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迫不得已
陳曦的家一派喜慶,門窗上都貼着大大的紅囍,各路親朋好友紛紛攜禮前來道賀,熙熙攘攘,接踵摩肩,都笑說等吃這一杯喜酒終于等到了。王文娟和陳瑜笑容綻放,逐一給客人倒茶,盡情寒暄,忙得不亦說乎。
婚慶公司已在陳曦家門口搭建了一個偌大的舞臺,昨晚下了一陣淅淅瀝瀝的雨,翌日天空尤其明朗。舞臺兩側上空飄揚着兩個大氫氣球,球面上各寫有一個大囍字,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氣球下方設有一個半圓拱形氣囊,恰好将舞臺籠罩住,猶似一座大型拱門,氣囊上印有“百年好合”的婚祝詞。
很快,邀請的劇組演唱人員也已準時到來,一陣陣的煙花炮竹聲後,音樂随之響起。音響沉而有力,聲振寰宇,飄蕩四方。除了劇組帶來的專業點的人員,也不斷有愛好文娛的親朋好友登臺獻藝,新郎新娘未歸,氣氛已被渲染得相當熱烈。
為人父母者,恐怕生孩子後所有的快樂加起來也不及那一天。
陳天帥和王文娟當日聞雞第一聲鳴叫便起了床,雖說預計到來的客人多,要辦十幾桌喜宴,可如今生活寬裕,早已花錢請酒宴公司專門置辦。不像女兒出嫁的那些年頭,酒桌上的菜肴還得自己去買,又得請廚子,油米鹽醋、桌凳柴火等大小事務都得提前準備妥當。想不到忽忽十幾載,待兒子結婚時,一切可以承包給酒宴公司,啥都不用管,坐享其成。
老兩口子實在是高興啊,連續好多天睡不着覺,卻絲毫不感到虛乏,精神抖擻,想想兒子年近三十,終于要娶媳婦兒回家了,就這麽一個寶貝兒子,能不高興嗎?女兒陳瑜的孩子都已經比老兩口子高出半個頭。
陳曦的姐夫方博開一輛車,又租一輛車,将A城來的幾位好友接來。時光滴答前進,客人已基本到齊。舞臺中央載歌載舞,臺下歡聲笑語,如沸如羹如蜩如螳,只等新郎攜手新娘歸來。
再說陳曦得知張茜不知何故逃婚,心情異常郁悶,張茜的電話又關機,聯系不上,急得他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直轉。
張茜的媽眼淚灑了一撥又一撥,一疊連聲用近乎嘶啞的聲音痛罵自己的女兒太不懂事,這麽大人,即便有苦衷或是不想嫁或臨時有急事,也得知會一聲,好讓人做個準備吧,怎麽能不負責任地突然玩失蹤呢?誰也聯系不上,也不給家人或朋友一個電話,撒手不管,成何體統?
“雖然結婚證領了,可若婚結不成,那日後還能不計前嫌,成為恩愛的夫妻嗎?”這個念頭在陳曦的腦海中一閃而過,無暇細想,現在關鍵是眼前這關怎麽過去?
樂隊、車隊在自己眼皮下等候,劇組、親戚、朋友,還有爸媽在家那頭等候,若一人獨回,豈不為天下笑?寒了衆人的心?尤其是爸媽,若得知此變故,或許又像上次一樣病倒好幾天起不來床。可新娘久久不歸,杳無音訊,又如何變出一個張茜來?
簡直是度秒如年,坐如碳烤,站似椎心。
與陳曦家那邊的親戚狀态不同,張茜的各房親戚到後,得知張茜無故逃婚,皆緊繃着臉,無顏以對。甚至有的責怪張茜的媽平時不好好管教女兒,到頭來丢人現眼辱門敗戶;有的如喪考妣,覺得這頓酒是沒心情吃了,廢然而返;剩下的多數唉聲嘆氣,在焦急的等待中抱怨如今的社會風氣和缺乏責任心的年輕人。
總之,張茜家這邊物事堂皇,光亮鮮潔;而人事過哀,目不忍視。
張婷急匆匆地趕來,劈頭蓋臉直斥陳曦:“處,你真沒用,連自己媳婦兒都看不住。”
陳曦本來就像癞□□鼓着一肚子火無處可洩,想着張茜無論如何也不該這麽無情無義地待他,丁是丁卯是卯,有話好說,有問題好商量,幹嘛一言不吭逃之夭夭,讓人無所适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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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婷這一斥,将悼心失圖中的陳曦猛地一激。
陳曦一不做二不休,瘋了似的挽着張婷的手,将其拉到陽臺上,道:“你從前不是說想和我生一個baby嗎?剛剛不久還說要做我的新娘,我這就娶你回家,走。”
這下輪到吓得張婷花容失色,說歸說,笑歸笑,知之非難,行之惟艱。此情此景,面對衆人那麽多雙眼睛,真若付諸行動,冒天下之大不韪,那得需要何等的勇氣?
“你害怕了嗎?我都不怕娶回去的新娘不是結婚證上的新娘,難道你還膽怯了?”陳曦被逼得走投無路,膽大妄為,反激張婷,瘋狂地将其擁抱,狠狠地痛吻下去。
張婷面對失魂落魄的陳曦,惶恐不知所措。
“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說喜歡我,要與我上床生孩子嗎?今晚就可以讓你如願以償了。拿出你以前挑逗我的勇氣啊,我們共同做一件震爍千古的事來。什麽領證,什麽結婚,都他媽當作是放屁。”陳曦像完全變了一個人,說完再次用力強吻。
“啪”地一聲脆響,張婷掙紮推開陳曦,順勢給了他一巴掌,喝道:“處,你瘋了?你與茜茜已領完證,便是合法夫妻,即便她一時賭氣逃跑,仍然是你的媳婦兒。況且現在情況不明,你怎……”
“去她媽的。”陳曦打斷張婷的話,愈加瘋狂,氣得牙齒咯咯直響,适才轉瞬即逝的念頭重新在腦海中翻滾,怨憤道:“操,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逃走,全然不顧我和家人的感受,我還能當她是個好媳婦兒,愛之如初嗎?日後讓別人怎麽看我?”
“你不是一向不在意世俗嗎?”張婷驚甫未定,剛才那一巴掌令她忐忑不安,實料不到陳曦會有此大膽之舉。念及常日眼中冷靜沉斂的“處”,今日竟說出如此張揚的話,做出如此放肆的行為,簡直瘋癫一般,足見張茜這次的出逃令他多麽難堪而又傷心欲絕。
“可我爸媽在意,我身邊愛我的人都在意。她可以傷害我,可以對我不冷不熱,甚至不愛我,但決不允許傷害我的爸媽。”陳曦的聲音哽噎,情緒相當糟糕,但說話的語氣堅定不移,怨中帶恨,殺氣騰騰,似乎眼前都是他的敵人。
張婷從未見過如此激動的陳曦,吓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只緊緊攥住他顫抖的手,一眼都不敢正視他,心中思緒萬千,柔腸百轉,第一次在陳曦面前縮手縮腳,小女人一般,沉吟片刻後,才心驚膽顫地輕聲撫慰道:“處,你別激動,我們再等等,沒準兒茜茜有急事,一會兒就回來。”
“回來個屁,現在都幾點了?她是什麽樣的人,你還不清楚?一向任意妄為随心所欲,從來不考慮別人的感受。”陳曦這時已不再念及張茜的好,而是滿腔怨恨,回想起剛到W城那天不關心他,新工作環境的壓力下不慰藉他,沒有朋友聊天喝酒時又不陪他,晚上經常失眠睡不着覺時仍然狠心不與他同床共枕,好不容易挨到周末以為可以攜手親熱時又借機加班加點……
男人難道都是鋼做的,不需要陪伴與安慰嗎?如今偏又整出這事兒,新仇舊恨一起湧向陳曦的心頭,令他神智錯亂,一向文質彬彬出言謹遜的他竟然大放厥詞髒話連連。
“若真遂你所願,這樣将老子娶回家,老子情何以堪?讓老子以後有何面目見人?老子盡管嚣張,可終究是個女孩子啊。”張婷鼓起十足的勇氣,逼視陳曦。
陳曦深深嘆了口氣,全身虛脫一般,恍恍惚惚走至張茜的媽媽跟前,道:“時候已經不早了,看來今天她決意不歸,我這就走。”原來一直親切地叫“茜茜”,那會兒都不願喊,直以“她”來代替。顯然那天張茜的行為,深深刺痛了陳曦,一時對張茜由愛已轉為恨了。
“去哪兒呢?”張茜的媽神情同樣恍惚,眼睛早已哭腫。
“回家。”陳曦有氣無力,只回答了兩個字。
“可,可這樣,你一個人如何回去?怎麽跟你爸媽交代?老天爺啊,為何讓我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女兒來,我還是死了幹淨,省得日後被人嚼舌根子。”張茜的媽一邊說一邊用頭頻頻撞擊牆壁。
若是平時,陳曦早就沖上去拉住張茜的媽,好言相勸,可那天他只覺四肢無力,全身麻木,像洩了氣的皮球,頭腦一片空白,竟癡癡地站在原地,任憑張茜的媽撞得頭破血流,內心且無生出半分憐憫之情來,活像一名冷漠的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