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
然入獄一年之久,挨幾百大板。這說明了一件很嚴重的事情:劉邦與當時沛縣的縣令之間,存在着激烈的沖突。
8、意外愛情事故
從當地官方死揪住夏侯嬰一案不放,夏侯嬰不承認是劉邦打傷了他,竟然入獄一年多,被打了數百大板,可見官方徹查此案的願望,是多麽真誠,搞掉劉邦的心情,又是多麽急切。史書沒有記載雙方結怨的是非經過,但沖突的過程,卻刻畫得極為詳細:
及壯,試為吏,為泗水亭長,廷中吏無所不狎侮。(《史記·高祖本紀》)
原來如此!
單看這一句,“廷中吏無所不狎侮”,就知道劉邦在當時的氣焰,是多麽嚣張。他自打當上了泗水亭長,鼻孔一下子就戳到了天上,從此認認真真、腳踏實地地找各級公務人員的麻煩,狎戲侮辱,無所不及。
那麽劉邦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這裏有個緣故,縣令及縣衙負責的是當地政務工作,而劉邦負責的是當地警務治安工作,這是兩套并行運作的權力體系。其目的,就是為了保障上層的權力控制,使其相互制約,相互争鬥,上面的屁股才能坐穩。
所以在劉邦與縣令之間,存在着隐秘的權力沖突。這種沖突的本質,就是利益的對抗。劉邦這個泗水亭長,因為處于執法者的位置上,是有着巨大的隐秘利益的,縣令不可能不把手伸過來——縣衙那邊,有蕭何曹參等人追随劉邦,這就意味着劉邦的手,也已經伸進了縣令的被窩裏。
手莫伸,伸手必被捉。
劉邦與夏侯嬰嬉戲之事,之所以弄到如此嚴重,不過是因為劉邦把他的大手,伸進了縣令的被窩,刺激到了縣令的敏感部位,引發了縣府結板勢力的強烈對抗,想借夏侯嬰之案,打掉劉邦勢力而已。
不怪人家縣令要打掉劉邦,自從當上亭長以來,劉邦的表現越發不堪,甚至可以說是到了龌龊不堪的地步。資料顯示,當地群衆反映最強烈的,有兩件事:一是劉邦吃白食,白吃白喝不付錢;二是道德敗壞,包二奶養情人,弄得沛縣官場烏煙瘴氣。
先來看劉邦吃白食的惡劣行為:
好酒及色。常從王媪、武負贳酒,醉卧,武負、王媪見其上常有龍,怪之。高祖每酤留飲,酒雠數倍。及見怪,歲竟,此兩家常折券棄責。(《史記·高祖本紀》)
這是來自正史的強烈控訴。這裏說,劉邦當上了亭長之後,經常去王婆婆和武負兩家的酒館,到了酒館把桌子一拍,要酒要肉,卻從來不付賬。兩家酒館不敢追債,到了年底把賬勾銷。雖然書上稱兩家酒店老板勾銷賬目的原因,是看到劉邦其上常有龍。但這話鬼才相信,這不過是兩家酒店背地裏罵劉邦而已。
劉邦為什麽要吃霸王餐、不埋單付賬呢?他真的那麽缺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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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錢只是一個方面,從劉邦與大嫂之間的沖突來看,他的性格極度自我,俨然以為自己是天下的中心。碰上他的女人,從大嫂到開酒館的老婆婆,無一例外的只能被他盤剝,無私奉獻,卻不可能對他有什麽要求或指望。
劉大嫂和開酒館的老婆婆,為劉邦付出的還算少的,比較多的是當地一個姓曹的女子:
齊悼惠王劉肥者,高祖長庶男也。其母外婦也,曰曹氏。(《史記·齊悼惠王世家第二十二》)
原來,劉邦年齡老大卻仍是單身,并不意味着他的情感生活一片荒涼。一個曹姓女子成為了他的情人,還替他生下了大兒子劉肥。考慮到劉邦當時的處境、經濟條件和不斷犯法逃亡的經歷,我們就知道,在這起意外的愛情事故中,曹姓女子不可能在劉邦那裏獲得絲毫安慰。這段感情所要求于她的,只有付出,付出,繼續付出。
如果能有機會,把這個問題拿來詢問曹氏女:你和這個男人在一起,他甚至連對你負責的意識都沒有,不想娶你,連撫養兒子的義務都不肯盡。你所得到的唯有一顆破碎的心,和不斷的付出,付出,繼續付出,這難道就是你所渴望的愛情嗎?
聽了這個問題,曹氏女一定會露出欣慰的笑容,回答說:“說到付出,我還算是幸運的了,最多不過是自己撫養兒子罷了。”
可是劉邦的老婆,更悲慘。
她在劉邦那裏獲得的愛情禮物,你想都不敢想象。
9、呂後婚姻之謎
劉邦和呂雉這對夫妻,從頭到腳,都透着奇怪的味道,處處都不對勁。
首先,兩人年齡差距比較大,劉邦生于公元前256年,呂雉生于公元前241年。相差了整整十五歲。
其次,兩人結婚的年齡大大不對勁,兩人于公元前214年結婚,這一年,劉邦已經四十三歲了,呂雉則二十八歲。
二十八歲的大姑娘,擱現在也跻身剩女行列了。而那時代的女人,婚齡較早,呂雉怎麽會被剩下呢?
有人無法理解這一點,就強行讓兩人提前十年結了婚,聲稱劉邦在他三十三歲那年,娶了貌美如花的十八歲少女呂雉。這樣一來,三十三歲的成年男子,和十八歲的青春少女,就構成了美麗的愛情組合,避免了解釋呂雉之所以成為剩女的原因——有關這樣的記載,在目前已經大行其道,在所多有。
但實際上,說呂雉十八歲嫁給劉邦,是沒有依據的。能夠推斷兩人結婚年齡的強有力證據,就是呂雉替劉邦生的兩個孩子:魯元公主和孝惠帝。其中孝惠帝生于公元前211年,這一年劉邦四十六歲,而呂雉則是三十一歲。
而魯元公主的年齡,與孝惠帝接近。前後差不了兩三歲。
假如呂雉是十八歲嫁給劉邦,很難想象這對夫妻十多年來無聲無息,十年後卻突然發力,一口氣生下一雙兒女。更何況,陳華新先生所著《中國歷代後妃大觀》一書中,說得明明白白:呂雉的父親呂公,是在公元前214年,為了躲避仇家才搬到了沛縣,并在當年把大齡剩女呂雉,嫁給了劉邦。這麽推算起來,呂雉應該是在結婚的當年,生下了魯元公主,又隔了三年,生下了孝惠帝。
如此說起來,劉邦四十三歲娶妻,呂雉二十八歲出嫁,這是不是兩個婚姻困難戶的無奈選擇呢?
但看兩人當時結婚的情形,好像也不是:
單父人呂公善沛令,避仇從之客,因家沛焉。沛中豪桀吏聞令有重客,皆往賀。蕭何為主吏,主進,令諸大夫曰:“進不滿千錢,坐之堂下。”高祖為亭長,素易諸吏,乃绐為谒曰“賀錢萬”,實不持一錢。谒入,呂公大驚,起,迎之門。呂公者,好相人,見高祖狀貌,因重敬之,引入坐。蕭何曰:“劉季固多大言,少成事。”高祖因狎侮諸客,遂坐上坐,無所诎。酒闌,呂公因目固留高祖。高祖竟酒,後。呂公曰:“臣少好相人,相人多矣,無如季相,原季自愛。臣有息女,原為季箕帚妾。”酒罷,呂媪怒呂公曰:“公始常欲奇此女,與貴人。沛令善公,求之不與,何自妄許與劉季?”呂公曰:“此非兒女子所知也。”卒與劉季。呂公女乃呂後也,生孝惠帝、魯元公主。(《史記·高祖本紀》)
這段記載,極其不可思議而唐突,細說起來讓人難以置信。
這裏說的是單父人呂公,他是呂雉的父親。他與沛縣的縣令私交很好,又因為在單父與人結仇,就把家搬到了沛縣居住。自從呂公搬來之後,縣令就表達了占有老朋友女兒呂雉的強烈欲望。
沛縣的縣令想得到呂雉。
這個要求,被呂公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沛令善公,求之不與”。
盡管沛縣的縣令想要得到呂雉的願望,被呂公斷然回絕,但呂公因其與沛縣縣令的私交,仍被當地人視為重要人物,于是紛紛登門送禮,拉關系套交情。而縣衙的功曹蕭何,則跑來自願擔任司儀,記錄每個人送禮多少。這個職務很适合他,因為功曹就是在縣府中主管考核記錄的。當時席上的規矩是,送禮錢多的,可以坐上座;送禮錢少的,只能坐在下邊。呂公看人下菜碟,看錢才說話,童叟無欺,言不二價,不服氣你就多送錢來好了。
劉邦就是在這時候來到了——他“素易諸吏”,就是說他平時就瞧不起縣中的官吏。再考慮到他對廷中吏無不狎侮,以及當地把夏侯嬰關在獄中長達一年,打了幾百大板,非要整出劉邦的黑材料等事件,都表明劉邦與縣令之間的隐秘沖突,早已是公開化、白熱化了。
正所謂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小小的沛縣,權力鬥争竟然如此激烈。
夏侯嬰是劉邦的朋友,所以縣令才不肯放過他。同樣的,現在呂公則是縣令的朋友,那麽劉邦,能夠跟他客氣嗎?
這個場合,劉邦是一定要來踢場子的。
不踢沒天理!
劉邦來到之後,就報出禮金一萬錢的驚人數目。
其實他一文錢也不想掏,他就是來鬧事的。
但是沒想到,呂公為人極是精明,一聽就知道是怎麽回事,急忙親迎出來,并請劉邦入上座。蕭何在一邊故意說:劉季這人,就是會吹牛,沒什麽本事。
蕭何這麽說,是撇清自己與劉邦的關系,因為他還要在縣衙幹下去,不能公開得罪縣令。他表面上是縣令的人,實際上是劉邦的人。這是處于權力鬥争公開化态勢的職場員工的必然選擇,你誰也沒必要得罪,畢竟亭長劉邦與縣令之間的鈎心鬥角,與別人沒關系。
于是劉邦落座,“因狎侮諸客,遂坐上坐,無所诎”——他公開侮辱了縣令的親信死黨之後,大咧咧地坐在貴賓座上,吃喝起來。有他在,這頓酒沒法喝,于是諸座之人紛紛離開,“呂公因目固留高祖”——呂公卻以目示意劉邦留下來。
請注意這個細節:呂公以目示意劉邦留下來。此類文字,在文學作品中多有所見,所謂交換眼色,察言觀色,等等。但在現實生活中,真正能夠以眼光交流的人,少之又少。能用眼睛說話,同時也能讀懂別人眼神的意思,這是情商極高的人才具有的能力。現實生活中高情商人士數量極少,絕大多數人,活一輩子也不會用眼睛說話,更不會瞧別人的眼神。而劉邦和呂公,兩人居然都有這種能力,可以确信,他們雙方一下子就認出了彼此。
高情商的人善于處理人際關系,因為他們一眼就能夠看透對方的心思。所談所言,都能夠切合對方的心境。而情商低的人則因為無法把握對方的心理活動,經常會犯言多必失、多說多錯的過失。
于是呂公留下劉邦,要求把二十八歲的剩女呂雉嫁給他。
呂公的選擇,引起了妻子的不滿——于是我們知道,呂公這一家,呂公和女兒呂雉都是高情商的人,而呂公的妻子情商卻比較低。同時我們也确信,沛縣縣令也肯定是個低情商的人。正因為呂公看死了縣令,知道像這種低情商之人,在歷史大潮之中會死得很慘。所以才會跳到劉邦這條船上。
而在呂雉這方面的選擇,她以後肯定會知道劉邦不僅在外邊有女人,而且連私生子都有了。但是,一個高情商、可依靠的壞男人,遠比一個低情商的老實男人更具魅惑力。所以她才會心甘情願地為丈夫生下魯元公主及孝惠帝兩個孩子。
呂雉愛的奉獻,很快就得到了回報——她被老公劉邦送進了監獄,甚至還受到了獄卒的侮辱。
10、劉邦的白蛇傳
職場變情場,情場成戰場。圍繞着呂雉的愛情争奪戰,導致沛縣的權力鬥争,進入了空前白熱化的階段。
縣令原本就和劉邦水火不容,而他志在必得的呂雉,又被劉邦抱得美人歸。再加上呂公的公然反水,這一切都意味着對縣令的強烈羞辱。
縣令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沒有證據表明縣令對劉邦采取了報複措施,但是必然的結果卻到來了——劉邦在押送罪犯前往骊山的路上,棄職逃走了。他說逃就逃,說走就走,沒跟任何人打招呼。
這是劉邦至少第三次犯法了,于是官方發布通緝令,胥吏出動,四處去抓捕劉邦,但是劉邦逃得蹤影也無,于是胥吏就把呂雉捉進了監牢:
任敖者,故沛獄吏。高祖嘗辟吏,吏系呂後,遇之不謹。任敖素善高祖,怒,擊傷主呂後吏。(《史記·張丞相列傳第三十六》)
這段文字說,任敖這個人,以前曾是沛縣的獄吏,是劉邦手下的小弟。當劉邦再次犯罪潛逃之後,呂雉被胥吏捉進牢中,而且遭到羞辱。眼看老大的女人被羞辱,任敖小弟怒不可遏,當場發作,打傷了羞辱呂雉的小吏。
事情鬧大了,于是蕭何急忙去找縣令,獻了一條妙計。
蕭何說:“劉季不歸案,抓了呂雉也沒什麽用,而且還傷害到你和呂公之間的友情。依我看,不如放了呂雉,她一定會偷偷溜出去找劉季,到時候我們就可以跟在她的後面,把劉季捕獲歸案。”
縣令大喜,就批準了這個抓捕計劃。
沛縣這邊密設羅網,布置圈套,要誘捕逃犯劉邦。可問題是,好端端的,劉邦為什麽突然棄職逃跑呢?
劉邦棄職而逃,是因為他的心理崩潰了,不逃不行了。
非逃不可!
導致劉邦心理崩潰的最大原因,是他對自己人生的思考。
這種思考,應該是在他擔任亭長之後,赴鹹陽服徭役之時,就已經開始了。當時劉邦恰好遇到秦始皇車仗出巡。他站在人群中,不無失落地說,唉,看人家,這才是純爺們兒——“大丈夫當如是也。”
這個感慨,明智的史家不吭聲,缺心眼的史家則縱情讴歌,稱劉邦素有大志。這個大志真的有,但不過是劉邦目睹了暴力主義的最高境界而已。這時候他意識到,既然要玩狠的,那就要玩到最狠。否則的話,你玩來玩去,不過是給狠人墊背,這有什麽好玩的?
沒有最狠,只有更狠。人世間最大的悲哀,莫過于你接受了暴力主義法則,卻發現自己不是最狠的。你明明不狠卻跟人家玩狠,這豈不是很悲催?
要怎麽樣做,才能成為最狠的呢?
我們不知道劉邦是否得出了什麽結論,但我們知道當時及此後的歷史,可以借此觀察劉邦的心路情境。
比如說,秦始皇之所以成為最狠的,與他個人的努力關系并不大,甚至根本就沒有關聯。他只是投胎投準了,再加上當時諸多風雲變幻、宦海潮翻,三折騰兩颠倒,歷史的巨浪,把秦始皇抛到了秦國這輛精心鍛鑄的強大戰車上。戰車疾駛而過,碾碎了天下人的夢幻。秦始皇是那個恰好坐在車上的人,即使他不坐在車上,也不會改變這最後的結果。
結論:你有多狠,不取決于你的拳頭,而取決于你手中的武器。
拳頭狠不過刀子,刀子狠不過戰車。
劉邦,他需要一輛戰車。
可是秦始皇所乘坐的戰車,是經由秦國幾代人鍛鑄而成的。而平民背景的劉邦,誰又會替他鍛鑄戰車?
日後劉邦的經歷證明,他确實認真思考過這些問題,但在當時,他的心理卻在走向崩潰,再也無力承擔那巨大的負荷。
劉邦四十八歲那年,秦始皇已經退場了,秦二世征召役夫,修築骊山陵墓。身為泗水亭長的劉邦,負責将沛縣符合條件的罪犯抓起來,押送骊山。但是這些罪犯非常調皮,不聽話,半路上趁劉邦不注意,就會撒腿逃走。一路行來,逃走的罪犯越來越多。劉邦意識到,如果繼續往骊山走的話,等到達指定地點,也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這工作不太好幹。
劉邦終于發作了,秦始皇這個王八蛋,他怎麽琢磨出來這缺德工作的呢,嗯?讓你這個楚國人,替秦國抓楚國人,再押送他們去服苦役。楚國人恨你入骨,而秦國卻以罪犯逃走、工作不力為由懲罰你。就因為幹了這個泗水亭長,你劉邦從此兩面不是人,這又是何苦呢?
走到豐西大澤,劉邦停了下來,自己開始喝悶酒,喝到晚上,他站起來,解開罪犯身上的繩子,說:“算了,你們不是想跑嗎?那就快點跑吧。我劉邦從此也要遠走高飛了,希望我跑得比你們更快。”
大多數罪犯喜出望外,立即四散狂逃。但還有十幾個留了下來,他們說:“老大,你讓我們跑,可我們也沒地方可去。幹脆我們跟着你,你往哪兒跑,我們就跟着你去哪裏。”
可是劉邦也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兒跑,只能先喝酒,喝多了再說。
喝過酒後,大家向着大澤出發了,反正是要往荒無人煙的地方走,不能讓其他地方的亭長把自己抓住。大家在夜間的草叢小徑上胡亂地走,走着走着,前面的人突然驚叫着跑了回來,報告說:“前方有條大蛇擋在路上,咱們還是換個方向吧。”
劉邦卻是喝得太多,說:“壯士前行,有進無退,有什麽值得害怕的?”
于是劉邦搖搖晃晃走上前,果然看到一條蛇,橫在路當中,被劉邦拔出劍來,撲哧哧一通砍剁,可憐的蛇,它以為居于深山大澤就安全了,哪裏知道人這種動物太野蠻,會追到這裏殺了它?
這一段,就是歷史上有名的漢高祖斬白蛇起義了。
《史記》中記載說,劉邦殺了白蛇,繼續前行。後面的人匆匆趕路,忽然聽到一個哭聲,仔細一看,卻是一個老婆婆,正坐在荒野裏哭。有人走過去問:“老婆婆,大半夜的你不洗洗睡覺,在這裏哭什麽?”老婆婆回答:“我的兒子,是白帝子,他剛剛被赤帝子給斬殺了,所以我哭泣。”衆人認為這老婆婆亂說,就要揍她,可是忽然一陣風來,老婆婆消失了,只留下哭聲袅袅,縷縷不絕。
有關這段記載,國學大師呂思勉進行了認真嚴肅的研究,研究後,呂思勉擡起頭,對大家說,劉邦瞎掰,牽強又附會——“赤帝子之說,則又因高祖為沛公旗幟皆赤而附會,未必與行序有關。《史記》本紀言旗幟皆赤,由所殺蛇白帝子,殺者赤帝子,疑出後人增竄,非談、遷元文。”
呂思勉大師的意思是說,弄出來高祖斬白蛇這段,大概或許有可能,估計多半差不多,是因為劉邦手下的人,出動時都打着紅旗,遠遠看去一條紅線在晃動,好似一條大赤蛇。結果就附會出這麽一段美麗的傳說。
此後的劉邦,就落草于芒砀山,做了一名快樂的強盜。
芒砀山在現在的河南永城東北、安徽的砀山之南。恰恰在這個時候,秦始皇死在東巡路上,秦二世等押着屍體,匆匆返回鹹陽。劉邦察覺四周動靜異常,堅定不移地認為,這是秦始皇找他單挑來了,就躲藏于山澤岩石之間,不讓任何人找到自己。
實際上,秦始皇壓根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劉邦這麽一只動物的存在。秦始皇是出來尋找長生不老丹的,但丹藥沒有找到,就死在路上。秦二世急着回去屠殺自己的兄弟姐妹,壓根就不知道還有劉邦這號人物。
以劉邦當時的名頭,怎麽可能值得秦始皇親自出手?
但劉邦卻堅信,秦始皇知道他,所以親自登門挑戰來了。
值得揣摩的,是劉邦的這種心理:自大多疑——近乎自大狂般的多疑心理!
這種心理,是歷代帝王共同的特征,蓋因帝王之業,是一種超限之競争,其殘酷血腥,完全違背了最基本的人性。正常人是玩不來這種殘酷游戲的,只有自大狂、被迫害狂與多疑症患者,才能夠适應這種殘酷游戲。
在行将爆發的楚漢對峙之中,劉邦大搞統一戰線,把項羽家族的許多人都轉型為間諜,而劉邦這邊,卻沒有一個項羽的人。正是因為劉邦患有多疑症,而項羽卻是正常人。間諜是無法在劉邦身邊立足的,因為他多疑。
多疑症患者劉邦,繼續他的快樂游戲。《史記》記載說,他老婆呂雉沖破牢門,跑到芒砀山來找他,一找一個準。劉邦問為什麽呂雉總能找到他。《史記》載,呂雉說她是通過觀察天上的雲彩,劉邦的頭上,總有朵彩雲飄呀飄。
這段記載,不需要國學大師出場,我們也知道是瞎掰。所謂劉邦頭上的那朵彩雲,不過是他戴習慣了的竹皮大鬥笠。而呂後之所以能夠找到他,這更沒什麽稀奇之處。其實誰都知道劉邦藏在哪兒,可除了老婆呂雉,別人才懶得去找他,找他幹什麽?他那麽多疑。
就在劉邦和呂雉,在芒砀山裏愉快地度蜜月的時候,陳勝吳廣揭竿而起,掀起了推翻暴秦的歷史篇章。
劉邦的機會,終于來臨了。
劉邦的生命,也終于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