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麒麟歸
(時間點是宗主和景琰游歷歸來之後)
蘇府的主人回來了,這次不是久病的蘇哲,而是可以在江湖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江左盟宗主,梅長蘇。
很多人都知道這個梅長蘇在皇上登基前與皇上頗為親厚,以為蘇府會繼續廣交官宦,如往日一般。
可蘇府再開的時候,卻表明了不見廟堂,凡是在朝的官僚一概不見,唯獨有在野的名士到訪才會開府歡迎一二。
梅長蘇得了太傅一職,入宮教導蕭庭生,除此之外一概不涉及朝堂。
仿佛一夜之間,蘇府又變成了處江湖之遠與朝廷不再相幹的江左盟。
不管怎麽說,麒麟才子的歸來,都讓沈追等朝臣暗暗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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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人,或者說大多數人沒有察覺的時候,梅長蘇把金陵變成了一張綿密的網,用江湖的勢力和散落在江湖上的各色人将那個皇城保護了起來。
這一切并不難,當年玲珑公主能夠做到,如今江左盟宗主要做的不是刺探暗害,不是算計人心謀奪一個皇位,他只是保護就夠了。
千萬細密的線以最自然隐秘的狀态鋪在了金陵這座城中,只要不觸到蕭景琰,網就只是靜靜的蟄伏在那裏。
一旦有陰寒的手伸向帝座之上的那個人,那麽在那一刻他才會發現,他所在的金陵城就是一張巨大的蛛網。
而他會變成獵物,被蛛網死死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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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皇帝本身是否公正克己,他座下的龍椅便是懷璧其罪。
總有宵小之徒觊觎它,想利用它獲得更大好處,只是那些陰謀的鬼火往往還沒有暴露到陽光下就被暗中的手扼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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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數次之後,藺晨皺着眉問自己的好友,“你做的會不會太多了。”
梅長蘇停住筆,那紙上落着幾個名字,字跡端正清秀,可寫在這張紙上的名字就如同是寫在了地府的生死簿上一樣,“你也覺得景琰會猜疑我?”
藺晨搖頭,“他不會,雖然我們也算不上朋友,不過他是什麽樣的人我還是看得很清楚的,我也知道你能看得清楚。”
“朝堂上的事我沒有幫他多少,若放任這些奸小活動,我這還在金陵常駐的江左盟主的面子也不好看啊。”
“我沒說你幫他不對,可你保護得太過度了,他也是久歷沙場見慣征伐生死的人,明刀明槍會躲,暗箭就不懂得防了嗎……你不能全都收拾了,總要放一兩個人到他面前去。”
梅長蘇用手指輕輕拂去紙上的落葉,挑起眉毛,好像是聽到了一個好笑的問題,“為何要放?讓他知道人心險惡?他本來就知道。讓他學會如何應對?有我在,他就不會學着謀算猜忌。”
雖然他知道以蕭景琰的能力和他的毅力完全可以做到他承諾過的清明,但過程中一定會有磕碰和痛苦。
他要學會取舍他都不想失去的,包容他從前不能忍受的,對他曾經的好友部下恩威并施,做每一個決策前要斟酌再三,做到賞罰有度,讓所有人敬他懼他。
他一定能學會,為了成為一個好皇帝。
把原來的蕭景琰一刀一刀剪裁成皇帝該有的模樣。
割骨去皮的刀握在他自己手裏,偏偏他是最不會對自己手下留情的人。
讓自己的心變得越來越硬。
那何嘗不是一種削皮剔骨的改變。
如果自己死在了梅嶺,那就是景琰之後必須去做的事。
但既然梅長蘇活着,他就不會眼看着一切發生。
“其他皇帝都是這麽過來的,怎麽就你的蕭景琰不能學?你也不怕這樣保護,寵壞了你祁王兄的兒子?”
“其他皇帝都能從這個位子上獲得他們想要的,權利財寶美人天下。而這些景琰都不喜歡,他是替我替祁王兄替萬民坐在那裏的。如果是祁王兄,我也會如此幫他。”
“至于庭生,他要比景琰适合那張椅子,……我想等我下次離開的時候,一定是帶着景琰一起走的,到時候金陵的這張網也會跟着一起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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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幽古剎裏,言侯端起兒子奉來的一盞茶,聽着豫津說到江左盟如何四兩撥千鈞的處理了淮水水寇,淺淺啜了一口茶香。
“現在大家都知道麒麟才子的名號了,說因為現在的陛下是聖主才得以麒麟輔佐。”
言侯低笑,“麒麟擇主?我原來也是這麽想的。可現在細想,現今的皇帝原也是一只麒麟啊。”
“他們原來是有一同要輔佐的主君,只不過因為祁王早逝,如今的皇子中別無選擇,當今的皇上才踏上了龍座。”
“或許後世史書上他們會成為千古君臣的表率,但那是史官筆下的故事。作為局內看着他們的人,你要清楚,他們從來不是君臣。”
言侯看着似懂非懂的兒子,他深知現在的梁帝在位的時間不會太過長久,所以有句話忍不住現在就叮囑了出來,
“所以豫津,不要學梅長蘇,因為你遇不到一位信任你重視你勝過自己性命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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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裏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候,太後對庭生說,你皇叔過會兒要去蘇宅議事順便用晚膳,你不如也跟過去聽聽,有多助益。
“蘇先生昨日剛給兒臣布置的功課還沒做完,等做完再過去罷,蘇宅飯菜好吃,可先生拉下臉來可吓人呢。”
太後掩着嘴笑了,“他當年也不愛做功課的,都是你皇叔幫忙寫的。”
只剩下飛流和庭生兩個的時候,庭生湊過去小聲的和飛流說,飛流哥哥,你曉得我不去的真正原因嗎。
飛流跟着回到江左一段時間之後,又和黎剛一起回了金陵去。
庭生見到了飛流很高興,他雖然已經是錦衣華服的親王,卻仍然叫飛流哥哥。
飛流搖搖頭,雖然庭生現在功夫還很差,但他比自己要懂得多,所以偏着頭等着聽答案。
“因為聽他們議事對一個我的将來的幫助并不大。”庭生笑着說。
“蘇先生走的每一步固然都是妙招,但它們的前提都是不違背皇叔的清明的本心。”
“而皇叔對他則是全心的信任。”
“他們兩個,一個有武将風采做事雷厲風行,一個未雨綢缪行事滴水不漏。”
“天下只有這一雙人能做到如斯地步。”
“來日就算我登上皇位,想來我也得不到一個如此全心為我的人,也無法如此信任一個人。”
“故而他們的做法我就算全看在眼裏,也只能徒然羨慕一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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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麒麟擇主四個字,當事人也有評說。
“我還是蠻喜歡麒麟才子這個稱號的,景琰,你知不知道為何?”
“不知道。為何?”
“你是水牛,我是麒麟,都是四個蹄子的才般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