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一手正扯着一小撮青草,一手正維持着要去将它們“碎屍萬段”的動作,傻愣愣看着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的墨然。
私底下他總是喜歡穿着一身紅衣,襯得那張本就過分好看的臉更是驚豔絕倫,當然,人家底子好,不管穿什麽都是極其好看的……呸呸,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攥着青草的手緊了緊,我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墨然,你胡說什麽呢。”
他不置可否的挑眉,看着我手忙腳亂起身卻不小心滑倒,差點一頭栽進碧波湖……
低低嘆息一聲,他起身幾步走到我面前。
“給我。”
那只修長白皙的手忽然伸到我面前,我不解地擡起頭。“幹嘛?”
他直接扯過我袖中的錦帕,又将我剛剛被湖水打濕的衣袖稍稍挽起,俯□子為我擦拭濕淋淋的手。
“怎麽跟個孩子一樣。”他說話時正俯身為我擦拭衣袖上的茶漬,長長的墨發自肩頭傾瀉而下,配着他那張好看得過分的臉,以及那身風騷過頭的紅衣,這場景怎麽看怎麽旖旎……
我靜靜打量着他,暗暗猜測着他之所以說出那番話的目的。
是真心,是實意,還是……試探?
我實在看不懂他。
雖然名義上我與墨然是皇太後與皇上,但其實墨然與我同齡,不僅如此,我兩的生辰更是在同一天……我與他,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十三歲起我們就一直一同過生辰宴,我卻越來越看不懂他。難道真是君心難測?
仿佛沒有察覺到我的探究,墨然一撩衣擺,自顧自在我旁邊坐下,漫不經心地笑笑:“你既然這樣喜歡他,我下一道聖旨就可以讓你得償夙願。”
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說的不過尋常的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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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咬唇,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說出口。
他早已将我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即便我否認了,他也不會信,再裝下去也沒意思了。
随手抓起一粒石子砸進湖水裏,我悶悶不樂地搖搖頭。“他又不喜歡我。”
“那又如何,我聖旨一下,管他願不願意。”他從我手裏搶過我正欲繼續丢進湖裏的石子,微微偏頭丢了出去,那粒石子便在水面上跳躍着打出好幾圈漣漪。
我膛目結舌:“若要人聽了去,非說你是那無道昏君。”好好一個皇上,怎麽說話跟個土匪頭子一樣!
薄唇一勾,他似笑非笑:“為了你,當個昏君也不錯啊。”
我瞪他一眼,斥道:“盡胡說八道!”
他挑眉笑笑,沒有多作解釋。
“不如……我去搶了那柳欺霜,讓沈離廷成不了婚!”墨然扯了扯唇角,一手摩挲着下巴,似乎真在考慮着這件事是否可行。
略一思索,我嚴肅的點點頭:“好辦法。反正你是不在意自己的名聲,不如你就去做那強搶民女的昏君,把柳欺霜搶進宮,教沈離廷沒妻子可娶!”
“然後我再下一道聖旨,讓沈離廷進宮當你的面首,你我各自抱得美人歸,從此狼狽為奸……”
“對對對……不對吧!”
呸呸吐出嘴裏不小心咬到的青草,我無力地癱軟在草地上,全然不顧自己的身份,順手扯過一根狗尾巴草拿在手裏把玩,無比惆悵地感嘆道:“你說柳欺霜怎麽好好的花魁不當,跑去幽州做什麽!”
墨然盤腿坐在我身邊,一身紅衣在陽光下分外奪目,長長的墨發綢緞一樣鋪開,映着波光缱绻,驚豔絕倫。“那你又為什麽這麽多年都對他念念不忘?”
我被問得啞口無言。
是啊,除了心之所向,還有什麽理由呢。
“墨然,你可有求而不得的人?”看一眼身旁的人,我随口問了這麽一句,可話一出口我就讪讪的笑笑,“我忘了你是皇上,皇上又怎會有這種煩惱,只要你願意,這天下人都是你的……”
午後的陽光微醺,我躺在柔軟的草叢中微阖着眸,昏昏欲睡。
“有啊……”
恍惚中聽到墨然的聲音緩緩響起,帶着難以釋懷的悵惘:“即便我有後宮三千,美人在側,卻都不是我想要的~”
腦袋裏有些混混沌沌的,我無意識地接口道:“你是皇上……又這樣好,怎會有女子不喜歡你……”
“她心裏眼裏始終挂念着另一個人,又怎容得下我。”他低頭自嘲的笑笑,狹長的鳳目中氤氲着深邃的波光。
眼皮越來越沉,我掙紮着想要睜開眼,奈何越來越困,最後索性就這麽閉着眼睛享受着春日裏的陽光,懶懶扔給他一句:“天涯何處無芳草……”
他似是低笑了一聲,沉悅的嗓音離我耳畔越來越近,我甚至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密密綿綿撲打在我的頸側,帶着暧昧的氣息……
我想要說什麽,卻睜不開眼睛,只聽到他的聲音格外清晰。
“她在我心中獨一無二,天下無雙……哪裏有人可以代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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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在的,失戀這種事情并不可恥。
可恥的是,明明還沒戀,就完完全全的失了……別人失戀至少還有戀過,我連肉末渣渣都沒吃過,就這麽被拒之門外,并且再也沒有希望了!
每每想到這件事,哀家就惆悵得很吶~
一動不動盯着手中捧着的瓷碗,我開始認真思考墨然曾經提過的建議。
哀家要不要來荒、淫一回?
讓墨然一道聖旨下去,叫他娶不了柳欺霜,只能乖乖成為我的面首……
沈離廷無比看重君臣之儀,若是墨然當真給他下了聖旨,就算他再不願意也一定會遵從!
越想越痛心疾首,當初墨然問我時我怎麽就沒同意呢?
“太後……”
看我一臉憤慨的盯着碗裏的參湯,豆芽怯怯地拍拍我的肩膀,“您怎麽了?”
“現在不知還來不來得及反悔!”我霍地起身,把正侍奉在側的宮婢們吓得齊齊倒退一步,以為是哪裏伺候不周惹惱了我,一個個滿臉驚懼的顫抖着身子。
我後知後覺,看着滿殿斂眸垂首的宮人,不禁擺擺手:“哀家沒事,你們不必擔憂。”
豆芽眨巴着烏葡萄一般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看我手裏那碗參湯,再看看我,問道:“可是這參湯做得不和太後的口味?”
我搖搖頭,轉而面向一旁同樣滿眼疑惑的綠蘿:“皇上現在在哪裏?”
“啊?”
被我太過跳躍的思維吓了一跳,綠蘿低呼一聲,旋即反應過來,對着我低垂着頭應道:“回太後,聽說昨個兒大宛國的使臣前來咱們大龍朝,這兩日皇上和沈太傅,還有寧相等好幾名大臣都陪同使臣到處參觀……”
我急切的打斷她:“哀家是問皇上現在在哪裏?”
綠蘿古古怪怪地瞅我一眼,“在錦繡宮水榭那裏宴請……”
不等她說完我便将手裏的參湯碗往她懷裏一塞,快步竄了出去,一直默默守在外面的韓林秀忙跟上我。
“诶?太後!太後……”
無視綠蘿和豆芽的驚呼聲,我邊往錦繡宮的方向走,邊瞥瞥旁邊絲毫不顯吃力就跟緊我的韓林秀,頗有些羨慕嫉妒恨。
我跑得喘氣喘得跟牛一樣,他有條不紊的像是游走在三月的江南,不緊不慢,漫不經心得教人想扁他一頓!
突然,韓林秀停住腳步不走了,我正納悶他怎麽回事,就聽他分外冷靜地說:“錦繡宮在南邊。”
沖着他的視線看了看,再瞧瞧我正要往前面沖的北邊方向,我頓時一囧。
我在宮裏頭生活了整整七年,還比不過韓林秀這個在皇宮裏待了四年的人。
臉上一陣赫然,我整整衣襟,努力裝作平靜沉着的模樣,清了清嗓子哼道:“哀家……哀家早就知道,哀家是為了考考你的記憶力才故意走錯的!”
“……”韓林秀瞅我一眼,面無表情的往前走。
我幾步追上他,不死心的強調:“喂喂!你聽到沒?哀家剛才只是為了考你的記憶力……考你的!”
“沒聽到!”他斬釘截鐵的丢給我三個字,目不斜視。
“……”我狠狠瞪着他的背影,琢磨着要不要來個殺人滅口,毀屍滅跡什麽的。
在連續錯了三次才找到錦繡宮後面的水榭後,我已經滿臉窘迫,幾乎有點擡不起頭去看韓林秀了的表情了。當然,不用瞧也知道,他定是正無比鄙夷地斜睨着我,眼裏除了嘲弄就是鄙視。
默默摸一把冷汗,我“鎮定”地從韓林秀身邊繞過,徑直往水榭的方向裏走……
韓林秀默不作聲跟在我後面,安靜得讓我懷疑我背後跟着的不是個大活人,而是只背後鬼魂!
為自己這個念頭惡寒了一把,我加快腳步。
錦繡宮并不大,我順着水榭一路往深處去,不多時就看見前方的廊坊下有道熟悉的人影,滿心欣喜的一路小跑進去,正欲開口喚他,眼前突然發生的一幕生生将我欲脫口而出的話硬憋了回去……
一身紅衣的墨然被一個身材颀長的白衣男子突然壓在身下,鮮豔的朱紅色衣服和雪白的衣衫糾纏着落在一起,猶如雪地裏傲然綻放的寒梅,有一種絕豔而肅殺的美!
水榭裏同行的還有正撫着胡須的寧相,微微皺着眉的沈離廷,以及其他幾名我常見的大臣,此時衆人皆不敢置信地瞪着滾落在地上的兩人,滿臉震驚。
周遭沉寂片刻,終于還是其中兩名大臣手忙腳亂拉起兩人,小心翼翼地問道:“皇上,世子,兩位可還好?”
這一拉一扯間,本來摔在一起的兩人毫無預兆,只聽“嗤啦”一聲錦帛斷裂的聲音響起,那白衣男子的衣袖竟生生被扯斷了——
我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顫抖着手指指着前方的一群人,震驚之下我吼了一句讓我後悔了很久的話。
“靠!死斷袖你還不快放開墨然!”
作者有話要說:呼喚,評在哪裏?人在哪裏?你們都變成霸王魚了嗎?要我用深水炸彈才炸得出來了嗎嗎嗎嗎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