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雪後天晴,溫度卻更低了,於夜弦剛在家裏補完了用來遮掩瞳色的藥酒,就收到了總督的傳喚,只來得及披了件厚點的外套,就搭了早晨的馬車,像內城的方向趕去。
烏雲環繞在這座天行島的周圍,由于天氣原因,平日裏排着隊降落起飛的飛艇也少了很多,天空不再被巨大的機械羽翼撕扯得支離破碎。
於夜弦下車的時候,當日的議事已經結束,不少散會回崗的人迎面遇見了於夜弦,紛紛熱情打起了招呼,他一個個熱情回禮,大搖大擺地晃進了議事廳。
議事廳邊伸出一只手,把於夜弦扯到了柱子邊。
“早啊,緋緋。”於夜弦打招呼。
寧緋看了看周圍,把於夜弦拉到了沒人的地方,這才開口道:“昨晚什麽情況,宣恪沒為難你吧。”
“沒。”
“你沒為難宣恪吧?”
沉默。
蹭個回家的車應該不算是為難吧。
於夜弦自以為昨晚交了檢讨之後,他倆相處得還算融洽,這好像從側面說明了,只要按規矩來,不觸碰宣恪的底線,宣恪這人其實還是蠻好相處的。
可惜是冉羽那邊的人,好相處也沒得處,冉鋒和冉羽這對叔侄遲早要把丹夏鬧得烏煙瘴氣,到時候他和宣恪搞不好還得各自站隊。
也說不好,畢竟他還是個潛入丹夏境內的牧南A區間諜。
“算了,弦哥,我呢,給你提個醒。”寧緋指了指已經散會的議事廳,“宣恪也在裏面,總督說要送你們一份大禮。”
“他也在?”於夜弦有點意外了。
“我只能提醒到這裏了,你倆最近不和的消息傳得遍地都是,你倆這位置都還挺重要,總督心裏再怎麽想看你們打起來,面子上也得勸一勸,不過我估計,他一會兒可能會給你們個下馬威,具體是什麽內容,我還沒打聽出來。”寧緋說完立刻伸手,做了個要錢的動作,“熟人,折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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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夜弦笑罵道:“跟我你還要錢,你囤那麽多錢,留着娶媳婦嗎?”
“正有此意。”寧緋認真道,“我的理想型,是那種性子比較清冷的姑娘,膚白貌美腿長的那種。”
於夜弦:“……”
眼看着寧緋有描述自己婚姻大事的苗頭,於夜弦趕緊打斷,往寧緋的衣袋裏塞了幾塊金幣:“當你的守財奴去吧。”
寧緋樂颠颠地走了,於夜弦強打起精神,向議事廳走去。
這些日子總督的态度,他大概也有個了解。
三年前,於夜弦潛入丹夏境內,以平民的身份,混入了丹夏軍中,在一場針對總督冉鋒的暗殺中,拼着性命救了冉鋒,自此得到了冉鋒的信任。
他看起來脾氣好,又沒什麽背景,總督把很多見不得人的密令都交給他執行,不知他底細的人覺得他好拿捏,知他底細的人對他敬而遠之,是總督想要的狀态。
於夜弦盯着宣恪可勁兒找事,總督也是知道的,大部分時候都不會去管,這一次倒是容着宣恪關了於夜弦兩天。
於夜弦心裏明白,這老狐貍一來想給宣恪立威,漲漲宣恪在情報處的威風,畢竟一家人再怎麽不和,對外戰争上都是一致的,另一方面,估計是想借此機會敲打自己。
冉鋒想告訴他,沒了總督護着,他於夜弦在丹夏上層中,就什麽也不是。
於夜弦一路走進大廳,看見了還坐在會議主座上的總督,他還保持着議事時的樣子,面前擺着茶,手裏的筆還在文件上勾勾畫畫。
宣恪在會議廳中央站得筆直,似乎對周圍的動靜充耳不聞。
於夜弦從背後看着他,覺得昨晚發生的事情,像是做了個夢。
見於夜弦走進來行禮,總督也只是擡了擡眼皮,并未發話,只是拿起案上的茶抿了一口,繼續低頭看手上的文件。
於夜弦被他晾在一邊,也不生氣,反倒是把目光投向了身邊的宣恪。
兩人的軍裝相似,但在細節上有一些微小的區分,情報處軍裝上的暗紋是紅色的,而他監察處制服的暗紋,是藍色的,兩人袖間戴着的都是丹夏的紅雲飛鳥徽章。
罰站這種事,於夜弦小的時候就皮,沒少被罰過,此時完全沒有半點不自在的意思,反倒是不斷拿眼睛去瞄身邊的宣恪。
昨晚剛坐過同一輛車,關系再不好,今天不打個招呼,那也生分了,所以於夜弦決定特別不要臉地給宣恪打個招呼。
“你來多久了?”於夜弦試圖用眼神交流,先給了宣恪一個友好的微笑。
宣恪眼觀鼻鼻觀心,壓根沒把於夜弦放眼裏,身姿挺拔,衣裝整齊,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
“老狐貍說什麽了嗎?”於夜弦繼續擠眉弄眼。
“哎,我懷表是不是丢你那兒了?”
他那表情怪異得很,顧忌着前面的總督,不能出聲,只能靠口型表達自己想說的話,想傳達的意思大約只有自己才能明白。
宣恪餘光瞥見了他擰得皺巴巴的一張臉,唇角動了動,轉瞬即逝。
於夜弦愣了。
剛才那一瞬間,宣恪好像笑了。
又好像沒有。
笑了沒,到底笑了沒。
他迫于驗證這個問題,于是腳還站在原地,身子卻側上前去看身邊宣恪的表情。
總督咳嗽了兩聲,於夜弦立刻端正了身子,站出了标準的軍姿,仿佛之前那個探頭探腦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於夜弦,你眼睛疼嗎?”總督問。
正常人都能聽出來他是苛責,被責備的人卻一臉無辜:“您怎麽知道,昨晚熬夜了,沒睡好,眼睛還挺疼的,多謝總督關心。”
沒睡好是真的,主要是薊葉這人挺有趣,他有點懷念。
“行了。”總督也被鬧騰煩了,指了指會議桌盡頭的兩個座位,示意他們兩人坐下。
宣恪行了丹夏的軍禮,在會議桌的盡頭坐定,於夜弦有樣學樣,隔着一個椅子在桌邊坐了下來,準備看看這丹夏的老狐貍到底想搞個什麽把戲。
“兩位都是丹夏的重臣。”總督開口道,“私下有什麽過節嗎?”
宣恪搖頭:“沒有。”
於夜弦複讀:“沒有。”
“你閉嘴。”總督用筆點了點於夜弦。
於夜弦哦了一聲,繼續拿眼睛去瞟身邊的宣恪。
總督問一句,宣恪答一句,兩人把最近發生的事情,還原了個七八分。
於夜弦面上聽得認真,心裏卻想了一串有的沒的,老東西試圖和稀泥,背後卻指不準拿着什麽壞心思,四座天行島因戰争從地面上升起,能坐到四島之一總督位置的,不可能是什麽善茬。
而且從當今局勢來看,丹夏占領着牧南的腹地,與此同時進攻塔北,是四座天行島中最好戰的一個國家。
冉鋒象征性地和完了稀泥,毫無誠意地說了些讓兩人關系好點兒,共同推進丹夏對外戰争的之類的屁話,於夜弦撿着聽了幾句就開始走神,腿卻在桌子下邊繞過了中間的椅子,去踢旁邊的宣恪。
他還惦記着剛才宣恪臉上浮現的那個若有若無的笑,于是格外想驗證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仗着冉鋒還在說話,他面上擺出了一副認真聆聽的模樣,腳卻開始不老實。
他像是摳門般在宣恪的小腿上輕輕踢了兩腳,同他意料中的一樣,宣恪動也沒動,仿佛他踢的是一塊石頭。
見宣恪此時沒什麽反應,於夜弦玩心大起,上上下下用腳把宣恪的小腿敲了個遍。
間諜做久了,越發枯燥無聊,倒是他還能發現宣恪這個樂子,眼下整個於夜弦都是膨脹的。
“圓圓啊,你悠着點。”仗着除了於夜弦沒人能聽見自己的聲音,櫻桃出言提醒。
能有啥事,宣恪這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性子,現在還能站起來就吃了他不成,再說了,不觸及他的底線,宣恪還是可以交流的。
“宣恪昨晚沒在路上打死你真是個奇跡。”櫻桃繼續道。
周圍有宣恪和總督,於夜弦沒法開口和櫻桃反駁,索性決定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的推斷。
于是於夜弦調整了角度,擡了擡腿,繼續踢宣恪,甚至格外猖狂,逮哪兒踹哪兒,踢完人家一條腿的都夠,還得尋着人家另一條腿來踢。
甚至變本加厲,伸進人家****,繼續踢,試圖讓宣恪給點反應,他腿長,也不知道自己踢中了什麽地方,宣恪的呼吸一滞,飛快地轉過頭來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於夜弦驚呆了,今天是什麽日子,能在宣恪的臉上看到這麽豐富的表情。
又是笑又是瞪人的,這人今天的心情是有多好。
下一秒。
於夜弦叫出了聲:“哎喲。”
媽的,宣恪反擊了。
宣恪垂在桌下的手,一把扣住了於夜弦作亂的腿,在他的小腿肚子上狠狠掐了一把。
下手速度之快,力度之黑,讓於夜弦差點疼出了眼淚。
櫻桃涼飕飕地在於夜弦耳邊道:“哦,讓你皮癢,翻車了吧。”
“*。”於夜弦罵了一句。
“你想操誰?”總督停下正在說的話,看向了於夜弦。
宣恪:“……”
於夜弦趕緊低頭:“沒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