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錦覓
“給。”
眼前出現了一只修長的手,微微攤開,一眼看去卻什麽都沒有,等穗禾再細細看去,卻發現了掌心的一團——靜靜的,如同山澗的清泉。
“這是?”
拿起潤玉手上的那團透明,觸手青絲微微的涼和細膩的觸覺,卻又沒有絲毫的重量。
“這是湮月,”輕輕的笑了笑,潤玉将手中的那團透明拿了起來,指尖靈力微動,融入了穗禾的左手食指之中,“以應龍龍筋為載體,輔之水靈鍛造,又以風靈淬煉,方有了這方透明光鞭湮月。”
有股清靈的力量從指尖湧入,輕輕的環繞在穗禾的心髒周圍,只是這種力量卻同原本穗禾修習的火靈毫不沖突,內心卻又有種圓滿的完整感覺,這倒是讓穗禾有了幾分詫異。
“湮月?”穗禾開心的把玩着手中的這方透明的光鞭,眼裏是藏不住的歡喜,“為何叫做湮月?”
“我是司夜之神,千年來都是摘星布夜,”那一半懵懂的情魄順着湮月融入穗禾的心尖,同原本的情魄快速的融為一體,潤玉輕輕的笑了笑,不急不緩的解釋道,“這九天的星辰并不是任由我這司夜之神随便排布的,與其說我在摘星布夜,倒不如說這漫天星辰讓我這般來展現它們。”
“這千年來,這點倒是讓我愈發的感慨深刻,”潤玉說道這裏,掌心出現了一方散着綠光的石頭,将它放到了穗禾的手心,“這便是湮月的一角,湮月是明月背後的星宿,不可掌控,卻可以毀天滅地。”
手中的星石晶瑩剔透,泛着淡淡的綠光,穗禾看着手中的石頭,心下嘆了嘆氣。
“倒是不負這湮月之名,”将手中的星石遞給了潤玉,笑道,“我很喜歡。”
潤玉看着穗禾收起臉上的笑,緩緩起身,走到了雲臺欄杆處,不言語。
“你有心思?”
疑問的句子,裏面帶的卻是肯定的語氣,放在桌角的手指動了動,潤玉起身,走到了穗禾旁邊。
“這些年來,鳥族同天帝天後倒是愈發的疏遠了,”潤玉看着穗禾,眼裏是藏不住的擔憂,“穗禾,我擔心……”
“沒事,”穗禾打斷了潤玉的話語,眼神裏面滿是堅定,“你不必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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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後心胸狹隘,又為了天帝太過,這幾千年來,依賴鳥族,做了那麽多事,”潤玉終究還是開口了,“那些事情,雖然是天後下的令,可執行的卻是鳥族。”
“天帝看似軟弱,卻是比誰都通曉這制衡之道,如今鳥族這般,只怕早已是天帝眼中恨不得拔之而後快的一根刺了。”
“我知道,”斂去了臉上的笑意,穗禾起身,看着下面的翼渺洲,眼裏卻沒有絲毫的惬意,“潤玉,你可曾看過當年為天後所用的那些鳥族的下場?”
穗禾身上有種淺淺的悲傷,潤玉從未想過,離開了他的視線,他的小孔雀竟然經歷了這麽多。
“當年從九天回來,我曾被同族騙到過翼渺洲的寂滅之林,”穗禾轉身,看着一旁的潤玉,問道,“你可知這寂滅之林?”
“省經閣有記載,翼渺洲的寂滅之林是這九天凡塵的三大死亡之地,神仙也好,凡人也罷,從來無人從那裏走出來過。”
“是的,可是寂滅之林那裏面有的卻不是傳說中的那些東西,”穗禾看着遠方,似乎陷入了回憶,“那裏連光都沒有,不是光照不到那裏,而是那裏的靈魂遮蔽了光。那裏比忘川還要可怕,所有的被天後放棄的鳥族,被鳥族無辜屠戮的靈魂都在那裏,那裏連靈魂都是漆黑的,整日整夜的嚎叫。所有靈魂都想出去,卻沒有一個靈魂是完整的。只要有進去的活物瞬間都會被撕碎,當年若不是手中鳥族族長的印記護着我,只怕我從那裏活不出來。”
“鳥族至寶輕羽扇放在寂滅之林的中心,由歷代鳥族族長守候,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實際的阻擋,有的不過是由靈魂組成的一場幻境。”
“這場幻境裏面,無論哪一幕都是藏不住的悲傷,僅僅是看着,心都很疼,”穗禾說到這裏,頓了頓,“可我,終究是過來了?”
似乎所有的言辭都不能來形容潤玉此刻的心情,伸出手,輕輕的将穗禾攬在懷裏,朱唇輕啓。
“穗禾,我在的。”
“潤玉,我好怕的,”回抱着潤玉,穗禾說道,“我一直都好怕的。”
“沒事,有我,”輕輕的拍着穗禾的肩膀,潤玉安慰道,“今後,都有我。”
輕輕的閉上眼,在潤玉的懷中,穗禾都不想醒過來,鳥族的危機也好,天帝天後的心思也罷,似乎都不重要了,此刻,就擁有了全世界。
“潤玉,”穗禾輕輕說道,“有你真好。”
“那無論朝陽東升還是星月西沉,我都陪着你,好。”
“好,”穗禾眉眼間是藏不住的歡喜,在是潤玉的懷中蹭了蹭,語氣裏是說不出的嬌氣,“說好的,朝陽東升,星月西沉,只要你活着,都要在我身旁。”
“好。”
“潤玉,你知道嗎,我的本命之火是紅蓮業火,”穗禾從潤玉懷中退出來,看着是潤玉說道,“輕羽扇旁邊的靈火,是紅蓮業火。”
“紅蓮業火?鳥族善火,自琉璃淨火以下,卻也從未聽說過有紅蓮業火這一個稱,”潤玉眼中有幾分詫異,頓了頓,,“莫非,當年寂滅之林消失,同你有關?”
“也算是有關吧,”穗禾說到,“紅蓮業火,業火紅蓮,能燒盡這世間的一切罪惡。”
“若不是你,”穗禾說到這裏,看着潤玉說道,“恐怕,我當初就從寂滅之林出不來了。”
潤玉看着穗禾,帶着幾分不解。
“當年寒潭湖畔百年,所想的并不好,”穗禾說道,“當年若不是你想方設法的提點,只怕我還會是那種想法。”
穗禾,其實,一直是你好。
天界那麽多年,我不曾學會過絲毫,每日每夜都是卑微的活着,怕被人注釋,只能每每與黑夜為伴。
今日的潤玉,不過是當年在凡塵,你一點一滴的教出來的,你對我充滿着期望,而我活成了你最愛的模樣。
潤玉看見穗禾伸出手,指尖是朱紅的火,可是空氣中卻沒有絲毫的火氣,有的只是一種涼,一種透骨的涼。
“寂滅之林的紅蓮業火不同于忘川的,一個是刺骨的涼,一個卻是灼,熱的熱,”穗禾看着指尖的紅蓮業火,別有深意的看着潤玉,問道,“你知道我收服這紅蓮業火的時候,想到了什麽嗎?”
“什麽?”
“慈悲,”穗禾看着潤玉,似乎要看入潤玉心底,一字一句的說到,“因為力量在手,權力在側,所以要慈悲。居于這個位置,我們手上握着的生靈之命,太多了。”
潤玉,我不知道藏在你內心深處究竟有着怎樣的經歷,能讓你偶爾露出有那種煞氣纏身的模樣,可是,我真的不舍得,讓你沉浸在這黑暗的過去。你這樣的人,應該是擁有慈悲,活在陽光之下的……
從翼渺洲離開的時候,潤玉一直在思考着穗禾說的問題,他一直都覺自己隐藏的很好,沒有露出絲毫,只是沒有想到,他的小孔雀,終究是将他放在了心頭,明白了他。
“你既然這般愛她,為何你又會這般算,計于她?”
“風月裏是計謀還是情趣,看的,不過是一結果罷了……”
“這就是理由?”
“重來一次,我就不曾想過讓任何人踏進她心裏半步,我求了三萬萬年,從凡塵到九天,所求的不過是她罷了。無恥也好,執念也罷,我要她心裏留的,只有我,也只能有我!”
“孔雀一族本就天生驕傲,尋常一切根本不看在眼中,穗禾又沒有一世的記憶,身為鳥族族長和鳥族公主,周圍環肥燕瘦樣樣不缺,我若不是這般,又如何能在她心裏留下半分的痕跡?!”
“當年寒潭湖畔,你為何眼睜睜的看着她受苦而不無動于衷?”
“無動于衷?不,我一直都擔心着,可是,我只能等。這世間,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若不是到了真正的絕境,那雙向她伸出的手不過是一種需要償還的人情罷了,而不是刻入心頭,抹不去劃不掉的救贖!若非刻骨銘心,又怎能記得深刻?”
“那當初你又為何不露出你的真面目,反而裝作啞巴?”
“這百年來,我一直都在寒潭湖畔看着她的變化,經歷了這些,穗禾又怎麽會輕易相信這從天而降的溫暖?只有我裝作是無意路過,又不貪圖她什麽,才會讓她打消她的懷,疑,讓她從心底一直記着這份恩情。”
“穗禾本就不是尋常女子,困于香閨,她是這九天的孔雀,我潤玉唯一的天後,注定要翺翔九天,又怎麽困于偏執,再次走那三萬萬年輪回的舊路!潤玉的小孔雀,可以溫柔似水,嬌弱羞花,亦可溫婉大氣,做這九天的天後,撐起這九天的另一半!”
“你就那般相信她能做到?”
“九天凡塵女子萬千,獨穗禾一人,也只有獨獨她能做到!”
“你就不怕你的這個心思暴,露了?”
“既然是做了,她便永遠都不會知道。她只需要知道,我愛着她,不會幹涉她,困住她。她既要翺翔九天,我便給她這方九天,任她翺翔!”
這話語言猶在耳,潤玉以為只是浮夢一場,卻不知一切并不是夢。
倘若天地真有輪回,行差踏錯半步,因果卻是是回報在穗禾身上嗎?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
不應該是這樣的!
潤玉卻走越快,滿身的煞氣,撞到了前面的仙娥而不自知。
因為力量在手,權力在側,所以要慈悲。
穗禾的樣子依舊浮現在了心頭,這話似乎在潤玉耳邊響起,潤玉周身的煞氣漸漸平息了下來,又恢複了那溫潤如玉的模樣。
穗禾,原來,一直以來,看不透參不破心魔的,是我啊……
“夜神大殿?”
耳邊響起了脆生生的聲音,潤玉擡頭,看見了恢複女裝的錦覓。
“你怎麽啦?”
“我沒事,”潤玉起身,彈了彈衣服上的灰塵,笑道,“仙子這是,恢複了女裝?”
“嗯嗯,”錦覓一個勁的點頭,“我感覺像一只花孔雀,到處去炫耀,可大家都說好,我也就穿了。”
眼前錦覓的衣服同穗禾的很像,粉衣長裙,帶着朱紅的菱紗。
“夜神大殿,你剛才怎麽啦?”
“之前受傷,一時控制不住,”潤玉賠禮道歉道,“倒是驚擾了仙子,潤玉惶恐。”
“沒事沒事,”錦覓連忙擺頭,“夜神大殿沒事就好,剛才那個樣子,真是吓死我了。”
“潤玉之過,只是潤玉有一事相求,”潤玉說道,“還勞煩仙子幫忙。”
“好說好說。”
“旭鳳同我兄弟情深,潤玉這傷,還請仙子幫忙隐,瞞一二,也好讓旭鳳不要優心。”
“放心吧,”錦覓拍了拍肩膀,“包在我身上。”
“如此,潤玉便多謝了。”
“好說好說,夜神大殿。”
潤玉笑了笑,禮貌的離開,錦覓忙拍了拍胸口,只是還沒有等錦覓動作結束,潤玉又折了回來。
“夜……夜夜……夜神大殿。”
錦覓吓了一大跳,說話都不太利索了。
“仙子,”潤玉歉意的置了置歉,說道,“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夜神大殿但說無妨。”
“仙子這身衣服,同你這性子,着實不怎麽相配,”潤玉看着錦覓贊同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都說鳥族穗禾公主過幾天會來這九天,你這身衣服同她的甚是相似。”
“若是有人有心挑,撥,拿來比較一二,”潤玉說到這裏,看着滿臉贊同的錦覓,也沒有繼續,“仙子既然懂得,潤玉也不好多言了。”
“潤玉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