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忘情冷雨夜
張碩一時沖動,竟将本來屬于他一個人的秘密抖露了出來,之後便很懊悔,頭腦一片空白,坐在屋裏一動不動,癡癡望着天花板,對張茜發來的微信恍若不知。
“我操。”突然張碩跳了起來,慌忙拿起手機,來不及打字,也來不及聽張茜發來的微信,問道:“你現在哪裏?在哪裏?請速速回複。”原來他害怕張茜得知內情,承受不住打擊。又想到好友陳曦的婚禮在即,若張茜有什麽閃失,那陳曦如何面對衆多親朋好友?登時驚出一身汗來。
張茜伏在方向盤上一陣痛哭後,頭腦清醒些許,忖道:“無論如何是我對不起曦仔,我不配做她的妻子。”越想越覺得自己龌龊,只想以後永遠不見陳曦。可轉念一想:“明天便是曦仔與我的婚禮,我身為新娘,若不出現,曦仔咋辦?顏面何存?即使有天大的事兒,我也不會讓曦仔丢這個臉,一切待過完明日,再作打算。”
張茜的心境稍趨平和,聽張碩在微信中着急的叫喚,又暗自思量道:“這事兒能怪那個賤人嗎?分明是自己作踐,自始至終都是自己一廂情願。賤人只求一夜之歡,之後對自己從來沒有愛,這一切只是自作自受罷了,與人何怨?”想到這兒,打了幾個字回複張碩:“賤人放心,我不會尋死。”之後便關掉手機,不想與任何人說話,只想冷靜冷靜。
所以當張茜的媽等到半夜仍不見她回來,再打她電話時,已經打不進去了。
張碩這才安心,又千叮萬囑道:“明日打扮得漂亮些,我會參加你們的婚禮,時刻保持微笑,忘記過去,忘記曾經不痛快的事兒,一切重新開始,只要你好好愛陳曦,以後莫再異想天開,我相信陳曦會接受你。記住:過去只是人生經歷的一個小小縮影,不能成為人生的負擔。只有放下負擔,才能奔向新生命。”
這段話,張茜事後才看到。
經此一番折騰與悔悟,時光已至淩晨。
W城的大雨未歇,道上阒無人跡,只有孤獨的路燈和滴答的雨兒與張茜作伴。“對,我不能哭。”張茜開着車緩緩徐行,在夜深人靜中不斷告誡自己。可當她開到一家燈光閃爍的酒吧門前時,她的眼淚又情不自禁地嘩啦啦直流,就像天空下起的雨。
恨那些酒吧,恨那些給人一時快樂的娛樂場所,恨那些臭男人。張茜的淚水模糊了視線,她不得不踩下剎車,将車停靠在路邊,待稍複平靜後,繼續開着車,尋找理發店。
“明天,哦,不,是今天,我要與曦仔一起快樂地度過,絕不能讓他傷心。”可是找了一圈又一圈,所有理發店都已關門打烊,張茜打起精神,繼續尋找,最終一無所獲,無可奈何,只好躺在車裏小憩會兒,待天明再說。
可一閉上眼睛,過去的一幕幕又萦繞心頭,“原來我愛曦仔自始至終沒有那個賤人深,否則我怎會在這關鍵的時刻笨笨地來到W城呢?想當初與曦仔交往,初時盡情綻放,一旦将曦仔的心圈住後,轉而對他不冷不熱,還自以為是什麽征服男人的高明手段,原來只是心中一直藏着一個虛幻的賤人而已。我簡直太蠢了,如何面對曦仔與那個大賤人呢?”
念及此情,張茜眼淚又制不住的往下流,一顆心起伏不定,久久不能入睡。待到天明,張茜再次啓動車子,尋找理發店,她本可馳回自己的縣城再盤頭發,但情緒低落暗室虧心的她實在不願見到熟悉的人。可都市的理發店沒那麽早開門,她尋了一家又一家,最後無奈之下,不斷敲打一家理發店的門窗,抱着老板就在樓上睡覺的僥幸心理,才将老板喚起。
老板開門後很驚詫,一般婚嫁的女孩兒皆提前一天盤頭發,見張茜雙眼紅腫,精神憔悴,又是孤身一人,不禁關切地問候了一句。不聞不問還好,不料這一問,張茜淚水直淌。老板便不再搭讪,埋頭工作,直至結束。
張茜開車往回趕,按照路程與速度計算,兼之自己一夜沒睡,精神不振,估計難以按時趕回,于是請了一個代駕,又折騰掉一些寶貴的時間。待代駕趕來,時間已不早,張茜只好催促司機火速前進,而自己借機休息片刻,以複精神。
張碩本以為張茜早就回家,見陳曦迎親遲遲不歸,給張茜發微信問到底怎麽回事。可張茜已關機,那會兒手機沒電又開不了,因昨晚出門緊急,充電器和數據線均忘攜帶。再說即便有電,張茜也不想與任何人說話,只想着趕回去與陳曦完成一個不能逃避的婚禮。至于事後怎麽着,她不願去想,也不知該怎麽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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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手機沒電成為最好的借口。
自從有了手機,人們便依賴它,吃飯時、睡覺前、醒來後、甚至工作中,都拿它當作寶,如同自己的影子,手機俨然成為當代的鴉片,令人抛棄不得;可人們一旦傷心痛恨起來,又怪罪它,摔它、砸它、換了它、關了它,似乎一切罪孽皆因它而生。
陳曦看了一眼手機,未接電話二十多個,不是爸媽,就是姐姐姐夫,或是張碩的,通通懶得回複,因為無論是親人,還是朋友,他都不知道如何啓口。可有兩個電話,令他思維停滞了幾秒,那是張淑雅打來的。
車隊、樂隊見新郎廢然而出,不見抱着新娘,反而氣沖沖地拉着一位姑娘出來,皆感到事情有變。那姑娘便是張婷,可她并未身着婚紗,并且半推半就,哪像是新娘的樣子?
“走,回去。”陳曦手一揮,将張婷塞進自己車子副駕,然後引領車隊、樂隊前行。
張婷的心忐忑不安,總覺不妥,眼見陳曦沮喪落魄的樣子,又不忍心拒絕,可若是這樣被司儀捧在臺上當作新娘,她又有何勇氣面對?戰戰兢兢地問:“你真的要這樣将我娶回去嗎?”
陳曦道:“那你告訴我,現在該怎麽辦?馬上就要正午了,這都已經過了我與司儀約定的時間。”
那一回着實将張婷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瞧自己穿着一身彩色的衣裙,癡癡發呆,這如何與新郎攜手宣誓?
車子緩緩啓動,本當喧嚣鬧騰的樂隊面對此時此景,俱面面相觑猶如寒蟬仗馬,不敢貿然碰撞出一丁點聲音。
車輛行駛約莫一公裏,尚在張茜家的可視範圍內,恰值一個轉彎處,只見道中伫立一位女子,正自徘徊,若有所待,穿着一身潔白無瑕的婚紗,绾青絲,雙環結,百合鬓邊俏裝點,如同雲間的仙子,芳蘭竟體,在婚紗的映襯下,顯得楚楚動人。
那女子卻是張淑雅。
陳曦大吃一驚,一腳剎車,初時還不敢相信,閉上眼睛,晃了晃本已炸開了的腦袋,定神一看,果真是張淑雅,慌忙下車,道:“怎麽會是你?你站在路中央做啥?”
張淑雅含情脈脈道:“傻瓜,專為等你呀!你曾經不是笑我沒有主見,只知道盲目聽爸媽的話,卻不知争取自己的幸福,以致與你擦肩而過。今兒我不經我爸媽知道,擅自前來,為你解圍,看你以後還敢欺負我笑我嗎?”
陳曦心兒砰砰直跳,拉着張淑雅的手,既感激又茫然,道:“你怎知道我今天尴尬的處境呢?”
張淑雅動情言道:“張茜逃婚的事兒驚動了當地警察局,她家的人報了案,我無意中得知,背着爸媽跑去精心打扮一番,又租了一件婚紗,專門在這岔路口等你。雅兒知道,曾經的我和家人深深傷害了你,包括你的爸媽,所以今天趁此絕好的機會,我特意前來彌補。你會原諒我、接受我嗎?”
陳曦兩眼瞬間淚珠閃爍,拉着張淑雅上車。張婷自覺下車,退居後座,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待張淑雅坐定,陳曦猛地一踩油門,疾馳而去。
後頭樂隊重振雄風,奮力鼓噪,聲震四方。
張茜終于遲到片刻。或許那是天意。
世間多少河州鳥,不是鴛鴦不并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