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念念百年(2)
楚闌和雲沉悄悄走出人群,跟着小妖到了一處洞穴,想必裏面關押着曲文靖的未婚妻藍彩衣。兩人并未進去,而是在外面守株待兔。
楚闌取出一個紅色葫蘆,從裏面倒出一些白色的凝狀物在手心,施法将其變成一張人臉模樣的薄薄的軟軟的紙狀物,道:“這是寶靈閣制的白梨膠,在上面畫上五官,貼在臉上,便可偷天換日頂着另一張臉。”
楚闌奉命帶大魔頭雲沉從無垢山前往極北的火海,任務艱巨,各門各派都貢獻了不少法寶,這白梨膠人皮便是其中之意。
雲沉立在清清月光之下,毫不吝啬地笑着誇贊:“星回仙君當真細心,障眼法容易被老妖婆看穿,白梨膠這東西雖然看着像會毀容,好歹不容易被看穿。”
楚闌先将小妖的五官在一張白梨膠上畫好,施法貼在雲沉臉上,道:“藍彩衣更容易接近老妖婆,還是由我扮演吧,你扮演小妖。”
雲沉笑着口稱“遵命遵命”,仿佛接下來的挑戰是一場讓人快樂的游戲。
小妖帶了一位落魄姑娘從洞穴走出來,那姑娘雖頭發淩亂,衣服髒亂,仍掩不住其霞姿月韻,端的是一位千嬌百媚的千金小姐,定是藍彩衣無疑。
楚闌和雲沉正大光明地站在小妖和藍彩衣面前。小妖看到雲沉,驚訝道:“你長得……我怎麽感覺在哪見過你?”
原來是只反應遲鈍的蠢妖。雲沉摸了摸那張陌生的臉蛋,道:“這張臉不好看,我還喜歡我以前的長相。”
“人的長相還能變的嗎?”藍彩衣雙手被麻繩捆住,又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小妖并不擔心她有逃跑之力,竟然和雲沉攀談起來。
雲沉道:“你過來,我教你怎麽變出一張英俊的臉。看好了。”他飛速将臉上的白梨膠撕下來,現出本相,面部線條流暢如女娲精心雕刻過一般,劍眉星目,凜然如電,唇若施朱,嘴角輕輕一勾,便能勾了人的魂魄去。
小妖道:“哇!你怎麽做到的?太厲害了!”他這才注意到除了雲沉,旁邊還站着另一位風流少年,察覺到不對勁,質問道:“等等,你們是誰?為什麽不在花海等着喝喜酒,跑來找我做什麽?”
“找你借身衣裳。”雲沉身手矯健,沒等小妖反應過來,一掌拍暈了他。
楚闌走過去扶住藍彩衣道:“藍姑娘,你別怕。我們是無垢門的修仙弟子,得知老妖婆在這興風作浪,特意來處理此事。我們換身衣裳,我會和這位……我的師弟去對付老妖婆,你先回家。”
聽到“師弟”兩字,快速換好衣裳的雲沉輕笑一聲。
藍彩衣本以為必死無疑,哪裏想到會有英雄降世,救她一命?她激動地落淚,千恩萬謝,但沒有立馬逃回家,反而抓着楚闌的衣袖苦苦哀求:“曲公子呢?我的未婚夫曲文靖,求你們救救他!他被老妖婆抓走了,那老妖婆非說曲公子是她的前世情人。曲公子現在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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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闌拉起快要跪下的藍彩衣,道:“我們現在去救他,你先回家等着。你留在這的話,只會徒增危險。”
藍彩衣千求萬求千謝萬謝後,才揣着矛盾心理從小路離開蝴蝶谷。
楚闌施法在白梨膠上畫好藍彩衣的五官,貼在臉上,又換上藍彩衣的衣裳,整理了下頭發,頗楚楚動人。雲沉笑得合不上嘴,道:“師哥,真是委屈你了,又得扮成女子。”
師哥?楚闌想起之前為了讓藍彩衣安心,謊稱雲沉是他師弟,這會兒雲沉稱他師兄似乎也說得過去。他正了正臉色,施展障眼法,讓兩人的身形在一個時辰內都保持和小妖、藍彩衣一樣,道:“別笑了,快去辦正事。”
雲沉手上晃着一條從藍彩衣雙手解下來的麻繩,道:“得罪得罪,師哥,還得捆着你的雙手才能過去花海。”
楚闌只好乖巧地伸出一雙瑩白如玉的手,并在一起,露出手腕。雲沉怔怔地瞧了半晌,用麻繩将兩只手腕綁在一起,打了個結,問道:“會不會太緊了?”
“不會。”凡俗麻繩,焉能捆得住楚闌,他稍微一用力,便可掙脫。
兩人一前一後地來到虞美人花海,走到中間的臺子上面。既然是演戲,就要融入角色,演得出神入化,楚闌蹒跚着跑到曲文靖面前,勉強擠出一滴小小的眼淚,哭道:“曲公子,我終于又見着你了!有沒有受傷?”
曲文靖卻一臉冷漠,無情地推開楚闌扮演的藍彩衣,走到小蝶姑娘身邊,悶聲悶氣地道:“藍姑娘,我已經想起了前世情緣,準備和小蝶姑娘再續前緣,永遠留在蝴蝶谷和她作伴,往後你我不必再見面了,我們的婚約就此解除!”
楚闌愣了愣,明明剛才曲文靖還一臉憤怒地不肯承認自己就是明燈,現在又……楚闌明白了,他這是要藍彩衣斷情決意,免得藍彩衣牽挂放不下,實則是在保護藍彩衣。
這對璧人佳偶還真是慘兮兮啊。
三人中,只有小蝶姑娘此時感覺歡喜愉悅,還能笑得出來,等了一百多年終于等到明燈,終于等到他說出這樣直接明白的情話,總算不枉癡情一場。小蝶姑娘對着鏡子理了理自己的新娘妝容,道:“藍姑娘,來者是客,你就在這喝一杯我和明燈的喜酒吧。”
曲文靖睜大了眼,雙手捏拳,指甲都要掐進肉裏去了,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這就不必了吧!”讓他的心上人看着他和別人成親,何其殘忍!
小蝶姑娘仿佛看出眼前的男人對藍彩衣還有情意,頓時收斂笑容,語氣不容拒絕:“喝完喜酒,藍姑娘可以和臺下這些新郎新娘一起回蝴蝶鎮。這是最好的安排,難道你還想讓藍姑娘看着我們洞房花燭嗎?”
曲文靖怒氣呼呼,握拳握得指節發白,手臂微顫。他思量左右,只能忍氣吞聲,無論如何能保住藍彩衣的性命就好。
依照這兩人劍拔弩張的樣子,再僵持下去,只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且小蝶姑娘雖也可憐,但到底犯下大錯,罪不容誅。若放任她,不知還有多少童男童女受害。
楚闌心生一計,抹掉臉上的淚珠,走到曲文靖和小蝶姑娘面前,給自己倒了一杯喜酒,道:“那我祝兩位白頭到老,兒孫滿堂!”
酒杯到了嘴邊,楚闌雙手一用力,掙破捆住手腕的麻繩,酒杯咣當砸地,手上現出他随身寶劍益光劍。益光劍先前軟綿綿的,似在沉睡,這會兒終于有精神了,銀光若雪,銳不可當地刺向小蝶姑娘。
小蝶姑娘完全沒提防,百忙之中,先推開了曲文靖,再閃身躲避,手臂上中了一劍,登時鮮血如注。
曲文靖詫異道:“藍姑娘!?”
小蝶姑娘又驚又怒:“你是誰?為何假冒藍彩衣?”
楚闌撕掉臉上的白梨膠人皮,收了身上的障眼法,現出男子本相,苦口婆心地道:“小蝶姑娘,投胎轉世後的人不再是上輩子的那個人。曲文靖不是明燈,他不愛你,你強迫他,最後只會令兩個人痛苦。不如就此放手吧。”
小蝶姑娘皺起眉頭道:“你究竟是誰?為何會知道我和明燈之間的事?誰也不能阻止我和明燈在一起!”她無懼手臂上的傷痛,兩只手上同時現出一把劍,左右手同時揮舞起來,竟是無比淩厲,令人不好招架。
楚闌将益光劍使得行雲流水,對抗小蝶姑娘的兩把劍。兩人将臺上的桌椅杯盞打得稀拉碎,臺下的新郎新娘趁機逃走不少。
曲文靖一面因為終于有人來懲處老妖婆而感到高興,一面又擔心藍彩衣的安危,着急地問道:“這位少俠英雄,請問我的未婚妻藍彩衣現在何處?”
楚闌使一招長橋卧波式,蕩開小蝶姑娘的利劍,對曲文靖道:“放心,藍姑娘很安全,你也快回家去吧,這裏我會處置妥當。”
曲文靖看少俠英雄和老妖婆打得似乎不分軒轾,心急如焚,恨不能企盼老天爺降下一道天雷直接劈死老妖婆。他猶豫片刻,最後還是決定先走為上,道:“少俠英雄,多謝你,你小心!”
他扭身就走,小蝶姑娘豈能容忍心愛之人遠離自己而去,立馬施法取來地上的麻繩,游蛇般朝曲文靖飛了過去,将他捆了起來。
同時,小蝶姑娘眼觀四方,還發現小妖也現了本相,竟然是一個高大俊俏的男子所扮,必定和這個耍劍的男子是一夥的。小蝶姑娘二話不說,飛出左手的劍,朝雲沉刺去。
雲沉擡起雙手,正要悄無聲息地抵擋,就見楚闌的玲珑如意索以更快的速度朝他飛了過來,捆住他,将他帶到楚闌面前。如此,小蝶姑娘的利劍便撲了個空。
雲沉笑道:“多謝星回仙君,不然此時我就中了一劍。”
楚闌發現小蝶姑娘果然修身不淺,自己未必能贏她,便帶着雲沉退到臺下,想服下有損元神卻可以法力大增的丹藥,一舉殲滅小蝶姑娘。他淡淡道:“我不該救你,反正你中一劍也不會死。”
“可是會疼啊。”雲沉如實道。在無垢山,被千刀萬剮的滋味可不好受。
楚闌:“……”堂堂百魔之主居然還怕疼。
他從懷裏掏出一枚丹藥,正要往嘴裏放。雲沉攔住他道:“這是化神丹?雖可以讓你瞬間猛增法力,但對元神傷害極大。你就不怕受了傷後,我會趁機殺你逃走嗎?”
楚闌不信雲沉會這麽做,但他沒有說出來,只是道:“火燒眉毛,且顧眼下。”
雲沉啧了一聲,退到雲沉身後,雙手一揮,身後便起了滾滾烏雲。
小蝶姑娘手持雙劍,殺了過來,到了半空中卻突然停滞不前,面露恐懼,渾身篩糠似的發抖,連帶着顫抖的利劍都發出铮铮之聲,仿佛見到最恐怖的九幽陰靈來向她追魂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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