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水滴石穿
明氣花的33組合打競技場上分挺快。
不知道是因為純棉和嗣音的配合好,還是這個組合本身不錯。一波八卦加上繳械,生滅予奪再重置繳械,幾乎有近10秒的時間,對面奶媽是一根只能被動挨打的柱子。在八段以前,他們幾乎沒有怎麽輸過。
唯一輸掉的那幾盤,多是碰上了對面瘋狗一樣的外功DPS,一陣雞飛狗跳蛋打的,把嗣音那個狗比氣純小號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而這個局面,在33隊伍的奶花換成了不往自己的號後得到了根本上的轉變。
你們看!對面隊伍裏那個奶花才1W6裝分啊!不打她打誰啊!!!
于是,一陣,兩陣,三陣……還來不及雞飛狗跳盾猛的,不往就被打得媽都不認識了。扛不住,玩不溜,幾欲玻璃心。
到底是前前後後A了一年多,不往這會饒是再有興致玩游戲,也沒有當年那股鑽研的精氣勁兒,更不會有在手法和裝備上的追求了。
即使如此,嗣音還是非常執着地每周都喊純棉來打33,有時候純棉實在是沒空,他會喊自己33隊伍的天策來打。那個天策心比天大,在世界喊了幾嗓子,借了個裝分1W7的劍純號,進YY就是一句:“劍純打競技場有什麽,不就是走走路插插氣場麽。”
走走路???
插插氣場???
不往一陣肝疼。
聽得嗣音罵道:“你滾吧,我不相信你。”
“別呀,來玩玩,來,拉我進隊。”
“你這水比劍純,被我藏劍號吊打了多少年,你行嗎你?”
“怎麽不行,劍純這麽簡單。”
不往目瞪口呆聽着YY的對話,總覺得好像不是一個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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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們開打,打了好多場,那個天策突然領悟道:“噢!原來大道是吃豆的,五格豆大道時間特別長啊!”
嗣音一定在翻白眼。
于是,一整晚都在“你拓麻能不能不要爆我生太極!”、“我生太極又被你爆了!”、“說了多少遍,爆生太極能不能說一聲!”、“你拓麻又人劍!!!”中悠然度過了……
後來,嗣音許久都沒有說話,那劍純于是問道:“你怎麽不說話了?”
“我不想跟你說話。”
嗣音一定還是在翻白眼。
雖說YY氣氛不怎麽的,但到底競技場歸競技場,打完了還是該怎麽還怎麽。不往輕輕笑着,聽着YY裏兩個人一邊切磋一邊你來我往地嘴鬥,突然覺得……也許自己這次回來玩游戲的意義大概是如此。
她正面遇上了那個一直在等她的他。
因為不往已然手法生疏又裝備不行,後來和純棉嗣音打明氣花也有些小糾結,但大體還是把幾個號的競技場段位都打畢業了。
閑聊中,純棉無意問起:“你幹嘛玩個狗比氣純?不是不喜歡麽?”
“還不是某人要打競技場。”嗣音随口說道,“純陽真的一點都不好玩,攢個爆發還得插氣場還得紫氣韬光,加上公共CD,這5秒就過去了。”
“純陽就這樣啊,明教氣純主要還是看配合,不如明教花間好打。”
“哈哈哈,是嗎?我覺得我們沒有多難打啊。”
“哈哈哈,是嗎?我也覺得我們沒有多難打啊。”
不往翻了個白眼,他們是不是在裝逼?
她盯着游戲裏那個乍一眼看去仿佛玉樹臨風的道長,突然想起剛回來那時候,嗣音曾在當天就與她說要她的奶花陪他的氣純號打競技場。她一直以為,那不過是他要打競技場而缺了個便宜奶媽,如今……
顯然不是吧!
他一直在玩這個游戲,一直那麽犀利,會缺競技場隊友???
還記得他當年徒弟多得能排揚州一圈,能缺競技場隊友???
這!!!
不往又心顫了。
從她回來的當天,嗣音就算計上用小號陪她一起打競技場了?就因為這個賽季藏劍帶奶花打33實在是太疲軟了?
不往有點接受不能。
如果說嗣音因為她可以算到這一步,那麽……她想了想,問道:“嗣音,你平時看書嗎?看什麽書?”
“我不看書。”嗣音說,“我就年輕的時候愛看三國,看了很多遍。”
……
那個成語應該叫“老奸巨猾”吧?
純棉扯淡扯完後就退了YY,只剩下嗣音和不往兩個人,不往越想越覺得有些事兒也不對勁,“你轉惡人是……你自己想轉陣營玩玩嗎?”
“你心裏沒有答案嗎?還要問?”
不往又心顫了,嘴硬道:“不,我不知道。”
“噢,不知道啊。”嗣音大度地笑笑,用一種顯然知道她是嘴硬的寬和語氣說道:“我估摸着,你的幫會在惡人,這次回來也是肯定要轉惡人的。”
果然如此……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是因為我才轉惡人的?”
嗣音沒有說話。
“你怕我知道你為我做了太多事,生出虧欠的心理,想要還給你?”
“難道你不是麽?”
“是,我是這樣的人。”不往嘆了口氣,“可你又是怎麽知道我是這樣的人?”
嗣音笑說:“我要是不知道,我今天就不會在這裏了。”
游戲裏,他站在她身側,身背兩把亮閃閃的重劍,将不往那蘿莉奶花號似是籠罩起來了。他像是一張細細密密的大網,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就開始悄悄織就了,在她迷茫的時候,在她疑惑的時候,那張網一點點一點點地收緊,到今天終于原形畢露,一把就将她套入網中。
不往很清楚,如果她真心想要掙紮,他必然不會死囚她。
那麽問題就來了……
要掙紮嗎???
不往看着嗣音,輕輕往右挪了一步。
叮——
密聊聲響起。
[嗣音]對[不往]說:“要跟我抱抱嗎?”
不往下意識地按了enter鍵,那個剛剛移動了幾步的小蘿莉就向嗣音跑去了。成男體型與蘿莉體型抱起來有種叔叔抱侄女的感覺,拉近鏡頭看,小蘿莉那瘦小的手臂是攀在成男脖子上的,看起來莫名讓人覺得有些溫暖。
她自己也不是高個子,有時候去逛超市,高點的貨架她就夠不到了。看着游戲裏兩個角色的擁抱,不往莫名覺得有些臉紅。
她想起來兩年前,嗣音其實是給她發過照片的,照片上是一個清秀幹淨的大男孩,坐在鐵軌旁邊細碎的石子路上,看着鏡頭的目光銳利又微帶柔和,簡單至極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皮膚很白。
她那時并不知道嗣音突然給她發照片是何意,只是看到了那個樣子的他,覺得是和游戲裏他呈現出的性格與模樣有七八分相像的。他給她發照片的時候,也順帶說了不少他的身後事,一旦提及現實生活,屏幕那邊的人就變得不同了,不僅僅再是以一條網線一個游戲牽連的人,仿佛是實實在在可以觸及到似的。
她看着這個擁抱,感覺就像是她在摟着他。
“別再離開我。”嗣音說。
不往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她很想說這不過是個游戲,她自己也不知道能玩多久會玩多久而這個游戲又到底還會存在多久。然而嗣音的那句話,顯然不只是事關游戲,假如只是事關游戲,他現在就要求情緣了。可從頭到尾他始終沒有對她說過做情緣的事,但凡說起情緣,他總是淺淡淡三個字“無意義”。
“如果我沒有回來怎麽辦?”
“那我就信命了。”
“那你沒想過我這次回來我也許是有男朋友的呢?”
“呃……沒有。”嗣音第一次卡殼了,“我就覺得你本來就該是我的。”
不往有些動容,卻忍不住要發個鄙視的表情,說:“你就這麽有自信哦?”
“不知道。我就是覺得,你就該是我的。”
她沒有接話。
“你不在的這些時候,有時候想得心裏難受了,在游戲裏看到ID有個‘不’字,有個‘往’字的,都忍不住去問是不是你,問他們認不認識你。”
“明顯不是我啊,我都沒在玩游戲。”
“可我希望是你。”
這又是一個不往從沒見過的嗣音。
他在她的印象裏是鋼,是那種就算受到了傷害也不過是背着兩把劍轉身就走的人。而那個會去問明明陌生的ID,也明明知道不可能是她的陌生人的嗣音,脆弱又剛強——那一次次的問,每一次都會讓他失望,陷入更深的脆弱情緒裏,可他又剛強得偏要每一次都去問。
不往默然想着。
是因為她心裏有一個地方是他待着的關系麽?她能看到他的脆弱,還會為之心疼。
“嗣音,我……”
“總之現在你別想走了。”
于是,記憶裏那個孤傲冷清的嗣音在這之後,畫風突轉,變成了一塊軟勁溫潤的……牛皮糖。
他每天只消一下班,洗完澡吃完飯就會上YY,不往從來不隐藏頻道和在玩游戲,也從來都習慣挂在自己幫會YY,嗣音就每天都踩着她進頻道,一直待到下線關電腦睡覺。
有時候下了線關了電腦,還忍不住要拿起手機與她再說幾句。
從前不往自己的日子總是冷冷清清的。她幫會裏的人都是些逍遙散人,從來是無組織,自己愛玩什麽玩什麽,自然不會養成上線就挂YY的習慣。在打內戰以前,不往也沒有挂YY頻道的習慣,後來去了內戰幫,上YY挂頻道是每天必做,久而久之她也就習慣了。
饒是如此,不往也還是傾向于挂在幫會的小房間裏,取一個簡單的專屬名字,只是挂着。逢着打架做任務,頻道會發廣播,跳去大廳就是了。
不往還記得從前自己專屬的那個小房間,叫做“一蓑煙雨”。
那是她最喜歡的一首詩,灑脫自在而曠達。
她想了許久,給自己的幫會YY加了個小房間——子寧不嗣音。
嗣音剛進YY,就用一種帶着興奮的語氣問她:“你什麽時候改的名字?”
“什麽時候啊……”不往拖着聲音,“不知道啊。”
“噢,不知道啊。那肯定是有個笨蛋改的。”
“說誰笨蛋呢?”
“改頻道的人呗。”
“就是我,我的頻道我愛怎麽改怎麽改,你再說我是笨蛋試試!”
“好好好,是聰明的寶寶改的。”
不往笑起來,曾幾何時,向來覺得自己是不解風情的她也會因為這些細碎又毫無意義的小破事與人拌嘴。
她驀然想起自己記了十年的那個人。
他如今已身為她前男友五年了。他們認識十年,相戀一年,分手五年。而那一年的相戀大概也要打個問號。他們兩人是異地戀,那一年時間裏只見過兩次。放暑假的時候去看了一場電影,放寒假過年的時候一起吃了一頓飯。很難想象,那麽長的一個假期,他們只見了一次面,做了一件事。
暑假裏,看完電影,他去網吧開黑了。
寒假裏,吃完飯,他還是去網吧開黑了。
不往看着別人談戀愛黏膩的樣子,總是在想,她和他好像是做不到的。平日裏分隔兩地讀書,她與他說話也少得可憐。一整天無話不過是常态,通常是兩三天沒聯系了,就□□或者短信說幾句,一兩個來回就說完了。
她身邊沒有什麽讓她覺得值得說的大事,而他也是個從來不管小事不愛說碎言碎語的,從這點上來說好似是一拍即合?
不往的所有朋友都告訴她:你們倆這不叫談戀愛,他不愛你。
她始終還是置若罔聞。
不往以為,愛應當是有許多的呈現方式的。有些背離人們心中以為的常識的東西,未嘗不能被稱作是愛。與其說那個人不愛她,不如說他只是比較自私,而且比一般人不會隐藏罷了。
他也曾陪不往玩過一段時間的劍三,那時候不往還是個蘿莉天策,他玩的是劍純。大概是剛開80年代那會,每天打大戰是不往玩游戲的中心思想。那時候,法王窟有法王窟的苦,無量宮有無量宮的痛。她一身蜀風,定軍,掠如火,又定軍,仇恨還是逃到了高輸出的他身上。
他的劍純,叫天望。
一逃仇恨,要麽他死,要麽奶媽叫苦連天,殊途同歸……大戰糾結難通。
天望嫌棄了她無數次,總是在問“你為什麽不能去精煉下裝備?”、“你為什麽不去看看帖子好好學學手法?”、“你一個女的為什麽非要玩個T?”
彼時不往覺得心酸,憋着一口氣去看帖子去拜師父,終于在她已經可以随手T大戰的時候,天望早就養成了大戰随便進野隊速刷的習慣。
他們終于還是沒有一起玩。
不往總想問,到底是與她一起打大戰比較重要,還是大戰通過能交任務比較重要?
答案是顯然的。
後來劍三開了競技場,天望沒有什麽隊友一起去打,就與不往的天策組隊了,又是重蹈覆轍的嫌棄與責問。不往連生氣的情緒也沒有,只是默然無語。
她再沒跟他一起打競技場。閑的時候,自己去練了個萬花小號,一路慢悠悠升級,也不再與天望多言,每天看他上線大戰競技場陣營任務又下線。在五十級的時候,天望曾來過一次她做任務的地圖,在巴陵縣招魂崗的門口,他給她傳了一次功。
然後,他們就沒有然後了。天望A了游戲,繼續去玩他的魔獸世界,而她在劍三,兩個人還是如往常一樣,長時間地不聯系,終于走到分手。
此後,不往的游戲變得十分簡單。
她再也沒有非要等誰一起大戰,因為交任務得到幫貢俠義比較重要。
她也再不要求競技場隊友非得是誰,贏了能得分得名劍幣比較重要。
她也再不問某某有沒有空,會不會陪她,這些都是垃圾般的小事,可以随手丢,可以從不在意。
而世事就是這樣弄人的,她在變得越來越自私灑脫之後,就出現了越來越多的人,對她的性子趨之若鹜。
不知道是不是人本性就犯賤。
在不往只專注屬性技能和手法的時候,開始有人問她想不想要一起去逛地圖看風景。
在不往只專注七級八級五行石該如何精煉剝離的時候,開始有人問她要不要一起打小本做做成就。
不往想當然的地拒絕,又在拒絕之後一個人去找野隊打小本刷成就,一個人去逛地圖去看風景。她一天比一天厭倦人心,因此而一天比一天過得更為冷清。
而現在的不往,好像畫風突變了。
她竟然會因為一些細微的小事而多說幾句,甚至是抓着嗣音說一些毫無意義的廢話,嗣音也饒有興趣地聽着,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挂着YY,好像這件事情就該是這麽自然,就該如此。
所以這其實才是談戀愛的真正姿态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