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邂逅相遇,适我願兮
三人齊齊看向蘇修遠。
蘇修遠花枝亂顫地走到霍役身邊,一副受了氣卻依舊對夫君不離不棄的小媳婦兒樣,對那俊俏小生說:“他總是這般,在外人面前不願承認與我的關系,總是惹得我傷心。可在家裏,對我又是極好,所以我才不離開他。他呀,就是別扭。”
”原來如此。“俊俏小生一副“我懂我懂”的模樣,笑着繼續問:“你們才在一起不久罷?我家老爺起初也是這樣的。日子長了,便就沒那麽多顧忌了,恩愛麽,管別人說什麽對不對?”
“極是極是。”蘇修遠瞟霍役,霍役低頭看鞋面。
“既是一對愛侶,我便贈二位并蒂花一束,祝兩位白頭偕老。”
“并蒂花?”
俊俏小生嗯了一聲,胳膊肘頂了頂高大男子的腰,高大男子變戲法一般拿出了一束水靈靈的紅色并蒂花,遞給了蘇修遠。
“我們來這裏,游玩是其一,做生意是其二。我是個花販子,這是我配置出來的一種新花,如今後有需要,着人到城東的逢香居便是,那是我開在安西的新鋪子。”
說着,那高大男子又遞給蘇修遠一張名帖,蘇修遠接過來後展開一看,上面只寫了“逢香老農”四字,蓋了一枚“方白簡”的印。
“從江南開到安西,方兄的能力着實夠強。”
“不過是因為他喜歡鮮花遍地罷了。”方白簡低頭看懷裏的俊俏小生,雙眼如波,柔情似水。
“難道你不喜歡?”那俊俏小生道,“我這滿頭花,是為誰戴的?”
“賴皮。”方白簡捏捏他的鼻子。
看着這兩人如此光明正大地恩愛,蘇修遠羨慕又心酸,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和霍役能這般毫無顧忌地親密相處。那團一悶棍打不出個響的軟綿花,只能自己多主動些了。
想及此,蘇修遠惆悵地嘆了口氣。
那俊俏小生是個極會看眼色的,眼珠子一轉,笑着對霍役道:“這位兄弟,花都送到手上了,怎麽還不給你家這位戴上?小心回家吃板子。”
霍役看向蘇修遠,只見蘇修遠眼睫顫抖,眼尾帶紅,委屈得叫他心一揪,手便揪出了一朵豔紅的并蒂花。
“少爺,花,要戴麽?”
蘇修遠偷笑一聲,将腦袋一偏:“嗯。”
霍役撩開他耳旁青絲,給蘇修遠戴上了那朵紅色并蒂花。
方白簡和他的俊俏小生相視一笑。
接着,俊俏小生道:“既然已經皆大歡喜,那我們也不打擾二位随後的雅性了。走了,祝二位小郎君今夜金風逢雨露,勝人間無數。”
他拉着方白簡轉身離開,走出幾步後聽到蘇修遠在身後喊:“忘了問兄臺名姓!”
那俊俏小生只擺擺手:“無名無姓一畫匠而已。”
”無名無姓一畫匠……花……江南……先生……”蘇修遠思索片刻,腦海中閃過《畫春冊》裏的幾頁,忽而玩味地笑了起來,“有趣,有趣。”
“什麽有趣?”霍役不解。
“役哥有趣。”蘇修遠逗他。
“有趣?”霍役忍不住了,這一晚上他都如同面團一般被蘇修遠揉來搓去,玩來耍去,他再聽蘇修遠的話,臉皮也還沒如城牆厚。
他羞惱道:“少爺,我們分明不是……不是他們二人的關系,你非但不澄清,還要順着那樣的誤解來捉弄我,說是逛集市瞧熱鬧,原來我才是那個熱鬧!”
從小到大,他這麽兇蘇修遠的次數一只手都能數過來,且基本都是因為蘇修遠不願意好好吃藥,不得已才兇的。像這樣因為被蘇修遠捉弄而發火,霍役還是第一次。
可對于霍役的責罵,蘇修遠竟是展顏歡笑,和他耳後戴的那朵花一樣燦爛。
“役哥,你終于生氣了。”
“嗯?”霍役對這話很意外。
蘇修遠拉起他的手,道:“役哥總是對我唯唯諾諾,客客氣氣的,我怎麽折騰你你都順着我來,如今終于見到你生氣,那種感覺,就像冰化了一層似的。役哥,我想看到你更多的樣子,高興的,生氣的,都想看。”
“可是,少爺,我不明白…….”
“我早就不是你的少爺了,”蘇修遠打斷他的話,“從你離開蘇家那一刻起,我實際上就不再是你的少爺了。我沒有強迫你改口,是因為顧着我們分別這麽多年,心裏頭的距離遠了而已,如果可以,今後你叫我名字多好。”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蘇修遠一笑:“當然可以,你看你方才不就對我生氣了麽?以後你也不要總是順着我,捧着我,慢慢的,就會不一樣了。”
“什麽會不一樣?”
蘇修遠柔聲道:“你以後會懂的。”
或者有可能,霍役現在就懂,只是不願承認。沒關系,蘇修遠有那份心去等他承認。
“今天是個好日子,就不說這些圖讓人心堵的話了。走,役哥陪我去那邊看看,在這兒我都聽到熱鬧聲了。”
他說的是前方的一個人堆,框框擔當地極喧嘩。
霍役點點頭,沒有甩開他的手,而是由他拉着擠過擁擠向前的人群,往熱鬧聲走去。
蘇修遠勾起嘴角,和他手指緊緊夾在了一起。
喧鬧之處,是在表演雜耍的西番人。美麗的舞娘随着樂聲跳着熱情奔放的舞,時不時對人群裏的年輕男子使個充滿誘惑的眼神,直勾得被看的人兩眼發直;高達的西番男人頂着碗碟表演噴火,在一聲聲驚呼中穩穩接住了一枚抛來的銅錢。
“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西番舞娘和雜耍人用帶着口音的漢話,靈動的嗓音和輕快的節奏,将一首首情詩唱出了別樣的異域風情。
歌舞聲聲之時,漆黑的夜空裏綻放着一朵朵巨大而豔麗的花,緊接着“嘭”的一聲巨響,整個集市的地都在抖,那舞娘和雜耍人的聲音提到了最高,唱出了那句“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這便是安西的七夕,有驚為天人,有怦然心動,有歌舞升平,有交融無間。
兩個時辰後,蘇修遠才和霍役離開了集市。因為喝了不少西番人釀的馬奶酒,蘇修遠醉了,走路搖搖晃晃,霍役怕他摔了,直得背着他走。
“役哥……我們……現在去哪裏……”
“我送少爺回府衙。”
“不去不去,我不要去府衙…….”蘇修遠在霍役背上鬧了起來,兩腿亂蹬,雙手亂抓,頭發随風打在霍役臉上,幾次遮住霍役的眼,害他抱不穩蘇修遠差點讓人摔了。
“好好好,不去府衙,少爺別鬧,小心摔了。”霍役抓着他的兩條腿哄,将面前的發絲吹走。
蘇修遠腦袋靠在霍役肩上,雙唇無意識地擦了一下他的臉後,口齒不清地說:“我要……去你家……去你家,吃……吃你……”
“好好好,去我家,少爺想吃什麽吃什麽,抱穩了。”
“嗯……”蘇修遠真的聽話地抱穩了霍役的脖子,吮了一口,繼續嘟嘟囔囔,“役哥,我真讨厭你……”
“為什麽?”霍役不自在地扭動了一下脖子,被蘇修遠吮過的地方在發熱,他想把領子扯開散散。
“你好多事都在……瞞着我……你什麽都不肯說……你讓我好煩惱……好難過……”
霍役心一疼,抓着蘇修遠的手,指甲嵌入了掌心:“對不起。”
“你總這樣,我好難過…….要是有一天……有一天我累了……不想再等你說了…….可怎麽辦呀……”
“那就不要等了。”霍役低聲回應,“有很多事,是不必知道為什麽的。”
“役哥,你……呼……”
蘇修遠徹底睡了過去,低頭用領子擦了擦眼淚,背着蘇修遠繼續往家的方向走。
終于到了家門口,霍役看到托付照看倩兒的鄰居嬸子正提着燈籠在自家門口站着,倩兒卻不在她身邊,再走近一看,嬸子竟然滿臉是淚。
霍役登時覺得不妙,忙問:“嬸子怎麽哭了?倩兒呢?”
“霍兄弟,倩兒她……她丢了……”
一聲重物墜地響,緊接着蘇修遠從睡夢中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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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修遠be like:call me by your na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