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寧緋瞪大了眼睛,因為他弦哥大早上的做出了反常舉動。
太狗腿了,於夜弦心裏肯定有鬼。
宣恪是不會理他的,寧緋心想,以宣恪的脾氣,他弦哥能活到今天早上實屬意外,本來他都已經做好了去早上去情報處審訊科監獄撈人的準備了,卻沒想到他來的時候,這兩人相處得還算和諧。
事出無常必有妖。
那麽問題來了,是誰在作妖。
哦,大概不用問了。
然而令寧緋感到意外的是,宣恪既沒有無視於夜弦,也沒有拒絕,而是伸手接過了於夜弦遞過去的點心,靠在床邊低頭咬了一口,對於夜弦燦爛的笑臉視若無睹。
早起毀所有,寧緋覺得自己已經被毀了,最起碼他現在已經出現了幻覺。
他竟然覺得,住在一個屋檐下的這倆人,不掐架的時候,看起來還挺般配,寧緋因為自己罪惡的想法打了個哆嗦,收獲了於夜弦和宣恪同時投過來的看傻子的目光。
這兩人的關系忽好忽壞,忽冷忽不冷。
寧緋總覺得他錯過了點什麽,但又似乎什麽都沒發生。好在這頓早飯的時間不長,於夜弦很快就收到了來自于總督的調令。
“我才歇了一天。”於夜弦嘴裏咬着點心,含混不清地發牢騷,“成天就是幹活幹活,都要榨幹了,老東西特麽……”
“閉嘴吧你,吃還堵不住你的嘴。”寧緋趕緊給了他手背一巴掌,把於夜弦那句未說出口的“老東西”給拍了回去,這裏是內城的醫院,人多口雜,不适合胡亂說話。
“你能者多勞。”寧緋趕緊安撫。
“我才不想多勞呢。”於夜弦格外不滿,“我就想有一天,睜開眼睛就有飯吃,動都不用動的那種。”
“得了吧,別貧了。”寧緋催促,“趕緊走,說是緊急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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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於夜弦迅速把衣服穿好,扯開左手上包得嚴嚴實實的繃帶,還順帶着跟宣恪道了個別。
“走了,弟弟。”於夜弦是想拍拍宣恪的肩膀的,但他沒敢,他單方面地和人家做了一晚上的朋友,也沒問過宣恪的意思,“你說咱們是什麽緣分,還能有一段室友緣。”
出了這道門,他倆還是沒什麽交集,也有可能,所有的交集,都是他的一廂情願。
間諜當久了,人沒變得神經兮兮,倒還有點多愁善感了。
多愁善感的於夜弦一路和寧緋到了總督的辦公室,接下了一個令人頭疼的任務——
丹夏原定的平安夜進攻牧南計劃不改,但老狐貍又耍了個陰招,希望他們能帶隊去一趟牧南的邊界,提前一天簽下牧南A區一直在請求簽訂的和平協定。
A區渴望已久的和平,在丹夏的權貴看來簡直像個笑話。
“您剛簽的和平協定,第二天就發動戰争?”於夜弦沒忍住,還是問了。
冉鋒說:“你盡管去,我自有辦法。”
從辦公室裏出來,於夜弦整個腦子都是懵的,他這個間諜也算是混得可以,當初潛入丹夏的時候,他也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還能代表丹夏去和牧南簽訂和平協定。
生活永遠比預想的還要刺激。
“其實,我還是沒太懂總督的意思。”寧緋說。
“說起來有點複雜,關系到塔北公國對戰局的看法。”於夜弦回過神,拍了拍寧緋的肩膀:“我來給你解釋個簡單版本的。”
“什麽?”寧緋湊過去,期待着於夜弦的簡單版。
於夜弦貼近寧緋,在寧緋的耳邊壓低了聲音道:“婊/子還要立牌坊。”
寧緋:“……”
“你說誰要立牌坊。”有些低啞的少年聲音從前方傳來。
“這都能被聽到?”於夜弦說。
他剛說完,就看到了迎面而來的熟悉身影,宣恪推着冉羽的輪椅,正在向他們的方向走來,冉羽靠在輪椅上,正在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着他倆。
於夜弦皺了皺眉,這才一天,宣恪的傷根本來不及恢複,怎麽已經從醫院出來了。
冉羽真特麽不是個東西,壓榨員工。
要是宣恪是他的,他會……
算了,不能想。
於夜弦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那時候的於夜弦還不知道,這趟去牧南A區“立牌坊”的行程,冉鋒安排的,正好就是他們四個人。
兩天後,丹夏天行島的港口邊,一架飛艇正在準備出發,於夜弦在艙室內放好行李,坐在碼頭邊吹風。
他的腳下是翻湧的雲間海,風聲呼嘯,有些雲層散去,能看到雲遮霧繞間各種漆黑的管道,怪鳥嘶鳴,時而穿過雲層,沖上高空。
“不去船上等嗎?”仗着周圍沒人,櫻桃大膽飛了出來,一團光在空氣裏到處亂竄,“寧緋和卓璃都在船上了。”
“不去。”於夜弦搖頭,“悶得慌。”
“圓圓,我怎麽覺得你最近有點厭世呢?”櫻桃說,“給叔叔說說,遇着啥事兒了。”
“哦?”於夜弦沒精打采,“怎麽就厭世了,說來聽聽。”
櫻桃總結:“之前你還會和那群權貴們一起吃個飯,私下裏出去找找樂子,現在你好像都不太樂意了。”
“啊,職業倦怠了啊。”於夜弦躺在碼頭邊的露臺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你職業倦怠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他的上方傳來,於夜弦睜開眼睛,有人擋住了他的陽光。
“宣恪?”於夜弦愣了,“你怎麽會在這裏?”
從他的角度向上看,宣恪的身姿挺拔,腿也格外得修長。
於夜弦脫口而出:“也就比我的長一點點吧。”
宣恪皺眉:“什麽?”
“沒事。”於夜弦躺着搖頭,也沒有要起來的意思,他領間胸針上的黑色羽毛蹭在他的脖頸間,在陽光下顯得他的皮膚格外的白。
“又在說什麽胡話。”宣恪問。
“夢話,我做夢呢。”於夜弦閉上眼睛,繼續享受他的風和陽光。
“起來。”宣恪擡腳輕輕踢了踢他的腰窩。
“你管我。”於夜弦懶洋洋道,“我馬上公費出差了,你管不着我,我們不是一個部門的。”
“管得着你。”宣恪锲而不舍地又踢了踢他的腰窩,“起來。”
“啊?”於夜弦領悟到了他話裏的意思,猛地睜開了眼睛,“你也出差?”
“是。”宣恪說。
於夜弦:“你去哪兒?”
“你沒睡醒吧於夜弦。”宣恪質問,“去牧南的飛艇馬上就要起飛了,就差你一個人沒上船,你現在問我去哪兒?”
“去牧南的另一波人……”於夜弦反應過來了,“不會是你吧。”
“是。”宣恪說。
“那冉羽呢?”
宣恪:“在船艙裏休息了。”
於夜弦咬咬牙,毫不掩飾地表露了自己的嫌棄,果然,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小王/八蛋也來了。
飛艇上的汽笛發出轟鳴,用來禦風的羽翼已經逐個張開,宣恪一把揪過於夜弦的領子,向飛艇的方向快步走去。
“你放開我我自己走。”於夜弦踉跄着跟上宣恪的步伐,“弟弟,你是不是想借這個機會把我勒死,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看我不爽很久了。”
宣恪手上的力度松了一些,還是拖着於夜弦往前走。
飛艇上的汽笛又發出催促聲,於夜弦加快了腳步,跟着宣恪,向升降梯方向走去。
宣恪最近是不是話變多了一點呢,於夜弦還是有點走神。
於夜弦剛上船不久,飛艇就在丹夏的港口起飛,離開這座天空中漂浮的機械島嶼,向天空的遠方飛去。
於夜弦沒去船艙,反倒是站在船舷處,看周圍升騰的雲海,雲層在風中翻湧,各種管道交錯在雲中,像是纏繞的黑蛇,偶爾露出已經被大火吞噬的地面,像個深紅色的深淵。
寧緋說是頭暈,去了艙室內休息,随行的卓璃不知去了哪裏,於夜弦樂得清靜,搬了把小板凳,坐在船頭上閉目養神。
腳步聲停在了他的身邊,於夜弦眼睛都沒睜,開口道:“你們應該不是去A區吧。”
牧南A區的任務,不需要這麽多人。
果然,宣恪說:“我們去B區。”
三年前,丹夏發動了對牧南的戰争,牧南天行島的腹地被占領,南北兩塊土地的聯系徹底斷開,在此基礎上形成了A區和B區,B區主戰,A區主和。
“丹夏已經窮到這個地步了嗎?”於夜弦感慨,“這是兩個不同的任務吧,還非要我們坐同一個交通工具,不知道我們關系不好嗎?”
宣恪沒理會他的感慨,繼續道:“先送你們去A區,我們會從占領區的上空,直接前往B區。”
“還得在戰争開始之前撤回來。”於夜弦嘀咕道,間諜做一半,還能因任務回趟老家,也不知道是他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
他這邊閉目養神只顧着吹風,也沒在意宣恪是不是離開了,昏昏欲睡中,被宣恪突然開口的說話聲吓了一跳。
“我們的關系不好嗎?”宣恪問。
“好嗎?”於夜弦反問。
什麽破問題,你個情報處處長還在意這個?
肯定不好啊,那還用問嗎。
這關系要是好,能一言不合就把人抓到審訊處過夜嗎,雖然於夜弦自己的确有故意惹事的嫌疑。可要是說關系不好,宣恪多少也順手幫過他那麽一兩回。
微妙。
於夜弦試圖想象一下他和宣恪關系好的場景,沒能想象出來,反倒是把自己吓得不輕。
因他這句反問,兩人又陷入了沉默中。
半晌,於夜弦睜開眼睛,開始趕人:“宣處長不去陪你家小朋友嗎,小朋友不常出遠門吧,快走快走,擋我陽光了。”
下一秒,於夜弦哎喲了一聲,直接摔在了地上,氣急敗壞地擡頭去找罪魁禍首。
宣恪走是走了,臨走之前還飛起一腳踢開了於夜弦屁股下面的小板凳。
“宣恪,你他媽的。”於夜弦坐在地上,就差沒破口大罵,“你給我等着,我不報複回去我以後跟你姓。”
對立陣營怎麽了,別人家的怎麽了,身份不同怎麽了,還不帶他抽空欺負一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