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數風流人物
他從寬大的袖子裏拿出三個精致的瓶子，一一擺在我面前，道：“這第一個瓶子，是我精心制作的冰雪粉，每日往洗漱水中加入一點，可保皮膚冰肌玉骨，讓你這小臉兒越來越好看。”說着戳一下我的臉，我笑道：“能比你還美嗎？”
他斬釘截鐵道：“當然不可能！但足以比過宇文邕的後宮佳麗。”
我白他一眼，道：“誰要跟那些女人們比。”
他指着第二個瓶子說：“這裏面有五粒藥丸，每食用一粒可以壓制蠱蟲一天，萬一宇文護折磨你，你随時備着。但這東西有傷身體，不可多食。”
我感激他的良苦用心，問：“這第三個瓶子呢？”
“這是個秘密，現在還不能告訴你……除非，你誇我是世界上長得最好看的男人。”
我笑他不正經，扭過頭去說：“能不能麻煩你個事，唐國公家的四兒子李淵，你可否幫我把他帶進宮一趟？他舅舅曹晚飛拜托我給他帶幾句話。”
他從窗戶裏飄然而去：“不管你說不說，心裏承認就好啦！”
沒過幾天，玉斷魂果然把李淵帶進了宮。由于是在晚上，玉斷魂帶着小孩子畢竟多有不便，兩人鬥穿了夜行衣。宇文邕早就只會過守護宮防的獨孤善，讓他在必要的時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所以兩人才能順利進宮。
我對玉斷魂眨了一下眼睛，道：“謝謝美男子，現在麻煩美男子出去一下。”
他不樂意了：“過河拆橋啊，幫完你，你就要把我趕出去！”
我繼續笑的很和善：“我有事情要跟他講，你在這裏，我看着你那麽好看的臉，容易分心。”
他點點頭，“也是，需要我帶他出宮的時候，敲幾下玻璃，我就回來。”
我真是覺得玉斷魂越來越可愛了。
我把燈燭移得近一些，讓它更好的照到李淵的臉，還有我的臉。這樣談起話來，好像更加明快一點。
他說：“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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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道：“對，是我，我是掌宮，是皇上的禦前侍女，是皇上讓我來跟你聊聊天的。”
桌子上給他備了好吃的點心，這是我之前打聽到的他最愛的食物，他卻連看都不看，或許是因為喪父之痛無心顧及，或許這些吃食在他心中本沒什麽分量。我溫言道：“唐國公去世，你心裏肯定難過，勸人節哀也是無用之語，你是兄弟之中最小的，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有着七歲孩童所不該有的堅毅和冷靜之色。他開門見山：“我是小孩子，慕容姐姐也是爽快人，你讓玉斷魂帶我來這裏所為何事，直說吧！”
我沉了沉氣，道：“好。現在李氏三兄弟相争不下，這樣下去必會成為朝臣的笑柄。那問你，你想不想繼任你父親的爵位，重整家業，繼續你父親未完成的使命？”
李淵表情冷淡，反問道：“李淵只有七歲，上面還有三個哥哥，個個都是家裏的頂梁柱，你為何要問我？”
我優雅的拍了拍手，耍賴道：“因為我跟他們不熟。”
他一愣，對我的回答哭笑不得，索性替我回答了：“因為三個哥哥無論誰繼位，都會站在宇文護那邊，而我卻還有可能。”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看來，你也痛恨三個哥哥為了一己之私鬧着阖府不寧。不然，你又怎麽會告訴我，你三個哥哥會站在宇文護那邊呢？若他們必将成為宇文護的人，皇上還是提前滅口的好。”我一圈圈地轉着手腕上的翠玉镯子。
“不要。”他急道，“他們畢竟是我的哥哥。”
我笑道：“他們雖是你的哥哥，三個人加起來都不如你聰慧。你現在小，卻才德兼備，将來也會長大的。你也惦記父親的爵位的，對不對？”
他睜着大眼睛問道：“皇上要我父親的軍權？”
“不。”我慢慢回答：“皇上可以下诏，讓你承襲你父親的爵位，這樣便名正言順。軍權還是屬于李氏，皇上只是借用，用完之後立馬物歸原主。”
李淵實在是個小鬼頭，反問道：“就像劉備向孫權借荊州一樣？”
我倒抽一口氣，問他：“你喜歡文穎嗎？”
“喜歡呀！”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回答，我稍稍安心，他意識到自己失态，補道：“那又如何？”
我道：“她是公主，是朝陽長公主的女兒，是皇上的外甥女，她一出生就被皇上封為文穎公主。”
李淵的眼睛閃閃發光，道：“就是那個……就是那個出生時天降祥瑞、百鳥朝鳳的那位公主？”
我點點頭說“是”，心裏卻沒來由的一痛，正是那時，才有了皇上一道“在場女子不可嫁入皇室”的聖旨。我依舊面色溫和，道：“你很喜歡公主，對不對？”
他毫不隐藏對文穎的喜愛，說：“若是皇上承諾把公主賜婚給我，并幫我承襲爵位，待公主長大出閣之日，我願意将軍權奉給皇上。”
七歲孩童尚不懂情為何物，這樣單純的喜歡卻比許多句“我愛你”來的純淨的多。
我堅定道：“公主的終身幸福是無價的，任何東西都不可與之交換，否則我會認為這是對愛情的亵渎。”
李淵有些焦急，他越是着急，我便越是放心，慢吞吞道：“公主身份尊貴，等她長大成人，皇上和朝陽長公主自然會幫他精挑細選。你身份尊貴，年少聰慧，與公主有青梅竹馬之誼，你幫了公主的舅舅，公主若是又對你有意，說不定也能成一段佳話呢！”
他的眼珠子轉着，似乎在深思熟慮。
我鄭重地說：“皇上需要李家的軍權，皇上幫你拿到爵位，你幫皇上完成一件大事，事成之後，皇上自會記着你的功勞。倘若這次你拒絕了皇上的好意，皇上還會将寶貝外甥女下嫁給你嗎？”
“你的意思是，關于公主的婚事，你不能給我任何承諾。”他一本正經道。
我點點頭，“對。皇上無條件幫你承襲爵位，也只是讓你口頭承諾，在皇上有需要的時候，能借用一下兵權。”
他撿了一塊點心吃了，臉上卻不經意流露出滿懷希望的神情。他說：“李淵身為臣子，誓死效忠于皇上。”
簾後宇文邕走了出來，我連忙施禮，李淵忙跪下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威嚴的表情下掩不住內心的喜悅，連忙将他扶起，道：“愛卿快快平身。”
李淵仍不起身，道：“李淵适才與慕容掌宮說話，言語對皇上多有冒犯，請皇上降罪！”
宇文邕自然不在乎這個了，溫言道：“快起來吧！俗話說七歲看老，朕看見你現在的樣子，就能想到十年後你定是一文韬武略出類拔萃的青年才俊！若能有你輔佐，朕的大周江山何愁不會國強民富！”
“李淵愧不敢當。”小小孩家一本正經的說起官話來，倒是挺呆萌的。
皇上又道：“文穎公主在皇宮也沒玩伴，等過去這一陣子，朕可恩準你每三個月可以見公主一次。”
李淵大喜道：“謝主隆恩！”
宇文邕在這裏有所不便，我把李淵領到了門外，敲擊窗戶三下，玉斷魂便來帶他走了。
我完美完成了宇文邕交代的任務，心中喜滋滋的，期待着宇文邕會怎麽誇我。轉身進了屋子，見宇文邕還立在那裏，故意沒好氣道；“你還不走啊！”
他壞笑道；“你立下這麽大功勞，朕今晚可以留下來陪你。”
我滿臉羞紅，氣道：“這功勞就當我沒立好了。”
他笑的更歡樂了，道：“小語想到哪裏去了，朕是說可以留下來陪你聊聊天，難得今天這麽開心。你平時不是最喜歡跟朕聊天的嗎，小話唠。”
我故意陰陽怪氣道：“皇上還是發發慈悲，回未央宮或者去陪哪個娘娘夫人說話都行。您要是陪我說一晚上的話，明天你後宮的美人兒會吃了我的。”
他不正經道：“小語吃醋啦？你要是喜歡，朕也封你個娘娘。”
“我不喜歡！”我毫不猶豫地回答，卻吓了自己一跳，這真的是我內心得聲音嗎？唉，我真的不喜歡當他的妃子。
他表情稍稍凝固了一下，霎時又恢複笑容，趁我不注意抱我一下，道：“賞你的！”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我久久沒有緩過神來。
－－－－－－題外話－－－－－－
李淵，就是大唐的開國皇帝李淵啦！小說這一章寫到公元572年，李淵的父親李昞也是在這一年去世的，是符合歷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