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殺 (2)
聲音,帶着久遠的回音。似乎是一塊小石子落進一個深潭裏,漾起了一圈一圈的漣漪,久久不散。
蒙面人捂住自己的肩膀,蒼白的臉上卻浮起了一絲紅暈,說道:“真的不要緊……你什麽時候醒過來的?”
蘇明媚臉頰上也有幾分紅暈,似乎是想起了方才的事情,片刻之後才說道:“早在他們想要将我吊死的時候就醒來了,只是手腳酸軟,沒有辦法行動,今天這事……還得多謝你了,只是不知道他們為什麽一定要将我弄死。”
她一邊說着話,一邊扶着蒙面人上石頭邊坐下。蘇明媚伸手輕輕将蒙面人肩膀上的衣服撕開,扯下樹上的白绫,從懷中掏出白藥藥粉。拿出藥粉的時候,蘇明媚的心不由得又微微顫了一下。上好的金瘡藥……那是某個人上次出征回來,給自己送來的。看着金瘡藥瓶子,蒙面人的眼中也閃過一道光。光芒迅速收斂,他若無其事地将頭轉向別處,說道:“你倒是随身帶着金瘡藥。”
蘇明媚幹笑了一聲,說道:“昨天順手塞在這件衣服裏,沒有取出來,卻沒想到這麽快就派上用場了。”
蘇明媚的指尖,無意識地在蒙面人的肌膚上劃過,那冰涼的觸感,讓蘇明媚的心微微悸動起來。
雖然只露出一邊肩膀,依然能看見,蒙面人的肌膚之上,有許多或深或淺的疤痕。不自覺地,蘇明媚的指尖輕輕地撫在一道深深的傷疤上,聲音裏充滿了憐惜:“你……怎麽搞的,身上傷成這個樣子。”
蘇明媚的指尖停留在傷疤上,一種奇異的感覺,借助着指尖這個觸點,從少女的心間流向男子的心田,又從男子的心田回流到少女的心間……
一種異樣的旖旎在山林之間飄蕩……蘇明媚突然有些慌亂,忙将手指給收回來。
就在這一瞬間,蘇明媚看見,男子的耳根變得一片通紅。
蒙面人轉過臉,尴尬地笑道:“沒什麽,不過是逞強好勝罷了。”
蘇明媚眼睛裏的光焰熄滅,聲音也是淡淡的,說道:“那你小心了。”說着話,很麻利地将蒙面人的肩膀包紮起來。
只是蘇明媚的水平實在不怎樣,生生地将人家的肩膀包成了一團粽子。
看着蘇明媚的包紮,蒙面人忍不住笑起來:“蘇小姐……果然很擅女工啊。”
蘇明媚冷哼了一聲:“正因為很擅長女工,所以人家就要将我給休了,不過最後還是我休了他。”
蒙面人一滞,說不出話來。包紮好,蘇明媚站起來,甩了甩頭,潇灑地一笑:“你肯定是不打算與我一道走的,你的傷口也無大礙,我武功也已經恢複,那兩個殺手也不能奈何我們了,咱們就此別過吧。大恩不言謝,咱們相見無期。”她順手将金瘡藥扔給蒙面人,搖搖擺擺,就先走了。
身影潇灑無比,再也不回頭。蒙面人站定,看着蘇明媚的背影,怔怔的,竟然落下淚來。
只落了兩滴眼淚,蒙面人就起身,朝着另一個方向行去。他不允許自己軟弱。只是他不知道,繞過一棵大樹後,潇灑無比的蘇明媚,扶着樹幹,怔怔地,落了一會兒的眼淚。僅僅只有一會兒。一會兒之後,蘇明媚換上明朗無比的笑容,回家。蘇明媚允許自己軟弱十個呼吸的時間。
聽見殺手的一言半語,蘇明媚已經猜出了事情的根源。要殺自己,不為了別人,只為了方崇煥。
這個計謀是如此簡單,但是假如能操作成功的話,那還真的可以算是天衣無縫。
方崇煥退了自己的親,那人借這個機會找一群不懂事的小姑娘拼命折辱自己,在轎子裏放迷藥,然後設計将小圓子引走。再将自己弄出城,設計成自殺的假象。沒了九幽檀,迷藥藥性就會散去,再高明的仵作也不能從屍體上驗出什麽來。
于是,自己就成功自殺了。自己自殺了,父親那群同僚,物傷其類,定然将賬記在方崇煥身上,一定會拼命地彈劾方崇煥。方崇煥無故退親致人喪命,私德有虧,自然不能再擔當重任,于是就只能乖乖回家種地去吧。這麽急切地想要整治方崇煥,只有一個理由,就是方崇煥妨礙了他們……方崇煥到底怎麽妨礙他們了?不過這些都不是蘇明媚所關心的。國家大事,與我無關。過了這一遭,方崇煥的事情再也與我無關。我走我的陽關道,他過他的獨木橋。好馬不吃回頭草,覆水再難收回來,那個強扭的瓜,已經被我扔進了廁所。蘇明媚細心地将衣服上的灰塵拍幹淨,将褶皺捋平,換上明媚燦爛的笑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