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殷楚這話一出,衆人皆為他捏了把汗——眼前的畢竟是北胡人啊,平日裏你在華京借着皇上寵愛使無賴也就算了,怎麽就這麽不長眼呢。但同時,也覺得殷楚說這話煞是好聽,罵了莫赫離,可不是給咱們胤人出了口惡氣。
莫赫離勒緊自己的馬,可這畜生竟然久旱逢甘露似的,根本不搭理自己。原本好端端的一匹高駿,如今跟屁蟲似的跟在那歪棗子小馬身後。這還不算,那小破馬還十分不屑似的,頭都不轉一下。
江宛勉強擡頭,眼淚汪汪的看向殷楚,聲音細弱:“世子救我。”
莫赫離聽了這話,再擡眼看殷楚:“原來是個世子,怎麽和泥塘裏打了滾似的?胤人講究血脈,依我看,你們這血脈也不怎麽樣嘛。”
江劭這時候匆匆趕來,瞪着莫赫離:“把我姐姐還來。”
莫赫離“喲”了一聲:“真是巧了,咱們莫、江兩家,可是打的交道最多。你說這是不是緣分呢?外城遇見小江,內城遇到江姑娘。是還覺得咱們打的交道不夠多,非要從沙場上,挪到床上不成?”
這話就是實打實的羞辱了,江宛羞的肩膀直抖,江劭“呸”了一口,就要和莫赫離罵起來。
殷楚在一旁只自顧自的往前走。可他這麽一走,那歪棗小馬帶着高駿也往前走了起來,莫赫離一臉得意的臉龐,就這麽硬生生的和江劭錯開了,好不尴尬。
“你停下!誰準你走的?!”莫赫離罵道,轉手一鞭就沖着殷楚抽過去。
殷楚沒什麽動作,可那歪棗子小馬卻突然前蹄踏軟,踉跄了一步。殷楚借着這下踉跄,自己身子也往下倒去,竟然将莫赫離這一鞭不偏不倚的躲了過去。
“好!”人群裏有人帶頭叫起好來,殷楚竟然還回頭沖那人拱了下手。
莫赫離欲待再抽,殷楚卻不樂意了,他嘴裏喊了兩聲:“停!”
莫赫離手揚在半空:“我憑什麽停?!”
殷楚說道:“我這就要回答你剛才的話,你先把鞭子放下,好好聽了。”
一番折騰,莫赫離早就忘了自己方才問了什麽、說了什麽,眉頭皺了起來,但手還是放下去,看着殷楚:“你說。”
殷楚慢悠悠的開口:“第一呢,你說誰準我走的?那我告訴你,我準我走的。第二,你說我的血脈不怎麽樣。這個我倒是有幾分贊同。血脈這東西,原本就是無稽之談。比如你這馬,一看就是良種,我這馬,一看就是下等貨。可你這良種,還不是得跟在我這下等貨身後,一步一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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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他還故意往前走了兩步,莫赫離的馬果真就跟着移動了兩步。
“你這小子!”莫赫離身後的親衛聽着殷楚這般指桑罵槐,終于熬不住了,撸起袖子沖着殷楚便去了。那親衛看着身強體壯,一拳頭下去怕是就要破了相。
江劭在旁縱身而上,使出自己四兩撥千斤的手法,拉住那親衛飛來的拳頭,一個側身,便将他遞了出去,接着轉身,一腳踢在那親衛屁股上。殷楚拉着馬繩往邊上走了走,莫赫離那駿馬連忙跟上,這親衛好巧不巧就撞在了那匹駿馬屁股上。那駿馬“哼”了一聲,擡起後腳就踹了親衛的臉。
殷楚對着江劭:“好功夫。”
江劭原本只是想救他,哪裏想到後面還有這麽多花樣,一時倒有點不敢受,只擺了擺手。
陸湛之這時也趕了過來,他眉頭緊鎖,對着莫赫離冷聲說道:“皇子來華京,若是來生事的,那我大胤恕不奉陪,請您轉身從這城門離去。若是來做客的,那便要遵守主人家的規矩。在街上,如此堂皇的搶個良家女子,難不成北胡之人皆是如此無禮嗎?”
莫赫離冷笑一聲,也不答話,轉身就要走。
陸湛之攔到莫赫離馬前,說道:“請皇子下馬。”
莫赫離指着殷楚:“他為何不用下馬?”
陸湛之答道:“世子乃聖上親賜,無論何時何處皆可在華京城內騎馬。”
殷楚得意的沖着莫赫離說道:“羨慕的話,你也去求一個啊。”
莫赫離眯了下眼睛,不想管這滿口冠冕堂皇的文官,腳下一踢馬肚子,想要縱躍過去。可誰知那駿馬竟紋絲不動,低頭一看,他正往歪棗子馬身後湊呢。
莫赫離深吸了一口氣,翻身下馬,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去。江劭在旁連忙将江宛扶下來。江宛此刻已經吓得腿軟,斜斜的靠在春湫身上,十分楚楚可憐。
殷楚在後面笑了一下,問道:“這意思,是不是這馬歸我了?反正也是跟着別人就跑的馬,別留在身邊了,多丢人啊。”
莫赫離話也不答,殷楚倒是從那歪棗子小馬身上下來,沖路旁一處招了招手。那頭跑來一個小夥計模樣的人,見殷楚招呼,苦着臉跑了過來。
殷楚将那歪棗小馬的缰繩交給他:“多謝了。”
那小夥計呲着牙,一臉苦相:“別謝,別謝,世子爺,小的受不起。”說完,他拉着那歪棗馬要走,那高駿跟在後面亦步亦趨。
殷楚拉住小夥計說道:“這匹馬也放你們那兒待幾天,過兩天我再去取。”
那小夥計哪裏敢不應,只好牽着兩匹馬走了。
莫赫離一行走了許久,這才消失在了宮牆之內。衆人見熱鬧沒了,也都散了,只三三兩兩的議論着莫赫離,從性情到外貌到衣着,捎帶着再說兩句殷楚無賴的樣子,這話題在華京怕是會持續一段時日。
江茗剛走出沒幾步,突然就看見殷楚閃到自己面前。江茗皺了下眉,人這麽多,這人怎麽看見自己的?
殷楚沖江茗笑了笑:“方才你可看見了?”
江茗“嗯”了一聲,轉身要走。
殷楚連忙叫住她:“剛才那匹馬甚好。”
江茗有些疑惑的看着殷楚,不知道這個人想要說些什麽。
殷楚繼續說道:“你買嗎?”
江茗冷下臉來:“我要這麽……的一匹馬做什麽?”
殷楚搖了搖頭:“不知道啊。”
江茗咬着牙:“你是不是覺得我那裏還有一千兩,不騙光不算數啊?”
殷楚低咳了兩聲。他一早便在人群裏看見江茗了,因着自己名聲不好,原本不打算同她說話。可誰知道走了兩步,竟然鬼使神差的走到了她面前。想着打招呼也奇怪,不打也奇怪,這才冒出這麽一番話。
江茗看着這人,真是活生生的要被氣死了。上午還想着這人以後要戰死,心裏還有點同情。下午這人竟然就跑來算計自己的銀子了!還是空手套白狼?!
她深吸了兩口氣,心裏默念:賺錢,求財不求氣。賺錢,求財不求氣。這是太和樓和壽謙票號的靠山,算了算了,忍了忍了。
念到第三遍的時候,江茗終于忍不住了,覺得不是這麽個事兒。太和樓和壽謙票號是喬靳的名頭,和自己有什麽關系嗎?她睜開眼睛看向殷楚,嘆了口氣:“世子,我沒銀子了。養父留下的一千兩銀子,給了出去,我身上什麽都沒了。”
江茗忽閃着大眼睛,顯得可憐巴巴的。
殷楚看着她這模樣,一時心裏倒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江茗見狀,繼續裝委屈:“原本今日我是同江劭一起出來的,可誰知道他半路就把我扔下了。”
殷楚動了動嘴唇,過了半晌,這才說出一句:“走,我請你吃飯去。糟饅頭吃不吃?我回去研究了好幾日,終于做出來了,教了個廚子。再帶你吃點華京美食。”
江茗擡頭:“我給錢嗎?”
殷楚連忙說:“我給我給。”
江茗這才笑了:“有勞世子了。”她面上這麽說,心裏卻想着:讓你一直坑我銀子,今天我就要看看你帶我去哪兒吃東西,看我不狠狠訛你一頓!”
人潮湧來,飛浮護在一旁,卻擋不了全部。江茗畢竟還是個女子,殷楚拉着她的衣角往邊上拽了一下,随即走到她的另一側,護着她走出人群。
江茗主意打的很好,殷楚也頗為實在,帶着她去了華京裏最貴的如意居。可江茗一進去,看見坐在裏面的喬靳,整個人都傻眼了——這最後難道不是還是自己出銀子嗎?!喬靳的銀子難道不也是自己的銀子嗎?!
喬靳看到江茗,倒是有些意外,不知道掌櫃的怎麽就和殷楚混到一起去了。
江茗眼珠子轉了兩圈,轉頭看向殷楚:“不是說了你給的嗎?你叫喬哥來幹什麽?”
殷楚心裏苦嘆,自己在這丫頭眼裏,大抵真的是個財迷了。他示意江茗先坐下,又說:“今日突然想喝酒,你是女子,喝不了酒。況且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讓人知道總會诟病。喬靳算是你的義兄,這才特地找人請他來的。說了我給,就是我給。”
江茗這才知道殷楚是在避嫌,倒覺得自己方才有點過于激動了。
殷楚低聲問江茗:“除了那糟饅頭,還想吃點什麽?”江茗猛然覺得殷楚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好聽,不,是從上回她就覺得了,只是當日忙着處理江宛和惜隽那出事兒,倒把這茬兒給忘了。
江茗想了想,覺得自己不能被這聲音給迷惑,痛下殺手:“金玉羹、滿山香、螃蟹羹、小雞元魚羹、雕金蜜餞十二種、荔枝白腰子、麂膊……”她一口氣兒報出來十多種菜名,皆是以前研究開酒樓的時候,價格貴的那幾種,可是狠狠的宰殷楚一把,權當出口惡氣。
畢竟對于江茗來說,天下沒東西比銀子更重要了。
殷楚聽完菜名,愣了片刻,轉頭問下人:“記住了嗎?”
下人連連點頭:“記住了。”
殷楚便擺了擺手:“去吧。”
殷楚突然如此大方,倒讓江茗有些詫異。她看向殷楚的目光有些奇怪,總覺得這人一會兒又要出幺蛾子。不過她不慌,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誰怕誰?
就好似剛才那個北胡皇子莫赫離,明明北胡就是個靠着武力的國家,不講理的,可那柏志儀等人非要同他講理。人家哪裏同你講理?若是講理講得通了,那便不會打起來了。
殷楚為何從莫赫離那兒占了便宜?還不就是因為他原本也不講理,是潑皮無賴中的高手。用現代話說就是,不怕流氓會打架,就怕流氓有文化。
江茗深暗此道,自然不覺得自己會吃虧。
可坐在一旁的喬靳看了看江茗,又看了看殷楚,最後目光落在飛浮身上,詢問的皺了下眉頭。意思是:他們兩個怎麽又湊到一起了?
飛浮撇了下嘴:誰知道?
喬靳深吸了一口氣,看來今日這頓飯,吃起來要格外留神了。切莫讓這兩個人掀了如意居的頂,到時候賠了錢,掌櫃的又要心心疼。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二更~
骈嶼:世子啊,你這樣是追不到妹子的。妹子只會害怕你騙她錢啊!你清醒一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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