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於夜弦消極怠工借工傷住院,原本以為能享受兩日不工作的閑暇時光,卻一不小心和宣恪做了室友。
更糟糕的是,由于他一時心不在焉口無遮攔,讓房間裏的氛圍變得格外尴尬。
宣阿福坐在他的床尾,後背對着他,手裏拿着情報處剛剛送來需要他審批的文件,不論於夜弦怎麽問,他都不開口說話。
“別看文件了,來聊天啊。”於夜弦主動示好,“好歹也是差點一起死的情誼了。”
宣恪不搭理他,從口袋裏抽出一支筆,在文件上簽好了自己的名字。
於夜弦掀開被子,稍稍挪了挪,避開宣恪腰間的傷口,用腳輕輕踢了踢宣恪的腿。
“宣弟弟,生氣了?”
宣恪不說話,渾身上下散發着不近人情的冷意,偏偏於夜弦專門不看他的臉色,逮着機會就要鬧騰。
“宣處長工作時就算了,私底下還這麽冷漠哦。”於夜弦伸手,在宣恪的眼前晃了晃,“還是說你就不理我一個人啊?”
宣恪啪地一聲打掉了於夜弦亂晃的手,沒用多大力氣,於夜弦的手背上卻留下了一道紅印。
“哎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人這麽容易生氣呢。”於夜弦揉揉手,自顧自道,“生氣了也不說,就一個人這麽不說話,給旁人吓得喲,我說的對不對啊弟弟。”
宣恪回頭了:“不對。”
這次倒是有了點反應,於夜弦再接再厲,繼續坐在床上,用手撐着床面,輕輕在宣恪的腿上踢了一腳:“看來我是說對了,弟弟啊,也就我不計前嫌,他們都離你遠遠的。”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這作天作地作空氣的能力,只有你有了,圓圓。”櫻桃混在灑進窗口的陽光裏,涼飕飕道,“悠着點,一會兒宣恪揍你啊。”
“你閉嘴。”於夜弦沒忍住,看了眼窗戶。
宣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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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夜弦:“……”他忘了宣恪聽不見櫻桃的聲音。
這樣一來,房間裏的溫度好像更低了,於夜弦不高興了,索性往床中央挪了挪,似乎在搗亂這件事上找到了樂趣。
踢一腳。
宣恪:“於夜弦。”
再踢。
宣恪:“別亂動。”
又踢一腳。
宣恪:“你安分點。”
有意思。
踢一下,一句話。
於夜弦越來越覺得,這人身上可能有什麽機關,要有人戳一戳才能有反應,像是那種上發條的玩具,需要有人轉動發條才能給出相應的反應。
一點也不記仇的於夜弦,忘記了之前被宣恪一腳踢進監獄的事情,也忘記了曾經被宣恪拎着領子威脅,專心幹擾宣恪,試圖能讓宣恪多說幾句。
永不言棄的於夜弦又來了一腳。
宣恪終于回頭:“於、夜、弦。”
於夜弦擡頭:“啊?”
這句說過了啊,宣恪沒詞了嗎。
那再從頭來一次?
於夜弦又擡腳,但這次失敗了。
宣恪不是沒詞了,宣恪是徹底被點着了,他放下文件,一把扣住於夜弦作亂的腳踝,按在床上。
“停!”於夜弦大喊,“你又要掐我腿是不是,你想清楚,你上次掐的還青着呢!”
“行。”宣恪收回了手指,從口袋裏拿出一卷細繩,猛地按住於夜弦,把他的雙腳綁在了一起,徹底平息了於夜弦的搗亂。
於夜弦很不屑:“你覺得我自己解不開嗎?”
於夜弦用雙腳一起把床砸得咚咚響。
“你說的對。”宣恪用細繩把於夜弦的雙手也給綁好了,還貼心地給他系了個蝴蝶結。
於夜弦:“……”
於夜弦:“我就不該提醒你是不是?”
宣恪:“是。”
由于受傷的緣故,他的身體有些僵硬,行動不向平日裏那般靈敏,唇角卻輕輕提了一下。
於夜弦像是抓住了什麽一般,一個翻身跪倒在床上,用肩膀頂了頂宣恪,湊上前問:“你剛才是不是笑了?”
宣恪收起了眼裏的笑意,把臉板了回去:“沒有。”
“再笑一個?”於夜弦期待。
宣恪搖了搖手裏剩下的繩子,於夜弦立刻閉嘴了。
“不坦誠啊,弟弟。”過了一會兒,於夜弦又嘆氣,“是不是在冉羽面前,你也是這個樣子?”
宣恪又不理人了。
“你的傷,是那個時候的緣故吧。”於夜弦突然問。
那時在橋邊,宣恪帶着他從被炸飛的馬車上躍下,比他先落地,地面上的碎石,刺進了他的後背處,加上後來,炸彈在半空中爆炸,給他擋的,還是宣恪。
於夜弦有點不好意思了,他是來休假的,人家宣恪是真來養傷的,他這麽鬧騰,是不太對。
于是於夜弦誠懇地沖宣恪道:“你把我放開吧,我保證不打擾你了。”
他等了半晌,沒等到宣恪的動作。
宣恪又開始看文件了,似乎對現在的狀态非常滿意。
“你給我放開。”於夜弦兇道,“你信不信,我搖個鈴铛,等下就有一百個護士姐姐來譴責你。”
他說完,被綁着的雙手伸到了床邊,扯了扯鈴铛繩。
“你就不能安靜一會兒嗎?”宣恪看着他折騰,忽然開口道。
“不能。”於夜弦不知想到了什麽,眼中精光一閃,又換了一副友好的語氣,商量道,“我手疼,特別疼,快磨破了,你給我解開。”
宣恪的目光掃過來,看了看他包得像熊掌的爪子,似乎在評估這話的真實程度。
“我等下保證離你遠遠的。”於夜弦發誓,“保證不再惹事,真的。”
宣恪再次放下文件。
於夜弦見他有所反應,又來了新的靈感。
“處長,我手疼,要不你給我吹一吹?”樹要皮,但於夜弦不一定要臉。
宣恪終于愣在了原地,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於夜弦抓住機遇,一頭撞上了床邊的呼叫鈴。
就是沒控制好力度,撞完鈴铛之後沒收住,一頭磕在了牆上,磕得他龇牙咧嘴。
搖鈴的動靜終于驚動了醫院的護士,剛才的護士小姑娘抱着被褥走了進來,就看到了這麽一幕,原地驚呆。
在她的想象中,兩名相貌都很好看的丹夏年輕重臣,此時應該在病房裏,溫聲細語地聊些與現狀、戰争相關的複雜內容。
她是沒想到這兩人短短的幾分鐘裏能差點打起來,一個還被另一個綁起來了。
上流社會好複雜。
她這才想起來醫院裏的長輩們說過,丹夏軍服上暗紋顏色不一致的人,一定不要分到一間病房。
這兩位,好像就是這樣。
她好像無意之中,犯了個錯誤。
聽說這兩位剛剛死裏逃生,這種時候沒感慨歲月靜好就算了,竟然還能打起來,果然年紀輕輕能混到這個地步的都不是一般人。
“姐姐,他欺負我。”於夜弦先告狀,“你看我額頭都被磕紅了。”
“要不我給你們調整一下房間?”小姑娘臉上的笑繃不住了。
“換吧。”於夜弦主動示好,舉雙手贊成, “我走,現在就能走。”
萬萬沒想到宣恪竟然打斷了他的話:“沒事,就這樣吧。”
“不行,必須換。”於夜弦據理力争,“姐姐,你都看到了,他欺負我,實錘都有了啊。”
“不換。”宣恪說。
“你誠心氣我是不是?”於夜弦故意挑釁,他就是招惹宣恪,惹着好玩,也沒指望宣恪會回應自己。
“是。”宣恪破天荒地對他沒營養的話有了回應。
那樣子就像是在說,我誠心氣你,你又能怎麽辦。
於夜弦不能怎麽辦,他也就嘴上能偶爾占幾句便宜給自己找找樂子,別的都不太鬥得過宣恪。
最後,由于宣恪的職位比於夜弦高出一檔,小姑娘決定聽從情報處處長的意見,不予調換房間,她把需要服用的藥物在兩人床邊放好,關上門離開了。
宣恪把窗戶關了一半,路過於夜弦的床邊,看到了那幅被他随手扔在一邊的畫。
“畫的什麽?”宣恪問。
“什麽?”於夜弦試圖解開繩結未果,轉頭去看宣恪手裏的畫,“随手畫的,小美人魚,童話裏的那個,小時候有人給你念過這故事嗎。”
於夜弦雖然在宣恪的面前大部分時候都沒個正經的樣子,但這幅畫畫得是真好,紙上有陽光和海浪,還有嶙峋的礁石,就是沒有他說的小美人魚。
宣恪:“魚呢?”
於夜弦笑了一聲:“沒了,變成泡沫了。”
剛才寧緋來之前,櫻桃非要聽故事,他就在紙上随手畫了幾筆。
宣恪手裏的動作一滞,想到了那個耳熟能詳的童話故事。
“買下你多少錢啊?”於夜弦突然問。
宣恪沒聽懂:“你在胡說什麽?”
於夜弦沖他擡了擡下巴:“像你這樣忠心的,多少錢能買啊。”
他怎麽沒遇到一個呢,能端茶送水,能噓寒問暖,關鍵時刻能救命,搞不好還能暖床。
暖床,嘿嘿嘿。
於夜弦的視線把宣恪從上到下掃了一遍,有點遺憾。
“你在看什麽?”宣恪感受到他毫不保留的目光,忍不住問了一句。
“看你。”於夜弦正在走神,得意忘形,說話根本不過腦子,“阿福好看,想要一個,放在家裏,有事你幹,沒事幹你。”
宣恪:“……”
於夜弦:“……”
糟,闖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