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新婦入門不到一年呢,家裏就這般不容忍了,着實是寒了小侄的心,下次族會,我是不是該向族裏人提出分家,遠離這是非之地,否則小侄連媳婦都護不住,活該孤冷一輩子。”
衛家祖訓,不準子孫分家,分家就逐出族姓。他居然為了一位無權無勢的農家女要鬧着分家,不是他腦子有病就是他産生了幻聽。
“侄兒,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這種話若是傳入族老們那兒,恐怕成了真,對你也沒甚好處,還落下一個婦人之仁,不配為衛家子孫,逐出本族的下場。”
“二叔,我這也沒法,衛家人不給我活路,為了保命,去掉姓總比命要好的,我這人一向惜命。”衛子晉雙手攤在膝前,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衛君逸眯了眯眼,忽然有些看不透這位年紀輕輕還不及弱冠虛齡的小侄子,他這是什麽意思呢?以退為進?居然讓他有種對上老辣的衛君言的感覺,衛君言是衛家家主,也是衛家族長,久居上位半生,而眼前的他卻是個十幾歲的少年而已。
“族老們倒是挺樂意看咱們笑話的,兩浙這般大,衛家人遍及,不說庶支,便是旁支不知幾多,有些親戚連名都不記得了,甚至至死都不曾見過面,卻都受着衛家的庇護,生死都掌握在衛家家主身上,這個族長之位不知有多少人羨慕呢,咱們大房嫡支,必然是大家關注的焦點,巴不得能亂一亂,鬧幾個笑話去。”
“侄兒這說的什麽話,你就算分了家,離開了衛家,你血脈裏流的也是衛家的血,何況你如今還沒有分家呢,便把自己區分開來,疼媳婦沒有什麽不好,但過分的疼愛那便失了志氣,只守着那點閨房之樂,作為衛家大房嫡長子,你這頹廢的模樣只會讓許多人笑話了去,将來再有什麽造化,恐怕是沒有的了。”
“侄兒這雙腿也別想有什麽大造化了,能守着媳婦好好過日子就是最大心願,你們何必來惹我不得安寧,真要到了那番,也休怪我破罐子破摔。”
“長義。”衛君逸忍不住喊出衛子晉的字。
“二叔還是回吧,這事兒你但凡仔細想想就知道來龍去脈了,聽說最近呂家手頭拮據,呂家接了宮裏修繕一差,有批木材遭蟲蛀,運到京城方發覺,恐要遭殃,正托關系四處疏通,所費銀兩不是個小數目。”
作者有話要說: 春春打滾求收求評,今天居然忘記更新,還好上來瞧了一眼。愛你們,麽麽噠!
☆、兩世的情
衛君逸大驚,“你說的可是真的?”
“你查查便知,我又何必騙你。”
衛君逸聽到這個消息再也不淡定了,現在就是自家女兒有了生命危險也阻止不了他去查這樁事,這關系着整個衛家,特別是窮迫的二房,三房至少還有老太太偏愛,多少留了些私房錢給他們。
人一下子走了,雲小花卻有些木木納納的晃不過神來,兩世經歷交錯,剛才衛子晉說的那番話,不由使她陷入上一世。
衛子晉好面子,上世他從來不把這脆弱的一面這麽風淡雲輕的說出來,那他剛才的話裏頭又有幾分真又有幾分假呢?依着他的性子,他是絕不可能把自己最疼的地方展現如來,莫非這世他想開了,把這些都放下了?抑或是為了騙衛君逸?畢竟如今的衛子晉還沒有與二房三房抗扛的實力。
衛子晉望着發呆的雲小花,唇角自嘲一笑,擡手示意,杏雨把輪椅調了方向,往書房而去。
綠離上前拉了拉雲小花的袖口,她緩過神來,看到綠離,她忍不住責備道:“你剛才傻呢,敢真的動手上前推她,他們拿我這個新婦沒有辦法,反正是個農家女,不懂規矩是對的,你可不行,他們若是對付你,我是保不住你的,這衛家最不缺嘴皮子上的功夫,死的都能說成活的來,便是當家主母要想護住身邊犯事的人,也沒有這麽簡單。”
“這次他們走了便算了,下次你可不準為我出頭,我自有分寸,他們拿我這新婦也沒有辦法。”
綠離被雲小花這麽一訓斥,心裏有些委屈,擡頭悄悄打量雲小花的神色,卻見她眉目間溫和,反而像是長輩訓斥小輩的模樣,就像她娘老嫌她笨手笨腳的幹農活,不利索。
于是上前抱住雲小花的手臂,“娘子,我知道了,我全聽你的,下次不敢了。”
雲小花望着自己臂上挂着的某人,心裏莫名有種養了個孩子的感覺,看到她總讓她想起自己剛入衛府時的模樣,不知受了那老婦多少苦楚,果真要說起來,恐怕這張臉也的确惹人恨。
她這麽壓迫她,無非不想她在家主面前露臉罷,至于後頭把她設計送上衛子晉的床,恐怕是為了落衛子晉的臉,使他在雙腿殘疾的份上再加多一條利令智昏、只貪圖美色、無當大任之能的人,那麽這衛家家主之位必然是呂氏的大子衛子秦的了。
雲小花回到院子,這莫名的鬧劇就這麽莫名消停,可是下午時分,呂氏派了婆子過來,下人傳話,說這位嬷嬷是專門來教新婦學衛府規矩的。
果然還是這一招,兩世都一樣,借此招消消她新婦受寵的銳氣,也不知他們哪點看到她受寵了,上世衛子晉覺得她出身不好,又做了這種厚顏無恥的舉動,他怎會寵她,連兩人在一起纏綿的次數都數得清。
這世就更不用說,互看互不順眼,至于新婚之夜的那股熱情,歸根結底無非是看到她容貌好,又是豆蔻年華。如今再看到她彪悍的一面,農家女的本性,他還會對她留眼,便是不曾有。
“娘子,該怎麽辦?我看這次那嬷嬷過來就不懷好心的。”綠離擔心極了,急得有些團團轉。
雲小花笑了笑,“急什麽,晾她一晾。”
“那然後呢?”
“然後?然後打出去,那老婦又能耐我何,現在衛府上下都不敢動我,動我只會敗壞衛家的名聲,不容新婦,看誰還敢嫁進來。”
“這樣處處提防的日子要防到幾時去?娘子,我有些看不懂了,還是在娘子面前輕松,可是我又擔心娘子,雖然姑爺寵着娘子,可是姑爺也要忙大事,不能事無巨細的關注得到,這衛府後院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才發現,雲小花瞪了她一眼,忽然問道:“你說姑爺寵我,怎麽個寵法,我怎麽不知道。”
說起姑爺的事,小丫頭就來興致了,把那當家主母的貼身嬷嬷忘之腦後。
“娘子怕是不知道,每日早點該吃什麽,怎麽個吃法,姑爺都會派人去買,小廚房裏做的不要,郡裏有幾家最出名的食肆,清晨開門便排了不少人,都道是大富人家家裏的仆人已經為主人等着了,可是只排隊還不算,為了保持原汁原味兒,竟然讓下人跑遍東南西北坊市,又快馬加鞭趕回來,那早點給娘子端上桌上還是熱騰騰的新鮮出爐的。”
“只不過一些早點呗,他是沒有受過窮,哪懂得莊戶人家的苦,能有個白面饅頭都是美食,他這般作态放在富家女身上那是寵愛有加,放在我一戒農女身上,卻是白白勞累了這麽多下人,又是何苦呢。”
雲小花的話落到綠離耳中,小丫頭竟說不下話去,回想起家鄉,眼眶都紅了,吸了吸鼻子。雲小花擡眼看她,“這就哭了,你已經入了衛府,這裏雖是狼窩卻也是金窩,苦不着你,早上的早點你吃了多少,我看着是姑爺寵你罷。”
小丫頭破涕為笑,“娘子也真是的,你吃不完我幫着吃的事,可不能讓別人知道,要是傳入姑爺耳中,指不定哪日娘子就找不到我了呢,不對,姑爺不是那樣的人,最多受受皮肉苦罷。”
“你倒是挺了解他的。”雲小花啼笑皆非,也只她一根筋的認為他好,衛家人哪有人沒有幾點保命的手段,她就曾見過他狠辣的手段,雖然事後被他訓,以後不準她入他書房。
“你若是真想你爹娘,就多掙些銀兩回去給他們花銷就好了,嗯,我看你左一句姑爺又一句姑爺的,不如上姑爺面前說幾句讨喜的話,指不定會有打賞,他向來慷慨,出手便是百兩百兩的,你看如何?”雲小花笑看綠離。
綠離憋紅了臉,“娘子再這樣取笑我,我就去外面候着不進來了。”
喲,還有這樣服侍主子的,還給主子甩臉子了,這小丫頭。
“行了,跟你說笑的呢,你這直爽的模樣往他眼前一站,別被他的眼神給凍死了。”雲小花收起嬉鬧的心情,說道:“做點正事兒吧,咱們雙手雙腳,四肢健康,哪有賺不到錢的道理,衛府有錢那是他們的,咱們自己賺自己的。”
綠離有些不敢置信,上前一步,渴望的看着雲小花,“娘子,就咱倆,能有什麽好法子能賺到錢?”
“哎呀,賺錢的法子多着了,只有你想不到的,便說吃食,這府裏桃花多,咱們可以偷些桃花回來做桃花鲊,香椿鲊,各種瓜果蔬菜鲊,做好後往西郊城隍廟一送,那邊最多外地來的苦力工還有走商小販,手中錢不多,勝在量多,定時定量送去。”
“就地取材,費的錢也就面粉、鹽和八角等作料,作料不用太多,咱們郡上的富人吃慣了這些,可那些窮苦的人并沒有吃過,不用費太多銀兩賣的也便宜,若想再多賺些,記得多放些鹽,份量少些卻能使人下飯便行了,晌午一次,傍晚一次,只要送去便能一搶而空。”
“再一個法子,上面說的是菜,飯也可以想好,比如府中打豆腐的豆渣收集起來,下人多半拿去賣給養豬戶,你截住把它買下,往那大鐵鍋裏下一點點油翻炒下,幹實一點了掩着籃子送出去,必然不少人搶着買。”
“竟有這樣的生意?”綠離不敢置信的看着雲小花。
雲小花苦笑一下,這些都是她前世做的,那桃花鲊是大廚房裏一位師傅教的,費了她一兩銀子學會,後來她開始嘗試着做各種鲊,只要能入口的,越便宜的越好,主要是用了這手段,便是最最普通的冬瓜,只要不說出去,人家也不知道那是什麽,只覺得美味無比,價比肉錢。
那婆子左等右等都沒能等到正主兒,臉色有些不好,一個農家女,居然還敢給她一個主母身邊的貼身嬷嬷甩臉子,呆會來了,必要借勢懲罰一下才行。
沒想終于等到人來,卻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人木木納納,一看就是從哪個小山村買回來的奴婢,還是個新面孔,那樣的主子也只配得上這樣的奴才。
那婆子挺直了脊背,準備開口訓話時,綠離行禮說道:“真是對不起,這幾日姑爺來得勤了些,娘子還躺在床上起不了身,姑爺這般寵着娘子,娘子也不好拂意,左右不能兩全,只好派奴婢過來請罪。”
不要臉,這閨房之事還四處宣揚,有沒有一點羞恥,新婦入門總要寵着幾日,有什麽好炫耀的,果然是持寵而嬌。
那婆子似抓住了新婦天大的把柄,當即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書房內,杏雨學舌,把綠離說的那一段話盡皆說給衛子晉聽,說完,杏雨臉都紅了,也虧得那小丫頭不懂事,雲娘子讓她怎麽說就怎麽說,連委婉一點都沒有。
衛子晉聽後,挑眉望着桌案前的美人圖,一位穿駝色繡花窄袖襦裙的小丫頭爬到一棵桃花樹上正四處警惕的張望,只見那她明眸皓齒,宛如桃仙頓現。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便是沒見着真人,只這副畫便使人心之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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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杏雨見主人盯着那畫看得入神,唇角若有若無的淺笑,眉目卻是難得一見的溫柔,再細看那畫中女子,不正是雲娘子麽?只是為何會穿着一件二等丫鬟的衣裳,雖沒有如今這般雍容華貴,卻隐在這桃花之間越發顯得出塵與脫俗。
許久,衛子晉收回目光,交代:“把畫裱好,不要弄亂一絲。”
“是。”
衛子晉忍不住又交代一聲,“你們小心些,去東坊尋那容師傅,別聲張。”
“是。”
就在那教導婆子回去與呂氏一番細說時,下人進來傳話,說內務院裏松合院派人領走了一批上等好參和燕窩阿膠,說是給新婦補身子。
呂氏聽後沉了臉,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問道:“上次我交給內務院在胡商那兒購來的上等參,還有那些燕窩阿膠你們都有收拾好吧?”這些她是準備送給府尊太太和貴女們的。
那傳話的下人聽了,臉色變白,只道:“容我再去細探。”
呂氏眉角跳了跳,“你快去。”
沒多久,那下人又回來傳話,這時臉色灰白,“松合院拿走的便是那些,大公子發話,一定要上等的,內務院一時沒留意就被大公子身邊的大丫鬟給拿走了。”
呂氏氣得拍桌子,“前個兒我還跟府尊太太和貴女們承諾的,這會兒就撂我梁子,是覺得我這個當家主母沒有威信可言了麽?”
“去,派幾個壯實的護院,去松合院給我取來,那妖婦我必須懲治,不把我這個婆母放在眼中,端得好架子,又無娘家托襯,只不過是個農家女罷。”呂氏暴跳如雷的下了命令,那邊下人顫顫巍巍下去傳話了。
一隊護院齊刷刷闖進松合院,先前那教導婆子帶着兩個粗壯的丫鬟直接沖了進去,沒想正遇上綠離幫雲小花洗頭發。
雲小花聞着這發水味道有些不對,問綠離,“今個兒的味道有些不同,是換了配方了不成?”
綠離笑了笑,“姑爺剛才派杏雨送來的,經丘先生調配好,說這裏面有一支參是從東胡收集而來的上等參,味道比那營州的還要濃些,對頭發滋養最好。”
“左不過是頭發吧,有必要弄得這麽慎重,上等參出手就有,這衛家果然是個金窩。”
“金窩的确是個金窩,不過很快你們就知道恐怕無福享受了。”外頭一直隐忍站着偷聽的穿褐色對襟窄袖褙子的婆子冷笑一聲,挑簾進來,厲眸看着兩人,倒是享受啊,用上等參加乳蜜加茶油,便是當家主母也舍不得這般用,難怪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頭發,原是這樣養起來的。
美人嬌,消金窩。
那婆子往左右使了眼色,兩個粗壯丫鬟上前把雲小花從鮮奶花浴裏拖出來,赤着身子,只見那盈白的肌膚嬌嫩的能擠出水來,胸前丘壑起伏,看得兩個丫鬟面紅耳赤。
雲小花一時間沒有反應出來,只覺腰間一痛,身子一涼,再細看,居然赤着身子站在幾人面前,臉腮一下子變得通紅,她連忙撈起架子上的長衣往身上一裹,鳳眸瞪來,把那婆子怔了怔。
這架勢,眼前之人果真是位農家女?那婆子仗着主子的實力壯了壯膽子,怒斥道:“還不把這惡婦拖出去。
這邊綠離已經忍耐不住,上前一把把婆子推倒在浴桶裏,那婆子入了水,吓得猛拍手腳,越是緊張越怕的急,嘴裏鼻裏灌了幾口洗澡水。
這邊兩位精壯的丫鬟與綠離打了起來,雲小花也不是省油的,雖然這一世養得嬌氣了些,幫着綠離上前打人,沒想兩人合夥還把兩丫鬟按倒在地,騎在兩人身上,雲小花得意一笑。
三個人被雲小花給綁了起來,剛打了結,外室有了腳步聲,雲小花一驚,給綠離使了個眼色,剛起身整理身上胡亂的衣裳,沒想衛子晉已經被杏雨推了進來。
雲小花看到衛子晉,吓得趕緊攏起胸前,可惜她剛才一時着急,拿的是對襟褙子,腰部若隐若現的露了出來不說,衣裳下頭因沒有穿上裙子,露出潔白如玉的雙腿,一雙精巧的玉足祼露在外。
衛子晉面露急色,然而入內卻看到地上三個衣裳淩亂五花大綁的下人,他嘴角抽了抽,方擡首看向雲小花,卻見她這般可憐模樣,倒吸了口氣,目光停留在她的大腿根處,那兒隐隐約約,使他移不開眼,最後強忍着往下卻看到她精巧的玉足,喉結滾動,再也不想移開眼去。
綠離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有些不對勁,看到杏雨向她使眼色,起忙拉着雲小花往簾後躲着整理衣裝去了。
那雙玉足消失,衛子晉的目光卻追着那雙玉足看向那繁複的帳幔,許久,移開目光,擡手示意,杏雨把輪椅推向外室。
到了外間等了一會,雲小花才紅着臉出來,卻見衛晉居然看向她穿了繡鞋的小腳,她下意識的往裙下藏了藏,衛子晉的目光慌張的轉向別去。
這時孫玉從外面進來,向衛子晉禀報道:“人都被我制伏了,不知少主打算如何處置?”
“全部綁去主院,只道松合院丢了價值千金的東西,請求主母調查。”
衛子晉淡淡開口,雲小花一聽樂了,就見衛子晉向杏雨說道:“去,把我的玉板指送進去。”
雲小花頓悟,只見衛子晉把拇指上價值千金的玉板指交到杏雨手中,杏雨和含香轉身進去。
地上那婆子和兩位粗壯的丫鬟看到衛子晉就歇了氣焰,臉色吓得發青,心裏正盤算着今個兒還有沒有活路時,沒想兩位大丫鬟上來,一副要解開繩子的模樣,那婆子心裏又生出驕傲了,自己畢竟是主母身邊的貼身嬷嬷,教導府中的規矩,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杏雨與含香很恭敬的把那婆子扶起來,嘆了口氣說道:“雲娘子新嫁入衛府,有些地方或有做得不妥當。”說一半便歇了。
那婆子已經明白了大半,無非就是給了一巴掌再給顆糖吃,想讓她去主母那兒說兩句好話,今個兒這事就此揭過,可惜哪有那麽容易的事,今日被新婦折騰的差點丢了半條老命,這口氣哪能咽得下去,巴不得主母針對新婦,她好報了這口仇。
她表面上卻是不做聲,一副猶豫之色。
杏雨看了這老婆子一眼,背開眼睛,手指輕快的把玉板指塞到她的內袋裏,接着很是恭敬的幫她理了理衣角,含香卻擋住另兩位下人的視線。
那婆子以為她要松綁呢,沒想只是松了松結口,使她舒服些,并沒有真的松綁,這下氣紅了臉,冷笑一聲道:“這就是你們的誠意?”
杏雨想了想,從袖口掏出一百兩的銀票塞到那婆子手中,那婆子雙目一瞪,喜上眉梢,起忙把銀兩納入袖口藏了起來,還左右看了看地上丫鬟一眼,也不再多說。
三人就這樣綁着送出了院子。
雲小花到這時才知道院子外派了護院要來抓她,還真是兇險,怎麽也沒有想到那老婦敢這樣下臉子打殺新婦,真的置衛家臉面不顧,就不怕二房鬧麽?畢竟二房還有一個年紀輕輕的秀才郎在太古學院裏聽課,很受大儒賞識,兩年後秋試中了舉,再春闱得中,衛家二房就有了大依靠。
人都走了,鬧哄哄的場面安靜下來,衛子晉卻坐在屋中不知在想什麽,沒有動。
雲小花想了想,試探的問:“要不,留下來吃晚飯。”
衛子晉有些意外的側首看她,面色清淡的“嗯”了一聲。
自她病好後,他便沒有跟她在一起吃過飯。
坐在衛子晉面前,雲小花還是有些拘緊,他吃得慢條斯禮,舉止雍容,那潔白的手指時不時落入雲小花眼前,她吃得居然有些心不在焉。
“味道不合口?”衛子晉忽然開口。
雲小花擡眸看他,那雙水盈盈的杏目,竟如此清澈見底,衛子晉居然想起她那雙精巧的玉足來。
他一向不喜歡吃飯的時候說話,食不言,今個兒怎麽打破了這個規矩?
“味道不錯,小時候吃過白面馍馍,便覺得那是世上最好吃的味道,現在山珍海味,哪有不好吃的。”雲小花垂眸,認真的吃了起來。
衛子晉吃得很少,他先落筷子,拿帕子沾了沾了嘴角。
“想不想出府?”衛子晉問。
“出府?”雲小花放下碗來,飯也不吃了。
“你先吃,食不言,我等你。”
吊着她的胃口,雲小花只道:“吃飽了。”
“見你吃得少,你再吃一碗,我再同你說。”
這邊杏雨已經越過綠離給雲小花添了飯,這主仆兩倒是默契。
雲小花望着眼前大碗米飯一臉懵逼,白米飯,莊戶人家見都不曾見過,如今于她來講卻是懲罰。
本着不浪費的心思,拼命的扒着碗裏的飯,吃到一半,雲小花猶豫了一下,要不留下頓吃也沒什麽,小時候一個硬饅頭放了一夜也一樣拿出來吃,何況白米粉。
“給我。”衛子晉伸手過來。
雲小花愣了愣,臉腮不由泛紅,手中的碗就被他接了過去,他就着碗吃了起來,依然是細嚼慢咽,沒有半分違和感。
作者有話要說: 大滾求收藏求評論惹,春春要沖自然榜,一切都靠小天使們,愛你們!
隔壁有我寫的種田文,大家沒事可以移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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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成農家婦的雲小花,看着夫家這一大家子餓得如狼似虎的公婆和妯娌,再看看這家徒四壁、過牆風似的土房子,雲小花的心是拔涼拔涼的,不得不靠搶才能裹腹。
這還不是更糟的,聽說前身為了報恩才嫁過來的,嫁過來看到卧病不起、骨瘦如柴的丈夫,轉眼就餓死了。雲小花接盤,好不容易養好了卧病的丈夫,結果……
瞅着眼前這個力大如牛,一人能抵一大家子飯量的丈夫,雲小花捂臉。
好在他是個知冷知熱的熱血青年,為她遮風擋雨,一起發家致富,倒也賺了。
☆、甘之如饴
屋裏站着的三名丫鬟,都是一臉不敢置信,綠離更是納悶,說姑爺寵娘子吧,他又不常來,總是娘子獨守空閨,說不寵吧,每日餐食,事無巨細,包括這兩次被主母欺負,也是第一時間便趕來。
雲小花垂下眼簾,何必惺惺作态呢,以為這樣她就能把上世的事全部抹去麽,不知這世他會不會發現她的真面目後也覺得虧了,會不會也覺得自己欠了他一生,害得他不能與兩小無猜的青梅走到一起。
對了,他為何要娶她呢?他為何不直接娶了他的青梅?論家世,對方不知比她強多少倍,論樣貌與知書達理,都比她要強,不是應該娶那樣的女子,才能舉案齊眉,相伴相知麽?
不會真的如他們所說被她的外表迷惑了吧,看到她的真性情了,果然是反悔了,要不怎麽都不來她院子了呢。
她如今肆無忌憚的借他名頭鬧事,知道她的秉性後,恐怕只會更加厭煩她,看來她得趕緊為自己謀算了,不如就乘着這次出府門,去見見那位去,謀條後路,可惜那套點翠頭面才畫完樣式。
“我真的能出府嗎?”雲小花期待的看着他。
衛子晉皺了皺眉。
雲小花知道自己急了些,他在吃飯的時候不喜歡別人說話。
“可以。”
衛子晉說完這句話,正好飯也吃完,便叫下人撤了下去。
屋裏只剩下兩人,衛子晉望着她,居然在她眉間看到一絲憂愁,胸口一緊,心中猜測着,莫不是剛才自己太過魯莽,他的确藏着點私心。
“外面不比府中,正是多事之秋,你要出府,就去城西雲家食肆看看你爹娘與兄弟。如今你娘一手雲家菜在吳興郡頗有名氣,你也可以嘗嘗另類的山野美味兒。”
果然只是一點小誘惑,事實上還還不是受他管控,嫁入深門貴媳,便是失了自由的。
他明顯見到雲小花面容一淡,雙肩挎了下來。
衛子晉雙手交握在膝前,“要不要我陪你去?按理要三朝回門,又因着去了別院,成親後,尚不曾去過。”
“那裏只不過是一個食肆,怎能讓你屈尊,我先想想,到時挑了日子我帶綠離喬裝去便是。”
衛子晉放在膝前的手忽然抖了下,猛的松開,神情越發寡淡,什麽話也沒說,便調轉輪椅往外去了。
雲小花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心想着這次回娘家,多半機會只一次,自己得好好籌劃一下。
衛子晉來到外頭,杏雨和含香上前來,他擡手示意,兩位忠心的丫鬟便看着主子自己掌握輪椅走了。
來到拐角處,他的輪椅停下來,只覺得眼梢火辣辣的痛,他仰望這四角天空,忽然覺得這松合院竟是如此聊寂。
前世在眼前交錯,一張驚恐的容顏出現在眼前。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我……”
衛子晉望着眼前膝伏在腳邊的二等丫鬟,穿的是駝色繡花窄袖襦裙,那雙薄弱的肩顯得越發孤苦無依。
他居然有絲竊喜,他知道衛府後宅的手段,不管她是不是自願還是她被迫無賴,然而她終究是爬了他的床,成了他的枕邊人。
輪椅上的人沒有發話,雲小花抓住他的描絲靴,膝行向前,顫顫巍巍的說道:“求主子開恩,求主子不要發賣我,我在衛府做下人已經有四年,這四年當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請主子看在往日的情面上,饒恕奴婢一次,求求您……”
她是害怕的,吓得臉色蒼白。
衛子晉俯身把人扶起來,看着她梨花帶雨的臉,那雙美麗無塵的杏眸裏盡含滿了淚水,要落不落,他下意識的拿出手帕為她擦了擦,小丫鬟不明白他的意圖,竟有些吓着了,以為他要發賣她。
他原本是打算多說兩句寬慰話,可是話到嘴邊又忽然說不出口,頗有一點近身而情怯之感,在她的注視下,他居然有些慌張,便叫杏雨把人領了下去,好生安置。
“少主。”孫玉的聲音拉回衛子晉的思緒,他頓了頓轉過身來,只聽到孫玉回禀:“我當場搜出那玉板指和一百兩銀子,家主大怒,那婆子跟兩位丫鬟被發賣,護院各執家法二十板。”
衛子晉點了點頭。
孫玉猶豫不定,衛子晉見了,問道:“還有事?”
“剛才回來時,看到雲娘子身邊的小丫鬟匆匆往西門去了,被我截住,畢竟今日不同往日,她在這節骨眼上出府,恐有不測。”
“可有問她緣由?”
孫玉從袖口拿出幾張樣圖,一臉古怪的交到衛子晉手中,誰能想到農家女也會用筆。
衛子晉接過樣圖看了一眼,臉上忽然露出笑意來,他收起樣圖交還給劉玉,“把這樣圖還給那小丫頭,記得讓她封口,再派人立即趕往黎莊,把黎先生請到府中來,不要聲張,一定要趕在小丫頭尋到黎先生之前辦成。”
聽到衛子晉的話,孫玉更加古怪,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收起樣圖,領命轉身出去。
綠離一臉郁悶的回來,雲小花一臉期待的問道:“怎麽樣?”
“人出去了,我等了一個下午也沒能等到人,聽說給貴人做手飾去了,恐怕這兩日不會回來。”
不會吧,這人一向自視清高,今天她是想着自己奇特的圖樣子才有信心去找他的,沒想到這人居然會主動入貴人府,不知那貴人到底有多貴,畢竟她今個兒可是打着衛府的名義去的。
沒能打制手飾,回娘家的日子只能往後推一推。
離上次分荔枝只過了十日,沒想今個大清早雲小花起床時,就見綠離吩咐小丫鬟們把東西搬進來,見到雲小花從內室出來,高興的跑過來,悄聲說道:“娘子,姑爺送來了一大筐妃子笑,定然是憐惜娘子上次沒搶着,之後又不曾分下來,看這麽大筐,連那枝桠都是新鮮的,聽說是連着樹砍了一半直接運送過來的,入了府才摘下,比之上次的還要新鮮。”
“那樹呢?”雲小花有些驚訝,居然砍了半邊樹,那荔枝樹多精貴,就這樣浪費了。
“就在院子裏頭,小廚房的師傅們見着了,說準備做荔枝柴燒鵝給主子們嘗嘗鮮。”
雲小花嘴角抽了抽,吩咐道:“快叫人讓小廚房等一等,我想去看看那棵樹。”
立即有丫鬟領命下去。
雲小花上前往筐裏一望,只見那新鮮的荔枝結在枝頭上連着幾個,像一胞幾胎的兄弟一般,忍不住上前拿了兩枝,一枝交到綠離手中,“乘沒人,你快嘗嘗。”
綠離早就嘴饞,可這荔枝精貴,一時間有些猶豫。
“快點,嘗幾顆,我們就出去看樹去,夜裏我給你留些。”
綠離露出笑容,趕忙背過身去,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雲小花也剝了一顆放入嘴中,清甜無比,到舌尖居然還有股涼意,在這炎炎夏日,着實容易勾起人的味蕾。
不會一路上都用冰給捂過來的吧?衛子晉果然是大手筆,雲小花想起一事,問道:“是咱們院子裏才有,還是整個衛府都送來了一批?”
綠離吃完回過頭來,那誘人的荔汁還餘了一些挂在嘴邊,雲小花從袖口拿下手娟替她擦了擦。
綠離道:“倒是不知,可那半棵樹摘下的全搬過來了,連姑爺那邊都沒有送。”
他今年也沒有嘗到鮮,得叫人送些過去,于是雲小花安排下人分了一半送去書房。
書房內,衛子晉看到孫玉進來,指了指角落的半筐荔枝,說道:“先生可以嘗嘗。”
孫玉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