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再是正妻 (5)
了,記住我的話。”
杏雨帶着孩子走了,雲小花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
衛子謀接到近侍禀報,怒氣沖沖的來到扣押衛子晉的院子,院子裏的角樓,四面牆壁不通風的暗室裏,吊在懸梁上的衛子晉已經不見了,只留下一根松散的繩子,上面還有血跡。
衛子謀一腳踢開眼前的凳子,怒問:“四面都是牆,只有一扇小門,你們這麽多人守着,沒有聽到任何動靜,那他是如何逃跑的?若有瞞報,殺無赦。”
衆兵衛吓得跪倒一地,守門的頭領是衛子謀的心腹,他跪在他膝前,面色灰暗的回禀:“昨夜是末将鎮守此處,整夜未曾分心,并沒有聽到任何動靜,五更時分,例行檢查時,室內已空,于是派兵衛封鎖衛府大院,卻無意間發現此院接連隔壁一座小院,待末将清查時,發現小院曾有人來過,多半是接應的同夥。”
“事後末将又回暗室,四處查探,卻未發現地道。”
“沒有發現地道,你們守着大門,衛子晉這麽一個大活人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你讓我信鬼呢?”衛子謀一腳踢開他,氣得在原地跺腳,又踢了幾腳凳子,真恨當初不一刀宰了衛子晉,若不是想着折磨兩日後留着他一條命給雲氏看一眼,徹底絕了她的心思,否則也不會留他這麽久。
衛子謀在原地來回踱步,接着轉身出了大門,往主院去了。
衛子晉爬在床上,丘乙為他上傷藥,孫玉卻站在一旁氣得吹胡子瞪眼,“公子,當初我就勸你把雲氏母子送去幽州,你偏是不讓,如今你自個兒差點死在這營州,要如何護得住他們。”
疼痛使衛子晉額頭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強忍着痛,睜開眼,側首望向孫玉,說道:“她的脾氣有些不好,我若是啥也不說把她送去幽州,她必會恨我,我若是說了,她又憑白擔憂,也怪我料錯一步,怎麽也沒有想到衛子謀會在裏面,他與我的過節不是一天兩天,也因為有他在,她應該是安全的。”
他說得這麽輕松,心裏卻不知滴下多少滴心頭血,想起衛子謀看小媳婦的眼神,那溫柔眷念的模樣,心裏就醋的很。
孫玉被他氣笑,“你處處為雲娘子着想,可曾想過自己,若是你真的死了,她會不會就順應天時跟了衛子謀那奸賊?”
“孫玉。”丘乙忍無可忍的喊了他一聲,目光瞪向他。
孫玉閉了嘴,他在衛子晉身邊,從來沒有這麽亂過心。自從公子娶了這位農家女,公子就開始不果斷了,事事以她為重,連自己性命也不顧。
許久,衛子晉答:“她不會的,就算會,她也是有苦衷的。”他的聲音慢慢低了下來,側過頭去,接着閉上了眼睛。
丘乙看了看衛子晉,接着扭頭再次瞪了孫玉一眼,明知道公子心裏有一個疙瘩,生怕雲娘子離開他,處處小心提防,孫玉卻在這個當口去挖他心口,不是叫他的心更加亂了麽。
孫玉洩氣的一屁股跌坐在交椅上,他拿起桌上的茶杯,飲了兩口,接着又不甘的“砰”的一聲放下,“有些話我不得不說,雖然公子會不好受。”
“你可以不說。”丘乙沒好氣的頂了回去。
孫玉吹胡子瞪眼。
衛子晉眼都沒有擡,聲音淡淡傳來,“玉竹先生盡管說,我受得住。”
孫玉回瞪丘乙,直接說了起來,“少年夫妻只懂情愛,逐不知作為丈夫除了夫妻之間的情愛還需有居多東西輔助。比如公子,若是當初初入營州的時候,公子穿着一身破爛衣裳,寒冬臘月蹬在破廟裏,那個時候的公子去雲家求娶,雲家人必會把你打出來,雲娘子貌美,怎會嫁給一位衣着破爛像個乞丐的夫君。”
“女子貌美可嫁高門,或妻或妾,‘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就算女子不願,為着家中父兄也會協妥,最有情是女人,最無情也是女人。”
“如今公子不僅富貴集一身,還溫柔小意的把妻子捧在掌心,對雲家人那叫一個好,自己身處險地不管,非把雲家人送去幽州享福,還不敢把實情告訴妻子,又怕她擔心,雲娘子根本就不知道公子的所作所為,如今你讓我對外說公子已‘死’于羽國人之手,雲娘子得到這個消息,轉身她就會投入賊人懷中,既能保住雲家人的安危,又能保住雲家人的富貴。”
“我跟公子已經有五年,五年當中,前三年公子殺伐果斷、雷厲風行,搶得營州半壁,第四年便要放手回湖州去,回湖州就算了,開始不思上進,整日沉溺在兒女私情上,沒成婚也天天追着雲娘子身後走,好吃的好穿的全都顧着她,雲家大子不知犯了多少事,都是公子在背後默默擺平。”
“公子明明有手段使雲大郎改邪歸正,公子偏要留下這個禍患收拾爛攤子,這是為什麽,不就是為着雲娘子一但有事就來找公子,使她依賴,使公子有接近她的借口,公子做的這些事,不正是因為公子心裏害怕麽。”
“公子做事從來不曾猶豫過,事事料事如神,堪成先知,偏偏在雲娘子面前就處處猶豫,生了恐懼。雲娘子若是真心,她不會在乎公子是貧是貴。”
“公子我問你,衛子謀如此心悅雲娘子,雲娘子并不傻,她難道就想不到辦法見公子一面麽?可兩日了,她可曾來見過公子?”
丘乙被孫玉的話說得心之動搖,手上一邊為衛子晉療傷上藥,一邊悄悄打量他的臉色。
衛子晉卻是閉着眼睛沒有出聲。
孫玉見他不出聲,心中郁郁,接着說道:“上次公子同雲娘子在城郊受傷,公子為了她,脫離衛家,連姓也不要了,公子可曾聽過我們幾句忠言?公子在營州打下的基業全部拱手送給外姓人,咱們看着都心痛,可是公子不但不聽我們的勸,還一意孤行的只想守着雲娘子過小日子。”
“孫玉,你這話有點過了。”丘乙見衛子晉的臉色越來越不好,心裏也不好受,不準孫玉再說。
孫玉這次真的閉了口,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公子放棄這麽多的東西,若是能得到雲娘子的真心也就算了,如今看來八成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有暗衛匆匆從外進來禀報,衛子晉睜開眼睛,孫玉起了身,問道:“可是出了什麽事?”
那暗衛臉色有些不好,不敢看衛子晉的眼神,垂着頭回禀:“營州傳來羽**師的婚事,于本月末在軍師府舉行,營州各富紳都得參加。”
衛子晉猛的撐起身,受力過猛,背上的傷口崩開,丘乙氣得按住他的肩,“公子再這麽倔強,身子也受不住。”
衛子晉卻是不理,他坐了起來,目光銳利的盯住那暗衛,沉聲問道:“新娘是誰?”
孫玉嘆了口氣,到這時還猜不出來麽,他如此聰慧,只是不敢猜吧。
那暗衛被他如實質一般的目光盯出一身冷汗,硬着頭皮回答:“雲娘子。”
☆、52.救下雲小花
果然是她,衛子晉的臉色暗淡了下來。
孫玉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他與丘乙兩人對視了一眼後,心照不宣的把人遣退出去。
室內又只剩下三人了,丘乙把衛子晉按下去,接着上藥,看到崩開的傷口,又氣又心疼。
衛子晉說道:“玉竹先生傳話出去吧,衛子晉‘死’于逃亡路上。”那話就像是在說別人似的,聽到孫玉和丘乙耳中尤其刺耳。
“還是按着計劃行事,傳信給九殿下和紀将軍,三軍會師于籬。”衛子晉說完,又道:“我相較于紀将軍來說,只不過是費些錢財罷了。”
說起這事,孫玉又想大張其詞了,他忍了忍還是沒有說出口,心想着,人家二十年未見,兩心相悅,至死不渝,再說紀将軍為救林氏失了營州,也是一個意外,若是早知道出了窩裏反,哪還中那調虎離山之計。
一代名将成了只顧兒女長情而至百姓于不顧的千古罪人,那人着實高明,一箭雙雕。
孫玉把衛子晉的‘死’訊傳了出去。
雲小花守住主院,得知自己馬上就要嫁給衛子謀,她開始哪兒也不能去了,對營州的事情一概不知,連衛子謀答應她見衛子晉一面的事也沒了着落。
先前還想着把孩子送出去,再想辦法把衛子晉救出來,沒想到衛子謀雖然什麽事都依她,偏偏在衛子晉這一事上卻是不肯。
今日她坐在花園一角,心思郁郁,眼前的景色依舊,卻已經物是人非。
衛子謀從小道上走來,看到她,來到她身邊坐下,想起今天屬下找來的一具燒焦的屍體,他親自查探了半晌,對衛子晉之死半信半疑。
不過這個消息營州都傳得沸沸揚揚,也不在乎把這個半真半假的消息告訴雲氏,正好可以讓她死了這條心。
他見雲小花一臉落漠,面色冷淡,這段時間因為他不答應讓她見衛子晉,對他使了不少脾氣和臉色。
衛子謀心裏有某種快感,唇角微微揚起,說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聽哪個?”
雲小花沒有心情跟他聊天,一句話也沒有答。
衛子謀自顧自的說道:“先告訴你好消息吧,衛子晉成功從我手中逃脫了。”
他話才落,雲小花激動的看向他,衛子謀的眼瞳微微一縮,又道:“壞消息是,衛子晉在逃亡途中被羽國的将士俘虜,已經死了。”
“死了?”雲小花的眼淚刷的一下落了下來,抓住他的袖口問:“你是騙我的對麽?他那麽厲害,怎麽會死在這些奸賊手中?”
奸賊?衛子謀冷笑一聲,原來在她眼中,他是奸賊,他見她越是抱着希望,越想打破她心中所想,無情的答道:“他已經死了,屍體被人送了過來,不過你估計看不到了,我已經把屍體丢棄在亂葬崗。”
雲小花騰的起身,撇開他跌跌撞撞的往房裏去,衛子晉一向心智如妖,怎麽會死?不會死的,定然用了什麽脫身之計,然而眼淚卻是一直往下落,管也管不住。
若說活着除了孩子,便是衛子晉了,若是他活着她尚抱着一些希望,如今是半點希望也沒有。
來到內室,她坐在床沿,想起兩人在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目光不由停在懸梁之上,上一世膽小,茍且偷生,這一世她要勇敢一點,沒有了衛子晉,她雲小花活在這世上也沒有意思。
衛子晉的傷口包紮妥當,他從床上坐了起來,丘乙勸道:“離會師的日子還有三日,公子不在床上休養三日,準備上哪兒去?”
“上哪兒去?”衛子晉揚唇一笑,“紀将軍為了妻子可以舍棄營州,留下千古罪名,我為何不能自私一點,我要去會師,也要帶上妻兒,否則我不去。”
把兩位下屬驚得不輕,他一個人孤掌難鳴,寸步難行,他要如何在敵方腹地救下他們母子倆,再說那衛府裏還住着個羽**師衛子謀,羽國的三股兵力都留下來保護他這重要人物了。
孫玉丘乙兩人跪下,孫玉語重心長的道:“紀将軍救下林氏,他手中有英勇善戰的紀家軍,又借天時地利人和,所以順風順水,如今公子要救下雲娘子母子,打算如何去救?”
“當初紀将軍就是怕你沖動,便要求咱們三軍會師,派一支精密的紀家軍跟随我們入營州求人,其他兵馬分三股攻擊營州,來一個聲東擊西,這不是咱們事先商量好的麽?”
衛子晉卻是不理,他都活了兩世了,第一世失去小媳婦,第二世又這樣的失去小媳婦麽。
不管小媳婦是因為他的富貴才看上他,還是因為孩子,反正不管怎麽樣,小媳婦只屬于他,他就是死也要把她纏身邊,不給她任何可以動搖她心思的機會。
至于國之大事,他是有野心的,他還曾想過借九皇子之勢取代衛家,他曾說過,‘不能做衛家子孫,便做衛家祖宗’,這個想法不是一天兩天形成,而是兩世都存有這樣的想法,可是若要他拿小媳婦來換,他寧願與小媳婦過着小日子。
孫玉丘乙兩人眼看着阻止不住,趕忙從地上站起身來,雙雙跑向外室,堵住大門。
孫玉視死如歸的說道:“公子若要走,就從我們倆的屍體上踏過去,今天無論如何也不準你去送死的。”
丘乙也是急了,“公子若是有個不好,雲娘子和孩子不但沒有救出來,恐怕到最後還成全了那賊人。”
衛子晉迅速的穿上衣服,在牆上取下佩劍,從內室出來,看到兩人那拼命的模樣,只覺着頭痛。
他們倆人兩世都對他極好,他下不了手,但這一世不想讓自己後悔。
“你們讓開,我今天就放你們自由,不要再跟着我了,你們也看到了,我就是一個無能的、只顧兒女情長的庸俗男子,沒有什麽值得你們追随的。”衛子晉冷着臉說完,手停在劍柄上,那模樣若是兩人還要阻止,還真的能出劍傷人。
孫玉兩人不動,主仆三人正在僵持着,外面匆匆跑來一個暗衛,來到門邊被這陣仗吓住,一個跄踉,倒退了一步。
三人齊齊看來,斥道:“身為暗衛竟如此慌張,到底出了何事?”
那暗衛被三人的眼神逼得暗暗捏了把汗,如是回禀:“今日巡查營州,在城門處救下杏雨姑娘,她懷裏藏着一個孩子,說是雲娘子交付給她的,屬下怕有詐,把人扣下,沒有送回別院。”
衛子晉手中的劍應聲而落,他飛快的從到內室出來,來到暗衛身前,命令道:“前面帶路。”
孫玉和丘乙兩人随即跟上。
杏雨被暗衛藏在城裏一間荒廢的院子,院子外朱漆大門還能看到往日的繁華。
衛子晉見到杏雨,她雙手被綁,懷中的孩子卻被暗衛抱着,已經醒了,啼哭不止,那暗衛長手長腳的,又是年紀輕輕,沒有抱過孩子,此時抱在懷中扭來扭去,好不驚險。
衛子晉吩咐人給杏雨松綁,他卻上前接過孩子。衛成之,小名展兒,是他跟小媳婦的第一個孩子,如今他的娘親沒有逃出來,這孩子卻是逃了出來。
孩子落入他的壁彎,熟悉的環抱動作,他慢慢地不哭了,小手丫抓住他的襟口,“依呀呀”的,好不可愛。
衆暗衛紛紛跪下,顯然杏雨姑娘說的對,這孩子果然是公子的大子。
杏雨嘴中的布條松開,四肢松解,她對着衛子晉猛的跪下,“奴婢就知道公子一定會吉人天相的。”
衛子晉上前扶起她,這位忠心護主的丫鬟跟了他兩世,這次還救下他的孩子。
一番細問之下,衛子晉聽完杏雨的話,一時間沒有說話。
孫玉和丘乙卻是面面相觑,這次很明顯了,雲娘子把孩子送出來,再無後顧之憂的與那賊人成親,果然如外面傳言中的一樣,她是自願的。
半晌,衛子晉突然起身,臉色駭得發青,說道:“你們都錯了,先前或是會協妥,這次若再聽到我死去的消息,她一定會想不開。”
屋裏幾人聽了,心思各異,衛子晉卻是把孩子交到杏雨手中,安排幾名暗衛留守,其他人跟他去闖衛府。
孫玉聽了,上前一步拉住他。
“玉竹先生,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我是不會聽的,你若是想來就跟着一起來,要不你就留在這院子裏,待我事成之後一起離開營州。”
孫玉卻是苦嘆一聲,“公子又何必說這樣的話,現在要救出雲娘子,也得想個周全之策,不可以魯莽行事。”
衛子晉一心只想闖衛府,孫玉松開他的手,與他并肩,邊走邊道:“我派三人冒充你出現在營州各地,再放出消息給羽國人,我跟丘乙在地道裏接應,你在一柱香的時間裏把雲娘子敲暈了扛去地道。”
一上來就把人敲暈,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去說話,知道這小兩口不知有多少話要說,可不能耽誤了時間。
衛子晉有些錯愕,他還以為孫玉會阻止他,沒想到不但支持他,還為了救小媳婦,把他活着的消息暴露了出去,那先前傳出去的死訊,這招就不靈了。
“好。”衛子晉看了他們一眼,腳程飛快的往衛府趕去。
衛府有一條地道,是當初衛子晉叫雲大郎挖的,接連兩處院子,直通城西,全長兩裏,當初就怕遇上什麽事兒,能有個應急的辦法。
沒想到才住了一年就用上了。
衛子晉從地道口出來,卻是小廚房的地窖。
衛子謀占了衛府,定為軍師府,卻并沒有使用這邊院子的小廚房,他人也不住這處院子。
若是運氣好,正好他沒來這邊的話,衛子晉在院子裏走如同回家似的。
衛子晉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院子裏沒有守衛,有不少下人行走,卻都是生面孔,他在路邊随手撿了幾顆石子當暗器,一路暢行無阻的來到寝房。
外室沒有人,挑開內室的簾子,只聽到“砰”的一聲,眼前的凳子倒在地上,一身紫裳的小媳婦卻懸在了半空。
衛子晉吓得臉都白,三步并做兩步的過去,一把抱起小媳婦,她脖子下的白绫松開了,他才緩了口氣,臉上卻已經吓得烏青,一雙劍眉下狹長的眸子睜圓,裏面湛滿了怒氣。
☆、53.兩世的經歷
雲小花昏沉中醒來,睜開眼睛,眼前出來的卻是衛子晉,她伸手摸向他的臉,笑了,想不到臨死前還能見着他,她的記憶像是停留在村裏遭了蝗蟲,一群村人饑餓難耐的場景。
臨死她終于還是看着他了。
衛子晉捧着她的臉,搖了搖,“你醒了麽?你怎麽這麽蠢呢?說你有幾分急智,你卻用在這上面了,你是不是傻啊,我會那麽容易死麽,你不打聽就信,人家說什麽你都信什麽,你的腦子呢?不會想事情麽?”
一聲聲責備,他的眼淚卻流了出來,好在他來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抱緊她,把頭埋在她的頸窩。
孫玉與丘乙兩人站在入口處來回走動,接着往外面看了一眼,鴉雀無聲的小院裏,只聽到隔壁院子羽**齊刷刷的腳步聲,已經是派出第三波人馬出府了,看來安排的暗衛見了效,衛子謀中了計,只是公子若再不出來,街上全部都是羽**,他們也別想逃了。
就在兩人焦急的等待下,終于看到衛子晉打橫抱着雲小花出來,身後跟着一并救下的含香和綠離。雲小花在他懷中昏睡過去。
衛子晉來到兩人身邊,接着把雲小花送到兩位丫鬟手中,說道:“玉竹先生與我留下對付衛子謀,丘先生帶她們先走。”
“公子。”
“公子。”
衛子晉擡手,“丘先生帶着她們直接出城找九殿下,我跟玉竹先生在營州周旋,羽**沒有衛子謀在,成不了大事,今日正是時機。”
兩人沒再說話,丘乙帶着衆人迅速的走了。
空蕩蕩的小院只剩下衛子晉和孫玉兩人,衛子晉問:“我們手中還有多少死士?”
“三百。”孫玉答。
“已經夠了。”衛子晉望向地道,“乘這條地道還沒有人知道,咱們今天便一不做二不休,殺了衛子謀。”
“是。”孫玉望着眼前挺拔如峰的背影,那個殺伐果斷的公子回來了。
雲小花醒來的時候是在一輛馬車當中,身下軟和的皮毛毯子,是她從沒有過的舒适,緊接着一把清亮的男聲響起:“你醒來了。”
随着這一把聲音,她猛的坐了起來,靠在車壁的軟枕上,望着眼前劍眉星眸的男子,“怎麽是你?”
劉钰點了點頭,“我是九皇子劉钰,你夫君把你托付給我,你必會護你周全。”
他目光清明,聲音坦蕩,不像曾經第一眼瞧見她時那般孟浪。
九皇子?雲小花似乎在哪兒聽說過這個稱呼,九皇子劉钰……
雲小花睜大眼睛,她想起來了,上一世,衛家被謀權篡位的三皇子劉霖抄家滅族,五年後,吳興郡鬧蝗災之時,九皇子劉钰清君側,殺入京城,執掌南國,成了新帝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朝中重臣護送糧食來吳興郡冶蟲施粥,然而終是等不及他們來,村子裏的人已經死光了。
“你怎麽了?”劉钰見她這驚愕的模樣,擔憂的問。
雲小花緩過神來,再次看着他,心中納悶,他可是将來的天子,兩世以來,在後面追着跑的小子,居然是未來的天子,簡直是讓人不敢相信。
若是風評極好的九皇子劉钰,她心裏反而不怕了,他如今目光坦蕩,眸裏雖有驚豔,卻也只是欣賞,并沒有什麽逾越之舉,也沒有讓她感覺到不舒服。
“你別擔心,很快就到籬城了。”劉钰安慰道。
雲小花點了點頭,方問道:“衛子晉在哪兒?他……他還活着麽?”她記得自己昏睡前似乎見到他了,他哭得像個淚人兒,雲小花在心裏不知笑了他幾回,昏睡中她還夢到兩人在吳興郡衛府的桃園裏,她摘桃花,他站在桃樹下望着她,她還拿他哭成淚人兒的話調侃他,他怒氣沖天,卻夠不到樹上的她,氣得團團轉。
“活着,但他在營州。”
雲小花期待的美眸裏燃了火,她立即起身,命令道:“停車,快點停車。”
劉钰錯愕,“你這是作甚?”
雲小花望向他,堅定的說道:“我要回營州去,我要去找衛子晉。”
“不行,你必須留在籬城等他,他把你交付給我,我不會讓你回營州受險的。”
雲小花停下手中的動作,回身,雙膝跪地,懇求道:“民婦別無他求,只求殿下去幽州的時候,去紀将軍府中找我姐姐奚氏,看看我的孩子過得可好,只要孩子安全了,我再無別的牽挂,請求殿下準我去營州,便是死,我也要守在他在身邊。”
“你竟然生了赴死的心情,你剛醒來,并不知道前因後果”劉钰挑簾向外抵語了一聲,屬下領命去了。
沒一會兒,杏雨抱着孩子進來。
劉钰解釋道“剛才孩子餓得直哭,只好在附近找來乳母,這下你醒了,孩子你得管好,營州的事,我與紀将軍會想辦法。”
雲小花從杏雨手中接過孩子,她怎麽也沒有想到,杏雨沒有把孩子帶去幽州。她撫上孩子白嫩的小臉,吻了吻,心生不舍,卻是擋不住她去見衛子晉的決定,只怪這個孩子生不逢時。
她狠心的把孩子交到杏雨手中,接着轉身,懇求道:“求殿下幫忙把孩子送去我姐姐奚氏那兒,我一定要回營州去。”
劉钰看她堅定的臉,心為之動容,也不枉他舍命相護,于是點了頭。
雲小花交待杏雨含香綠離三人好好照顧孩子,她決定孤身去營州,這一世只要能尋着他,他生她便生,他死她便死,不想重蹈覆轍。
劉钰為了不節外生枝,引人注目,只派了四名武功高強的護衛跟随左右。
衛府,也就是如今的軍師府,衛子晉看向手中的一縷烏發,接着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想起衛子晉居然敢偷偷拿走小媳婦的一縷發,心裏極其不爽。
孫玉若有所思的看着那縷頭發被他小心收起,嘆了口氣,暗忖:心之所縛,公子改不了了。
就在這時,有暗衛匆匆來報,“雲娘子來了。”
衛子晉臉色大變,怒道:“該死,這個蠢女人。”他這麽說着,腳步卻飛快的往小院子裏,眉間的狠戾頓時隐去,狹長的眸裏亮如星辰,眼梢微挑,明顯是帶着笑意,可那不薄不厚的唇卻緊緊抿成一線。
快到小院門口,衛子晉又止了步,回頭看着孫玉,孫玉一臉的氣極敗壞,剛剛動手行事,這個禍害又來了,公子的心又要亂了,忽然見他回身,不知他是何意?
“玉竹先生,你不是說她只愛我的富貴,只攀附于我的身份,如今冒死回營州,你怎麽看?”
孫玉跺腳,着急道:“公子,到這個時候你還想着這些有什麽用,雲娘子被咱們千辛萬苦的送出營州,這個時候趕回來,不就是給公子拖後腿麽?公子還是想辦法把人送出營州吧,咱們一行人個個都會武功,留她在這兒是個累贅。”
衛子晉卻是不動,堅持問道:“玉竹先生是不是該收回先前所說的話。”
孫玉被他惹毛,不服氣的說道:“那也得看她回來是何意思。”
因為孫玉的一句話,衛子晉也提了心思,兩人匆匆進了小院。
雲小花剛過城門,就被衛子晉的暗探發現,好在那人有衛子晉曾給她看過的櫻花印,她才堅信的跟着他過來,沒想衛子晉居然敢明目張膽的呆在雲家小院裏,也不怕隔壁的衛子謀發現。
衛子晉看到她時,她披着厚厚的裘衣站在樹下張望,她把自己裹緊,院子裏沒有燒地龍,初冬的營州已經冷了起來。
看到他,她拔腿跑了過來,衛子晉卻止了步,近身情怯,兩世都這麽沒有出息。然而他卻崩緊了臉,她像炮彈似的砸進他懷中,他的手卻是不聽指令的把她給攬緊。
“誰準許你不經我同意把我送出營州的,我以前就跟你說過,有什麽事兒,你不能把我送走,你不能背着我不經我同意,我是胳膊扭不過大腿,但是我會恨你、氣你。”雲小花一邊說着一邊捶打他的胸口。
衛子晉卻是再也怒不起來,拉着她的手往室內走去,外間着實太冷,她的手都涼了。這兩天一心只想着對付衛子謀,都不曾想,又到了營州的冬日。
內室依舊沒有燒地龍,屋子至少擋了風。
衛子晉緊緊的抱住她,直到她發洩了心中的郁氣,有些無力為止,他才嘆道:“我送你出營州也是有緣由的,你既然來了便暫時留下,只是你跟着我在營州太危險,這兒不比先前,如今我手中的人馬也不多,行差走錯一步,咱們就沒有活路了。”
“我便是智囊,也無計可施,這個時候你跟着我不就是送死麽,還要留下來麽?要不我多派些人送你出城,你也看到我平安無事了,也該安心的,何況還有咱倆的孩子,你跟孩子安全了,我才放心。”
“孩子我已經交付給九殿下,他同意了,這一世不管如何,我只要跟你在一起,便是死你也不能舍下我,我一個人活夠了,不想再那樣孤單的茍且偷生。”
雲小花下意識的說出口,伏在他懷中卻沒有看衛子晉的表情。
衛子晉呆呆的望着她烏黑的頭頂,忽然覺得這一世便是這樣死去也值得,上一世自己看不懂,有太多的顧慮,才會傻傻的拿許氏來氣她,才會同意她的請求,寫下休書,他終是明白,活着的人反而更痛苦,他那時一死,一了百了,也不知她臨死前到底經歷了什麽,重生回來的時候餓成那個模樣。
想到這兒,衛子晉心為之動搖,不知她經歷的那五年裏,朝局可有變動?真的如他臨死前那樣,三皇子劉霖奪嫡成功,穩坐朝堂麽?那時太子劉啓遠走邊關,其他諸皇子被劉霖圈禁起來,死的死,傷的傷,之後就沉寂了,唯有浪跡天涯的九皇子劉钰卻沒有半點音訊。
假若劉钰沒有死,若是他正好遇上被劉霖削權奪位的紀家軍,會不會也有可能成事?
“小花,咱們今晚一起對月飲酒如何?”衛子晉伏在她耳邊誘道:“今天咱們夫妻倆人痛快的飲一回,明日為夫就要全力以赴了。”
雲小花從他懷中擡頭,到這個時候只要衛子晉說的,她都會同意,不過是一頓酒,不過是醒後會頭痛,只要他開心便成,于是點了點頭。
☆、54.世外桃源
衛子晉吩咐孫玉下去準備點心酒水。
夜裏,兩人圍着案幾相對而坐,喝起了酒,酒依然香醇可口,雲小花只嘗了一口就忍不住連喝了好幾口,衛子晉見了也沒有阻止。
轉眼一杯下肚,雲小花伏在桌上暈暈乎乎,嘴裏卻叫着衛子晉添酒。
衛子晉反而放下酒杯,起身繞過案幾抱起雲小花往床榻上去。
陪着她躺下,衛子晉把玩着她柔軟的發絲,輕聲誘問:“小花,你還記得你為什麽離開衛府麽?”
雲小花眯着眼愣了愣,望着衛子晉,接着撐起上半身,抓住他的襟口,貼向他看着,咬了咬牙齒,“衛子晉,你沒有死?”
衛子晉的眼瞳微微一縮,順着她的話說道:“我怎麽能輕意的死,我放不下你啊。”
聽到這話雲小花的眼淚齊刷刷的往下落,“衛子晉,你沒有死,為什麽不來找我?你知道的,我告訴了你,我不會離開吳興郡的,除了雲家村,我還能去哪兒?你曾經不是帶我去過武康縣麽,那時你告訴我你會為我在那兒買下一片良田,再建個大院子,将來咱們就住那兒的,所以我不甘心,便去了那兒,可是你卻失約了。”
雲小花的手抓得越來越緊,扣子崩落,衛子晉卻是沒理,眼眶也跟着紅了,她果然想起的是上一世,那是她的心結,也是他的心結。時光若能倒流,他不會寫下休書,死也要拉着她一起,人生便沒有了遺憾。
“你哭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