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界破碎[星際]

第18章 日常（二修）

一整節課任池都用嫉恨的目光看着唐初。唐初渾然不覺，充分展示了“勤奮好學”的含義，一整節課手上動作不停。等到下課，任池終于忍不住，氣勢洶洶地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唐初說：

“老實交代吧！你昨天晚上對連上将做了什麽！”

唐初挑眉：“做了什麽？”

“就是……”任池氣焰一下子熄下去，支支吾吾又擠眉弄眼地比劃了半天。唐初根據他的比劃猜出來什麽，臉一下子紅了半邊，幹咳了一聲，說：

“沒！當然沒有！我能做什麽！”

任池不信：“那你耳朵紅什麽？——不對，我想起來了，你真的不能做什麽……唔，抱歉！”

他開心地捂住嘴，但還是止不住笑，一邊肩膀顫動着一邊拿出空間存儲器倒出來一樣東西，樂颠颠地走了。

在滿教室人中抱着一只只裹了一條床單的連上将高仿真等身抱枕、剛被嘲諷了不能對別人做一些羞羞的事情的唐初：“……”

唐初飛快地把抱枕塞到自己空間裏去，霸氣側漏地朝周圍掃一眼，那些人連忙都裝作不經意地匆匆離開。

唐初沒急着走，直接借用教室的實驗臺研究起從連亭那裏借來的頸圈來。前排也還剩幾個人，在熱烈地讨論着什麽，內容被聽力很好的唐初收進耳朵裏：

“軍事會戰？！真的嗎？這一屆是個什麽形式？”

“軍事會戰的內容都是千奇百怪地變着花樣來，誰知道今年軍部又弄什麽。”

“不，今年有模式的，基本流程出來了。和往屆演練、對戰什麽的都不同，今年是讓軍部的兵進行荒蕪星生存測試！”

“生存？這也太容易了吧，就算再惡劣的荒蕪星，到時候往機甲裏一呆，只要營養劑充足，生活上十年八年也沒問題吧。”

“所以規定不能攜帶機甲和營養劑。”

“哇！這就強人所難了吧！荒蕪星有食物嗎？而且自然環境很惡劣吧，身體素質得至少達到連上将那樣才能勉強生存三天吧。”

“什麽連上将，現在只是個奴隸罷了。”

“但軍銜确實還在啊。”

“留不了多久的，唐初這樣的主人……或許等不到撤銷軍銜，連上将就要被他的主人玩死了！”

“要真是這樣，還是有點可惜的。畢竟要是唐大少爺去荒蕪星，就憑他那純種人的身體素質，估計一分鐘都活不下去吧。”

“純種人？怎麽說？”

“昨天唐大少爺的成年禮，我父親就在場……”

唐初抹了一把臉，收起東西，面色深沉地默默離開了教室。

他并沒有同那些言論置氣太久，走到校門的一路上他都在思考關于軍事演練的事情。昨天關于連亭的帝都星第一法庭重審，所做下的決定其中一項就是連亭在帝國“輝煌號”軍事演練之後才可複職。

“輝煌號”軍事演練是以一架星際航船來命名的。

帝國軍事技術發展飛速，但迄今為止，最先進的武器還是在二十年前研制出來的“輝煌號”。

軍事演練自從軍部創立以來就存在，每十年一屆，獲勝團隊可以獲得當前最先進軍事武器的八年使用權；參加對象是各大軍團的人，意在選拔十年內士兵素質最強的軍團。帝國有屬星三千四百多顆，有公民居住的星球有三百八十一顆，平均每個居住星有兩支本地籍軍團。

——這麽許多支軍團共同奮力争搶一個強兵的位置，而每屆的第一強軍都是榮光軍團。

這一屆則可能不同了。

因為連亭這個實際上榮光軍團的第二掌權人，現在手下只有不到兩百的星盜——榮光軍團的幾十萬優秀軍人，被當做物品一樣被法庭判決給了駐地在帝都星的其它各大軍團，而當國元帥袁越，遠在邊緣星，身邊只有親軍一萬。

這就是現在的整個榮光軍團。

唐初思考到一半，困惑地皺起眉頭。似乎最近關于連亭的事，他都會下意識地關注？

他刷了終端坐上懸浮車，又想起家裏的那個還沒有終端的事，便打開了星網。最後左挑右選，用他所剩的所有星幣給連亭買了一個自己眼饞了許久的、因為生活費不足而望而卻步的華麗酷炫的軍用高端終端。

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快，他現在真的是身無分文啦！

還沒走到門口的時候唐初便看見窗戶內在輪椅上迎着夕光小憩的連亭。剛看了一眼，對方立刻有所察覺地睜開了眼，看到是唐初，愣了愣，然後迅速伏低了身子，唐初在外面只能夠透過窗戶看到一個空空蕩蕩的輪椅。

連亭一定是又跪下了。

唐初加快速度，快速打開門、走到連亭身前，有些生氣地看着連亭的發頂。

連亭就這樣一動不動跪着等待唐初發話。最終是唐初首先敗下陣來，做了一個很逾矩的動作，他直接把跪地的連亭抱了起來，走到客廳放在沙發上，然後站在上将面前，兇巴巴地說：

“你不是上将嗎？誰敢讓你跪？還是說你很喜歡下跪？”

連亭被唐初兇了幾句，愣住了，他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辯解什麽，可能還是不善言談，終究沒能說出什麽來。

他低眉順眼道：“……對不起，主人。”

唐初氣得在連亭面前踱了幾圈，然後回來連亭身前，皺着眉頭道：

“你不用朝我下跪，明白了麽？”

連亭欲言又止地看唐初一眼，猶猶豫豫地點了下頭。

“是，主人。”

唐初被連亭是反應氣笑了，不知道為什麽他能夠從連亭這沒什麽波動的表情上看出對方的欲言又止來。唐初揚了揚頭，“你想說什麽？”

連亭得了特赦一樣，一本正經地道：

“回主人……”

“嗯？”

“……奴隸應該要跪立。”

“我規定的嗎？還是帝國法律？”唐初咄咄逼人。

連亭道：“……法律并沒有明文規定。”

“就是法律讓你成為奴隸，所以就算法律規定你也不用跪。”唐初說道。

連亭再次驚訝地看向唐初。這時候的連亭不像是個大殺四方的将軍，反而像是個乖乖聽訓的學生，這讓唐初有了充足的繼續叨叨下去的欲望：

“我知道，你選擇把自己……‘送’給我，其實是為了軍團，但我也根本沒有把你真的只當做是奴隸看待，所以你完全不要這麽……拘束，就當是來我這裏做客。”

唐初知道他這番話在連亭聽來會很不可思議，因為帝國的所有人，都已經把身份階級的差異觀念深植入骨髓，就像是肉豬被理所當然認為是用來吃的一樣，奴隸也理所當然被認為是用來驅使、支配甚至是屠殺的。

帝國的奴隸沒有公民身份，甚至都沒有生而為人的權利。

所有人都把腳踩奴隸的頭顱當做理所應當，而不會覺得他們同樣生而為人。這是統治者們費盡心力花費數千年時間镌刻在帝國基因裏的東西。

唐初心想，一個主人對他的奴隸說“你完全不必對我過度尊敬，我不會因此懲罰你”，就像是人類對他所養的肉豬說“你盡情地長胖吧，我不會吃你的”一樣，是完全無足信任的。

于是他更兇地補充說：“你要是再跪一次，我就打你一下！”

自以為連亭下跪的問題終于解決了，唐初顧自得意洋洋了半天。這時包裹到了，唐初期待地跑到門口拿回東西。

坐在沙發上的連亭仍舊是表情愣愣地，目光慣性地随着唐初的移動而移動。唐初回來看見他這副一點也不霸氣的樣子，忍俊不禁道：

“連上将，你跟我第一次見的時候可真不一樣。”

連亭反應過來，嚴肅地挺直了腰板，抿起嘴。他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麽回答，只能低低地“嗯”了一聲。

然後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伸到他眼前，手掌裏安靜地呆着一條黑色的終端手環。

唐初一只手保持伸出的姿勢，另一只手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

“給你買的。”

連亭愣住，好半天後才道：“……謝謝你。”

“先不要謝，有條件的。”唐初說。連亭随着他這句話有些戒備起來。唐初恍若未見，幫他把終端戴上，然後執起他的手腕欣賞一番，并且加了好友，這才戀戀不舍地放下。

唐初拍拍連亭的肩，“昨晚睡得好嗎？”

連亭：“……還好。”

“白天有休息嗎？”

“有的。”

“很好。”唐初贊許地點點頭，一點也不嫌丢人地說：

“你的房東明天沒有星幣坐車去學校了，所以需要你，啧，貢獻一點點。”

連亭似乎是聽懂了，說道：“稍等，”然後低頭迅速打開新終端找尋着什麽。帝國公民的所有資料和財産其實都是儲存在手腕中植入的個人芯片中的，終端除了聯網功能，與財産有關的功能其實只是取讀的芯片中的。

連亭的個人芯片雖然被從帝國公民中撤除，沒有了儲存財産和身份證明的作用，但先前的資料還存在。

很快他便找到了想要的，把屏幕轉向唐初，道：

“主人請看，這是奴……”

“我。”

“嗯？”

“我。”唐初加重語氣。

“……這是……我之前整理出的個人財産清單，星幣都已經算作給帝國的賠償，但還有一些其它用品，我以您的名義存儲在了公共櫃裏，賣掉應該可以換一些星幣……取出密碼應該在您終端上。等我複職之後，軍中每月補貼也會自動轉到您的終端上。”

“是嗎？我沒注意公共櫃那邊的通知……而且你現在的身份，軍部還會給發補貼的嗎？不對，我的意思不是這個。”唐初撓撓頭，往樓上跑去。過了沒一會兒又風風火火地跑回來，猛地抱起連亭再次往樓上去。連亭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在唐初懷裏掙動一下。抱着他的人反應過來，一只腳踩在樓梯上，尴尬道：

“那個……忘了你有輪椅了。算了，先上去，等下我再給你把輪椅拿上來。”

連亭有生以來從沒有被別人抱着走過的經歷，緊張地兩手扶着唐初肩膀，神情嚴肅地注視着唐初頭頂，時刻戒備着會被唐初摔下去；唐初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抱着一個大型娃娃，懷裏溫熱的滿滿的感覺還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