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生
再次醒來時，陸蓁蓁已經回到了老家的那間小屋裏。
還是那張鋪着藍白格床單的小木床，旁邊的書架上擺着高考的各種輔導書和模拟考卷，牆上貼着她為了迎接高考特意寫得四個毛筆大字：“破釜沉舟！”
靠在床邊的寫字臺，還是小舅舅在她升入高中時托鄰村的老木匠打得。可以算是老木匠的收山之作。小舅舅一直都說，一張好書桌能給陸蓁蓁帶來好運氣。
可那時候的陸蓁蓁總覺得這書桌很難看。她抵觸小舅舅做的事，連小舅舅送的東西都看不上眼。
陸蓁蓁站起身坐到了寫字臺的前，打開了小舅舅從省城給他帶回來的文曲星，開機畫面上顯示2004年6月9日上午11點整，正是她高考結束後的第一天，也是……小舅舅意外去世的日子。
一時間，陸蓁蓁頭昏腦漲的厲害。她弄不清楚是重生還是她在做夢？
陸蓁蓁背井離鄉，在外闖蕩十多年，從未夢到過她小舅舅，也沒夢到過老家。她根本就是刻意地不想想起關于老家的一切。
陸蓁蓁狠狠地擰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直抽抽。
剛好這時，劉寡婦推門走了進來。
“蓁蓁呀，你可算是醒了。你昨天一回家倒頭就睡，媽都沒來得及問你考得怎麽樣？”劉寡婦說着就給陸蓁蓁倒了一杯水。此時，她看着陸蓁蓁的眼神充滿了關心和慈愛，就真跟看親閨女似的。
在父親去世的三年裏，劉寡婦作為後媽對陸蓁蓁一直都關愛有加。她從來不曾在生活上苛待陸蓁蓁，還供陸蓁蓁念完了三年高中。正因為這樣，村裏的所有人都說劉寡婦人品好，還給她申報了省電視臺裏的感動人物。
劉寡婦的養育恩情一直被陸蓁蓁深深地記在心底。即便是後來知道劉寡婦獨吞了拆遷款，陸蓁蓁也沒有問她讨要。
直到重生前，陸蓁蓁才知道，劉寡婦之所以這麽善待她，是因為她小舅舅！小舅舅不在了，善待也就沒了。
陸蓁蓁垂着頭，眯着眼睛，用力地揉着腫脹的太陽穴。
一切都太真實了，真實的讓她心慌，心卻因為興奮碰碰亂跳。
劉寡婦以為陸蓁蓁還是很難受，連忙把水杯放在寫字臺上，拍了拍她的肩膀。
“怎麽了蓁蓁？你頭疼麽？該不會是睡得太多了吧？高考你熬得太苦了，好不容易考完試，我見你睡得香，也就沒叫你！”
劉寡婦長得很善良，她有一雙溫柔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她對所有人都溫柔善良。
那時候的陸蓁蓁還不知道眼神也是會騙人的。
上輩子，陸蓁蓁18歲南下深圳打工，一開始覺得所有人都是好人，她也用一種積極的心态以誠待人。
直到碰了很多次壁，陸蓁蓁才明白有些人會很真誠地對你說謊話；有些人傷害了別人也不會有任何愧疚；有些人為了掙錢，坑蒙拐騙什麽都幹得光明正大。
陸蓁蓁吃了不少的苦頭，才慢慢會看人，慢慢摸索出自己的處世之道。
此刻，久經風雨的陸蓁蓁再看劉寡婦，就覺得她對她的好其實很虛，就像是溫柔的假象。
陸蓁蓁擡起頭，她的眼睛裏一點情緒都沒有了。
“媽，我沒事的。對了，我有事去縣城找一下同學！”陸蓁蓁說着，就站起身來。
“哎？都到飯點了，不然蓁蓁你還是吃完午飯再出去吧？”
“不用了，我急着去算成績呢！”陸蓁蓁已經走到門邊。
“哎，這孩子都快上大學了，怎麽還是這麽毛躁？！”劉寡婦不滿地說道。
陸蓁蓁從院子裏推起那輛半新的自行車就出了家門。
上輩子，這時候小舅舅應該是在請朋友在津津餃子館吃飯。偏巧他們遇見了另一波喜歡惹事生非的小子。
兩邊都是20出頭的小夥子，一言不合就動起手來。
陸蓁蓁的舅舅很義氣地為朋友擋了一刀，沒送到醫院就斷了氣。
小舅舅去世後，陸蓁蓁又後悔又難過，而且一直沒能接受小舅舅去世這個事實。離開家鄉之後，十多年都沒有回來過。
還好她現在回到了事發之前，她還有時間阻止小舅舅出事。
陸蓁蓁想到這裏，腳下拼命地踩着自行車，就像是在跟時間賽跑。
她心裏想着早一分鐘到那，就能多一點機會。
可惜，命運像是跟陸蓁蓁開玩笑，她跑進津津餃子館的時候，兩撥人已經開始動手了。
陸蓁蓁瞪大眼睛往混亂的餃子館裏看，正好看見她小舅舅正霸氣地把一個黃毛小青年踢出去。
她用力地拉住往外跑的中年人。“報警呀，大叔快去報警！”
中年人理都沒理她，推了她一把就往外跑去。
陸蓁蓁被推得一個踉跄，剎那間她頭疼得厲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重生還不太适應的緣故，陸蓁蓁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變得很奇怪。
在她的眼睛裏，眼前發生的所有的事都變得一頓一頓的，就像是一段卡掉的錄像帶，在一秒一秒地卡着，緩緩地向前播放着。
陸蓁蓁忍不住站了起來，她突然懷疑這一切都是假的。就好像她被硬生生地塞進了這段錄像帶裏。
然而，下一刻，陸蓁蓁就看見黃毛小青年拿出了一把長刀，兇狠地看着小舅舅身邊的高個青年。
陸蓁蓁已經顧不得其他了，開始不顧一切向着小舅舅跑去。
“這小丫頭傻了吧？一幫毛小子打架，她往裏跑什麽？”往出跑的好心人試圖拉住陸蓁蓁，然而卻被陸蓁蓁輕而易舉地甩開了。
“算了，不管她了！”
陸蓁蓁的耳邊充斥着各種嘈雜的聲音，她就像是脫離了缰繩的馬不斷地向着那個方向跑。
四周的一切都像是慢了半拍，陸蓁蓁清楚地看見小舅舅用力地推開高個子，一把匕首向着小舅舅的肚子捅去。
那一瞬間，陸蓁蓁自身的時間終于流暢了起來，她抄起了桌子上的酒瓶，準确地砸向了那人手上的長刀。
“碰”地一聲，刀子掉落在地上，陸蓁蓁一腳将它踢飛出去。
這才喘着粗氣，瞪大了雙眼看向卷花頭的小舅舅。還好，趕上了，小舅舅沒有死！
“陸蓁蓁，誰讓你跑這來的！”小舅舅憤怒地沖着陸蓁蓁吼。
“邪門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被搶了長刀的黃毛小子，惱火地抓起旁邊桌上的啤酒瓶，不管不顧地向着陸蓁蓁砸去。
小舅舅反應很快，用力地抓住了“吓傻了”的陸蓁蓁，一轉身就把她護在自己的懷裏。
陸蓁蓁再想掙開小舅舅打掉黃毛的酒瓶，已經來不及了。
“砰”的一聲，啤酒在小舅舅的頭上開了花，血一下就流了下來。
陸蓁蓁瞪大雙眼看着小舅舅倒在地上。
命運可以改變麽？她突然回到了這個時間段裏，如果不顧一切地強求，命運是否就能改變？
“小舅舅！”陸蓁蓁終于忍不住叫出聲來。
剛剛被小舅舅推開那個高個子青年立刻沖了上前，用力地推開了黃毛小子。“黃毛子，你他媽想殺人呀？”
拍酒瓶的黃毛小子這才清醒過來，慌亂無措地跑了出去。
他們都是一些小混混，雖然經常打架鬧事，卻并不想真的鬧出人命來。
可是，現在徐啓正還活着麽？
陸蓁蓁已經快瘋了，她眼睛裏再也看不見這些混亂的人，背起小舅舅就往外跑。
“哎，你不是徐啓正的外甥女麽？就那小身板，哪來的這麽大的力氣呀？”高個青年一邊說着一邊護着陸蓁蓁和他小舅舅跑出了餃子館。
“喂，外甥女，還是我來背徐啓正吧！”他想接手，陸蓁蓁卻像聽不見似的，背着徐啓正向着附近的醫院跑去。
高個子看着陸蓁蓁這麽固執，只能幫忙擡着徐啓正減輕負擔。
到了醫院之後，徐啓正很快就被送進了急救室。
陸蓁蓁低着頭坐在手術室外面的橫椅上。此時的她早已汗流浃背，手和腿一直都在發抖。
高個子拿着冰鎮飲料走過去，碰了碰陸蓁蓁的手。
“外甥女，你不是很讨厭你小舅舅麽？每次你一看見徐啓正就像看見仇人似的。我們這幫兄弟一直都為徐啓正抱屈呢。今天一看，你其實很在乎你小舅舅吧？”
陸蓁蓁反手就把那瓶水拍開了。她一句話都說不出口，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此刻的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哎，你剛才不是很猛麽？怎麽一下子就哭了！徐啓正開了瓢，出不了什麽大事！老實的孩子就是沒見過這種大場面。”高個子實在不知道怎麽安慰陸蓁蓁好。
陸蓁蓁聽了他的話卻突然站了起來，用那雙布滿淚水的眼睛兇狠地瞪向他。
“你知道什麽？一不小心我舅舅就死了！”
高個子被陸蓁蓁這樣子吓了一跳。“哎，你這丫頭到底怎麽回事？徐啓正的腦袋不是我拍的！我是他好兄弟，你能別像看敵人似的看我麽？”
高個子其實也是個刺頭，他也想罵陸蓁蓁一頓，這丫頭是不是瘋了？但是想到手術室裏的徐啓正卻到底軟了下來。“得，是我錯了，總可以了吧？作為長輩我不跟你這小丫頭一般見識了！”
他說着就低着頭坐在了椅子上，陸蓁蓁瞪了他好一會兒，才坐了下來。
“好家夥，不愧是徐啓正的外甥女，瘋起來真吓人！怪不得徐啓正自己舍不得，也要為你玩命撈錢呢！不過，外甥女你怎麽就那麽別扭？你總是指責徐啓正不肯走正道，你不理他不跟他說話不認他這個舅舅。可你怎麽就不想想，他就一個高中只念了一年，又沒有家人幫襯，怎麽賺錢養……生活？！”
聽着高個子的唠叨，聞着空氣中那股血腥味，看着衣服上沾染的血跡，陸蓁蓁這才冷靜下來。
她是真的回來了！還把小舅舅搶救下來了。走完這一步，以後就好辦了。
“我小舅舅肯定不能再這麽混下去了！”陸蓁蓁如同發誓一般說道。
“嘿，外甥女，你可真夠頑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