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早上剛上折子,下午聖旨就登門了,這鎮國公府的名頭可真好使。
定安侯、太夫人都是心下大定,蘇文安跟白蘭兩人現在歡喜的都些發顫了,多年的惶恐不安,今天終于可以落到實處了。
兩人歡天喜地的換了正裝,往前頭去接旨。
二房這邊卻是另一番景象,聽聞聖旨到了。蘇文承兩口子心如冰窖一般,這大房兩口子求人得來的聖旨,爵位肯定是沒他們的份兒的。多年籌謀,毀于一旦,真是讓人萬念俱灰。
劉氏越想越心恨,這次自家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都怪蘇月華辦事不到位,劉氏忍不住一邊換衣服,一邊嘴裏罵個不停。罵白蘭,罵蘇月華那些賤人,再順帶罵罵定安侯跟太夫人偏心。
蘇文承心裏煩躁的很,多年的希冀一朝覆滅,怎不讓人幻滅的。蘇文承念叨着自己的名字,父親原本對自己是寄予厚望的,不然,看看“承”這個名字都知道了,大哥不過得了個“安”字,自己得到是繼承家業的“承”啊。
可現在什麽都沒有了。蘇文承喝住喋喋不休的劉氏:“你給我閉嘴,你現在在這念叨起什麽用?有本事去父親他們面前說去。”
劉氏今天也是氣急攻心,一改往日在丈夫面前的小心,不甘的回道:“怎麽不敢,你看我敢不敢說。尤其是蘇月華,她要是不把吳田莊還我,我跟她沒完。”
一說到蘇月華,劉氏就是一肚子的火:“都是這賤人,要不是她将四妹妹得罪狠了,這次白蘭未必就能這麽順利的辦成這事兒。”說着,說着,劉氏忍不住抱怨道:“就是你們母子目光短淺,當年但凡對四妹妹好點,這次事兒也不至于此。”
蘇文承氣得大吼:“你閉嘴。你現在在這兒放什麽馬後炮,當年?當年你從蘇月恒他們那邊撈的好處還少了?現在就直報怨這個抱怨那個的。當年,你怎麽不想着對蘇月恒好點呢?”
這樣一說,蘇文承越想越有理:“看看大嫂這次撞四妹木鐘撞的這麽響,當年但凡你稍稍用點心,不求你對四妹多好的,就跟大嫂一樣平常之交,不遠不近的,這現在的結果說不定就不一樣。”
劉氏被罵的有些啞然,人都是馬後炮,先前她怎麽知道這懦弱的四妹竟然有現在這際遇呢。劉氏當然不會認為是自己的錯,心裏嘴裏更是嘀咕起白氏跟蘇月華的不是。
蘇文承雖然嘴上在攔着,其實被劉氏這一頓說,他心裏也是忍不住怪罪起蘇月華來,但凡蘇月華心不那麽狠,要了人家的錢不說,還想要人家的命,哪怕是稍稍對四妹姐弟倆好點,說不得這次的結果都不一樣。可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不過,蘇文承不是劉氏這婦人,他的眼光還是稍稍放長遠了點兒。母親透露過,鎮國公世子對大妹有意。如果大妹以後成了鎮國公世子夫人,那對自己的助力就不言而喻。
如果不能成,他也不吃虧,蘇月華手中的好東西不少,日後那些都是自己的。日後,蘇月華要是發達了,那些東西她要拿走他沒辦法,可是要是她不成的話,他一個做兄長的,想從蘇月華手中奪過這些,想來也不是多難的事兒。到時,父親他們也必定會向着自己的,畢竟誰會允許一廢子帶走大筆的銀錢的?
蘇文承慢慢的心平了好多,忽略掉劉氏的喋喋不休,裝作若無其事的往前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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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月華現在屋子裏一片狼藉,這聖旨就是自己失敗的證明,怎不讓人惱怒的?發洩了一陣還是該出去接旨。蘇月華撫着臉上斑駁的痕跡,喝令青雲過來厚厚的打了粉遮住。臉上的傷痕不少,塗了幾層粉才勉強遮住,看起來很是怪異僵硬,跟張假臉一樣。
頂着這張假臉出門,不出意外的收獲了很多或明或暗的打量目光,蘇月華更是惱怒,陰了臉恨不能砍兩個出氣。
一家子心思各異的跪在了香案前,聽着傳旨太監宣讀聖旨。
聖旨沒有出乎大家的預料,世子果然是蘇文安,不過,聖旨中也說明了,蘇文安能繼承的也只能是定安伯府,而不是侯府。
塵埃落定,該哭該笑的心裏都有了底兒了。
接完聖旨,蘇文安兩口子一掃之前的頹然,滿面春風的招呼衆人,蘇文安還親自塞了個沉甸甸的荷包到傳旨太監手中。
太夫人心裏終是落定,如此喜事當是要滿府同慶的。當場樂呵呵的吩咐,滿府所有人等,賞一個月的月錢。
白蘭得意的享受着衆人的恭維,看着蘇文承一系扭曲的神色,心下更是快意無比。
定安侯府上演的這一幕悲喜劇,蘇月恒是無暇顧及的。現在她正在聚精會神的給沈珏下針。這次要下三百四十針,不管是對沈珏還是對蘇月恒而言,都是一個極大的考驗。
蘇月恒做好準備,開始對沈珏由上而下下針。這次下針跟之前的股本培元大是不同,雖然主要目的是為了給沈珏探脈,但這種涵蓋全身的進針不可經常進行,難得進行一次,蘇月恒也是想在探脈之餘,幫沈珏養氣。
因此,所有的主穴,蘇月恒都在心裏計數,大概行針時間是一分鐘,然後再守氣三分鐘。因着這次是全身下針,要分兩次進行。将沈珏仰面而躺的這部分行完針,都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行完針,還需留針一炷香的功夫。
一遍針行完,蘇月恒已然滿鬓汗水,接過茶梅遞過來的手巾,匆匆擦了擦,蘇月恒就密切的注視着沈珏身上的變化。
雖然現在才行完一半的針,蘇月恒已然篤定沈珏是毋庸置疑中毒了,這毒下的甚是巧妙,可謂是不動身色,如果不是這樣全身行針,還真是難以發現。
蘇月恒方才行針,越行到後面越覺得阻滞,因為她給沈珏養氣,這體內的毒素,在不自覺的排斥她的針法。
蘇月恒今次用的是太乙五行針,行走人體奇經八脈,不光是養氣,也可以最大限度的逼出人體內在的有損之氣,看看現在,一刻鐘不到,沈珏從頭到腳那條主線已然有了隐隐的黑氣,看着這毒脈呈黑紅之勢,想必就是自己先前把脈時遇到的急促沖來的霸道“陽毒”了。
一炷香過後,沈珏從臉到腳趾已然有條清晰的黑線浮現了出來。蘇月恒再是不能僥幸的了。這毒已然走到了人中穴了,看這強勁的走勢,如果沒有強有力的診治,這用不了多少時日就會走到百會穴了,一旦走到那裏,那就是藥石難救了。
蘇月恒顧不上沉重,此時她已經完全進入了醫者狀态。拔掉銀針後,蘇月恒叫醒沈珏,将魏紫剛切好的百年人參片拿了幾片放到沈珏口中讓他含着:“我們還需要至少一個多時辰,這參片你含着提氣。”
這次所需時間太久了,必須要做好防護措施,不然,怕沈珏撐不住,一個不好,前功盡棄不說,也怕對沈珏的身子有所損傷。他現在這虛弱的身子是經不起任何的閃失的。
準備工作做好,蘇月恒讓沈珏趴俯在床上,她開始背部行針,還是一樣進針補氣,耗時仍然不少。一圈下來,果然又是一個多時辰。
仍然是留針一炷香。見小姐忙完,茶梅連忙捧過茶來,蘇月恒拿過一氣灌了下去,方才舒了口氣的往椅子上舒服的靠了靠。
見狀,茶梅甚是心疼道:“小姐,要不你靠着休息片刻。”
蘇月恒搖了搖頭:“不必。”
她現在全然顧不得累了,整個人處于亢奮之中,這許久的猜測,今日終于可以有個定論了,不可有些許的差池。
蘇月恒目不轉睛看着沈珏背部氣穴的變化。果不其然,漸漸的就有一條黑線浮現出來,跟方才在前面看到的黑中帶赤的毒脈有所不同,這個是黑中透着淡淡的青色,這就是沈珏日常表現出來的“陰毒”了。
至此,蘇月恒終是确定,沈珏這是中了極為霸道的百合陰陽毒。所謂百合,就是百脈彙于一宗,就是人的奇經八脈全部受了毒素的侵蝕,如果尋常的毒也就罷了,這是陰陽毒,人體分陰陽,這下毒之人真是全方位無死角的要致沈珏于死地啊。
此毒最是陰狠,下毒一旦成功,人就會無端的衰弱下去,如果查不出病因,就無法解毒,慢慢的全身器官衰竭而亡。觀沈珏這中毒之深,應該是時日頗深了,他能撐到現在已經算是奇跡了。
此毒甚是陰毒,早已經失傳。沒想到今日能見。蘇月恒心裏發冷,這要沈珏的命的人可真是隐藏的頗深啊。方才探針時就發現這毒層層遞進,顯然不是猛然而下,而是一點點慢慢下的。
這人可真是心機深沉,知道猛然一下讓沈珏中毒,必是會被人輕易察覺的,這一點一點的累積就讓人察覺不出來了。
留針時候到了,蘇月恒起身拔針。沈珏已然累及暈睡了過去。
蘇月恒也沒叫醒,此時對沈珏來說,最好的休養就是睡覺了。吩咐康寧、長寧小心看護,注意大爺的呼吸是否正常後,蘇月恒此時也已經累的擡不起腳了。
扶着茶梅回了房。将自己甩進浴桶,現在她已然累的手指頭都不想動了。勉力匆匆洗了個澡,撲倒在床上睡了個天昏地暗。
蘇月恒醒來時,都已經快時近中午了。
聽到小姐的動靜,茶梅忙忙的走過來伺候:“小姐,你醒了?大爺在外等了你許久了。”
蘇月恒一頓,旋即趕緊跳下床:“快快快,趕緊幫我梳洗。”
蘇月恒匆匆忙忙的收拾完,快步出了卧房,沈珏正坐在窗邊閉目假寐。窗外綠樹微動,習習微風撫了進來,襯得沈珏這淡然清冷之态更是飄逸。真是看得人賞心悅目。
察覺到蘇月恒的腳步,沈珏張開了眼:“你來了?昨日辛苦了?”
蘇月恒搖搖頭:“不辛苦。”
對話過後,兩人都沒再開口,屋子裏一片沉寂。
片刻之後,沈珏再次出聲:“月恒,昨日你給我探脈,可是有探得原因?”
蘇月恒點點頭:“嗯,有探出原因。”
蘇月恒點完頭并沒有再進行下一步說明。看着月恒現在的神情,沈珏已然有了心理準備:“月恒,有什麽但說無妨,我受的住。”這病了許多年,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說不好那是正常的,要是能好,那才是意外。
蘇月恒沉沉的看了眼沈珏:“你中毒了。”
果然如此,所謂久病成醫,沈珏自己也是早有猜測的,可是,這許多年來這許多的醫者都沒發現,沈珏漸漸的也以為自己是真的是天生體弱,現在終于有人告訴他,他真是中毒了。
已然開了頭,後面的話就好說出口了:“你中的乃是百合陰陽毒。不是一次猛然中毒的,而是天長日久慢慢累積的。”
沈珏默然片刻後道:“這樣說來,我身邊一直有親近之人在給我下毒了。”
蘇月恒點點頭又搖搖頭:“此毒早已經下成功了,下毒之人如果之前沒被你們打發的話,說不得現在早就避走了。”反正已經成功了,沒必要再冒風險等在這裏的。
沈珏贊同:“你說的有道理。”
說完這個,兩人又都沉默了,屋子裏的氣氛再次陷入沉寂。
沉默一陣後,蘇月恒率先打破沉默:“你怎麽不問問我能不能治你?”
聞言,沈珏輕哼一笑:“月恒,我知你脾性。有些話就不必問了。”我知道你在我面前向來是藏不住話的,如果可以的話,你早說了。可是,到現在,你也沒說,結果是什麽,也就不言而喻了。月恒,我不想你為難。
沈珏還是這麽的善解人意,蘇月恒一陣內疚。自己想的太多了,看沈珏現在對自己的信任程度,無論自己說什麽,他應該都是能接受的。于是,蘇月恒又問了先前自己的問過的話:“健柏,你可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