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無法挽回的錯
初春的早晨,微風還帶有一絲寒意,夏晨創駕車從南市區郊區到達公司,可剛一推開辦公室的門,他就再也沒有了進去的欲望,因為一個女人正自由自在的坐在他的辦公椅上,曬着太陽,而那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黨佳冉。
他面若冰霜地轉身走到秘書小田的辦公桌前,沉聲質問。
“為什麽那個女人會在我的辦公室裏?”
小田也是第一次見到氣場那麽寒冷的夏總,一時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夏晨創繼續質問她,“身為秘書,你不知道上級不在的時候,應該讓客人在門外大廳的沙發上等候嗎?”
小田委屈地低下頭,“對不起夏總,我以為……你們是好朋友。”
“好朋友?”夏晨創目光如鷹一般犀利地盯着她,“誰告訴過你我們是好朋友?如果你以前不知道,那我現在明确的告訴你,如果那個女人再來,要麽,你就讓她在門外等候,要麽,就別讓她進公司。”
小田使勁點着頭,“好的夏總,我明白了!”
夏晨創依舊面如寒冰的轉身離開,當他站在他自己的辦公室門口時,他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讓自己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上一次黨佳冉忽然出現,讓他吃驚不小,可他還算客氣,想着這麽多年過去了,她或多或少會有所改變,應該不會像以前那樣對他癡纏,而當時她也沒表現出有多難纏,頂多在他面前訴訴苦,在他辦公室待了一會兒就走了,可是今天,她的突然出現,不得不讓他懷疑,她還想繼續糾纏他。
他推門而入,但是他并沒有走進去,而是站在了門口,氣場陰冷。
黨佳冉這時才發現了他,語氣嬌嗔,“你怎麽才來?”
夏晨創并沒有理會她,但是他認為他應該明确地讓黨佳冉知道他的态度。
“去樓下。”
夏晨創語氣冰冷,說完轉身就走,黨佳冉聽到他的話又見他消失在門口,只好拎上包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二十厘米的高跟鞋在木地板上“咚咚咚咚“急切的敲擊着。
“你要帶我去哪?”
黨佳冉在後面怎麽也跟不上夏晨創的步伐,直到他站在了電梯間,她才追上了他,她還想上去挽住夏晨創的胳膊,卻被他避開了。
很快電梯門打開,夏晨創走了進去,快速按下一層的按鈕。
在電梯裏,黨佳冉拉了拉她那只到大腿根部的超短裙,并嘗試與夏晨創産生身體的接觸,但都被他避而遠之,仿佛她就像是病毒。
最終,兩人來到了一層的星巴克,選擇了廣場上的座位坐下。
“請我喝咖啡呀,可是這裏未免也太沒檔次了吧!”
夏晨創依舊不搭理她,而是直視着她,表情極為嚴肅,“你,到底想怎樣?”
“我?”黨佳冉不敢直視夏晨創的眼睛,用餐巾紙扇着風漫不經心的說,“我不想怎樣,就是想,等你回頭。”
夏晨創雙手環抱在胸前,身體很自然地向後靠在了沙發背上,目光依舊盯着她,“我是不會回頭的,這一點,我早在八年前就已經明确告訴你了!”
夏晨創與黨佳冉之間的關系,并非他想的那麽簡單,而他也發現,他一直低估了黨佳冉的能耐。
自從那一晚他犯下了他人生當中難以抹去的大錯,他就一直在反思與自責,和許若星的關系,也一度冰冷,并非他不想好好跟許若星談,而是她不願意跟他談,她只想讓自己靜一靜。既然她想靜一靜,那好吧,他就給她時間冷靜,他相信,只要她冷靜下來,她還會回到他身邊,他們還會和從前一樣,沒有人可以阻擋他們相愛。
原本,他以為只要他拒絕黨佳冉,她就不會再糾纏他,可是他錯了,黨佳冉這個女人,對他太過癡纏,以至于用了不少極端的手段。
當他開始見到她就繞道走,躲着她時,她依舊會到咖啡廳找他,讓他無處躲藏,她甚至可以一個晚上叫十多次咖啡,每一次,都要他替她加滿。
為了這份工作,夏晨創只好忍耐,他想,只要他不理她,她遲早會死心,但是他又錯了,她沒有,她甚至開始變本加厲,他都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跟他們宿舍的舍管搞好關系的,竟然從他們舍管那裏要來了鑰匙。那個寒假,他又找了一份在快餐店的工作,每天早出晚歸,不怎麽在宿舍,一開始他并未發現她進了他的宿舍,直到他發現自己的髒衣服被洗幹淨晾在了晾衣杆上,他才終于認識到,問題大了!
他找到她當面對質,她承認了,還問他有沒有被她感動,他開始害怕,他感覺得到,這個女人什麽都有可能做得出來。
而事情開始變得失去控制,是他終于攢夠了買電腦的錢,買了一臺臺式組裝電腦的時候。
新電腦剛搬進宿舍,他随便測試了一下性能,登陸了他的郵箱,就急急忙忙回咖啡廳工作了,那天是他最後一次在那裏工作。
辭掉工作回來以後,他向舍管反應了黨佳冉用備用鑰匙進出他們宿舍的事情,并提醒舍管,如果他再發現那個女人進出他們宿舍,就向學校領導告發這件事情。
辭職後的他除了中午兩小時的固定家教兼職,其它時間都待在宿舍裏編程,就連過年的年夜飯也是就着泡面過的,自從接到黨佳冉不停打來的電話,他煩不勝煩,直接就把電話線拔掉了,而黨佳冉也沒有再出現過。
很快就開學了,夏晨創的程序也有了雛形,他很興奮地想把這件事情告訴許若星,他跑去女生宿舍找她,卻被她們宿舍的舍友告知,為了出國留學,她已經退學了。
夏晨創當時的感受,不亞于晴天霹靂,他很茫然無措,他更加想不明白,為什麽她會出國留學,而且從來都沒有向他透露過。
夏晨創感覺自己心裏空洞洞的,早已經忘了自己辛苦編寫的程序,因為沒有了許若星,他編的程序,也已經沒有了意義。
他失魂落魄地離開女生宿舍,卻在路上遇見了黨佳冉,她見到他,立刻就跑到他面前大聲質問他,“你為什麽辭掉咖啡廳的工作!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夏晨創覺得她的質問很可笑,他為什麽要接她的電話?為什麽非得通知她他辭掉了咖啡廳的工作?
他沒有理她,繞過她就走,可她卻來勁兒了。
“我已經把我們的照片發給許若星了!”
夏晨創有些不明白,他們的照片?他們什麽時候拍過照片了?
他頓了一下,剛要邁出步子,身後的黨佳冉又叫嚷起來,“我們的床照!”
夏晨創頓時啞然,他猛然回頭怒視着她,“你剛才說什麽?!”
“你還不知道吧,我當時用手機拍了照片,那天我去你們宿舍,見你買了電腦,就用它來上網了,誰讓那天許若星不停打電話來,我一時火大,就用你的郵箱把照片發給她了,最後我删掉了記錄,所以你到現在都還不知道。”
黨佳冉的表情似乎在為這件事情自己耍得小聰明沾沾自喜。
夏晨創幾步上前,舉起手就快要扇到她的臉,她卻将自己的臉迎了上來,“你打呀!你打呀!你敢打我,我就把我們的事情公之于衆!”
夏晨創手軟了,停在了半空中,最後,無力地落下,并非他怕什麽,而是,他想到了許若星如果看到了以他的郵箱發給她的那樣的照片,會是怎樣的心情,她一定會很難過很傷心,而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夏晨創打算坦然地面對着一切,他不想就這麽授人以柄,遭人威脅利用,“你就把我們的事情公之于衆吧,大不了,我會背負一身臭名,我不在乎這個,可是你自己,你好好想想吧!”
黨佳冉咬着唇,氣憤于夏晨創對她的态度。
“許若星她已經退學了!”
不管身後黨佳冉在喊什麽,夏晨創閉上眼,不願再聽。
“就連她走了你都不肯給我機會嗎!”
身後傳來黨佳冉的哭喊聲,夏晨創沒理她,繼續往前走。
“就算我死了你也一樣漠不關心嗎!”
“死?”夏晨創回頭瞪着她,“你那麽不珍惜生命,那就去死好了!”
事實證明,黨佳冉是說到做到的人,她選擇了一個人多的早上,站在教學樓的屋頂,大喊着夏晨創的名字。
“夏晨創!你給我出來!我要讓你親眼看着我是怎麽為你去死的!我要你一輩子都忘不掉我!”
當時的夏晨創正上完一堂課往別的教學樓走,見操場上,聚集了很多人在看熱鬧,他順着衆人的目光,看到了站在屋頂的一個人影,那個人影一直在喊着那句話。
跟他站在一起的舍友都驚愕的盯着夏晨創,“阿創,你魅力不小啊,竟然還有女生為了你尋死覓活的。”
阮聽濤的話并沒有帶來一絲輕松,夏晨創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在糾結,自己到底該不該管,如果他管了,那麽就是給了這個女人希望,那她就更會百折不撓地纏着他。
他冷冷的說,“這種時候還有心思開玩笑,還不趕快報警或者找老師!”
最終,夏晨創并未如黨佳冉所願,出現在她面前,出現的,是駛入學校操場的警車、救護車和救火車,還有,站在離她五米遠處的勸她回到安全區域的學校領導和老師。
雙方就這麽僵持着,直到她被烈日曬得中暑,暈倒在了地上。
得知黨佳冉毫發無損的被送進了醫院,夏晨創原本以為她會就此消停,但是他再次估計錯了。從醫院回來後,一時間成為學校名人的黨佳冉,在宿舍的浴室裏割腕自殺,鮮血順着水流,染紅了地面。幸好她的舍友發現得及時,再次将她送往了醫院,這一次,夏晨創再也無法冷冷地在一旁旁觀,學校領導以及黨佳冉的父母找到了他。
坐在院長辦公室裏,夏晨創依舊面無表情,他曾經因為獲得多次的獎學金而出現在這裏,可這一次,他知道他将再也無法獲得獎學金,因為他決定,把事情公之于衆。
“她過生日那晚,我們去了酒店,并且,發生了關系。”
聽到夏晨創的陳述,院長和黨佳冉的父母都非常驚訝,而黨佳冉的父母更是從驚訝變成了憤怒,黨佳冉的父親上前就給了夏晨創臉上重重的一拳,夏晨創一動不動,他還想繼續對夏晨創施暴,但被院長制止住了。
院長攔住黨佳冉的父親,回頭盯着他,“夏晨創同學,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你給大家好好說清楚!”
夏晨創也不隐瞞,把黨佳冉怎麽将他騙進酒店,給他下了藥,趁他神志不清與他發生了關系,又拍下照片,發給了他的女朋友,并且以死要挾等等斑斑劣跡全都抖了出來。
而他越說,黨佳冉父母的臉色越難看,最後甚至打斷了他,“不可能!我們的女兒絕對不會那樣做!你有什麽證據可以證明!”
“有。”夏晨創擡起頭,毫無畏懼地看着他們,“只是你們未必想看。”
夏晨創當然知道,如果真的按照黨佳冉所說,她曾用他的郵箱發送過不雅照,雖然她已經删除了那封郵件,可還是可以通過一些手段找出來,而且,一般酒店都會有入住記錄,房間是黨佳冉事先就開好的,只要願意,就可以找出那段時間的記錄。
黨佳冉的父母臉色鐵青的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院長的神色也非常凝重。
“夏晨創,這件事情,你還跟誰說過?”
夏晨創搖了搖頭,“誰都不知道,除了我的女朋友。”
院長松了一口氣,轉身望着坐在沙發上的黨佳冉父母,“事到如今,黨佳冉她已經沒辦法再回學校了,你們看,是先讓她休學在家休息一段時間,還是——”
“出國吧!”黨佳冉的父母異口同聲,“原本就安排她去美國的,可她不願意,現在,她不去也得去!”
夏晨創這才打量起黨佳冉的父母,從外貌衣着看上去,像是經商的人。
院長點了點頭,又扭頭看向夏晨創,“這件事情,跟你脫不了幹系,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記住,千萬別把這件事情聲張出去。”
夏晨創點了點頭,起身就走出了院長辦公室。
走出了那扇門,他才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已經開始浮腫。
黨佳冉最後再也沒有出現在學校裏,而人們關于夏晨創的謠言也四起,他的身世原本就很神秘,跟他很恩愛的女朋友一聲不響的出國,緊接着愛慕他的人又自殺,救回來也出了國,仿佛夏晨創是個很不祥的人,人們都對他避而遠之,除了知道□□的他的舍友和學長。
“想讓我放棄?”
卡座上,黨佳冉帶着一絲詭異的笑容盯着夏晨創,緩緩的擡起了自己的手,褪去手腕上的表,放在夏晨創面前,是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突兀地契合在她的皮膚上。
“你認為我會輕易的放棄?抱歉!我做不到!為了你,我已經死過一回!”
當時黨佳冉割腕自殺,差點死了,可是夏晨創都沒有出現過,連看都沒來看她一眼,她很絕望。出國後,她一度精神抑郁,甚至患上了抑郁症,她父母請了專門的心理醫生花了兩年的時間來為她治療。兩年後,她又回到了學校念書,也嘗試過跟別的男孩談戀愛,可是,越是有夏晨創做對比,她越是對男朋友不滿意,她還是認為,只有夏晨創才真正的對她的口味。她嘗試過回國,但是都被父母安排來監視她的保姆攔住了,她只能安安穩穩的在美國念完了野雞大學,畢業了又在那邊找了一份金融行業的工作,趁着出差,她終于又回到了中國。可夏晨創早已從B大畢業,也沒有留在B市,他回了自己的老家H市,她幾經周轉,在美國和中國之間來來回回,又花了兩年時間,終于才得到了他的信息,原來他已經開了一家自己的游戲軟件公司,她根據得到的地址和電話號碼,才找到了他。
夏晨創看着她手上的疤依舊面無表情,在他看來,一切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曾經,你用自殺做要挾,我沒有動搖過,也沒有同情過半分,現在,你用你的疤痕來向我示威,那麽抱歉,恐怕又要讓你失望。”
夏晨創将臉湊近她,“說直白一點,就算你此刻,死在我面前,我也不會同情你半分,我最多,幫你叫一輛救護車,就當做善事。”
黨佳冉當然知道夏晨創從來都沒有對她動過感情,可是她就是不肯放棄,“夏晨創,你還不明白,許若星已經和別的男人結婚了,她不要你了,你不覺得自己很可憐嗎?”
夏晨創冷哼一聲,“可憐?我不需要你來同情,哪怕我有一天,流落街頭,成為了乞丐,我也不會接受你一丁點的同情和施舍。”
黨佳冉有些惱怒,“夏晨創!我都已經為你傾盡我的所有!可是你為什麽還要這麽對我?!”
“這句話應該我來反問你!”夏晨創怒聲打斷她的話,呵斥道,“你就這麽見不得我幸福?你就非要把我逼上絕路你才開心?你活着難道就是為了通過破壞我的生活來尋找樂子?”
黨佳冉連忙否認,“我從來都不是那個意思!”
“你不是這個意思?”夏晨創冷笑,“當初陷害我的是誰?把我最愛的人逼走的又是誰!你知不知道,當初你逼走她的時候,她肚子裏懷了我的孩子!所以,我孩子的命,我還得找你算!”
黨佳冉終于面露恐慌,“孩子?”
夏晨創收起了自己的憤怒,表情又恢複冰冷,“我叫你下來,只想警告你,別再試圖靠近我,更別試圖靠近我愛的人,否則——”
夏晨創盯着黨佳冉的雙眼裏滿是怨恨,“我會親手殺了你!”
黨佳冉聽慣了夏晨創說的狠話,她一點兒也不在乎,甚至有些迷戀,可是現在,她看着夏晨創那雙幽深如狼的眼睛,一股寒意直逼她的脊梁骨,她看到的,是完全陌生的一個人,讓人膽顫的人。
黨佳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迅速起身準備逃也似的離開,她沒想到夏晨創竟然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就像一匹孤獨的狼,随時随地都警覺的感受着別人對他的威脅,小心提防着,不許任何人靠近。這難道就是她一直追求一直渴望的那個用情專一、睿智而優秀的夏晨創嗎?真的是那個她用了所有青春拼命去換的男人嗎?走到咖啡店門口正要推開玻璃門的黨佳冉搖了搖頭,轉身又走回到夏晨創身邊,他正獨自坐在座位上喝着一杯黑濃的苦咖啡。
“夏晨創。”黨佳冉以一副高傲的姿态俯視着他,“我知道你恨我,甚至瞧不起我,但是我更可憐你,我可憐你的無知和冷漠!其實那一晚我們根本就沒發生過什麽,因為你已經不省人事!我所能做的,就是把你衣服都扒了,就那麽依偎在你懷裏我就已經很滿足了,可是你呢?你為什麽要給我編制那些根本就不存在的夢?為什麽我質問你的時候你不否認?為什麽要讓我誤以為你在腦海裏其實也幻想過你要了我?甚至讓我自己都覺得你那晚真的要了我?你知不知道,在你願意為我擔起責任的那個時候,你讓我覺得就算無恥,但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好!可後來呢?!你為什麽又那樣一聲不吭的抛棄我?還對我的死活視而不見!我曾經以為我能夠讓你改變,可是現在我才發現,我錯了!你根本就是個只會縮在自己世界裏的刺猬!只會維護自己領土的野狼!”
黨佳冉倒豆子似的一口氣噼裏啪啦斥責一通後,踱着高跟鞋轉身就走向了大門口。
此刻的咖啡廳外,晨光熹微,夏晨創無力的靠在了沙發上,無聲的笑了,久違了的笑容,卻是在嘲笑自己,他嘲笑當時的自己竟然會這麽愚蠢!他竟把自己的夢境當成了真!但凡他多一些冷靜,多一些思考,他和許若星就不會因為這個可笑的錯誤,就這麽天涯海角,然而造化弄人,他們竟變成了現在這麽糟糕的樣子……他反而寧願……永遠都不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