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王嬷嬷從太和樓出來,腳步不停。依着她自己的意思,應當是不管東西做沒做出來,先将銀票拉扯出來,其他的都是另說。
但她不敢自作主張,畢竟思來想去,江宛是因為這東西才兜兜轉轉了這麽一大圈。若是自己亂下決斷,反而不好。
但王嬷嬷還是長了個心眼兒,她急匆匆跑到國舅府,從角門找了看門的雜役,塞了兩角碎銀子,把一個老婦人請了出來。
這老婦人身形嬌小,一身妥帖藍麻衣服。蒼白發髻梳在頭後,一絲不亂。肩膀和背脊挺得筆直,脖子彎也不彎,下巴內收,卻顯得既有威嚴。自遠處走來,每一步之間的距離都一模一樣,不多一分,不少一毫,身份顯然不俗。
王嬷嬷正在角門處候着,見她來了,連忙迎上去福了個禮:“姨母。”
老婦人點了下頭,眼睛瞥了王嬷嬷一眼:“怎麽今日你不在大将軍府裏伺候宛丫頭,倒想起我來了?”
這老婦人原本是皇後娘娘的奶娘,後被帶進宮中,為皇後穩住地位鞍前馬後出謀獻計,皇後一宮宮女俱都聽她調遣,尊稱一聲劉姑姑,時日久了,便也養出了這股子氣魄。
之後,劉氏年紀大了,見皇後也穩坐中宮之位,便心生退意。皇後借着将她安排到國舅蕭羅府上,也當在外面安插了個自己的眼線。
這王嬷嬷是劉氏的外甥女,只不過因原本一個在宮外,一個在宮內,為了避嫌,便甚少聯系。如今突然之間求見,雖賞了面子走了一趟,卻未有半點親近。
“若不是真有事兒,哪敢來勞煩姨母?”王嬷嬷嘆了口氣,連忙将昨日江府裏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不過她也不是遲鈍,又将那故事換了個說法。
前半段依舊是惜隽找那雜役偷了銀子,後半段就變成了江宛為了救同自己一起長大的丫鬟,要将這份丢了的銀子自己出了。這才吩咐王嬷嬷一早來太和樓取東西,退銀票。誰知道太和樓竟然沒将首飾做出來,這便不好拿了。
她又匆匆道:“若是宛丫頭今日拿不出這銀票,惜隽春湫俱都要出事兒,還要被那江茗給占了風頭去。當年姨母特地把我安排到了江家,看護這宛丫頭。如今她有了如此大難,姨母不能眼見着不管啊。”
劉氏心思自然比這王嬷嬷細密多了,也不是被那兩句話便能糊弄過去的人。她面上不露聲色,嘴上說着:“若你是來借銀票的,我倒也不是拿不出。東湊湊西湊湊的,将娘娘賞的東西當了,還是有的。可這事兒說大可大,說小可小。你如今來找我,我也一時說不出個所以。可依着你說,這事兒是迫在眉睫的。”
王嬷嬷應道:“正是。”
劉氏笑道:“從來沒有下人出來替主子借銀子的。而今這些事兒皆歸于宛丫頭的心結,若是宛丫頭心裏确定了皇後娘娘的想法,地位穩固,那便會坦然面對那位嫡出千金了。”
王嬷嬷嘆了口氣:“是這個理兒。可是這要如何确定?娘娘的心,我們哪敢随意揣摩?”
Advertisement
劉氏擺了擺手,王嬷嬷便将耳朵湊了上來,只聽劉氏說道:“俗話說,人不如新,衣不如舊,可這兒媳婦呢,卻是知根知底眼看着長大的好。”
王嬷嬷眼睛轉了兩圈,小心翼翼的問道:“那今日這事……”
劉氏捋了下頭發,一時倒有些不似她那年歲的風姿:“今日這事兒,你說是一個說法,換個人來說,興許就是另一種說法。宛丫頭轉了年,指不準就成了宮裏的主子。我只是個奴才,不能越俎代庖。不過,我卻可以幫宛丫頭給娘娘捎句話兒,端看娘娘如何處置了。”
王嬷嬷聽她話語當中還是向着江宛的,這才放下心來:“那便勞煩姨母了。”
劉氏笑道:“行了,你倒是快些回去吧,宛丫頭還等着你呢。我也要去拾掇拾掇,進宮去見娘娘了。”
與劉氏告辭,王嬷嬷一路走回來,心裏稍稍舒緩了些。聽劉氏的口氣,皇後娘娘還是更青睐于江宛的。這也是自然,江宛是她看着長大的,還自小便派了教習嬷嬷來教規矩。宛小姐行舉溫順,必然是兒媳的第一人選。而那江茗,光看昨夜她迫着大将軍道歉的事兒,就已經太剛烈了些。
更何況,當時劉氏一早便讓她來江府當奶娘,那時候還沒有皇上賜婚一事兒呢,可見當時皇後便動了心思。之後江衡替皇上擋劍,不過就是尋了個理由賜婚罷了。此時,便更不會抛下宛小姐于不顧。
王嬷嬷又從角門進了江府,這時候天色才堪堪放亮,院子裏下人你來我往,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讨論昨夜之事。王嬷嬷俱當沒聽到,只快去尋江宛。
因着昨日江宛被救回來時,先被送去了衛氏的房裏,後來一直昏睡未醒,衛氏便另尋了個地方睡下。
換了床,加上又惦記着江宛、江茗二人,衛氏睡的并不好,起來之時更是腰酸背痛,讓身旁的大丫鬟同舟幫她捏了捏,連忙去看江宛是否醒了。
衛氏進房裏的時候,王嬷嬷也恰好趕來,她看着衛氏在,便只好規矩站在一旁,眼睛頻頻掃向躺在床上的江宛。
衛氏低頭看了江宛稍許,嘆了口氣:“這已經過了一夜半日,怎得宛兒還不醒?”
丫鬟同舟給衛氏遞上一杯熱茶,寬慰道:“大夫既然已經看過,說小姐只是受了寒,又受了驚吓,并無大礙。夫人但放寬心,說不定一會兒,宛小姐就醒了呢。”
衛氏這才擡頭看見王嬷嬷,問了句:“昨晚是誰在這兒伺候的?”
王嬷嬷回道:“是流扇,我原也想來,但老爺說了那樣的話,我只好在院子裏呆着。中途來看過一眼就走了,也實在是因為擔心宛小姐。”
衛氏點了點頭:“宛兒自幼受你照顧,你擔心她是必然的。”
同一時候,喬靳那頭也派了人給江茗傳話,江茗知道王嬷嬷一早便去了太和樓,并未退出銀票,兩手空空的回了江府。自己便也拾掇了一番,準備去衛氏房裏看熱鬧。
江茗剛站起身,憐莺便端着食盤進來了,她剛剛煮好昨夜那大夫開的藥,涼了稍許,直接就送到江茗房裏:“小姐,喝藥了。”
江茗猛地一聽,倒愣了一下:“喝什麽藥?”
憐莺将食盤擱在桌子上:“當然是喝補氣血的藥了。昨夜那大夫都說了,小姐您是氣血大虧,又憂思過度。昨晚那麽一折騰,還止不住怎麽難受呢,總得喝點藥補補。”
江茗眨了眨眼睛:“不喝行嗎?我覺得今天早上起來,我神清氣爽,癸水都走了。”
“自然不行。小姐,氣血重要,如今算是小事兒,您不覺得身子異樣。可要是耽擱了,日後萬一影響生養怎麽辦?我老家那頭有個從小就虧氣血的……”
“好好好”,憐莺的話被江茗硬生生地打斷了,江茗沖她苦笑:“好,我喝。當然是身子重要。”
憐莺回道:“小姐聽勸就好。”
江茗抿着嘴,點着頭,指了下外面:“憐莺,你去幫我找兩顆蜜餞吧,我怕苦。”
憐莺從餐盤上拿過一個小碟,裏面放了各色蜜餞、饴糖一兩顆:“早就想到了,怕小姐覺得苦,我都備好了。”
江茗尴尬地“哈哈”了兩聲:“哦,對了,憐莺,你幫我看看床上有沒有弄髒。”
憐莺巋然不動:“好。那小姐你先喝藥。”
江茗沉默的看着憐莺,臉色拉了下來,過了半晌,她問道:“憐莺,你家中不是有不愛喝藥的人?”
憐莺回道:“我弟弟小時候生病了,便不愛喝藥,總想着各種法子逃,要麽就是倒在花盆裏。小姐您定然不是那樣的,因為這房間裏的花盆,我早都挪走了。”
江茗:“……”怪不得這麽難忽悠。
江茗嘆了口氣,接過藥碗,一口飲盡。自己抹了把嘴,也沒吃什麽蜜餞饴糖的。憐莺連忙送上一杯水,江茗漱了口,心裏罵了殷楚兩句,這才稍覺得舒坦了些,邊待着飛浮同憐莺一起去衛氏房裏“看戲”。
江茗一進屋門,衛氏見着,又噓寒問暖起來,仔細問了吃沒吃藥、藥苦不苦、今日身子舒服些了沒、昨夜睡的好嗎一類的話。江茗一一妥帖答過。
這邊江宛躺在床上許久,身子骨都快飄起來了,總想動兩下,奈何邊上一直有人,只好裝暈。挺屍似的一夜半日,終于知道這并非什麽好營生,見到王嬷嬷回來,以為事情已經辦妥。又見江茗來了,知道主角俱都到齊,只等自己開腔敲鑼,這才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母親……”江宛聲音柔弱,好似真的身子欠安似的。她皺了下眉頭:“我、我這是在哪兒?”
衛氏見她醒了,心裏舒了口氣:“宛兒,這是在家裏啊。你可覺得好些了?”她轉頭又吩咐下人,快去将大夫開的方子煮了端來。
江宛捂着自己的額頭,眼睛欲睜還閉,一臉病容:“我這是怎麽了?”
衛氏:“宛兒,昨日你去替為娘的存銀子,回來的路上被扒手搶了,還将你推進了河裏。幸得救上來的早,并未有大礙。”
江宛似是想了起來,倒吸了一口氣,眼睛偷偷的瞄向江茗。
江茗見她這般有趣演技,忍不住開口逗弄道:“姐姐,你臉色這麽蒼白,是不是餓了?畢竟好久都沒吃飯了。”
江宛忍了又忍,這才沒瞪她,只是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輕聲說道:“我還不如暈死過去算了。”
衛氏見她不停的看江茗,又說出這般話語,心知同昨日之事有關,便問道:“宛兒這說的是什麽話?”
王嬷嬷在一旁看了心裏直着急,恨不得現在江宛真的再暈過去。她不停的在人群後給江宛使着眼色,飛浮這時候走到她身旁:“嬷嬷,您是不是昨晚沒休息好,眼睛不舒服啊?”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奉上~~
唔……突然覺得這章有點搞笑,而且覺得江宛有點可憐,啊哈哈哈哈哈。
以後咱們說好了,一更是下午6點,二更是下午9點,OK?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會飛的包子 10瓶;貓大人 5瓶;Rosa 3瓶;戀戀青檸、勇士君、黑色外套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