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蘇綽具官論
次日一早,我在飲綠軒醒來,侍女拿着端着洗漱之物進來,躬身道:“掌宮大人,該洗漱了。”我懶洋洋的起身,揉着雙眼,只聽紅袖像那侍女呵斥道:“放肆,掌宮大人早已出宮,如今皇上把飲綠軒賞給王小姐,王小姐便是咱們的新主子。”侍女連忙稱是。
我這個世外來的粗鄙丫頭,如今也能當一回大家閨秀了,在銅鏡裏看着紅袖靈巧的将我的發髻梳起來,打扮成大家閨秀的模樣,道:“這樣裝扮,真有些不習慣呢!”
紅袖淺笑,道:“昨晚的王小姐傾國傾城,一舞動群芳,別說是在場懂得歌舞的人,奴婢不懂歌舞,也是看的如癡如醉呢!您就像個紫衣仙子一樣,在湖水裏跳舞,真是從來沒有見過的奇景。皇上的意思,咱們宮裏的人都有數了,王小姐也得心裏做好準備。”
另一個侍女不禁道:“是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月亮上的嫦娥飛下來跳舞呢!”雖說的誇張,我卻是歡喜的,但願宇文邕喜歡才好。
紅袖看着鏡子裏的我,瞧瞧哪裏還有不合适的地方,低聲道:“王小姐一舞驚豔了整個皇宮,又與先前的慕容掌宮長得極為相像,後宮中從來不是平靜的地方,小姐可要做好應對的準備。”
我點點頭,她一口一個王小姐,這是讓我時刻謹記着自己的身份,要如大家閨秀般禮儀得體。再者,後宮中的女人平日寂寞,最喜歡無風起浪,防人之心不可有。
我已經做好面對一切風波的準備,雖千萬人、千萬險,吾往矣。
正梳洗打扮得體,外面便有太監傳話過來,皇上邀我去西月湖涼亭一見,我點頭應了,立刻起身前去。
“允芷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我屈身行禮。
皇上讓我起身,笑道:“你倒學得挺快。涼亭上沒有外人,我們去那裏說話。”
我掩嘴笑道:“聽說皇上曾經帶着慕容掌宮飛身前去涼亭,允芷自小家教森嚴,不如慕容掌宮膽大,恐怕……”
“那就請王小姐陪朕乘船而往吧!”皇上與我一唱一和,甚是愉快。
他站在涼亭上,望着粼粼湖水,道:“昨夜的舞,是朕見過最美的景色……呃,算日子,你的蠱毒應該快全部解清了吧!”
我咬着下唇,有些不好意思,點點頭,“還有一粒,再吃了那一粒便無礙了,皇上放心。只是,聽莊師傅說,玉斷魂給皇上下的毒積累已深,且毒藥刁鑽,我時常問起莊師傅,他總是說一堆玄妙的詞兒,我實在聽不懂。皇上可要實話告訴我,現在究竟如何了?”
他深呼一口氣,毫不在意道:“你莊師傅的本事,你還信不過啊?”
“莊師傅前陣子在給皇上做藥浴,現在都能聞到皇上衣服上淡淡的草藥味兒了。這方法有效果好嗎?還有皇上的飲食,我一直叮囑着禦膳房的,不要讓他們給皇上做與藥性相沖的膳食,食療也是很重要的,皇上不可以挑食。”
Advertisement
“好,好!唉,朕以前的小語從來都不這麽唠叨的,現在怎麽跟個管家婆似的!”他故意輕嘆一口氣,笑道。
我拍他胳膊一下,道:“那我再說一句行不行?”
“說吧。”
“朝政重要,皇上的身體同樣重要,現在我身份不便,不能侍候茶水陪伴左右,皇上不要熬夜熬得太晚,是莊師傅說的,他說休息才是最大的解藥。”
“是!朕謹遵娘娘旨意!”
我羞道:“胡說什麽呢!”
涼亭中央有一個石桌,石桌上劃着條條框框,中間寫着“楚河漢界”将兩邊分開。兩邊的石頭各執一色,石頭上寫着“帥”、“兵”、“卒”等。
我驚奇地問道:“皇上在研究行軍布陣嗎?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皇上站在項羽和劉邦的兩個角度來想他們的戰略戰術,如此軍事上更能有精進。”
“王小姐果然才華淵博。”他贊許道,“朕的初衷便是如此但後來又覺得這樣挺好玩的,覺得當成一種消遣也不錯。朕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做‘象戲’。你也坐下,我教你,以後你可以經常陪朕下棋。”
我充滿興趣地與他對面,聽他講起來慢慢對這個也入迷了。期間,我們從劉邦項羽,談到了江山社稷,談到了天下大事。歲有些事情确實不是小小女子能懂的,但我喜歡聽他講,尤其是将他的雄心壯志。
他突然問我:“國何以立?”
我不假思索,順口答道:“用官。”
他神色中顯出驚訝,又道:“何以用官?”
我繼續回答:“用貪官,反貪官。”
“既是貪官,如何能用?”
“為臣者,以忠為大。臣忠則君安。然,臣無利則臣不忠。但官多財寡,奈何?”我反問道。
“奈何?”
“君授權與之官,使官以權謀利,官必喜。”我道。
“善。雖官得其利,然寡人所得何在?”他說。
“官之利,乃君權所授,權之所在,利之所在也,是以官必忠。官忠則江山萬世可期。”
“善!然則,既用貪官,又罷貪官,何故?”他繼續問。
“貪官必用,又必棄之,此乃權術之密奧也。天下無不貪之官。貪,何所懼?所懼者不忠也。凡不忠者,必為異己,以罷貪官之名,排除異己,則內可安枕,外得民心,何樂而不為?此其一。其二,官若貪,君必知之,君既知,則官必恐,官愈恐則愈忠,是以罷棄貪官,乃馭官之術也。若不用貪官,何以棄貪官?是以必用又必棄之也。倘若國中皆清廉之官,民必喜,則君必危矣。清官以清廉為恃,直言強項,犯上非忠,君以何名罷棄之?罷棄清官,則民不喜,不喜則生怨,生怨則國危,是以清官不可用也。”我倒背如流。
“你認識蘇綽?”宇文邕突然問我。
我吓了一跳,不知他所言為何,說:“不認識啊!他怎麽了?”
“你怎麽知道蘇綽具官論的?”他驚道。
我滿頭霧水,噘着嘴道:“皇上第一天知道我認識字啊?知道這個不算什麽啊,詩書禮儀春秋,史記三國志什麽的,我都會背啊!呃,不,都看過,只會背誦詩經。在皇上面前賣弄過那麽多次才華,皇上沒注意啊!”
他看着我的眼睛,道:“詩書禮儀春秋,任誰背出來朕都不會驚訝。但這一段,只有三個人知道。”
“啊?還有誰知道啊?”
他站起身來,踱着步,道:“許多年前,朕還只是個皇子的時候,父皇與他最尊敬的臣子蘇綽在這裏,就是今天咱們坐的這個地方。那時候朕才四五歲,月明風清,父皇與蘇綽對酒當歌,興之所至說道當朝時局。我倚在父皇懷裏睡着了,只聽了前半段,就是剛才那一段,再往後朕就不知道了。父皇與蘇綽讨論地熱烈,父皇無暇派人送我回宮睡覺,我就一直在父皇懷裏睡着了,一直睡到東方魚肚白,他倆卻興致昂揚,依然意猶未盡。”
“是我伯父交給我的,風蕭易。”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朕查遍周國都沒有打探到任何關于風蕭易的消息,卻意外想起來蘇綽這號人物,跟你的伯父年齡一樣。或許蘇綽沒有死。”
我吓了一跳,又好似聽了個笑話一般,道:“怎麽可能,單憑我知道這一段就斷定我伯父是蘇綽,或許是先帝覺得蘇綽當時這一段說的很好,告訴了很多人呢?後來傳到了我伯父那裏。”
“不可能。”他堅定道:“蘇綽的理論是用貪官來反貪官,養着貪官鞏固皇權,同時也要殺貪官以攬民心。這樣的道理,帝王懂得便罷了,但它不可以像詩書禮儀的書籍一樣大肆流傳,傳到官員和百姓的耳中。”
我點點頭,我從小讀的詩書禮儀都是有的是伯父從蓬萊島外帶來的,有的是鹽粽子送給我的,但是這一段卻是我從伯父的手抄錄上偷偷看來的。
------題外話------
本來想寫宮鬥來着,一不小心寫了章學術的…看不懂原文的,請百度“蘇綽具官論”看翻譯版;不想看原文的,覺得沒意思的,掠過去就好了。
“蘇綽具官論”,歷史上有名的典故,根據原文稍微更改寫的。不知道用古人的東西,算不算是抄襲……
有史料記載,周武王宇文邕發明了象棋,覺得挺驚喜,就寫在這裏了。《太平禦覽。工藝部·象棋》說:“周武帝造象棋。”明人羅欣《物原》也持此說。(度娘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