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惜隽被江茗這麽一說,臉色愈加蒼白,嘴上卻還在硬撐:“這……這是宛小姐平日裏賞我的,我攢的。對,是我攢的!”
江茗将那銀票抖了一抖,放在眼前:“先不說宛姐姐出手大方,單說華京的壽謙票號今日開張,也就是說,你這張攢來的銀票是今日存的。可是今日——”江茗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惜隽,你出過府嗎?”
聽了這話,惜隽身上不由得一抖:“我、我托人存的。”
“哦。”江茗笑着聳了聳肩,雖然在這裏呆了這麽久,她卻仍然保有些現代的動作習慣,“所以你就用這一百兩,陷害我?還想連帶着平日在我身旁的憐莺,一起害了?”
惜隽這時才反應過來,方才自己還能狡辯兩句,如今竟然被江茗三言兩語給繞了進去,急着證明這銀票是自己的,反而落了陷害主子的罪名。相較之下,就算是自己有一百兩,那又算的了什麽事兒呢?
她還想辯駁什麽,可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連半句話都說不出口——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可江茗卻不打算這麽簡單的放過她,江茗又問:“你托誰存的?誰能讓一位丫鬟,這麽放心的去代存一百兩銀子?”
惜隽偷偷瞄了春湫一眼,春湫連忙輕輕搖頭。
惜隽吞了下口水,給江茗跪了下去,聲音顫抖:“都是惜隽不好,惜隽氣量狹小,因着之前被小姐責罰,一直記恨在心,這才想了法子來陷害小姐。求小姐看在這段時間的情分上,饒了惜隽,惜隽之後為小姐當牛做馬,死而不惜。”
江茗說道:“你這個不應叫氣量狹小,而叫心思歹毒。”
說完,她又轉身看向江衡、衛氏,沉聲說道:“江府雖有權勢,但我并不在意。養父生前疼我,雖不及鎮國大将軍府富庶,卻也對我百般寵愛,養父擔憂去世之後我無人照料,這才寫信到了鎮國大将軍府,又給我留了些銀票,以備不時之需。我本可不用與二位回來的,但我也想知道自己親生父母是何模樣,也想有親生父母疼愛,聽聞自己有個弟弟,便也想看看他,與他說說話。”
江茗看了一眼江劭,江劭被看的羞愧萬分,垂下頭去。
江茗繼續說道:“只是,未曾想我當日一腔熱血,如今卻被澆的灰飛煙滅。我從來到這府中,下人便要看我是否好欺負,想踩到我頭上;親弟弟與我隔閡,認為我要搶他姐姐的東西,不肯正眼瞧我;父親偶爾見一面,便對我百般苛責。我在府中戰戰兢兢,如今又被人算計。可當日被抱錯,難道是我的錯嗎?我未曾在華京長大,沒有貴女之風,是我的錯嗎?我不懂大門大院之內的鬥争,也是我的錯嗎?錯只錯在我想着初來,下人這般,我卻不願胡亂撒嬌,給母親添了麻煩。”
江茗一口氣說完,院落中鴉雀無聲。
院中俱是水窪,燈火割破昏沉的夜色,倒襯在江茗眼中,顯得她眼圈微紅,可卻依舊目光灼灼。好似一把野火,要将這府院燒屠個幹淨。
江茗頓了頓,又低柔着聲音說道:“我從未貪圖府中之物,以前不會,日後也不會,江劭你大可放心。我知道宛姐姐也是父親父親一手養大,感情頗深,我也不會同她争搶。只是人若犯我,我必然不會坐以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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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茗這番話,是替原主說的。她所經歷的一切,她可曾有半分差錯?若真歸算起來,也只是在這群敵環伺的時候,自己太過天真柔弱,被人生吞活剝了尚不自知。
聽她這一番話,衛氏率先哭了起來,她連走了幾步到江茗身旁,伸出手去想拉江茗。卻又礙着方才自己那般不信任她,不好意思。只哭着說:“茗兒,苦了我的茗兒了。當日你被抱錯,是為娘不小心,若你有任何不好,也都是為娘的不好,都應當怪在為娘身上。”
江劭嘴角動了動,未說什麽。他是從未知道,江茗竟然在府裏受了這麽多的委屈,更沒體諒過一個重返親生父母懷抱的女子期盼。自己是怕她搶了江宛的東西,壞了江府的名聲,可她也似是從未做錯些什麽,倒是自己先入為主了。他嘆了口氣,只覺得自己竟然這般糊塗。
江衡眉頭蹙起,他沒有衛氏那般柔腸千轉,但也覺得今日自己是沖動了。但若是讓他低頭認錯,他是決計不肯的。
江衡擺了擺手:“先将這惜隽拉進柴房裏關起來,待得明日天亮再行定奪。”他還在猶豫,這原本就是府中之事,若是直接抓了送去官府,讓他人知道,豈不是要戳破他的脊梁骨?
江茗擡頭看向江衡,聲音平穩:“父親,這就結了?”
江衡不解的看向她:“如今已經一清二楚,你是被人冤枉陷害的,我已經知道,也會處置這不規矩的下人,你還待如何?”
江茗:“父親不分青紅皂白,方才對我大肆辱罵,不應同我說聲對不起嗎?”
江衡氣急,跨了兩步走到江茗面前:“你說什麽?!”
江茗擡頭與他對視:“天子犯法,皆與庶民同罪。父親錯怪了人,做錯了事,竟連一聲對不住都不肯說嗎?”
江衡胸口劇烈的起伏,他原以為這小丫頭是個柔順性子,竟沒想到她如此剛硬,竟敢說出如此忤逆的話!
衛氏見狀,連忙在中間說:“茗兒,你父親性子急,也不是故意的,怎麽好讓他對你道歉呢?衡郎,茗兒她年紀小,尚不懂事,你切莫同她一般見識。”
江茗動也未動,只看着江衡:“若不是故意,便可不道歉,那失手殺人,也可一笑了之了?”
衛氏一聽這話,急着拉扯江茗:“茗兒,聽娘一句。如今說清楚了便是,你父親他定然不會再這麽誤會你了。”
江茗緊盯着江衡——自己這口氣,今日必定要出出來,若是就此了結,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枉然。
江衡屏了口氣,過了半晌,幹巴巴的從嘴裏吐出一句:“方才是我沒問清楚,冤枉了你,對不住。”
江茗這才嘴角勾了勾,将手中那一千兩的銀票拿出,交到衛氏手上:“既然父親是為了山西捐銀子,那就先拿我這些去吧。”
衛氏連忙拒絕:“這可不行,這是你養父留給你的,我們萬萬不能用。”
江茗拍了拍衛氏的手:“母親,一家人,何必說這些見外話?更何況,我只是先借,日後母親是要還給我的。”
衛氏猶猶豫豫,又看了一眼江衡的臉色,這才将銀票收下:“日後茗兒出嫁,娘親定會為我茗兒置辦鋪街的嫁妝,讓你漂漂亮亮風風光光的嫁了,京中哪家女子都比不了。”
江茗微微一笑,暫不回應,只說:“母親,茗兒還有件事兒要說。”
衛氏點頭:“你說。”
春湫在一旁見事态這般發展,想着惜隽一人便将全部事情都攬了下來,保住了江宛,自己也還能活絡一番,未免舒了口氣。
可接着,她就聽見江茗說道:“還有一事我們忘了,春湫說姐姐醒來,提到了我。不管是春湫誤解了姐姐的意思,還是其他,我想姐姐必然有話要說,而且事情關乎于我。以我的理解,姐姐說不定是知道有人要加害于我,這才不停的提起。惜隽那一百兩的銀票,定然不是宛姐姐平日裏賞她的,不然她為何偏挑今日去壽謙票號呢?為何一定是壽謙票號呢?一個下人,舍得用一百兩的銀子來構陷人嗎?茗兒覺得這其中定然還有蹊跷,如果沿着惜隽和姐姐這條線查下去,說不定,就能将那搶了姐姐銀票的人拉扯出來。咱們府裏的銀子,也是父親戰場上拿命換來的,不能白丢。”
春湫心裏一急,原本方才話鋒一轉,已經去了別處,為何這江茗死不松手,定要将宛小姐拉扯出來呢?
江茗看了她一眼,笑道:“春湫同惜隽原本都是宛姐姐身邊的大丫鬟,兩人自小一同長大,難免會心存憐憫。依我看,要想查明此事,今夜春湫是再也不适合在姐姐身旁照料了的。萬一她有什麽歹心,咱們可是得不償失啊。”
江衡點了點頭:“說的沒錯。這件事情,決不能就此罷休。将春湫也帶下去關起來。”
幾人再三言語兩句,江衡這才帶人走了。衛氏不肯走,江茗只好借口說自己今夜累了,想好好歇息,這才好生勸走了哭哭啼啼的衛氏。江劭站在遠處看着江茗,待到衆人都走了,這才走到她身旁,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最後只說了句“對不住”,連忙跑了。
衆人散去之後,江茗讓憐莺先去好好歇息,今夜飛浮照料自己便是。憐莺被吓得不輕,整個人也虛脫了一般,便應了下來。
飛浮同江茗走到卧房門口,猶豫了半天,最後才問了一句:“小姐,我以為咱們就要趁此同江府別過了。想到小姐對江府這般上心,他們卻這麽對待小姐,真是眼瞎了、壞透了,我都差點哭了。誰曾想,你竟然連我都給騙了。小姐,依我看,我們還是早點走吧,這江府裏面實在是太惱人了。”
江茗拍了下她的肩膀,笑道:“既然答應了老頭子,那就住滿。若是因為這點小事兒就落跑,那不是我江茗行事。”
飛浮嘆了口氣兒,又問:“小姐,方才您說的那些,都是真心話嗎?”
江茗推開門,笑道:“你是不是傻?我那當然是……”她一轉頭,卻看見殷楚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正坐在桌旁,手裏拿了盞茶杯,勾着嘴角看向自己。“我那當然是真心話!”
江茗一個閃身鑽了進去,連忙把門關上:“你什麽時候醒的?”
殷楚:“大概是從飛浮打人巴掌的時候醒的。”
江茗眨了眨眼——那豈不是把全部內容都聽了一遍?!
殷楚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點了點頭:“沒想到,你竟然還有一千兩銀子呢。”
江茗:“……”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第一更~~現在吭哧吭哧寫!有沒有人激勵我一下~~
感謝23233749、夢千山 、冬爾、shogo、戀戀青檸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