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假面
高個子名叫高明，是陸蓁蓁小舅舅的好兄弟之一。
高明的父母常年在外做生意，彌補親情的方式就是給高明很多生活費。陸蓁蓁小舅舅的醫藥費就是高明給墊上的。
手術并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小舅舅屬于局部麻醉，後腦縫了8針。一出手術室，就被送進了病房。在這過程中，小舅舅一直昏昏沉沉的，沒有醒過來。
醫生說手術沒什麽問題，又交待了一些手術後注意事項就離開了。
陸蓁蓁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她坐在病床上看着小舅舅那張年輕張揚的側臉，心情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高明其實說得沒錯，小舅舅之所以一直當小混混，是因為他沒有學歷，沒有技術，還沒人幫襯，在這座小縣城裏根本就找不到什麽合适的好工作。而且，小舅舅還要照顧陸蓁蓁還想多掙錢。于是幾年下來，他在這條歪路上越走越遠。
陸蓁蓁也曾小小年紀就獨自一人出去闖蕩，各種心酸她也曾經經歷過。所以，此刻的她才更加能理解小舅舅的處境。
上輩子，陸蓁蓁用了是十多年的時間，靠着一股狠勁混出個人樣來。現在她既然回來了，小舅舅也沒有死，不如就讓一切重新開始！這一次，她想要和小舅舅一起闖事業！
想到這裏，陸蓁蓁心裏如同有團烈火在燃燒。陸蓁蓁拉着小舅舅的手，整個人都變得溫暖起來。
只不過，要改變現在的處境，最需要的其實還是錢。
小舅舅住院要花錢總不能就讓高明一直墊付醫藥費；回來後的陸蓁蓁無論如何想要圓了大學大學夢，學費也是一筆錢；不論陸蓁蓁想做什麽小買賣都需要起步資金。
最關鍵的是，陸蓁蓁想要在開學前的這三個月裏，證明給小舅舅看，做小買賣也可以賺很多錢。進而改變小舅舅的生活态度。
可惜，陸蓁蓁現在身上一點錢都沒有。
陸蓁蓁不斷地回想着這段時間可能會發生的事，她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時候拆的遷，卻知道這時候小舅舅已經把她的學費給了後媽。
陸蓁蓁看着小舅舅沒什麽大礙，就懇求高明跟她回家先去拿錢。
高明當然不同意。“外甥女，你還是別跟我開玩笑了，正哥住院的錢我先墊上就完了。至于怎麽還，是我們兄弟倆之間的事，你一個小孩就別惦記了！”
高明只比陸蓁蓁大四歲，卻跟小舅舅算一輩，直接把陸蓁蓁當成小輩看了。
“我說得是小舅舅之前放在我後媽的那筆錢，我先要過來應應急！醫生不是也說了，我小舅舅還要住院觀察，手裏總得有點錢吧？”陸蓁蓁說完就擡眼看向高明。
陸蓁蓁平時看着他們這些小混混總是躲躲閃閃的。她對小舅舅的不務正業一直都很反感，也很讨厭他們這幫小混混朋友。
可是，這一次，高明卻發現陸蓁蓁有着一雙黝黑透亮的眼。那雙眼在看着他的時候清淩淩的，沒有任何畏懼，反倒是帶着一種說不出的“狠勁”。不得不說，陸蓁蓁的眼睛很像徐啓正。徐啓正一旦做了決定，就有一種敢把霸王拉下馬的魄力。
高明面對着這樣的陸蓁蓁，不知不覺就有點虛，他撓了撓後腦。
“外甥女，你怎麽知道正哥給你後媽送錢的事？誰告訴你的？”
“沒人告訴我，我自己發現的。”
“那你應該也知道，那筆錢是正哥好不容易攢起來給你念大學用的。
正哥他每次一提起你能考上大學，可高興了。他把你念大學當成他這輩子最榮光的事。他要是知道你把那筆錢給動了，肯定會發火的！”高明看着陸蓁蓁的眼睛說道。
“我小舅舅都傷成這樣了，醫生剛剛說他有腦震蕩，還可能出現其他後遺症，需要住院觀察。這次的錢你墊了，下次難道還要你墊？用我小舅舅的錢先給他治病有什麽不可以的？
至于我的學費我會自己想辦法的！這件事到時候我會跟我小舅舅說得。成績都沒出來，考上考不上還兩說呢！”
陸蓁蓁态度非常堅決，她是打定主意的要動那筆錢了。到了最後，高明實在拿陸蓁蓁沒辦法，只能勉強同意了。
陸蓁蓁的學費大不了到時候兄弟們一起給湊呗！高明突然覺得陸蓁蓁這個外侄女還是挺不錯的。
至于讓陸蓁蓁自己要掙錢的事，高明卻是完全不敢想的。
回去拿錢的路上，高明騎着自行車帶着陸蓁蓁。高明把車騎得飛快，一邊騎車還忍不住發了兩句牢騷。
“外甥女，幹嘛還非得讓我跟你去拿錢？自己找你後媽拿不就完了？還是說你這個小孩不敢拿那麽多的錢？”
“呵呵，有高哥你跟着會比較方便。”陸蓁蓁一臉坦然地坐在高明的後車座上。
為什麽要高明跟她回家拿錢？陸蓁蓁的後媽劉寡婦一向自诩為正派人，什麽事都喜歡講究個禮法，而且她還極其會說大道理。
自從嫁給陸蓁蓁父親之後，劉寡婦一直都嫌棄小舅舅從小就不學好，長大後就知道鬼混，連個正經工作都沒有。
那些話曾經深深地刺傷了陸蓁蓁的少女心，就像洗腦似的影響了她和小舅舅之間的感情。
可是，穿鞋的怕光腳的，劉寡婦其實很怕徐啓正。她從來不敢和這群混混們正面沖突。她兒子劉根兒在外面挨打，她也無力回護，只是叫劉根兒下次避開。
陸蓁蓁如果直接回家跟劉寡婦要錢。劉寡婦很可能會找出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給她這筆錢。
陸蓁蓁帶着高明這麽個小混混回去，效果可就不一樣了。陸蓁蓁真的一點都不介意狐假虎威，吓她後媽一下。
“高哥，我小舅舅是什麽時候把錢給我後媽的？總共給了她多少錢呀？”陸蓁蓁準備先打聽一下。
“就是你高考的前兩天，總共給了八千塊。哎，外甥女，你叫誰哥呢？我跟你小舅舅是一輩的！我也是你舅舅！”高明很不滿陸蓁蓁這個稱呼。
陸蓁蓁沒吱聲，她正盤算着怎麽對付後媽呢！
既然回來了，肯定不能再像上輩子那樣被糊弄下去了。上輩子，屬于她和小舅舅的拆遷款都落到劉寡婦的手裏了。
這輩子，該是他們的東西一樣不能少！小舅舅既然活了下來，小舅舅家的拆遷款，自然可不能再落到後媽手裏了。至于屬于陸蓁蓁的拆遷款？她小舅舅是個死都不讓陸蓁蓁吃虧的樣子，又怎麽可能讓劉寡婦捧她的東西？
陸蓁蓁眯着眼睛看向不遠處陌生又熟悉的村莊。此時她那張稚嫩的臉繃得緊緊的，她的眼神裏出現了一絲說不出的決絕。她要得其實并不多，只是想和小舅舅一起好好生活。
很快，陸蓁蓁就到家了。劉寡婦剛好在門口跟鄰居王嬸聊天呢，也不知道說到什麽有趣的事，兩人都笑出聲來。
劉寡婦低着頭，笑得有些含蓄。一擡眼卻看見陸蓁蓁被一個不三不四的混混騎車帶了回來。
一時間，劉寡婦難以置信地睜大了雙眼。她自诩為正派人，最是見不得養女和這種社會盲流混在一起。
只是她還沒開口說話，陸蓁蓁已經從自行車後座跳下來，跑到了她的面前。
“媽，我小舅舅給你的八千塊錢呢？趕緊拿出來，我小舅舅住院了，急等着用錢呢！”陸蓁蓁焦急地看着劉寡婦。
“什麽八千塊？蓁蓁，你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一開口就跟媽要這麽多錢呀？家裏什麽情況你還知道，我哪兒有這麽多現錢呀？”一提錢，劉寡婦臉色就變得有些難看。
“前兩天，我小舅舅不是給了你八千塊麽？是提前給我上大學準備的！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小舅舅頭受傷送醫院了，媽您就先把那八千塊吧！我小舅舅給你錢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您就別再遮遮掩掩的了！”陸蓁蓁滿臉都是懇求…
“蓁蓁呀？你說什麽昏話呢？媽什麽時候拿你小舅舅的錢啦？”劉寡婦說着就看了王嬸一眼。她平時最愛面子了，這要是讓村裏人知道她拿徐啓正的錢，指不定會被傳成什麽樣呢。
果然，王嬸聽到陸蓁蓁的話，臉上出現了一絲震驚。
“媽，你再不喜歡那也是我小舅舅！何況錢本來就是我小舅舅攢的，您就拿出來吧！”陸蓁蓁一邊說着一邊拍開了劉寡婦的手。
這種時候劉寡婦也不顧得其他了，用蠻力拉着陸蓁蓁走進了家門，邊走邊說：“有什麽事咱們回家再說，真需要錢媽就是砸鍋賣鐵也會給你想辦法。蓁蓁，你還是太小了，別人說什麽話你都信，別再讓人給騙了！”
劉寡婦這番指桑罵槐，高明看不下去了。作為徐啓正的好哥們，高明一直對劉寡婦心懷不滿。
窮就窮呗，你還要講究面子，硬撐着非要養別人家的孩子。這還不算，私底下卻拿了人家小舅舅不少錢，居然還有臉在孩子面前說人家小舅舅的壞話。這是人該幹的事麽？
也就是徐啓正顧及着陸蓁蓁的情緒，什麽都沒說，一直都默認了劉寡婦這種下三濫做法。徐啓正那些兄弟們一直都為他抱不平。
現在好了，陸蓁蓁這孩子是長大了，也明白事理了。高明就也就不打算再讓徐啓正受委屈了。
“劉寡婦，我聽你放屁！徐啓正哪個月沒給你陸蓁蓁的生活費，那年沒預先給你陸蓁蓁的學費呀？就為了讓你對陸蓁蓁好點，每次沒多給你拿錢？
劉寡婦，你現在居然還敢說徐啓正是騙子？你還是不是人？
你跟陸啓正拿錢的時候，徐啓正有過二話沒有？現在陸啓正在醫院躺着呢，先拿回他放你這裏的八千塊錢怎麽了？你倒好，吃進去就吐不出來了是吧？”
“你……你這個混小子，亂說什麽呢？我雖然是個寡婦，一向行得正坐得端。我們徐家村可不是你這個外人撒野的地方。”劉寡婦一臉受到傷害的樣子，急得眼睛都紅了。
可高明本來就很混蛋，根本就不吃她這套威脅。
“我說什麽你心裏明白，我們那一幫子人誰還不知道你一直花徐啓正的錢呀？便宜你都占盡了，好名聲你也帶着，現在居然還不認賬？
那八千塊錢是徐啓正辛辛苦苦攢出來的。今天那錢你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你再跟我說個不給，我立馬把我們那幫兄弟叫來，跟你好好談談。你兒子叫劉根兒是不是？你兒子這幾年可沒少仗着徐啓正在外面惹事。這事咱們到時候也好好算算！”
高明說到那幫小混混都知道，劉寡婦臉色就變了。再一提起劉根兒，身子就是一抖。
這邊吵得太厲害，街坊四鄰馬上就已經有人趴牆頭了。
劉寡婦一咬牙，不能任由這件事繼續擴大下去了。她緩下聲音對陸蓁蓁說：“算了，也別說別的了，既然是你舅舅的救命錢，我給你就是！”
她說這話時，再也維持不住那副溫和慈祥的樣子了。看都沒看陸蓁蓁一眼，轉身就回了屋子裏。
不一會兒，劉寡婦就拿了一沓子錢放到了陸蓁蓁手裏。
“你這丫頭魔障了吧？怎麽竟跟你小舅舅瞎胡混呀？”
說這話時，劉寡婦沒壓低聲音，陸蓁蓁自然也沒壓低聲音。
“媽，您別急，我大學學費自己想辦法，這錢先給我小舅舅救急。等我上了大學，以後掙錢了會好好孝敬您的！”
陸蓁蓁說完這話，就拿着錢出去了，還關上了院門。
劉寡婦站在院子就聽見陸蓁蓁在院外跟高明說：“高哥，我媽花了300塊，只有7700了。這要是小舅舅治病的錢不夠可怎麽辦？”
“剩下的錢，我在跟兄弟們想想辦法吧！哎，這可是你小舅舅一個子一個子攢下來給你上大學用的，這才幾天就被貪了三百？！可真夠晦氣的！”
劉寡婦聽了他們的話，氣得直哆嗦。
她萬萬沒想到，這些年好不容易維持下來的慈母的面具，就這麽被陸蓁蓁這個傻丫頭用這種方式給戳穿了。
陸蓁蓁她是故意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