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界破碎[星際]

第17章 腿傷（二修）

這是關于“財産控制”的界面，在“奴隸”一欄有幾個選項，分別是轉讓、放棄和命令。唐初知道“放棄”這個選項就是要引動奴隸頸內植入的爆破藥物，盡管他不會想要殺了連亭、也不太可能失手按到，但還是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它，點開“命令”。這個就是頸圈的作用了，定位、電擊懲罰、控制，甚至還有一個注射藥物選項。唐初又在網絡搜索了一下奴隸頸圈，了解了一番。

然後他用商量的語氣對連亭說：

“那個……你的項圈，能不能借我研究幾天？”

連亭愣了愣，馬上回過神來，道：“當然，主人。”頓了頓，生硬地加上一句：“……奴的一切都是屬于主人的。”

唐初便在終端上點了“卸除”，同時連亭頸上的金屬圈分開成了兩半。

頸圈看起來不怎麽顯眼的一條，沒想到卻沉得要命。唐初拿到手裏颠了颠，道：“我研究完了就還給你。”想了想，又問道：

“對了，爆破裝置是全部都在這裏面，還是有一部分注射了？”

連亭眼神暗了暗，但還是如實說道：“回主人的話，全在頸圈裏面。”

唐初松了口氣，正在想要說些什麽，門口傳來有包裹的提示音。他對連亭道：

“你的房間是二樓左邊那間，先去休息吧。”

連亭順從地應下了，唐初便去開門接包裹。一個一人長的大箱子橫在門口，箱子上用彩筆畫了一個一頭黃毛的笑臉，一看便是任池的傑作。

唐初無奈地搖搖頭，拆開箱子，然後在看過一眼之後便滿臉通紅地迅速将它合上。

任池正好撥過來，咧得大大的嘴一下子蹦出來。“驚喜嗎！”他大聲說。

唐初咬牙切齒道：“你給我寄來的是什麽東西！”

“連上将的等身抱枕啊。”任池道。“給你的成年禮物，我今早上特意趕去制造廠催促他們做出來的，不然還要兩三天才能做好。高仿真、純手工喲！——你忘啦，就是剛開學那一天，我答應送你的‘神秘禮物’！”

唐初“呵”了一聲，“那它為什麽沒穿衣服？”

“不是還有條內褲嗎？”任池說完這句話表情一下子警惕起來，道：“你想幹什麽！警告你哦，不要試圖脫下連上将的內褲！哼，我根本沒讓廠家制作內褲下面的皮膚。”

唐初戳穿他：“是廠家不願意給你制作吧。”

任池臉紅了紅，傻兮兮地笑了兩聲。突然想起來，問道：“喜歡嗎！”

迎着任池期待的目光，唐初只好無奈地點頭：“喜歡不喜歡，我都必須要收着了。——等等，”

“什麽事？”任池問道。

唐初眯起眼顯得有些危險，“你那裏也有一個？”

任池答道：“抱枕嗎？是啊！”

唐初不爽道：“你那個也給我，不許留。”

“為什麽！你想獨占連上将嗎？連上将又不是你的！”任池氣哼哼地說。

唐初莫名地有些得意洋洋：“沒錯，連上将就是我的。你現在可以上網看看新聞。如果把你的抱枕也拿給我的話，就讓你近距離見你偶像。”

說完這一通後唐初率先切了通訊，随即自己愣住了。他剛才在跟任池這個十八歲的小孩兒……搶玩具？

而且小孩兒想要抱偶像抱枕，他不舒服個什麽勁兒？

最終唐初還是讓家庭機器人将箱子搬到儲物間去。他想到連亭今後也要在這裏住下的，又不放心起來，打算自己親自上去将箱子藏得嚴實一些，轉身朝二樓走的時候，他卻愣住了。

一把輪椅孤零零守在樓梯口，連亭上樓的時候是用雙腿走着去的。

唐初懊惱地拍了下頭，他竟然将連亭不方便上樓這件事給忘記了。心下不禁擔憂起來，連亭的腿的情況絕對不可能樂觀，能勉強站起來恐怕就是極限了，走樓梯上二樓……

唐初迅速往樓上去。

連亭上樓之後雙腿已經疼得幾乎沒有知覺。

他知道他的腿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若是經常勉強自己站立，用不了多久一定會徹底廢掉。他立在原地稍微緩了一下，再次挪動着步子朝唐初所說的房間走去。

但是，左右他的腿也不能夠用來戰鬥了，就算是多疼一些，又有什麽關系呢？

而且他也不好違背現在是自己主人的唐初。

連亭每走一步，都像是腳插在刀刃上。現在是無人的境地，他終于可以放縱一下自己的情緒，眉頭因為疼痛而蹙起。最終走到床邊的時候連亭幾乎要脫力了，對着面前看起來很柔軟舒适的大床，他竟然還能夠想起之前在網上看到的廣大網友們根據養奴經驗總結出來的“奴隸準則”。

他當然沒有當過誰的奴隸，也沒有買過奴隸，對于奴隸們日常是怎麽做的也并沒有關注過，所以他現在只是臨陣抱佛腳，使自己在突然多了的主人面前像是個奴隸的樣子。

……畢竟主人可以決定奴隸的生死。

而他還有許多事情沒做。

“奴隸準則”是他做出要來唐初這裏這個決定之後才在星網上找的，他把這些條例當做平時的軍務一樣認真地逐條看過去、并且分析一遍，來之前确定都記好了。雖然臨場應用似乎并不怎麽熟練，但看剛才唐初畢竟溫和的态度，似乎……做得還可以？

連亭回憶了自己學習的：

奴隸經主人允許才可以獲得休息的權力。

連亭從“準則”和面前的大床之間權衡了一下，然後面無表情地一邊往床上躺一邊選擇了後者。

他許久沒能這樣實實在在地躺在床上了，在一個初來乍到的環境下他應該徹夜不眠的，但卻是在躺上去的下一刻就有了深沉的睡意。

他只是太累了。連亭對自己說。

然後徹底陷入沉沉的夜裏。

唐初急匆匆上樓後直沖到了客房門前，然後驀然止住了朝屋裏去的腳尖。

門上有自動感應裝置，連亭進去的時候興許是關了門的，但感應到唐初這個屋主的到來，便自動歡迎地打開了一條通路，直達床上和衣而睡的連亭。

唐初頓了頓，想着連亭腿的狀況，還是輕輕走進去了。床上的人睡得很沉，就連有人進入房間都沒有醒來，一直到唐初走到床邊，他才感應到什麽似的，不安地皺了下眉頭。

同時雙腿輕輕抽搐了一下。

唐初擔憂地摸了摸連亭的腿，溫熱的觸感抵達手掌的時候他猛然反應過來，觸電一樣收回了手。他實在是……太輕浮了。

唐初轉而凝出一團精神力聚成的霧，慢慢将它們覆到連亭雙腿上，将之包裹住，緩緩地撫慰被蟲王精神力摧毀的肌理。蟲王的精神力是陰暗而暴虐的，帶着腐蝕一切的力量，這種力量使得連亭腿上的基因序列不斷地破碎；又在連亭自身的修複力下再次重組。

連亭每時每刻都處在如此巨大的痛苦之中。唐初先前有經常性的基因崩潰病症發作，相較連亭的狀況，兩者之痛苦程度也差不多了。

那是種讓人恨不能立死的感覺，若非是有着使命未能完成，唐初自問是決計撐不到二十四歲才打算“自盡”的。

……連亭這個人吶，真是……很讓人無奈的一個人啊。

在唐初精神力的全力梳理下，留在連亭腿部的蟲王精神力被遏制住了一些，雖然只是微乎其微的作用，但連亭的神色立馬便平靜了下來。

他舒緩開眉目，身體也放松了許多，甚至嘴角往上翹了翹，帶着些溫和的意味。

唐初在網上找到的衆多連亭的圖片和視頻資料中從來都沒有過他的笑，這會兒下意識地盯着連亭的臉移不開視線。

“叮！您的好友任池請求通訊……”終端突然響起，唐初吓了一跳，同時連亭猛然睜開眼，視線與唐初對了正着。

唐初尴尬地移開視線，迅速拒絕了通訊，對連亭道：

“……吵醒你了。”

連亭第一時間的反應是戒備，不過他很快清醒過來，認出了面前的人是他的“主人”，沉默地要爬起來。唐初猜到他可能是要道歉或請罪，連忙按住他的肩膀，道：

“你繼續睡，我就是……來看看你的腿。——之前有診斷過嗎？”

連亭答道：“回主人……”

“等等，”唐初忍不住打斷他的話。連亭疑惑地看過來。

“‘回主人’這三個字可以不要說了。”

連亭罕見地踟蹰了，“……好。”

唐初問：“你沒必要這麽客氣，難道只是因為我成了你的主人？”

連亭不善言辭，于是這時候他有些說不出話來。

唐初熟稔地拍拍他的肩膀，“以後不用說這些客氣的話，聽着也麻煩；記得我們上次見面，你是個少話的人啊。”

連亭抿了抿嘴。

“……是？”

他繼續先前的話題：“之前診斷過，如果只是蟲王的精神力攻擊，站立、行走并沒有問題；但同時還有蟲王的毒液殘留在骨髓中，使用雙腿的同時毒液會侵蝕神經，最終導致雙腿壞死。”

“毒？”

“是的。”

“你是木系異能者，對嗎？”

“是的。”

于是唐初放下心來。帝國的異能者對于異能的使用的知識實在是匮乏，至少木系異能不僅可以用于攻擊、而且還有治愈能力這一點就沒有人發現。若只是毒的話，他只要等連亭異能足夠強之後，告訴連亭怎麽将異能用于治愈便可以解決。不過照現在的情況，還是先把精神攻擊這一點給解決了吧。

至少蟲毒會多少麻痹一下神經，讓他腿部基因破碎時減輕一些痛苦。

“你……休息吧，我出去了。”唐初摸摸鼻子。

連亭馬上便要起來送唐初。

唐初連忙再次按住連亭，道：“別！說了讓你休息。”

連亭老老實實順着唐初的力道躺下，想了想覺得自己不應該這樣木讷，而是應該說些什麽，于是還是再次開口：

“抱歉忘記了主人的命令……之後會努力改進。”

唐初無奈地嘆了口氣，控制不住揉了把連亭的頭發，這次沒有多說，轉身走了。臨到門口時又轉過頭來，道：

“按一下右邊床頭的按鈕，有被子。睡覺的時候把軍裝脫掉。”然後他想起什麽，臉紅紅地補充說，“我不會進來的。”

等确定唐初徹底離開後，躺在床上的連亭表情複雜地摸了摸剛才被唐初揉過的頭發。

……至少唐初這個主人，性格好像還不錯？

唐初回到主卧打開終端，訂購了一系列給連亭的生活物品，一邊回撥了任池的通訊。

任池立刻便接通了，誇張的聲音響起：

“——啊啊啊啊啊！”

唐初趕緊調出權限，給連亭所在的客卧加了一層厚厚的隔音。

終于任池驚嘆完畢，怒道：

“你現在可以抱連上将本人了，為什麽還要我的抱枕？！”

唐初好整以暇：“那你還要不要見連上将啊？他暫時都呆在帝都星喲。”

“……要！明天就把抱枕給你！”

不等唐初回答，任池已經飛快地挂斷了通訊。

唐初和任池結束通訊後便去了被自己放滿機械器具的書房。連亭想必已經睡着了，但他還有一整晚的業務啊！

第二天連亭醒來的時候第一眼便看見枕邊疊放好的新浴袍和一打內褲。

衣服上面放了一張紙條，寫着小孩兒一樣圓潤而幼稚的字體，以至于連亭一瞬間都不可置信這是唐初的字：

軍裝太硬，在家裏別穿了。其它衣服在衣櫃裏。洗漱間的東西都是給你買的，随便用。

然後便是放在床邊的輪椅，上面依然有一張紙條：

下樓的時候走樓梯右邊。

連亭的視線驚訝地在這兩樣東西之間移動，忍不住輕輕笑起來。

——唐初這個人還挺有趣。

随即他又皺起眉頭，自己的警覺性難不成降低了？不僅昨晚唐初進房間的時候沒有察覺，就連衣服和輪椅是什麽時候拿進來的自己都不知道。

他穿上床頭的浴袍，費力地坐上輪椅往外滑去。等到了樓梯附近的時候他再次驚訝了。

——原本的樓梯右側的木制地板被挖開了一大塊，換上了懸浮軌道所用的一種透明金屬；旁邊有一個小巧的控制臺，高度正是連亭坐在輪椅上的位置，控制臺上是升降裝置的開關。

……這是，專門為他改造的？

連亭懷着複雜的心情将輪椅移到升降臺上，按下開啓，視線緩緩下落。

房子正門上顯示着“主人已離開”，餐桌上的保溫蓋裏放着一碗熱氣騰騰的粥和一碟炒得金燦燦的鳥獸卵。

早上來到學校的唐初在任池眼裏是何等的意氣風發、人生贏家，盡管他眼底青黑、面帶胡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