歷了短短的幾分鐘,於夜弦卻覺得時間像是過去了很久一般,剛才宣恪,殺伐果斷,指揮有序,是他從未見過的一面——
就好像,宣恪的身上,有他渴求已久的光。
啊,不對,於夜弦發現宣恪的身上好像真的在發光。
櫻桃趴在宣恪的頭頂上,一邊喘氣一邊埋怨道:“哎喲媽呀,燙死我了,可燙死我了。”
於夜弦:“……”
想到剛才櫻桃湊熱鬧的那股子熱情,於夜弦忍不住龇牙咧嘴地沖他翻了個白眼,翻完才想起來,宣恪還在自己的面前。
倒是宣恪這次沒和他計較,反倒是一動不動地看着對面的於夜弦。
“我身上有什麽嗎?”於夜弦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宣恪搖搖頭,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在於夜弦看不到的地方,舔了舔唇角,也不知道是在回味剛才的戰鬥,還是別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