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報複(1)
阮諾不可置信地望向沈缙。
為什麽明明犯錯的人是沈續,為什麽要讓她送走月荷?
嚯得站起身來,阮諾只是沈缙平靜無波的雙眸,美目圓睜, 含着隐隐的怒意, 比劃道:“再沒有這道理的, 我不會送走月荷的!”
屋內有片刻的沉寂,仿佛整片空氣都凝固了一般。
沈缙看着氣呼呼的阮諾,眸底慢慢地泛起了波瀾,最後化為一抹淺淡笑意, 他低頭笑了一聲,迎着阮諾有些冷色的目光,聲音裏也帶了三分笑意地道:“你不必緊張,我沒有那個意思。”見阮諾愣住了,他也站起身來, 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斷了老四的念頭,你自己想想有什麽辦法。”
“你是說……”阮諾頓了頓才又繼續比劃,“你的意思是讓我用自己的方法去斷了四弟的念頭?”
“長嫂如母, 傷的又是你的丫頭, 你難道還怕不成?”沈缙心裏想着不久後要發生的事情,總覺得這時候該讓阮諾獨當一面,若一直這般柔柔弱弱,他如何分心來顧住她?
阮諾知道沈缙這話裏是有激将法的成分在,可是想起月荷緊閉的屋門,她勾了唇,與沈缙對視了一眼,比劃道:“若是惹出了亂子,你替我兜着?”見沈缙颔首,她又側首一笑,“我有分寸的。”
前世她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重生到這裏,她擔心這擔心那反倒失了本性,今番看到月荷吃委屈,她才赫然意識到,若是依着她前世的脾性,還有誰敢把主意打到她身邊的丫頭身上?
此時她的身上少了三分平時的溫順乖巧,竟是透出幾分鋒芒來。
沈缙鳳眸半眯,盯着眼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子,眸色深深,陷入了沉思。
等到了第二天一早的時候,吃着卿雲從廚房端來的小米粥,阮諾的目光時不時地向門外飄去,整個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卿雲一早上回來的時候就聽菱角說了昨日之事,這會兒見阮諾如此,便溫聲道:“夫人不必擔心月荷,奴婢早上去探視過了,臉上的腫已經消了,只是精神不大好,許是被吓到了。”
阮諾咬着勺子點了點頭,心下稍安,嘴角抿了抿,擱下勺子比劃着與卿雲道:“你幫我再準備一碗粥,我去看看月荷。”
卿雲自是颔首應下。
當月荷看見阮諾親自端着一碗粥推門進屋的時候,吓得從椅子上直接跳了起來,飛快地端走阮諾手上的碗以後,才滿面慚色地開口道:“夫人,你這樣是折殺奴婢了。”
她的臉色仍然有些蒼白,右臉上還殘留着紅紅的手掌印,整個人看上去少了平日的精氣神,顯得有些沒精打采的。
阮諾抿了抿唇,走到桌邊坐下,示意月荷坐下後,才比劃道:“你是我身邊最親近的丫頭,受了委屈也該跟我說,你主子雖說是個沒用的,但是護住你還是力所能及的。”
月荷靜靜地看着,眼眶突然一紅,低低地喚了一聲,之後才低着頭道:“是月荷不好,讓夫人為我擔心了。”昨天的事情的确吓得她不輕,回來後一回想便是冷汗淋漓,若不是那人突然出現救了她,她自己也不敢預想自己的下場。她躲在屋子裏一下午加一晚上,這會兒冷靜了下來,才覺得自己昨兒個對阮諾避而不見怕是令其擔心了。
阮諾伸手拍了拍月荷的肩膀,露出一絲安撫的微笑,指了指桌上的小米粥。
月荷會意,捧起粥,朝着阮諾扯出個笑容,然後便拿着勺子慢慢吞吞地喝了起來。
喝完了粥,月荷捧着碗,擡頭對上阮諾隐含憂愁的雙眸,眨眨眼睛道:“月荷知道夫人擔心我,只是,月荷想明白了,以後會避着四爺些的。”沈續是主子,她是個丫頭,她惹不起他,那麽久只能躲着他了。
手下意識地撫上右臉,一絲痛意襲來,讓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阮諾抓住月荷的手,細細地察看她臉上的傷,目光裏多了一絲冷冽,頓了頓,她才沖着月荷比劃道:“我不會讓你白白受了這一個巴掌的。”
月荷一愣:“夫人……”
探視完月荷以後,阮諾瞅準了時辰便去了沈陳氏的院子,今兒個是新媳婦進門的第一天,沈繼肯定是要領着妻子去敬茶的,而阮諾身為長嫂,自然也要出現的。
阮諾到了正和堂的時候,沈繼和他的新婚妻子胡氏已經等在那兒,她打量了一下屋裏的人,除了老太君沈陳氏和曾氏以外,人倒是都來齊了。
阮諾依着禮數一一拜見了安氏與洪氏後,才轉身到了一旁沈緋的邊上坐下。
沈緋親昵地抱住阮諾的胳膊,抿嘴笑道,“今兒你來得遲了,怕是起晚了吧?”說着她又壓低了聲音道,“你不知道二哥哥和二嫂嫂來了多久了,據說天沒亮就來候着了,只是老太太一直都沒動靜,也不好去催呢。”
阮諾聞言挑了挑眉,眼底倒是沒有多少意外,畢竟沈陳氏愛拿喬為難小輩,這大半年來她已經瞧得一清二楚了,只是心底仍舊忍不住微微嘆息了一聲,拿眼去瞧胡氏時,見她正好也在打量着自己,阮諾揚唇報之以一笑,而忽視微紅了臉頰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這時候沈緋的聲音又響起了,“二嫂嫂性子似乎挺溫和的,這麽久了也沒見她不耐煩呢,這樣以後也好相處呢。”
阮諾笑了笑,沖着沈緋比劃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沈緋瞧了,搖了搖頭,倒是沒有太在意。
而事實也證明沈緋的話是半點兒錯也沒有的,胡氏的确是個性子和氣的,平日裏妯娌姑嫂相處倒也和睦融洽,平生為阮諾的生活增添了三分生氣。
至于為月荷讨公道的事情,阮諾倒也沒忘記過,于是乎,沈續的好日子似乎是一下子就到了頭。
沈續先是被沈缙尋故訓了一通,拉到訓武場收拾了一回,回府後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又被沈俢前考了一通學問被罵了個半死。等到他好不容易緩過了氣後,某一天夜裏路過後花園水池邊的時候卻被人推進了水池裏差點兒沒淹死。
流年不利的沈續這麽一番折騰下來,整個人迅速地瘦了下來,心疼得曾氏整天哭哭啼啼,在沈陳氏跟前哭訴有人故意針對沈續、針對三房,言辭間字字句句都影射向二房。
安氏本來是個性子淡然的,被曾氏針對久了,索性避而不見,只留下一句:“你三房的好兒子行為不端,缙哥兒身為長兄如何教訓不得?他落水一事蹊跷,你該問問他自己心裏有沒有鬼。”
她這一句話就叫曾氏有些心虛了,沈續素來愛胡鬧,曾氏不是不知,只不過睜只眼閉只眼罷了,如今被二房的人這樣指着鼻子說了這麽一句,曾氏覺得臉上挂不住了。
沈陳氏雖然心疼沈續,但也知如今的富貴是靠着二房得來的,自然要留三分顏面,因此只對曾氏道:“續兒如今也老大不小了,等着紹哥兒訂了親,你也該為他想想了,這娶了親定了性,将來有了出息才是你的好日子呢。”沈陳氏說起這個也覺得自己的小兒媳是個目光短淺的,一天到晚擠兌長房二房有什麽用,要是鬧得厲害了分了家,三房才是沒有指望的呢,倒不如養好了兒子将來得個老封君當當呢。
曾氏眼睛微微一亮,愣了愣,不太服氣地道:“為什麽偏要等着紹哥兒定親以後,續兒和紹哥兒不過差了一月而已。”
沈陳氏知道曾氏這是在打什麽主意,只道:“你要是有本事為續兒找了個好親事,便是在紹哥兒前面也沒人跟你計較。”
曾氏頓時眉開眼笑了:“俗話說,成家立業,續兒成了親日後前途才好呢。”長房的沈繼、二房的沈缙,一個娶了名門閨秀,一個娶了相府千金,這都是令曾氏介懷的,她想着這次定要趕在安氏之前,替沈續尋一門好親事,壓那二房的沈紹一頭。
沈陳氏擺擺手,只由着曾氏自己折騰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曾氏果然就忙活了起來,四處找人相看姑娘。
一日路過後花園的時候看見安氏與阮諾婆媳一處散步說話,聽她們言辭間提起沈紹的親事便留了個心眼,當聽到“齊家”字眼後就匆匆離去派人打聽詳情了。
打聽消息的人去得快,回來得也快,那人只與曾氏說,那碩承侯齊家世代襲爵,齊家嫡次女齊敏年芳十八,是個名聲遠播的貴女,如今正當擇婿呢。
曾氏一聽這話,心思就活絡了,想起當時安氏眉眼含笑的模樣,猜着她是想為沈紹定下齊家這門親,不由扯了扯嘴角,笑了:“這麽一門好親事落在誰的頭上還不一定呢!”
可惜光顧着高興的曾氏并沒有注意到打聽消息的人眼裏一閃而過的嘲諷笑意。
曾氏打定了主意,立即就行動了起來,與沈陳氏一合計以後果然找了媒人往齊家說和。本來曾氏還以為要費些周章,倒不料那媒人帶信回來說齊家已經允了婚事。曾氏雖然意外,但也未曾多想,兩方一合計就交換了庚帖定下了親事。之後齊家更是催着定了吉日就将女兒嫁了過來,等到新媳婦進了門,原本還沾沾自喜的曾氏傻了眼,看着被媳婦兒吃得死死的兒子和剽悍咋呼的兒媳婦,曾氏翻了個白眼差點兒一口氣沒緩過來。
這時候她才知道,自己是被二房擺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