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人言相思苦
他看着我，微微動了動嘴唇，沒有說什麽，此時外面一聲驚雷，我站立在原地，只是反射性的對刺眼的閃電眨了一下眼睛，依然面不改色。
“原來……千語長大了，已經不怕打雷了。”他苦笑道。
我抿了抿嘴唇，不怕打雷了，還是這樣盼望着有個人在打雷的時候過來呵護着自己。在我從周國奔來的路上，住在條件極為簡陋的客棧裏，我自己住着一件客房，我經歷過一場今晚更大的雷雨，那個時候我只能努力克服心中所有的恐慌，撐了過去。現在我在王府，今夜的雷雨并不比那天的大，如今住的是王府，鹽粽子在身邊，我又怎麽會害怕。可我始終沒有說出來。
“你好好休息吧！”話畢，他已經沖了出去，冒着漫天的雨。我走到門前目送着他離去，其實我很想說，他可以等雨小一點再走；我更想說，謝謝你在打雷的時候來到我身邊。
可是鹽粽子，你我青梅竹馬之誼，我終究是要辜負了。除了宇文邕，心中再也容不下他人。
寤寐思服，輾轉反側，不知何時，昏昏睡去。
心裏有事情便醒的很早，我早早的睜開眼睛，卻見綠蘿笑盈盈地站在我旁邊，道：“慕容姑娘醒啦？”
我眼睛順時針轉了一圈，我明明是昨天半夜偷偷溜進來的呀，她怎麽……她應該是不進我房間，或者來到我房間看見我睡在這裏吓一跳才對啊！
“準備梳洗一下，不過早餐沒那麽豐盛了，姑娘只能将就一下了。”綠蘿說道，我嚴重懷疑自己失憶了，彷佛還是從前我住在這裏的時光。
綠蘿似是看出了我的困惑，笑道：“王爺都跟我們說啦，只是我們還不能出門而已。”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用完了簡單的早飯，我問了綠蘿，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讓人神清氣爽，我在耿烨的書房裏找到了鹽粽子。原來的暗格裏已經空無一物，我說：“昨天晚上耿烨潛入府中，把東西都拿走了？”
鹽粽子點點頭，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冷哼道：“本王早就懷疑花府的家産被他們弄去了。”
“我一直以為是你惦記着花府的家産才害死了輕屏的父親，我冤枉你了，對不起。”我愧疚的說完，愣愣地望着他，道：“輕屏的父親，花大通之死，難道是我伯父所為？”我心頭猛的跳着。
“小憐害死的花大通，耿烨順勢搶了花家的財産。”鹽粽子淡淡道。
仿佛一塊石頭落地，還好不是伯父所為，不然罪孽更重了。我看着鹽粽子英俊的臉龐，腦海中浮現中蘭陵王的樣子，我不禁害怕，如果鹽粽子知道，是我的伯父害死的蘭陵王，那将會怎麽樣！
我心虛的看着鹽粽子，他的睫毛很長，一閃一閃的像蜻蜓的翅膀，他擡起頭，漂亮的眼睛看向我，說：“你伯父和我，都要争奪這個天下，你站在哪一邊？”
Advertisement
我搖搖頭，他問的直言不諱，我也回答地坦然，道：“哪邊都不幫，我不喜歡這些打打殺殺的東西。”
“那你喜歡什麽？”他問。
“我喜歡……我希望君王有才德，四海升平，我喜歡跟最喜歡的人，去塞外牧馬放羊，去江南賞煙雨樓臺，春花秋月夏雨冬雪，這樣自由自在的生活，豈不是比争權奪利有趣的多？”我一邊憧憬着，一邊向他描述着。
他無奈道：“你們女人呀，就知道這些風花雪月的東西，哪懂得男人的抱負？”
男人的抱負？我苦笑，想起宇文邕要殺宇文護的時候，我何嘗不是在他身邊精心為他一起謀劃，我不喜歡那樣的權利角逐，卻還是願意為了他的抱負傾盡力氣。我終究是愛宇文邕勝過這些自由自在。
他看完了耿烨的屋子，我跟着他走出去，外面還是有侍衛來回巡邏，丫鬟大媽們還是在各自的地方老老實實呆着，門口還是有侍衛在嚴加看管。“原來這都是你的人？怪不得那天我中暑暈倒，會有人好心把我救了。”我道。
“只有幾個是，其他都是馮小憐的人，我在大牢的這段時間，他們一直幫我注視着府內的動靜。除了現在王府內的所有人和小憐，其他人都以為我還在大牢裏。你要是不想被你伯父再抓回去，盡量在房間裏呆着。”他叮囑我。
“你真的決心争皇位了？”
“我能不争嗎？”他苦笑道，“我的好師傅都已經把我逼到船上了，我要麽順流而行，要麽跳下去淹死。何況，高緯無德昏君，逼死我四哥，我焉能罷休！”他很恨道。
我心中一緊，手刃蘭陵王的人是高緯不假，但在背後給高緯遞刀子的人，卻是伯父。是否該告訴他真相，我在心中糾結着，若是我說了，我怕他一時沖動去與伯父拼個你死我活；若我不說，他早晚會知道的，到時候他更加會恨我。
我對蘭陵王一直心存敬重，一代名将，卻被我伯父用卑劣的手段害死了，我為蘭陵王感到心痛，更為伯父感到不堪。我小心翼翼提醒道：“那個……馮小憐一直以為耿烨是你的人，耿烨打着你的名義為我伯父做了不少事情……你是不是該去提醒她一下？”
“哦，你別說我差點忘了，是得先去告訴小憐。”他匆匆離去，又是從後院翻牆出去。
這一天我過的很無聊，我在想伯父發現我逃跑了會怎麽樣，我在想鹽粽子去見馮小憐，他倆會說什麽，我更在想，已經好多好多天沒有見到宇文邕了，一日不見兮，如隔三秋兮。
今夜又淅淅瀝瀝下起了雨，真是個多雨的季節。我尋了筆墨，這種時候唯有練字最能使人心靜。我一筆一劃的寫下：
“人言相思苦，我卻偏相思。夜夜難入夢，吾心君可知。默默願相随，伴你寂寞時。相逢是為晚，雪落依為遲。只恨歡愉短，相擁心已癡。葉落逐流去，花開三兩枝。風寒夜半起，迎面冷雨絲。憶及逢敏日，孤單不期至。緣由天注定，所為非往事。盼敏敏不來，驚夢多少次。吾心漸憔悴，心不再相識。面對多愁夜，只作相思詩！”
我盯着自己的字，我的字本是清秀的，有時候宇文邕讓我看他的折子，我看他的字多了，我的字竟與他的字越來越像了，少了些婉約，多了些剛勁，原來的蘭花小字，現在越來越像淩霜的梅花了。看着看着，不禁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門應聲而破，鹽粽子一臉不悅地闖了進來。我忙站起身來，未來得及問他發生了什麽，他已經走到了我面前，看見桌子上放着的一張紙，我急着拿過來，卻被他搶先拿了過去。
“人言相思苦，我卻偏相思。夜夜難入夢，吾心君可知……”他一字一字的念道，表情裏滿是厭惡與憤怒，我奪不過來，亦不知道怎樣打斷他，尴尬的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似哭非笑，一步一步對我緊逼，順手扔掉了那張紙，飄飄悠悠的落在了地上。他看着我的眼睛，說：“這些年，我一直在勸自己，你心裏是有我的，只不過你還不懂男女之愛，把它誤當成了親情。我不想強迫你長大，我願意等，等到你發現自己的心，我就娶你，三媒六聘讓你風風光光的做我的王妃。可是，你一直都不懂我，一直都不懂，我想順着你伯父的意思娶你的時候，我以為你從小那麽聽話，定然不會違背，可你竟然膽大包天的跑去了周國，還膽大包天的愛上了他……”
“我當時……我以為是你想要奪皇位，為了拉攏我伯父才娶我的，所以我才逃了……”我慌忙解釋道。
他再逼近一步，離得我特別近，柔聲道：“現在知道了？那你能喜歡我嗎？”
他沒有留給我說話的時間，已經摟着我吻了下來。我本能地抗拒着，腦子裏如一團亂麻越攪越亂，被他大氣力的胳膊箍住動彈不得，高延宗，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他似乎感受到我的抗拒與無助，放開我後，看見我滿臉淚痕，擡起衣袖要給我擦拭，我急忙回避開，只有眼淚簌簌的往下落。
“對不起，我……是我失态了……”他忙道歉。
不只是委屈，還有憤怒，在我心中，他是的兄長啊！我蹲坐在地上，每次我覺得挨不下去的時候，我就喜歡抱着膝蓋蹲坐在地上，離地面越近，總是能多一點安全感。
我看着飄落在地上的那張紙，那是我對宇文邕的情誼，他既然看到會生氣，為什麽要看呢？我輕輕閉了一下眼睛，又是一串淚水滑落。其實，這不僅是因為高延宗剛才的行為，這幾天我經歷了太多事情，我拼命維持着表面一如既往的開朗，心中卻是被壓得喘不過氣來，哭一哭，總是能發洩一些。
高延宗看着那張紙，又看看我，說：“人言相思苦，我也偏偏愛相思，哪怕那人就在眼前，也像隔了千山萬水。哪怕你不能那樣喜歡我，從今天開始，不要再把我當做哥哥，就把我當做這個世界上你認識的一個普通的男人。記住，不再是你的哥哥，也從來不是你哥哥。”
淚眼朦胧中，我見他離去，方覺得能放松一些。
－－－－－－題外話－－－－－－
本章節中“人言相思苦”這一段是百度找的，作者不詳。
其實感覺女主性格沒那麽鮮明，就是一個鄰家女孩。我對寫馮小憐很感興趣，會再來個馮小憐的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