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還是你,而我不再是我
十五歲那年,許若星第一次見到夏晨創,那是一場市級英語演講比賽,全市各中學都派了代表參加,當時念市二中的許若星與念市一中的夏晨創狹路相逢,同為初中部的三年級學生代表,同樣背負着老師及學校領導的期許,兩人在講臺上一較高下。
夏晨創選擇的演講題目是著名的馬丁路德金的《I have a dream》,只是他選題的方向是諷刺當時存在的社會問題,之所以讓許若星印象深刻,是因為他的演講還未進行到一半就被評委叫停了,評委認為他世界觀有問題,被取消了繼續參賽的資格。
許若星想如果是她,一定會灰溜溜地走掉,但是夏晨創沒有,讓許若星不得不佩服的是,他不慌不亂地站在講臺上用流利的英語反問評委什麽才是正确的世界觀,是自私自利無所作為還是以金錢至上損人利己?他的一席話讓臺下的評委啞口無言,就在大家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的時候,他卻憤然走下了講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許若星望着他消瘦而孤獨的背影久久不能釋懷。
夏晨創地退出,讓許若星毫無懸念地奪得了比賽一等獎,但許若星卻高興不起來,她覺得這個一等獎是夏晨創讓給她的,應該得到獎杯的是他。
或許是造化弄人,就在夏晨創的身影揮之不去時,許若星去市一中高中部報道時,再次見到了他,這一次如同上次一樣,他仍然站在講臺上,而她仍然坐在講臺下,只不過,她是普普通通的高一新生,而他是新生代表,站在臺上發表講話。
或許就在那個時候,注定了她這一生只能遠遠地仰望着他,他與她之間永遠都隔着一級臺階,正如同此時此刻。
“許若星!你回答我!”
夏晨創憤怒地吼聲将許若星游離的思緒拉回,在地下停車場的燈光下,夏晨創就那樣逆着光擋在許若星面前,在燈光投下的陰影裏,夏晨創的臉部輪廓是那樣完美而消瘦,她曾親吻過的臉,現在卻不屬于她。
見許若星一直不肯說話,夏晨創也顯得越來越無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就在許若星以為他會轉身走開的一剎那,他忽然用力地将她擁入了自己的懷裏,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體裏。
“這些年……你去了哪裏……”
頭頂傳來夏晨創若有似無的聲音,許若星整個人都已經無法動彈了,腦海中也空白一片,如果不是有八年的時光擺在那裏,許若星會以為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她和夏晨創仍然在一起,從未分開過。
理智慢慢被拽回到許若星身體裏,她想推開死死抱着她的夏晨創,但是卻使不上勁,只感覺頭發濡濕了一片,她不願去想夏晨創的淚水,因為在她心中,夏晨創的心腸比鐵石還堅硬,怎麽可能會為她流淚!
鼻息裏都是從夏晨創身上傳來的熟悉而溫柔的氣息,往事一幕幕浮現在她腦海裏,這讓許若星冰冷而傷痕累累的心開始融化,她開始害怕,她怕她自己又陷入他的感情中無法自拔。
“我已經訂婚了。”
寂靜無比的空間裏,許若星空洞而沒有任何情感的一句話,讓整個空間更加死寂。
許若星一直在等待着夏晨創的動靜,她想他或許會一把推開她,從此跟她再無瓜葛,然而,夏晨創顯然比想象中冷靜,他只是緩緩地放開了許若星,面無血色地俯視着她,雙眼幽暗看不到底。
“你說什麽?”此刻的夏晨創臉色蒼白,看上去有些虛弱,蹙着眉頭,雙眼通紅表情有些質疑地盯着她問。
許若星終于勇敢地正視着他的雙眼,一字一句地把話又重複了一遍,“夏晨創,我已經——”
“你住口!”不等許若星說話,夏晨創一聲怒吼打斷了她,表情痛苦不已,此時此刻的他已經處在了精神崩潰的邊緣,“……這八年來,我一直想不明白你為什麽要走,丢下我一個人,一聲招呼不打,我一直像瘋了一樣四處找你,從沒停止過,可今天,你回來了,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可你的第一句話卻跟我說你訂婚了!許若星,你到底要耍我到什麽時候!到底要折磨我到什麽時候!”
折磨?許若星在心底冷笑一聲,這些年她又何嘗不是被他折磨着,夜以繼日無時無刻地被折磨着煎熬着,現在仿佛都變成了她的錯。
夏晨創走的時候很突兀,原本上一分鐘他還怒不可遏,下一秒鐘他卻低着頭一聲不吭地轉身就走,放開了許若星,就像一陣風一樣,消失在了夜色裏。
隆冬的寒風刺骨,許若星忽然感覺胸口一陣絞痛,她努力深吸了一口氣,唇邊升騰起了水霧,一顆晶瑩的淚珠從她臉頰滑落,倒映着這城市的霓虹,碎裂一地,世界,一瞬間在她眼中碎成了萬花筒。
“……走吧……走了好……”許若星顫抖着一步步往前走,感覺今夜異常的寒冷。
她想現在的樣子一定很落魄吧,就像游走在街上的孤魂野鬼,任淚水在臉上肆意流淌。她問自己,就多大點事呀,不就是愛上一個人,不就是,一輩子只愛過這麽一個人……想到這裏,她再也挪不動自己的腳步,忽然蹲下身抱住了自己,她說過不哭的,說過再也不會為那個人哭,可是,為什麽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總是在他的面前讓情緒失控,總是……總是這樣為他而傷心……
忽然,一條手帕出現在她眼前,她順勢緩緩擡起頭,那一瞬間,她看到了一張日思夜想久違了的臉——阿創。
“若星!”
習哲的一聲呼喚将許若星的思緒從幻境中拉回,他蹲下身,将手帕塞進了她的手中,“雖然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事,但是我肯定你需要這條手帕。”
“我……你怎麽會在這裏?”
“你沒事吧?”習哲指了指身後的建築,“這裏是我家。”
習哲也搞不懂,自己就去家附近的超市買了點啤酒,回來就見到許若星蹲在他家門口,而且看上去剛哭過。
“你家?”
許若星忽然站起身環顧着四周,一棟棟陌生的別墅屹立在昏暗的路燈兩旁,“這裏是哪裏……”
“都跟你說了這裏是我家。”習哲一邊無奈地重複着,一邊摟住了許若星的肩膀,“進我家坐坐吧,你都沒來過,我正好奇你是怎麽知道我家地址的。”
習哲家是三層的獨棟別墅,室內的裝潢很講究,都是現代簡約型的設計,充斥着整個空間的不是圓形就是方形,不是黑色就是白色,除了室外那個湛藍寬闊的泳池。
習哲将許若星安頓在客廳裏的一張黑色皮沙發上後,就走進廚房将買來的啤酒放了進去,又從裏面拿了兩罐冰可樂。
在這個過程中,許若星早已看到了牆面上挂着的一張張黑白照片,如果不是傻瓜,都猜得出,照片中的女子與習哲非比尋常的關系。
“就是她吧。”許若星轉身望向廚房裏的習哲,“你跟我說過的你深愛的但是卻不可能在一起的女孩。”
習哲将兩罐可樂打開後,走了過來,站在了牆壁前,一只手将可樂遞給了許若星,“你是第一個進我家的女人,也是唯一一個知道我秘密的人,就像,我知道你——”
習哲沒有再說下去,那句話他不想提起,更不想從自己口中說出,他只好轉換話題,“今天的同學婚禮玩得還開心嗎?”
然而說完這句話習哲又後悔了,明明看到許若星的淚痕,肯定不會是開心的事情。
“我見到他了。”
在幾內亞的日子裏,伴着天空的星星,安靜得能夠聽得到彼此心跳的深夜,許若星和習哲同睡在一個帳篷下時,她曾向他提過夏晨創,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那天晚上格外想念他,也許是因為那個晚上的星星和月亮與她記憶中的情景非常相似,她身旁也躺着那麽一個人,而那個人不是習哲,而是夏晨創。
“你原諒他了嗎?”
雖然從許若星口中了解到的并不多,但是習哲感覺得到,那個男人一定是對許若星做了傷害她很深的事,才會導致她不想再見到他,連續八年一直待在國外,一次也沒有回來過。
“原諒了,其實我早就已經原諒他了,只是我自己一直不肯承認,一直不敢面對,而且……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習哲也很難過,他緩緩抱住了許若星,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這麽擁抱她了,他很同情她,也很理解她,然而,他們這輩子注定是被上帝遺忘的人,只有自己才能夠拯救自己。
隆冬深夜,氣溫驟降,寒風凜冽,一身黑色風衣的夏晨創掩沒在夜色中,他就這麽安靜地站在一棵梧桐樹下,望着街對面燈光昏暗的別墅窗口,他深愛的人,此刻正擁在別的男人懷中——
而就在剛剛,他因為氣憤不已才離開,又因為放不下,最終選擇原諒她,可是,當他手足無措的一路跟随着她到了這裏,他才發現自己究竟有多麽的可笑,或許放不下的,只有他而已……
一口冷氣嗆入他的肺腑,他卻強忍着沒有吭聲,他握緊雙拳,指甲已經嵌入了手掌,雙手紅得發紫,而他依舊面無表情。
他以為這些年他已經習慣了身邊沒有她,習慣了按捺寂寞,習慣了等待,然而此刻,他第一次感覺到,身邊沒有她的痛苦,一個人站在夜幕中的寂寞,一個人,默默等待地悲傷。
他曾以為她會同自己一樣,在異域國度,獨自一個人,不習慣身邊沒有他,不習慣寂寞,不習慣等待,可是現在,她,他一直以為不會改變的她,此刻,就在別人的懷中,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就好像,他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一片雪花,悄無聲息地飄落在他肩上,黑色的尼龍大衣将明亮潔白的雪花映襯得格外刺眼。
當夏晨創指間的最後一點猩紅快要灼燒到他的手指時,他默默地轉身,迎着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飄雪,踩碎一地花火。
稀稀落落地,這個世界在人們的熟睡中,悄悄地改變着,安靜得如同天空中輕盈的雪花。
這一場雪,來得毫無預兆,原本嘈雜的H市忽然在一夜之間就安靜了,街道上少了許多車水馬龍的喧嚣。
早晨醒來,許若星下意識地環顧了一下四周,在外漂泊多年,總在陌生的地方露宿,所以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醒來并未讓她不适應。走下閣樓,看見習哲坐在客廳裏的沙發上看電視,正在直播着一場籃球賽。
“早啊。”習哲發現了她,起身走進廚房将烤箱裏的面包取出來,又為她倒滿一杯牛奶,“我這裏的早餐很簡單,也不知道你想吃什麽。”
許若星搖着頭走到餐桌旁坐下,“這樣已經很豐盛了。”
她不挑食,并且非常珍惜食物,只有真正經歷過饑餓的人才會知道食物的可貴,在非洲的幾年已經讓她深刻領悟到了這一點。
看到窗外白茫茫的一片,許若星起先以為是自己産生了幻覺,“外面下雪了嗎?”
習哲走到窗前将窗戶打開,缤紛的雪花很快就飄進了屋裏,在剎那間融化成了冰凝結在他的手心裏,“嗯,下雪了。”
他回頭望向許若星,“我們去堆雪人吧!”
一個晚上的落雪只堆積了薄薄的一層,但也足夠淹沒鞋面,許若星套了習哲的一件鵝黃色的厚毛衣就跑出了屋子,蹲在地上握了一團雪在手心裏,一個迅猛的轉身将雪球準确無誤地砸在了正下着臺階的習哲臉上,讓他一秒鐘就變成了白胡子老頭。
“你這丫頭,讓宇宙第一大帥哥毀了容要讓多少女人哭你知道不?”習哲一邊嬉笑怒罵着一邊捧了一團更大的雪,追着許若星就砸去……
久違了的笑容又洋溢在了許若星唇角,她是快樂的,生而快樂着,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變。
追逐疲憊不堪的兩人最終乖乖地在路邊堆起了雪人,習哲負責滾了兩個大大的雪球,許若星撿了幾根枯樹枝,拼拼湊湊的,一個雪人就這麽成型了,最後習哲還不忘把許若星的帽子搶來套在了雪人頭上,這才算是完工。
“我給你拍照吧!”習哲忽然想起這麽重要的時刻怎麽能落了留影紀念,于是匆忙進屋将自己的單反拿了出來。
許若星天生就喜歡拍照,只是如今卻越來越恐懼鏡頭,但她也不想讓習哲掃興,就配合着他擺起了造型,開心的大笑着,想着人生還能有幾次這樣的縱情快樂呢?
習哲與許若星的合影是在路人甲的幫助下拍攝完成的,習哲還建議将兩人的合照沖印成紀念冊,卻被許若星拒絕了,總感覺紀念冊太過傷感,習哲也只好作罷,乖乖地送許若星回家。
剛回到家就發現家裏來了客人,這讓許若星很意外,“安茜?你這會兒不是應該和你丈夫度蜜月嗎?”
“還度什麽蜜月,今天下雪所有的航班都取消了,我就想着應該來看看你。”由于黎安茜高中時和許若星是最好的同學,所以會經常到她家來做功課。
“哦,我也好久沒見到你了呢,是有很多話想對你說。”
說着兩人就進了許若星的房間敘舊,習哲卻在客廳裏被許父許母以與平日裏不同的熱情對待,“昨晚若星真的住在了你那裏?”
原本習哲也不想讓許父許母誤會,但為了避免二老擔心,才打電話回來報平安,卻不想自己再也解釋不清楚,索性就不解釋了,反正自己遲早也是要和她結婚的。
“許若星,你好狠心!”
這是安茜和許若星單獨相處時,她說出的第一句話,許若星卻一點兒也不介意,換了是誰都會這麽說的,更何況安茜一直都把她當做最好的朋友,在關鍵的時刻,卻被她蒙在了骨裏。
“對不起——”這是許若星唯一能回答的,除了對不起,她真得解釋不清楚自己當時做出決定時是出于怎樣的考慮。
安茜幽幽的嘆着氣,“你應該說對不起的不是我,而是夏晨創,整整八年了,你知不知道他等了你整整八年。”
許若星擡頭訝異的盯着安茜的眼睛,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堵住了,“他……為什麽要等我……”
安茜皺起了眉頭,有些怒其不争,“這個你還需要問我嗎?應該我問你才對!當初追他的是你,說愛他的也是你,可是,為什麽到最後你卻抛棄了他?”
“安茜我……”許若星該怎麽說呢?她該怎麽解釋她和夏晨創那段不愉快甚至痛苦的過去?
安茜緊追不放,“你說呀!作為你最好的朋友,你是不是應該有話要對我說?”
許若星失落的垂下眼睑,雙眸中有淚光在閃動,“因為當時我……懷孕了……”
看着安茜錯愕的眼神,許若星選擇避開她的眼神,避開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
“懷孕?!孩子是夏晨創的?”安茜激動萬分。
許若星選擇了沉默。
見許若星越是這樣安茜就越是着急,“夏晨創他知道嗎?”
許若星搖了搖頭,“那時他很忙,根本沒有時間聽我說。”
“那孩子呢?”安茜盯着許若星的肚子問。
“死了,死在我腹中。”許若星雖然也紅了眼眶,但是卻反而看透了一切,“安茜,這件事情我只告訴過你一個人,那是因為我把你當做最好的朋友,希望你和以前一樣,也把我當做可以信賴的人,為我保守這個秘密。”
安茜忽然抱住許若星哭了起來,“為什麽!為什麽會是這樣!?你為什麽不告訴夏晨創?為什麽?”
許若星抱住安茜,反而安慰起了她,緩緩拍着她的背,“有時候,命運就是這樣,我們無從選擇。”
許若星不想去探究那時的對與錯,也不想告訴安茜事實上,當時夏晨創之所以忙,是因為他在努力打工攢錢買電腦,而她會流産,是因為看到了她不想看到的那一幕。
繁華的街道高樓林立,在H市最高建築世紀廣場內的第52層,夏晨創站在寬大的落地窗前,俯視着白雪皚皚的整座城市。
他身後是一間六十平米左右的辦公室,與樓層內其他房間由一塊落地玻璃隔開。辦公室門口放着一套黑色皮質沙發,沙發旁是一組黑白相間的書櫃,茂密的植物将沙發環繞起來。一張寬大的書桌放置在落地窗旁,桌面纖塵不染,書桌上的各類文件資料都擺放得整齊有序,一尊玻璃擺臺擱置在資料前——H星創游戲軟件開發有限公司總經理夏晨創。
是的,夏晨創花了十年的時間創辦了這家軟件公司,如今,作為這家公司的最大股東,他終于有了資格放慢腳步,有時間來慢慢欣賞這個世界發生的細微變化。
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身着白色西裝的女秘書走了進來。
“夏總,股東會議時間到了。”
夏晨創這才從游離的思緒中抽回神來,他轉身神情落寞地望着女秘書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謝謝。”
就在那一瞬間,白雪反射的光芒映襯着夏晨創棱角分明的俊美臉龐,讓這位女秘書晃了神,呆呆地站在了門口。
“小田。”
随着夏晨創的一聲呼喚,反應過來後的女秘書臉上緋紅一片,急忙向他欠了欠身,迅速轉身落荒而逃。
夏晨創有些擔憂地望着女秘書離去的背影,這位姓田的女下屬剛來一個多月,才剛剛熟悉了自己的工作,然而,夏晨創有預感,她也會像他之前的那些女下屬一樣,不久就會辭職離開。
說起來讓人很無奈,他之前的女秘書通通都是因為控制不住自己愛上夏晨創的欲望,同時又知道自己得不到夏晨創的愛,最終忍受不了而匆匆離開。他曾考慮過雇用男秘書,但是結果與他的初衷背道而馳——行業裏竟然流傳起他是同性戀的傳聞。
他并非歧視同性戀,只是不想被人污蔑,也只好繼續雇用女秘書,并且像中了詛咒一樣不停地換不停地換,到現在也不知道究竟換了多少……
“夏總有戀人,聽說在國外。”
秘書小田也和公司裏的所有女員工一樣,對自己的高富帥老板充滿好奇,越是了解他就越想了解得更多,比更多更多。
“可是我來的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裏從來沒有見過他的戀人,也沒見過他打電話給他的戀人。”這是小田最好奇的,雖然女同事們都已經再三強調過老板有個在國外的戀人,但是她始終不相信那個謠言,因為老板實在太孤單了,有時候看到他孤單的樣子會讓她非常心疼。
女同事見她不相信自己的話,有些氣惱,“你不相信就算了,你就自己一個人慢慢得相思病吧!”
其實女同事說這句話的時候是非常酸的,自己也非常羨慕小田能夠做老板的秘書,但是又怕陷入老板女秘書的魔咒,最後辭職凄慘地離開這家公司。
會議的時間就快到了,公司的股東們分分進了會議室,最後進來的是夏晨創。
H星創公司最初是由夏晨創構想的,那時他還在念大學,并且那時,許若星還在他身邊,他對她說他想創建一家軟件公司,她說好吧,那麽公司的名字叫什麽?他想讓她取一個名字,她半開玩笑的取了“星創”這個名字,原因很簡單,是許若星和夏晨創建立的。就是這麽一句玩笑話,他還沒來得及實踐她就離開了,并且在他最忙的時候,沒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語,毫不知道她的歸期。
那段最昏暗的日子,是他的舍友和朋友一路支持着他度過的,那時候沒有錢,他們就三十五十,湊錢贊助他寫程序,日子非常艱難。在他畢業的時候,他曾想過要放棄,想過去當一名普通的工薪族,但是上天給了他一次機會,絕無僅有的機會,在他向N百家公司推銷了自己的軟件後,終于有一家公司的少東家因為欣賞他的為人,以個人的名義投資了他的軟件,并且幫助他實現了他的夢想,創立了他自己的公司,一個叫做“H星創”的公司,屬于他和她的公司。
今天,在這個會議室裏坐着的,都是他夏晨創感激的人,幫助過他的人:莫塵、宋侑士、阮聽濤、楚鳴。
“我說阿創,這外面還下着雪呢,大冷天的叫人來開會,現在科技那麽發達,直接視頻會議不就行了。”說話的這位是夏晨創大學時代下鋪的兄弟阮聽濤,他生得肥頭大耳大腹便便,大學的時候外號是阮胖子,特別能吃,你總能在吃貨比賽上找到他,誰也沒想到他是玩游戲的絕頂高手,在公司裏主要擔當軟件漏洞這一塊。
“聽濤,這公司的規定還是要遵守的,如果連我們都不遵守規定了,你還指望底下的員工會遵守個鬼啊!”楚鳴是夏晨創大學時代的同桌,個頭雖然瘦小,眼鏡厚得像啤酒瓶,可是智商很高,在公司裏負責財務。
“我去——”阮胖子不滿的哼了一聲。
“好啦好啦,你們就別浪費時間了,趕緊聽聽阿創這次又有什麽計劃,我們可靠着他賺錢呢。”在他們這群人當中,情商最高的非宋侑士莫屬,是夏晨創大學時代的學長,也是當時校學生會會長,如今在公司裏專門搞外聯,與各界搞好關系。
“其實這次會議的主講人是莫塵,他給我們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夏晨創口中的莫塵是MC電子的少當家,當初就是他慧眼識珠贊助了夏晨創。
莫塵雖然是富二代,身上有着富二代有的各種脾氣,但是他非常有頭腦,總有各種新穎的點子。
“我這次來是想告訴大家,據可靠消息,我們的競争對手TMS最近內部有大的動靜,在財務上出了問題,這一次,是我們擊敗他們的最好時機,錯過了,可就千載難逢了。”
“消息切實可靠嗎?”
莫塵點了點頭,“這點你們放心,錯不了。”
得到了莫塵的肯定,會議室裏瞬間安靜下來,大家都在低頭沉思,夏晨創的眼睛裏再次閃耀起了光芒,“看來最近,我們有得忙了。”
要看一座城市最真實的一面,一定要坐這座城市的公交車游覽。
冬雪消融,冬日微微斜照的一天,許若星一早就坐進了中學時代常坐的28路,從H市的最北端到最南端,從起點到終點,途徑31個站,而起點是她的家,終點是她高中時的母校——市一中。
不得不說H市這座城市發展速度之快,讓她這個8年以後再回來的人完全沒有了方向感,但好在唯一不變的是地名。
城市的高樓一棟棟屹立在了大地上,房地産飛速發展,八年前,這座城市最繁華的城市中心是書林街,八年以後,最繁華的城市中心變成了世紀廣場。
許若星靠在車窗旁仰望着世紀廣場旁邊的一棟79層建築,這八年來,她天南地北的去,到過不少高樓,也曾見過世界第一高樓哈利法塔,但是為何,這棟79層的建築卻讓她有種莫名的敬畏,仿佛這棟樓就是天堂與人間的階梯。
她來不及細想,世紀廣場繁華的景象就在她眼前一晃而過,進入了一條地下隧道……
花了63分鐘的車程,28路公交車終于停在了她的母校——市一中旁邊,還是熟悉的街道,還是熟悉的圍牆,就連牆內冒出來的梧桐樹枝葉都沒改變,這讓許若星欣慰,卻又有一絲不安。
今天是周五,學校的教學樓裏傳來朗朗讀書聲,讓她回想起了自己高中時代早自習的畫面,那時候不是夏晨創站在講臺上帶着大家讀英語單詞,就是他帶領大家一起在操場上打掃衛生……
“喂!我要打掃哪裏?”
早自習期間的大掃除,許若星站在操場的角落裏心不甘情不願地用掃帚把戳了戳夏晨創的背,結果夏晨創頭也沒回,不慢不緊地飄來一句,“女廁所。”
由于當時高一剛開學,夏晨創與許若星同班并且同組,兩人就坐前後排,所以打掃衛生被分配在一隊,而隊長是夏晨創,隊員都得聽他的安排。
“為什麽是我打掃女廁所!?”許若星很不滿,雖然自己對夏晨創有好感,但是也不代表她沒有原則。
聽到許若星的話,走在前面的夏晨創突然頓住了腳步,回過身來表情疑惑地望着許若星問道,“你是女的嗎?”
“那當然,這還用問?”許若星信誓旦旦,就差拍胸脯了。
夏晨創望着許若星的眼神裏帶着看神經病的意味,“那不就行了,除了你還能有誰去打掃?”
許若星活這麽大可從來沒有打掃過廁所,“不行不行!我不去打掃女廁所,好臭啊!”
“你不去,難道我去?”夏晨創已經顯得對她不耐煩了。
沒想到許若星一點也不謙虛地歡呼道,“好啊好啊,你去吧!”
夏晨創狠狠地瞪着許若星,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你看我像是能進女廁所的人嗎!”
許若星的頭頂瞬間一群烏鴉飛過,是呀,她竟然忘了,夏晨創是男生,不能進女廁所的,更嚴重的是,他們這一隊,就只有她是女生呀!
瞬間,許若星的心頭一萬頭草泥馬奔馳而過,這次,她還只能認栽了……
坐在紫藤花架下的石凳上,許若星嘴角挂着笑意,想着當時自己是怎麽全副武裝地打掃女廁所,并且還意外得到了“勞動标兵”稱號,那時候的日子總是那麽單純那麽美好。
一陣下課鈴聲驚擾了許若星的回憶,學生們一湧而出地奔向了操場,男孩兒們或跑步或打籃球,女孩兒們或三三兩兩的在一起聊天或捧着書在操場邊上看。許若星恍然領悟,世間萬物瞬息萬變,而唯一不變的,是青春的延續……
許若星望着來來往往的人群,忽然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穿着一身白衣的女孩兒,依舊那麽青春靓麗。
“悠悠!”許若星追了上去,叫住了這個曾經讓她對夏晨創産生誤會的女孩兒。
“你……”女孩兒回身望着許若星,紅潤的臉龐依舊如桃花般豔麗,表情卻驚訝不已。
雖然女孩兒沒有喊出許若星的名字,但是許若星知道她已經看出自己是誰了。
“你怎麽在這裏?”許若星很好奇能夠在學校裏見到夏悠悠,這裏并不是她高中時的學校。
“我在這裏當校醫,你呢?出國的這些年過得好嗎?”夏悠悠舉手投足間都很從容,唯一不變的,是她臉上娃娃般的笑容。
許若星很驚訝,“你知道?”
夏悠悠跟着許若星緩緩走在教學樓間的池塘小橋上,“嗯,哥哥跟我說起你時,我知道他一直愛着你,是深愛,而你……還愛着他嗎?”
“我……”許若星一時凝噎,不知該如何回答,“我們在八年前就已經結束了。”
夏悠悠早已經想到許若星會這樣回答,她只是想追問到底,“為什麽呢?你們那麽相愛,我以為你會跟我哥哥一直走下去,你知道嗎,你走的這幾年,我哥哥一直在等你,現在你回來了,你們應該見面好好聊一聊。”
雖然已經見過面,但顯然她和他已經不可能心平氣和地聊聊了,“不需要了……我和你哥哥已經沒有可能了……”
“為什麽?”夏悠悠真的不明白,她看得出許若星還是愛她哥哥的,但是明明還相愛為什麽不能夠在一起。
許若星回答不出來,究竟是為什麽?他為什麽要等她?她以為他不會等她那麽久,他會跟別的女人結婚,可是他……他為什麽要等她?
見許若星不說話,夏悠悠不氣餒,“你愛他嗎?”
愛?許若星已經分不清對他是狠還是愛了,她和他就像兩根相交的線,一旦錯過,就再也沒有可能了。
“不愛了,早就不愛了,我快結婚了。”
夏悠悠難以置信,“這是真的嗎?你真的就這麽抛棄我哥哥?你知道我哥哥會有多傷心嗎?”
許若星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她不想再聽下去,她怕自己會動搖,她連忙轉身,背對着身旁的夏悠悠,“我不值得他等,他會遇到更好的女人,會過更好的生活。”
“你真的忍心看着我哥哥痛苦難過?”夏悠悠的話就像鋒利的刀,殘忍的割着她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許若星不願再繼續糾纏下去,“我還有事,我得走了。”
說完許若星就大步向教學樓出口走去。
“等一下!”夏悠悠悲傷地望着許若星的背影,雙眼溢滿淚水,“我哥哥曾經說,他等你已經等了那麽多年,如果你一輩子都不回來,他不介意再多等一輩子……”
許若星下意識地想邁開步伐,可腳步太過沉重,她真得已經沒有資格了,即使原諒了他,她也已經沒有再愛他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