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們的歌謠
迎親隊伍終于回去了,鑼鼓喧天,聲勢浩蕩。
當陳曦抱着新娘下車的那一刻,王文娟喜極而泣,不斷用衣袖擦拭眼角的淚水。陳天帥心中的一塊石頭總算落地,松了口氣,面容由陰轉晴。可随着新郎新娘漸入兩老的眼簾,待他們看清時,臉色均陡然一變,怔愣當場,不知是喜還是憂。
各位賓客就座,認識張茜的朋友或親戚開始交頭接耳,一時聒噪不已。可婚慶公司不明就裏,歡迎新郎新娘的音樂照樣響起,婚慶司儀宣布婚禮開始,才将衆人的疑色消卻半分,熙熙攘攘的場面稍微安定下來。
當主持人高亢地喊出“有請新郎陳曦,新娘張茜”時,臺下一片唏噓,甚至有些勃然變色。可陳曦牽着張淑雅的手,兩人全然不顧衆多驚疑、猜忌的目光,徑自徐徐步入舞臺上方。
主持人情知有變。
張淑雅搶過話筒,請自隗始,絕無半分拖泥帶水,侃侃烈烈道:“我叫張淑雅,此生最愛的人是陳曦,寧願做他的妻子。”說完,主動擁抱親吻陳曦,迎來一陣熱烈的掌聲。
陳天帥與王文娟不能自已,流下了心酸和愧疚的淚水,因為自張淑雅與陳曦分手後,兩老便痛恨張淑雅的爸媽,連帶張淑雅本人都給罵了個幾百遍,罵她們不通人情不知好歹不齒于人。可那一刻,見張淑雅如此動情地親吻自己的寶貝兒子,兩顆懷恨的心瞬間熔化,猶勝飲醇。
主持人的反應敏捷,只一句話的停當時間,當即接過話筒,問陳曦:“你愛新娘張淑雅嗎?”
陳曦對着話筒,堅定言道:“愛。”
主持人追問:“愛得有多深?如果用兩個字如何形容?”
陳曦道:“很愛。”
“三個字呢?”
“愛無窮。”
“四個字。”主持人越問越快。
“無盡的愛。”
“五個字。”主持人不僅問速加快,音調也拔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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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她一輩子。”
“六個字。”
“一生一世愛她。”
“七個字。”主持人的架勢似乎不容陳曦細想。
“此愛綿綿無絕期。”
“八個字。”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九個字。”主持人為将氣氛引向□□,憋着一口氣直問。
“千山暮雪,只影向雅兒。”
“十個字。”
“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好才華!”主持人終于呼吸一口氣,豎起大拇指,“果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對兒!”
其實,這個情景前一天婚慶司儀便告訴過陳曦,恐防新郎當場答不上來而顯尴尬,所以提前讓陳曦想好臺詞。只不過本來要對張茜說的情誓,對象卻變成了張淑雅。
陳曦一手拿起話筒,一手牽着張淑雅的手,淡定從容,面帶一絲絲笑意,全場徹底靜寂下來。
“啵一個。”張碩大喊一聲,此時的他同樣不知是喜還是悲,也來不及向陳曦請罪坦誠一切,可他知道,其實陳曦一直還愛着張淑雅,當初若非礙于面子,張茜無論如何走不進陳曦的心,見陳曦與張淑雅執手相看,四目含情,忍不住起哄。
有了張碩這個先鋒,接下來湊熱鬧的親朋好友更多,“親一個”、“啵一個”的呼喊聲此起彼伏。
陳曦微微點了點頭,深情地吻了張淑雅,吻後誠摯言道:“謝謝雅兒。”雖然只此四個字,可認識張茜張淑雅、深知陳曦性情的人都清楚這四個字的分量。
陳曦繼而向陳天帥和王文娟鞠了一躬,字正腔圓道:“感謝爸媽多年來對兒子的容忍與厚愛!無論之前我與雅兒之間發生過什麽,但今天我能與她攜手于此,實乃上天宥護,日後必當和衷共濟,好好孝敬爸媽,希望您們不計前嫌。”言畢,與張淑雅并肩,又向二老深深鞠了一躬。
陳天帥與王文娟站了起來。王文娟迫不及待地回道:“孩子,你們放心,只要你們高興,真心相待,我和你爸都是半截入土的人,高興還來不及呢!”說完便落淚。
“哭什麽?”陳天帥喝了王文娟一聲,“今天是兒子的大喜日子,你該高高興興的。”王文娟回斥道:“老頭兒,我哪兒不高興了?我是高興得流淚。”老兩口子雖然不知道兒子為何本要去迎娶張茜,娶回來的卻是張淑雅,但只要兒子高興,他們指定開心。正所謂:不癡不聾,不做阿家翁。
那時那刻,張淑雅的家裏卻亂成了一鍋粥。
方玉芬得知女兒竟自個兒跑去陳曦的家,暴跳如雷,“這個臭□□,竟不知人間有羞恥。”邊罵邊往外沖。被張勳保一把拽住,呵斥道:“你要幹嘛?去哪兒?”
方玉芬直跺腳,咬牙切齒道:“你生的好女兒,把咱們的臉丢盡了,還不去把她拉回來?日後有何面目見人?”張勳保瞪眼道:“夠了,這一年來,雅兒清瘦了多少,你作娘的難道不知道嗎?從前雅兒每個周末都會回來,有說有笑,可這一年回來了幾次?又與我們說過幾次話?”說着說着,張勳保一個大男人竟潸然淚下。
方玉芬頹廢地坐在地上,任憑涕淚縱橫,竟說不出一個字來。
張勳保道:“雅兒與陳曦這件事上,是我們理屈。當初我極力阻攔,讓你不要沖動,你非要拉着女兒去。可結果呢?你這做娘親的,事後難道沒有絲毫愧疚嗎?雅兒的心難道你到今天還不清楚嗎?”
“可雅兒當初自己也願意去的。”方玉芬恨恨地駁了一句。
張勳保深情回道:“雅兒是因為孝順,不願意駁你這個娘親的面兒,事後才知道後悔,可已經無法回頭了。這一年,雅兒與我們說話越來越少,回至家中,總落落寡合。你我也聽說了,在學校若誰提議要給我們雅兒找男朋友時,她都會怒目相向。其實,雅兒自始至終忘不掉陳曦。所以,這一年來,她沒有快樂過,嘴上雖然沒說,可心裏多多少少怨恨我們棒打鴛鴦。”
“可就任憑她這樣胡作非為嗎?”方玉芬心中的恨實難消卻,“以後我們豈不是要低頭做人,逢人矮了三分?”
張勳保道:“為什麽呀?我們不僅不矮人三分,應該感到驕傲與自豪,逢人說項才對啊!想想我們的女兒俏膽奇才,多麽勇敢,敢愛敢為,不屑毀譽,誰敢說她的不是?現代年輕人不拘禮節,時常率性而為,挑戰固有的觀念,這不正是我們這一輩人所缺乏的嗎?百年千年之後,我們成為一推爛骨早已被人遺忘,可雅兒不主故常的事跡必當代代相傳。”
方玉芬的淚水兀自不止,不伏燒埋道:“你總護着女兒,現在怎麽辦?我時常怨嘆自己命薄,只生下這一個孩子。現在才知道就是這一個已經夠多的了,家門不幸,出了這麽一個冤孽,如何是好?”
張勳保反而笑慰道:“本來就沒什麽不好啊!你想想,雅兒的所作所為錯在哪兒?率性使然。我斷定她今天一定很開心,只要我們尊重她這一回自己的決定,日後她必定由衷地感謝我們,不信你等着瞧吧。其實,女兒早已長大成人,外脆內剛,我們又何必局促她的內心世界與行為呢?給她自由,讓她做個真的自己吧!”
言畢,張勳保将方玉芬拉回屋中,自己搬張椅子,坐在大門邊悠哉地看起報紙來。方玉芬氣嘟嘟地沖至房內,一聲不吭,伏在床上獨自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