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半醒半浮生
我思量着，裳夫人是宇文護的人，但她也是深愛皇上的，皇上知道他是宇文護的人，對她卻也是寵冠後宮，三分是裝給宇文護看，另外七分的的确确是真的。那位突厥來的正宮娘娘，皇上與她相敬如賓，卻不見的多麽寵愛。活該，亂說話的皇後本就不如裳夫人讨人喜歡，我暗暗想。
我随便找了個話茬，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裳夫人聊起來，後宮女人向來寂寞，有個能陪她說話的她自然是樂意的。我道：“裳夫人不僅有沉魚落雁的容貌，更有超凡的舞藝，夫人的舞藝，定是傾國傾城傾君王。”
“哦？你是聽誰說的？”她睜着美目問我。
“皇上經常這樣誇夫人呢！千語聽皇上說的多了，便記住了。”我恭敬道。
她歡心一笑，深以為是，道：“本宮這舞藝，小時候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呢！有皇上這話，本宮就算再苦也是值得的。”
“千語還聽說，有一位名動天下的琴師曹晚飛，昔年皇上曾聽他一曲，誇獎至今，若是曹琴師的琴聲配上裳夫人的絕妙舞蹈，定是天下一絕！到時候皇後恐怕也要被夫人比下去……千語失言，請夫人恕罪！”
裳夫人被我說的心動了，只見她眼如秋波盈盈，親切地扶我起來，道：“你何罪之有？你先告訴我，這曹晚飛在哪裏？”
我猶疑道：“此人蹤跡難尋，且不愛財富不愛權勢，恐怕……”
“本宮就不信請不動他！”裳夫人斬釘截鐵地說。
争寵一事，裳夫人從來不怕下功夫。
或許還有一點兒私心，我怨皇後，所以我要幫裳夫人壓她一頭。
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特別喜歡抱着文穎，她軟乎乎的小身體抱起來特別舒服，她美麗的大眼睛，笑顏如花的臉龐，讓我對她完全是發自內心的喜愛。這種喜愛，與身份無關，與年齡無關，與權勢無關。
對宇文邕呢？若說是愛，應該到不了那個地步；若說是信賴尊敬，早就超了。我沒有想過當她的妃子，但也從未想過離開他身邊。大概是覺得，他朝政繁忙的時候，能在他旁邊沏一杯茶給他，便已經滿足了。
宇文邕說：“小語，你這幾天怎麽怪怪的，那天她們真的沒有為難你？”
“唔，沒有啊，我都是按照您教給我的說的，她們尋不到我的錯處，自然也沒有理由難為我。”我回答的心不在焉。
“裳兒請命出宮尋曹晚飛，是不是你的主意？”他表情有些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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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跪下道：“奴婢在裳夫人面前失言，請皇上降罪。”
他忙道：“跪下幹嘛，快起來！”我才滿腹委屈的起身。
他語氣軟了下來：“朕相信裳兒，但她畢竟是宇文護的人。你想讓朕心無挂礙的拿下對付宇文護，才想讓她這個時候離開宮中的，對不對？”
我點點頭，你懂我的苦心，真好。
他說：“這樣也好，我也擔心她不小心察覺到什麽，在宇文護面前不經意流露出來。她不在宮裏，朕行事方便很多。”
他兩手将我摟入懷中，喃喃道：“你是朕最可愛的小語。”
我腦海中一個激靈：把“可”去掉就更好了。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慌忙掙脫他的懷抱。
他吃驚道：“你怎麽啦？”
微微有些冷汗，我呆呆望着面前這個人，他長得這麽好看，他對我這般好，對國家他勵精圖治，對百姓他愛護有加，他似乎沒有一點缺點，我對他的仰慕與日俱增。這樣下去，我怕會萬劫不複。
茫然地望着他，我語無倫次道：“我……我累了，我回去休息了。”掌宮此時應該在禦前伺候，我稀裏糊塗就走了，他倒也沒有怪罪。
我回去早早地躺在了床上，思緒紛飛，剪不斷理還亂，想着想着，覺得還是蓬萊山好，沒有繁華，沒有煩憂。想及此，竟哭了起來。
接下來的幾天，我規規矩矩的在禦前侍候，除了分內之事，不願與宇文邕多說一句話。
我還把之前在向晚山莊向莊師傅讨來的藥方偷偷制好，溜出宮去給了玉斷魂。玉斷魂很有自信地說：“小丫頭片子，等我恢複了容貌，你最好不要愛上我。”
我沒搭理他，嘟嚷道：“要喜歡也是喜歡白衣翩翩的，誰喜歡你這紫頭發。”
出宮這事應該是瞞不過皇上的，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宇文邕最近一直忙碌，他看我最近悶悶不樂，只道一句：“小女孩家家的，動不動就傷春悲秋。”我輕嘆一口氣，沒有理他。
反觀宇文邕的眉頭，卻皺的緊巴巴的，待裴遠山離開之後，我問他：“皇上為何事煩憂？”
他敲打着桌子，說了兩個字：軍權。
“軍權現在宇文邕手裏？”我揣測着。
“五分在他手裏，二分在朕手裏，另外三分在柱國大将軍唐國公手中。朕和宇文護都試圖拉攏唐國公站在自己這邊，這個唐國公李昞兩面搪塞，不表态度，等着風往哪邊吹就往哪邊倒。近來，他身體不太好了，禦醫束手無策，只能靠人參養着。”
我急忙道：“莊師傅有起死回生之術，若能救他，他會不會感念皇上的恩德？”
皇上語氣陰冷：“養一棵大樹可以多付出點辛苦，朕救活一棵牆頭草又有何用？”
“也是，明哲保身雖是自保的方式，但他立場不明，不效忠于君王，皇上不治他的罪就已經是格外開恩了。唐國公世家顯赫，世襲罔替，不知誰将承襲他的爵位？”我站在宇文邕身邊，冷靜分析着。
宇文邕道：“李昞膝下有四子，李澄、李湛、李洪、李淵。李澄身體有疾，李湛為人狡詐，李洪為庶出，李淵自小聰慧，最得李昞喜愛，可他今年才七歲。”
我驚喜道：“李淵？是不是曹晚飛的外甥李淵？”
宇文邕豁然開朗：“這麽一說朕想起來了，李昞當年娶的女子乃是曹晚飛的長姐，李夫人去世多年，朕差點忘了。你見過李淵啦？”
我笑道：“豈止見過呀，他還一直惦記着文穎公主呢！我說他小小孩兒舉手投足之間怎麽有一股大家風範。”偷偷瞧了宇文邕一眼，我打趣道：“皇上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了，剛才皇上的眉頭都要擰成一只毛毛蟲啦”
他開懷大笑，“你真是朕的……真是朕的……小語啊！”
我撇撇嘴，心道：我以為你要說我是你的解語花呢！
沒過多久，便傳來了唐國公李昞逝世的消息，皇上念其往日功勳，給予厚葬。果不其然，老大老二老三為了争奪爵位，明争暗鬥，年齡最小的李淵在旁邊默默看着。
我為皇上沖泡了一杯竹葉青，滾燙的水倒在鮮嫩的竹葉上，泡出來的味道清新怡人。皇上輕輕啜了一口，露出滿意的神情。
我說：“皇上，時機到了。”
我享受着午茶的安靜時光，淡淡的說：“這事就交給小語來辦，需要朕做什麽，只管說就好。”
我受寵若驚：“皇上這麽相信我？”
他站起身來，堅定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江山雖重，但不準把朕的文穎公主給出賣了。”
我開心地接下這個神聖得任務，道：“小語定不辱使命”
那天恰好紅袖在禦前侍候，我便趁機睡個午覺。樹上的知了叫個不停，我讓丫鬟們拿着面團子沾了，也讓她們去歇着了。
半睡半醒之間，我聽見香爐蓋子與香爐碰撞的清脆聲，那聲音很小很清脆，大概是睡的不沉，竟将我吵了起來。我迷迷糊糊道：“出去吧，我不需要人伺候。”
半天無人回話，我睜開眼睛，一個身着白衣的男子站在香爐邊，頭發以一束帶簡單的紮在腦後，其餘則披散在後背，優雅地往裏面添東西。一瞬間，我還以為是在蓬萊山上，那時候宇文邕一襲白衣，一曲清簫，令我回憶至今。
我破天荒的沒有大喊，只聽那人不慌不忙地說：“這是我新制的香料，聞之清涼舒爽，給你放了點兒，以後就不會睡的這樣不安了。”
我揉揉眼睛，“玉斷魂？你怎麽進來的？”
他悠悠轉過身來，那我看到了一張堪稱完美的臉！有男子的英氣，有女子的柔美，長眉入鬓，如山之雄偉；鳳眼狹長，如水之靈動；鼻尖高聳，唇若含情，五官完美地組合在一起，竟沒有一丁點兒瑕疵。若馮小憐的容貌是女人中的極品，玉斷魂的容貌絕對是人類中的極品。
他抿嘴一笑，往耳後捋了一絲長發，依舊是那樣柔柔的嗓音，說：“小丫頭，我就說過，給我恢複了容貌，你是不會後悔的。”
我又驚又喜，有好多話想說，但又不知道怎麽說了，結巴道：“你……你前面那縷紫頭發呢？”
“你給我解藥說你喜歡白衣翩翩的，不喜歡我這種紫頭發的，現在怎麽樣，喜歡嗎？”
我一時語塞，眨眨眼，點點頭。
他滿意一笑，傾國傾城。
“你特意進宮來炫耀你的美貌嗎？”我道。
他反問：“這件事這不重要嗎？”
我拖着腮道：“不重要。”頓了頓道：“除非是你的美貌。”
我說的是實話，他聽了也很受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