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心裏苦 (1)
雲小花咬了咬牙,擡手一把打開他的手,譏笑道:“你早就是我的人了,莫非你還有異想?也對,你的那個青梅,就準備嫁給你做正妻,你是不是想着怎麽休了我娶她,正好,你休了我娶了她,她知州大人的女兒,必能保你衛家昌榮。”
這麽說着,眼眶都紅了,想起上一世那老婦帶着溫柔賢惠的許雅來衛府小住,她時常相伴衛子晉左右,衛子晉跟她談詩作賦,很是惬意,俨然把她這個正妻給放在了一旁。
正好那時衛子晉的腿已經萎縮,夜裏疼痛,夫妻間因此有了隔閡,再加上許雅和呂氏在中間挑拔,夫妻兩人見面就吵架。
那段日子,雲小花不想再去想,然而現在是在她的夢裏,她想把衛子晉怎麽樣就怎麽樣,她為何不能肆無忌憚一點。
衛子晉看到她流淚,心裏頭也不好受,今個夜裏,他一直猶豫着,他是清醒的,若是真的和她做成了夫妻,她明天以後會不會就逼着跟他和離,或是逼着要他寫休書,像上世一樣。
容不得衛子晉多考慮,雲小花卻是氣呼呼的剝光了他的衣裳,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衛子晉氣血上湧,一不做二不休,反身把她壓在地板上,他如今光着身子,她沒有可能還能穿着衣裳。
熟門熟路的把她的衣裳也給剝了,雲小花卻是笑了起來,“好你個衛子晉,僞君子,人前一副冷冰冰模樣,自持身份,人後卻是這餓中色鬼,誰信?誰會信?你盡會欺負我,欺負我這個傻瓜。”她這麽說着,使了全勁把衛子晉推翻,又坐在他的身上。
衛子晉被她撩得一身欲.火,無奈一笑,“這種事還是由男人來,你力氣太小,又不懂得使勁。”他輕輕一個翻身,又把雲小花給制伏了,單手綁住她的雙手舉向頭頂,很是認真的承認:“我一向就是個僞君子,我什麽時候說自己是君子了,在我心中,除了對你,其他人的生死,我為何要管。”
窗外,夜色正濃,樹影綽綽,馬廄裏時不時傳來馬駒的嘶鳴。
客棧三樓的一間客房裏,燈火通明,屋裏傳來女子一聲痛呼,接着傳來起伏不平的抽泣呻.吟聲,直到天邊泛了白肚,燈火才熄滅,聲音才歇下來。
清晨,門外傳來敲門聲,屋內兩人悠悠醒轉。
雲小花睜開眼晴,目光迷離,望着帳頂,一時間不知自己身處何處,可是全身四肢的酸痛之感卻使她為之一震,這種感覺着實太熟悉,上世剛成婚與衛子晉纏綿的那幾日,每日醒來都是這種感覺。
她動了動四肢,只覺得千斤重般,然而身側溫暖的身軀卻使她猛的一驚,側頭看去,正好看到衛子晉光潔的下巴,她不但窩在他懷中,還枕在他手臂上,他的另一只手随意的搭在她的腰間,兩人赤着身子,那暧昧不言而喻。
雲小花頗有一種驚吓過度,心髒承受不住之感,她伸手拂開衛子晉搭在腰間的手臂,咬牙切齒的喊了一聲:“衛子晉。”
衛子晉慢慢醒來,雙眸朦胧,長長的睫羽像把扇子似的打開,露出眼睑下的黑瞳,他瞬也不瞬的看着她,一臉的莫名。
雲小花咬着牙問:“你昨個夜裏對我做了什麽?”
他茫然的看向她赤.祼的上胸,那豐潤的胸.乳正抵住他的胸口,他臉頰微微一紅,只歉意道:“我昨個兒喝醉了酒,啥也不知道,為何……為何你鑽我懷中來了?”
“你也會喝醉酒?”雲小花不屑的冷哼一聲,“你的酒量向來就好,不過是一壇子果子酒而以,你占了我的便宜還賣乖,誰會信你。”
衛子晉一臉無辜,“我真的不知道,許是這酒有問題,這酒是杏雨叫人拿來的,不會是小二拿錯了?昨個兒有些貪杯,一壇子酒被我倆喝完,之後我也不醒人事,這會兒被你叫醒,我還覺得奇怪了,你怎麽鑽我懷中了,哎呀,我的手臂都麻了,動不了了。”
雲小花下意識的擡起頭,讓他把手臂收回去,他卻是不動,一臉的無奈,“我的手臂麻了,昨個兒夜裏指不定就這樣的睡了一個晚上,手臂不麻才怪。”
就這樣睡了一個晚上就好了,可是她身上的感覺怎麽會騙人,而且看看她身上密密麻麻的吻痕,怎麽可能沒有發生事情,吃幹抹淨就不認了,一切都怪那酒作怪。
雲小花氣的臉都紅了,她強撐着身體坐起來,門外還在敲着,雲小花沒好氣的問:“誰啊。”
杏雨答話:“公子,夫人,掌事的問我們幾時起程?”
衛子晉沒好氣的代答:“傳話下去,在此處呆個五日再說。”
雲小花側頭看他,“呆五日,不用了。”由于昨個夜裏的事,這裏她都不想呆了。
衛子晉卻是無奈一笑,“你現在這個樣子能出去麽?”
他剛才說什麽來着,不是把手臂給她枕了一夜,這會兒就自相矛盾了。
不過這會兒她着實是不方便長途跋涉,雲小花瞪了衛子晉一眼,沒再說話。她緩緩起身,一邊動作,一邊倒抽氣,每一個起身的動作都使她覺得酸痛無比,下.身更是無力。
衛子晉見她這樣,不由心疼,按住她,說道:“你別逞強了,再躺會兒,你要是餓了,我幫你把吃食端進來。”
倒是沒有被衛子晉伺候過,自己這麽不爽落,他卻是精神奕奕,着實是不公平,于是咬着牙同意了,她順勢躺下。
衛子晉利落起身,赤.身.祼.體的對着雲小花,半點也不害臊,雲小花不像他沒臉沒皮的,拉起被沿,側過身面向裏邊,床邊傳來他低低的笑聲。
吃飽了他是高興,她就受了苦。
好在衛子晉殷勤的把吃食端進來,沒有留丫鬟在屋裏伺候,他親自上前,坐在床沿,搖了搖雲小花的肩,“起來吃點兒,娘聽說你身子不舒服,親自給你煮了小米粥,還有一蝶子醬瓜。”
雲小花剛才眯了一會,聞到飯菜香,肚子着實餓了,于是起身,衛子晉順勢墊了一個軟枕在她身下,使她靠着床圍子,他拿着勺子準備喂給他吃。
雲小花伸手過來端碗,衛子晉卻是讓開,“在衛府,我不太方便,一向都是你伺候着我,如今在外頭,你身子不爽落,就別跟我客氣了。”
誰要跟他客氣,想想就來氣,既然他要伺候就讓他伺候好了,于是只顧着張嘴,還真把他使喚起來。
吃完抹淨嘴,雲小花準備下床,衛子晉扶住她。
來到外室坐好,雲小花喚來杏雨。
衛子晉安靜的坐在雲小花對面,正在悠閑的泡茶,就聽到雲小花把杏雨叫進來問話:“杏雨,昨個兒那壇酒是怎麽回事?”
杏雨一臉莫名的看向衛子晉,衛子晉猛的擡起頭來,臉色冷了幾分,冷眸對向杏雨,杏雨全身一抖,忙垂下頭去。
雲小花沉聲責備道:“昨個夜裏這酒壇子經過幾人的手?有沒有拿錯?怎麽拿如此烈的酒?不是讓你拿果子酒嗎?”
畢竟是跟了衛子晉這麽些年,又是一向穩重的杏雨,立即反應過來,面色帶着一股‘愧疚’,趕忙跪下認罪:“還請夫人降罪,昨個兒我拿酒的時候沒有留心,只道拿客棧裏最好的酒,忘記了公子交代的果子酒。”
衛子晉終于放下心來,不動聲色的去看雲小花。
雲小花第一次看到杏雨因為自己的質問而慌張,原本惱怒萬分的,忽然覺得沒有地方使,她總覺得這事兒哪兒不對,可是又說不上來,杏雨又這麽坦白的承認了錯誤,想起上世自己也得她照拂,對她的為人處事也很贊賞,人非聖賢,豈能無過,于是上前扶起杏雨。
杏雨看向一旁放下心來的衛子晉,心裏打鼓,再細看雲娘子的氣色,臉色紅潤、一身慵懶,這模樣莫不是昨個兒兩人喝了酒,終于在一起了,想起昨夜裏公子吩咐她拿最烈的酒,再想起今天他說的話,唯有這樣才解釋的通。
這麽一想,杏雨只覺得無地自容,公子怎麽這麽懼內,明明是自己想,卻是不敢承認,簡直是被雲娘子吃得死死的。
杏雨退下了,雲小花看着殷勤為她倒茶的衛子晉,越發覺得這事兒有問題,她坐在那兒看着對面四平八穩坐着的衛子晉,疑惑問道:“不是你吩咐的?”
衛子晉連忙搖頭,“并不是。”
“敢做不敢當呢?”
還真就敢做不敢當了,然而衛子晉卻是一本正經的說道:“小花,我會對你負責的。”
“誰要你負責了。”雲小花惱怒的說道,心裏郁悶的很,卻是尋不着人發洩,昨夜裏怎麽就信了衛子晉,說什麽果子酒不易醉,早知道就不該貪杯,淺嘗辄止也不會出現這種事。
怎麽也想不到,在她千方百計想與衛子晉撇開關系的時候,他們之間反而有了瓜葛。
衛子晉聽到她這話,臉色微冷,放在桌案上的手不由的握成拳,唇抿成一線,心裏很不是滋味兒,原以為兩人已經在一起,她怎麽也會對他生出一些眷念,沒想在她眼中也不過如此,枉費他昨夜裏煞費苦心。
雲小花瞥見他握緊的拳,心頭一震,看向他的臉,見他一臉沉郁,心裏更加不爽了,吃幹抹淨就算了,果然還是那個衛子晉。
雲小花不再說話,他剛倒過來的熱茶也沒有喝,直接站起身來。
衛子晉拉住她的手,“你上哪兒去?”
“去外面透透氣。”
衛子晉沒有放手,雲小花卻是沒有回頭。
他只好起身,從架子上拿下一件大氅順手為她披上,“秋天了,外頭有些冷,別着涼了。”
雲小花看到他關切認真的眼,又想起那一身吻痕,臉頰上發燙,忙往外走去。
到外頭,正好遇上莫氏,莫氏見雲小花把自個兒裹得嚴實,以為她生病了,很是心疼,拉着她的手來到自己房間,關切的問道:“昨夜裏沒有睡好呢?着涼了?”
雲小花紅着臉,順勢點了點頭,剛才衛子晉給她披上大氅她才想起來,全身上下的吻痕,還脖頸上也是,若不捂嚴實了,被人瞧見,不知要鬧多大的笑話來。
莫氏見她點頭,更加心疼,上前探了探她的額頭,再回頭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說道:“倒是沒有起燒,這天氣轉涼,咱們又長途跋涉,今日女婿說要停留五日,他說的對,這一路上雖然走得算慢,我們從沒出過遠門的,還是覺得辛苦。”
雲小花遂點了點頭,人卻神游天外去了。莫氏這麽一說,說了好大一串,雲小花抽着機會,很想跟莫氏說說昨個夜裏發生的事,可是又無從開口,最後猶猶豫豫的到了傍晚,雲小花就呆在莫氏房間,不曾出去,連吃晌午飯都是在她房間裏吃的。
母女一邊說話,一邊納鞋底,又像回到當年在雲家村的時候。白日裏莫氏下地幹活,到夜裏借着月光納鞋底,有時點上火把子,母女能聊許久。
到了晚上,雲小花還是不肯走,莫氏催促,雲小花卻是賴在那兒不動了,一會說自己身體不舒服,一會說頭痛,一會說肚子痛,聽得莫氏心疼不已,只好跑出去跟雲父說,讓雲父與兩兒子擠一塊兒去,順帶給女婿帶個話。
雲小花心安理得的在莫氏這邊睡下,夜裏,母女倆又聊了半宿,前世雲小花躲了起來,沒能回雲家村,到死都後悔不堪,做夢都想跟莫氏睡一張床,母女倆好好聊聊天。
莫氏依然是擔心她不懂事,擔心她與衛子晉相處不好。
到天亮,莫氏起身,見女兒睡得沉,便悄悄下了床。
剛推門出去,就聽到雲父從隔壁房裏出來,那不正是女婿的房間麽,莫不是昨個兒擠女婿那兒了。
雲父看到莫氏,見大清早的,廊下四下裏無人,疾走兩步上前抱住莫氏,嘆道:“女兒睡你這兒,我跟女婿一夜未合眼。”
莫氏奇了,問道:“為何不睡覺?”
雲父卻是無奈,“讓我怎麽說你,你長年睡我身邊,身邊一下子沒人了,睡得多不習慣,女兒有了女婿,偏要賴着你,看昨個夜裏女婿心情也不好,這夫妻之間啊,還是要睡一張床上的,小兩口估計鬧了別扭,你可不能縱着她。”
合着結了婚,母女倆就不能在一起親近了,莫氏瞪了雲父一眼,“說你什麽好,就一夜,看你猴急的,這裏可是走廊,你再這樣不安分,別鬧了笑話,我可丢不起這張老臉。”
莫氏這麽一說,原本要放開她的雲父不放手了,左右看了一眼,猛的蹭近,在她臉上啄了一口,才心滿意足的把人放下。
莫氏臉頰紅得發燙,趕忙拍下他不安分的手,罵了一聲“老不正經的”,便匆匆進屋裏頭去了。
雲父站在廊下吹風,女兒占了自己的房間,他無處可去的感覺,又喝了一夜的酒,酒氣有些上頭,于是伏在雕欄上醒酒。
雲小花醒來,伸了個懶腰,終于不用睜開眼就看到衛子晉,從沒有過的輕松。
母女兩都不理會外頭幹着急的男人們,兩人在屋裏頭吃了早飯,莫氏提議出去走一走,雲小花卻是搖了搖頭,她身子略舒服了些,可脖子上的吻痕還沒有淡去,她不想出門被人看見。
莫氏也是一個不喜歡逛街的人,于是母女倆就守房裏納起了鞋底來。
衛府的下人得了令,在客棧裏歇上四五日,有不少下人左右無事,便上了街。
綠離和含香兩人從街上回來,手裏提着一籃子點心,都是公子交代的,着意為雲娘子買的。
兩人從客棧門口進去,正好門口停下一輛漆黑的馬車,有主人掀簾子出來,一臉風塵仆仆的。
小厮上前接手,雲飛從馬車上跳下,上前扶住其母林氏,林氏兩鬓略現銀發,夜裳看着樸素,做工卻是到位,袖口和襟口繡的纏枝蓮,那繡功卻是一絕,繡什麽像什麽。
林氏下了車,接着從馬車內又走出一位少女,十五歲的模樣,人長得水靈,眉目清秀,穿一身耦荷色衣裙,露出纖細的腰身,她是雲三娘。
雲飛剛要上前扶住雲三娘下車時,就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向客棧去了,當下一喜,松開雲三娘的手,趕忙追了進去,後頭林氏喚人,他不聞不問,只顧着追趕前面走得極快的兩位丫鬟。
一路追去,轉眼進了一處小花園,雲飛眼看着要追到兩人,就見前頭兩人停下腳步,其中一位丫鬟回頭看來,他下意識的往一旁躲去,躲到了一根圓柱後頭。
含香見四下裏無人,方問道:“綠離,你說的可是真的?雲娘子從不曾跟公子圓房?”
綠離一時嘴快,說出了口,好在是含香,不過若不是含香,她也不會與之親近,話說到這份上兒,只好硬着頭皮點頭,“含香,我正為娘子着急,在衛府,我還曾聽人說衛家族老們要給公子納妾,我也曾勸着娘子,可是娘子沒有理會,要不咱倆跟杏雨說說,她的點子最多,咱倆在這兒猜來猜去也沒有好法子。”
含香當然是向着公子的,除了綠離向着雲娘子啥也不懂外,她跟在杏雨身邊,懂了不少東西,公子千般疼着雲娘子,沒想兩人都同睡一個屋好幾個月,居然沒有圓房,着實是驚奇,也為公子捏了把汗,公子真是不容易,必然心裏是很難過吧,是該同杏雨好好商量一下了。
于是拉着綠離匆匆往前去,交代道:“此事不能告訴任何人,咱們私下裏說說便好,以後可不能多嘴。”
綠離點頭,“我省得,旁人我還不願意親近。我就是為娘子着急,在我老家村裏頭有個說法,新婦入門兩年不能生下孩子,長輩就可以為小輩納妾,如非是家裏窮得響叮當,連鍋都揭不開了,否則多半都會肯的。”
“不過一般新婦入門,将養兩年,生下孩子不成問題。”
倒是這麽一回事,不僅綠離着急,含香也着急。兩人再也沒有多說,匆匆往院子裏走去,決定去尋杏雨商量此事。
兩丫鬟走了,身後躲在圓柱後頭的雲飛,卻是驚得目瞪口呆,雲丫頭嫁入衛府這麽久,居然沒有同她夫君圓房,這個消息實在太令人震驚。然而他卻是松了口氣,心情暢快起來,轉身往回走。
雲小花在莫氏這兒賴了一日,又到了傍晚,她還是想賴着不走,雲父卻是進來了,坐在外室不動,莫氏有些左右為難。
吃了晚飯,衛子晉過來接人,雲小花有些氣極敗壞,衛子晉拉着她的手道歉,“我昨天語氣不好,你別生氣,這就跟我回去。”
雲小花看着坐在輪椅上的衛子晉,心裏直罵他“僞君子”,這人還真是什麽話都說得出口。她為了什麽動氣,他又不是不清楚。
莫氏也覺得自己有些慣着女兒,小兩口正是濃情蜜意之時,她也不能處處都依着這孩子,于是同關父一起把雲小花半推半就的送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房間,雲小花掙開衛子晉的手轉身,直接來到窗臺下的長榻中坐下,看到茶幾上熱氣騰騰的茶,雲小花正覺得口渴,剛要拿起來喝,衛子晉卻制止,“那是我剛才喝過的,你等着,我給你新泡一壺。”
等他再新泡一壺,她可沒這耐心,沒有理他,徑直喝下去,衛子晉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她飲下,待她放下杯子,喉間莫名的覺得口幹舌燥。
夜裏休息,雲小花直接抱了一床被子睡長榻上,在衛府也不是沒有睡過,倒不覺得什麽,只是半夜,衛子晉待她睡着了,起身下床,把人抱回床上去。
把她攬入懷中,心中只覺苦澀,兩人明明成了親,走的是正路子,偏偏跟她過夫妻的生活卻是這般野性,那夜是舒爽了,接下來的日子,自己還有得熬,這心結,她何時才得解?
想起這事,衛子晉又忍不住想扇自己耳光的沖動,上世他但凡能淡然一些,別用許雅來刺激她,這世自己也好過些,當真是上世的因這世的果,自己給自己找罪受,也活該。
雲小花怎麽也沒想着,自己又睡到他懷中去了,上次他還能賴在杏雨身上,她有氣無處發,這次看他想說什麽來着。
衛子晉被雲小花弄醒,摸了摸發痛的耳朵,嘆了口氣,說道:“不是我說你,昨個夜裏我正睡得香,你就晃晃悠悠的爬我床上來了,把我吓了一跳——”
“你就編吧,在衛府我怎麽不爬你的床。”雲小花沒好氣的推了他一把,他居然一個不穩,差點摔床下去,雲小花見狀松了手。
“我怎麽知道你的,你自個兒喊冷,我聽着也心疼,你晃晃悠悠走來我還能拒絕……”
真是把雲小花給氣笑了,“你能不能敢做敢當,你簡直……你簡直是無恥。”
衛子晉不說話,他在她面前就不敢做敢當了,不說話,自個兒穿衣去。
雲小花心裏郁悶,這人越來越厚臉皮不說,跟上世完全變了個樣子,以前那麽愛面子,但凡她話說重幾分,臉就冷了,轉身就走了,哪像現在,随她怎麽罵怎麽說也不還嘴,還自得其樂。
再跟他呆一起,指不定被他吃幹抹淨,于是匆匆下了床,兩人互看不順眼的穿上衣裳。
雲小花轉身出門,衛子晉忍不住在後頭追問:“你上哪兒去?”
雲小花回頭瞪了他一眼,沒說話,直接推門出去,門外正遇上杏雨和綠離,兩人手中端着食物,她喊上綠離,往小花園去了。
來到小花園裏,坐在涼亭中,這天氣越來越冷,到營州過不了幾日就要過年了,這一路上趕來,雲小花越發覺得冷,穿上狐裘,內裏還穿上襖子,整個人顯得臃腫。
到營州的院子裏,應該有地龍吧。
“小花。”
“小花。”
一男一女兩聲呼喚,把雲小花的思緒拉了回來,回頭看去,居然是雲飛和雲三娘,異鄉遇故人,心下激動,上前相迎。
“你們怎麽來了這兒?”
雲飛沒說話,目光追随着雲小花,看到她身上披的白毛狐裘,襯得那張粉雕玉琢的臉,眉眸明亮如星辰,她拉着雲三娘,往他這邊看來,捉住她激動的目光,心裏一片燙熱。
她居然沒有與他夫君圓房,她不是喜歡衛子晉麽?當年哭着喊着也要嫁給他,為何兩人會沒有圓房呢?
雲飛向來話少,雲三娘代答:“雲飛跟他娘要去營州,伯母一路上無人照顧,于是我也跟着來了。”
雲三娘對雲飛的感情,雲小花是知道的,三個人一起長大,雲小花十歲那年遇上衛子晉,倒是成全了這兩位青梅竹馬。雲飛要去營州,三娘跟着去是必然,只是雲飛和他娘為何要去營州呢?莫非在那邊還有本家親戚?
問起這個問題,雲三娘卻有些局促,反而看向雲飛。
三人圍着石桌坐下,綠離端來點心,雲飛見雲小花這般好奇,忍不住想把自己的身世告訴她,反正到了營州她也遲早會知道的。
于是說道:“我娘是晉王紀卓航的前妻,我是紀卓航的兒子,我還有一個哥哥,叫紀石聿,還有一位姐姐,叫紀玲芳。”
雲小花露出驚訝之色,“你居然是晉王的兒子?”
雲飛點頭,他目光深深的望着雲小花,接着說道:“當年我娘懷着我離開了我爹,我爹以為我跟我娘死了,所以沒有派人來尋,我娘一戒婦人,帶着我生活不易,生下我便送去了雲家村給了阿嬸,後來輾轉之間我尋得娘親,才知道自己的身世,這次去營州,我娘想讓我認祖歸宗,之後或許留在營州,或許回到吳興郡去。”
他的身世竟然這麽複雜,當年晉王痛失前妻,中途好些年沒有娶妻納妾,後來不知道怎麽回事,居然娶了衛子晉的姑母衛月蓉為繼室,然而兩人在一起好些年也沒有生下一兒半女,之後衛月蓉與他和離,回到本家湖州。
莫非當年之事事出有因,其中更有隐情?
“怎麽也想不到咱們三人還能在營州聚在一起,若是可以,不如就呆營州,以後咱們三人也好做個伴。”雲小花拉着兩人的手,笑道。
雲三娘雙眸明亮,望着雲小花,正要點頭,雲飛卻道了一聲“好”,那目光望着雲小花明媚的臉有些癡了,雲三娘側首看來,只覺得心中苦澀。
雲小花還沒有見過雲飛的娘,乘此機會,正好去拜訪一下老人家,于是叫綠離拿了上等參作禮,跟着一起去了東邊小院。
雲小花他們住在三樓,雲飛一家卻住在二樓,跟着兩人來到二樓一間小房裏,房間格局與上面的差不多,是個兩進的。
晉王妃林氏四十歲不到,生下三個孩子,經歷過人生起落,卻沒有一臉風霜,并不顯老态,反而精神奕奕,十分樸素,再加上她原本五官精致,又是官家女,雖是布衣加身,也掩不住她與生俱有的貴氣。
人的美貌分幾種,有的人五官好看,有的人身材珑玲有致,有的人氣質雍容,林氏便是屬第三種,那份別樣的氣質,站在她身邊的人都自覺不如,不知不覺被她吸引。
她看到雲小花的容貌,不免眼前一亮,接着看向幺兒,見他目光始終追随,不免內心一嘆。
雲小花向她行禮,叫綠離送上禮物,林氏含笑收下,她身邊沒有随侍丫鬟,雲三娘便順手接過。
三人坐下,雲三娘下意識的站在林氏身後,随時服侍,那一副服侍婆母的架勢,雲小花看着也是心頭一熱,三娘比她的脾氣好多了,在衛府,她可是從來沒想過要服侍呂氏,不過若是呂氏能有林氏這般明事理,她或許也會這樣吧。
林氏卻心痛雲三娘,拉住她的小手,把孩子安置在座中,說道:“你且坐,我長年累月一個人過慣了,沒有這個必要。”
有了林氏這一句話,原本被林氏那雍容端莊的氣勢給帶動的氣氛瞬間緩和了下來。
正好他們還沒有吃早飯,雲小花便跟着他們一起吃了。餐間,林氏親和,也算善談,問了雲小花不少問題,得知她是衛家嫡長子正妻,籲了口氣,看她便順眼多了。
飯後點心,四人坐在窗下飲茶聊天。
雲飛坐在雲小花對面,自始至終便沒怎麽說話,看着雲小花一颦一笑,不知不覺就看癡了。
林氏低低咳嗽一聲,雲飛緩過神來,上前為林氏斟了一杯茶水。
這時外頭傳來敲門聲,是綠離的聲音,還有杏雨,“雲娘子可有在?”
雲小花跟兩位兒時夥伴正聊得暢快,聽到這一聲呼喚,不由褪下笑容,自從她跟衛子晉有了那一層關系後,他似乎粘她粘得緊。
林氏起身,順帶送客,雲小花與雲三娘兩人手拉着手惜別,好在到了營州,她依然還能尋三娘說說話兒。
出了門,雲飛忽然在後面追問:“丫頭,聽說你們在此停留了幾日,你們打算什麽時候出發?”
若是一路上能做伴,那敢請好,她看向雲飛和雲三娘,兩人臉上都帶着希冀的目光,說道:“大概明日,我得回去問問夫君,你們打算幾時起程?”
“我們等你們一起。”雲飛立即答道,又傳來林氏一聲聲咳嗽,雲飛忙去照應,雲小花點頭,領着兩丫鬟走了。
到拐角,雲小花才停住腳步,回身問杏雨,“這麽急匆匆的尋我,可是出了什麽事兒?”
杏雨心裏喊苦,面上卻是不顯,恭敬回答道:“奴婢見娘子大清早的去了小花園,沒有吃早飯,有些着急,不免去小花園尋人,沒想娘子不在,心中擔憂,便跟着尋來了。”
果真是她個人的意見,不是衛子晉的意思?雲小花有些納悶,不過想着衛子晉還不至于粘她粘到這地步吧,他這人向來冷靜,不至于把時間都沉迷于兒女私情,一路上見他也有不少事情處理,哪還顧得上。
這麽一想,又覺得杏雨挺關心她的,算是自己錯怪了。
回到屋中,只見桌上放置着不少點心,細看,還是這幾日不曾吃過的,便是面條就有幾樣:筍菜淘面、卷魚面、齑肉菜面……
點心又是好幾樣:肉酸餡、千層兒、炊餅……
零零整整一桌子,每樣來一些,還冒着熱氣兒,不得不讓雲小花懷疑,果真是杏雨自作主張叫她回來的?不是衛子晉派她過去尋的?要不然這些吃食怎麽就這麽剛剛好呢?
衛子晉坐在窗前飲茶,看到她進來,待屋裏無人,他起了身,來到桌前坐下,看着她問:“沒有吃早點吧,過來吃些。”
“我已經吃過了,跟雲飛他們。”雲小花這麽說着仍是坐下,看到熱氣騰騰的面食糕點,來了興致,伸手拿起筷子,還是忍不住偷吃兩嘴。
衛子晉卻沉着臉說道:“你不是吃過了麽?”
被他這麽一說,雲小花的臉都紅了,吃到嘴的美味還是要吞下去,“我看着好吃,不能再吃點麽?”
☆、37 番外(上一世)
衛子晉感覺到自己的腿再沒有康複的可能,夜裏他時常被痛醒,那種錐心刺骨的痛使他有些麻木,可是看到媳婦那張明媚的臉,他又有些不甘心,于是吩咐孫玉進京找來丘太醫。
歷經兩個月的腳程,丘太醫來了,衛子晉卻有些恐慌,下人來報,他晾着丘太醫,等了一個下午,到傍晚,下人又來催促,就連孫玉也來了,他明白他的心情,卻是閉口不言,只道那丘太醫性情直爽,卻是醫術高明。
他知道,不管自己怎麽樣,今個兒無論如何,都得得到一個答案的,他的腿疾到底還有沒有一絲希望,餘毒能否解去,全看今日。
孫玉推着他的車往主廳去,一路上兩人默默無言,卻不想從花園裏走出來一個桃紅色身影,正是自家媳婦,她今天來小院了?倒是稀客,不知她夜裏會不會留宿,會不會留下來陪他吃上一頓晚飯。
衛子晉看到她看了過來,身子立即坐得端正了一些,又下意識的理了理衣襟,雙手攤開在膝頭,回望向她,她局促了一會走了過來。
衛子晉看到她活潑的雙腿,又想起那金絲繡鞋裏的一雙小巧玉足,曾經他握在掌心把玩,愛不釋手。
“今晚一起吃晚飯?”一把甜軟的聲音,聽得衛子晉心頭一酥,下意識的點頭,本想開口,可看到她得到答案後那喜笑顏開的臉,心裏莫名的也高興了,似乎不需要言語,便是再去面對丘太醫,面對自己即将得知的噩耗,似乎也不覺得恐懼。
“你這樣就是同意了,我這會兒就去吩咐小廚房,要不我親手做面條給你吃?你可喜歡?”
“可。”衛子晉簡單的應了一聲,孫玉便推着他往偏廳裏走。
他沒有回頭,卻聽到那細碎的腳步聲輕快的跑遠,心裏莫名生出期待。
經丘太醫望聞問切一番,丘太醫坐下,嘆了口氣,說道:“餘毒未清,便是毒瘤,可惜中毒時日太久,到這個時候來找老夫,老夫也無能為力。”
孫玉聽了一臉的悲傷,衛子晉卻一臉淡然,他內心其實已經有了一個答案,他這一輩子是不可能再站起來了的。
然而丘乙又接着說道:“老夫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