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因着江衡一早要去上朝,衛氏也跟着早早的醒了。她用完早膳,便坐在廳裏指揮下人給江茗備衣裳。江茗随身換洗的兩套衣裙雖看着舒服,但畢竟不是他們這等高門女眷該穿的,若要指點她如何成為合格的大家閨秀,得先把樣子做足做好。
未過片刻,江宛和江劭便來了。
江宛進屋四周看了看,未見到江茗的身影,笑着說:“妹妹還沒來同母親問安呢?”
江劭冷哼一聲:“她?她知道什麽叫問安嗎?”
衛氏只笑着說:“路途颠簸,她也累壞了,該好好休息。”
她手下拂過一套新送來的朱紅色襦裙,裙邊以淡绛絲線紋繪,做工精良。衛氏沖江宛招了招手:“宛兒來看看,這套衣裙合不合你們年輕人的喜好?”
江劭湊上來,沖着江宛擠眉弄眼:“姐姐你看,母親一回來就給你置辦衣裳,心裏挂念的都是你。唉,我這個做兒子的,真是半點地位也沒有啊。”
江宛輕拍了下江劭的胳膊,臉上卻難掩喜色。她昨夜睡的不好,生怕從此在府裏失了寵愛。如今見衛氏親自置辦衣服,心下稍安,只嬌嗔的說道:“母親——”
衛氏一見兒子便心喜,觑了江劭一眼:“就你這張嘴,抹了蜜似的。”
江衡雖然位高權重,但對衛氏極好,又因衛氏生江劭時難産,險些沒了,更是捧在掌心。後有幾次身子倦怠,大夫說衛氏雖身無大礙,但心中仍有郁結,萬不能愁。江衡怕府中女人多了生事,便把幾個姨娘、妾婢都遣散了,家中只有這麽個夫人,一兒一女,平日裏氣氛也比常人家中和睦些。
也因如此,華京中常有人說鎮國大将軍江衡,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他家中的夫人皺一下眉頭。但因着衛氏娘家顯赫,江衡又霸道,也只是背後說說。
江劭看了那衣裳,又說:“就是姐姐平日裏不怎麽穿這麽明豔的顏色。不過換換口味也是好的,姐姐原本就長的美,就當提前适應一下喜服了。”
江宛被他說的臉都紅了,直追着他要打:“少胡說,我定是要在母親身邊一輩子的,才不要嫁人呢。”
江劭一邊跑一邊逗弄她:“那可不行,咱們大胤心悅姐姐的男子太多了,你不嫁,他們難道一輩子都等着你?哦,前不久我還聽太子殿下說,女子當如宛嬌,說的可是你?”
衛氏看着這兩個一大早就鬧起來的兩人,眼中含笑,她搖了搖頭,解釋道:“不是,我這是給茗兒準備的。昨日你們都見了她的衣着,同華京中女子有些不同。她也是咱們鎮國大将軍府裏的千金,怎能穿那些出去給人笑話?”
江宛愣住,臉上一陣青紅,又怕別人看出自己的窘态,這才在臉上扯出一個笑容:“好看的,母親對姐姐的心意,她一定會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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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氏又低頭看那件衣服,想着初見江茗的時候,她就穿着那麽素淡的衣裳。女孩子家,正值花樣年華,江茗長的又貌美,想來同這朱紅色當極為相襯。“不需要她感激,只是苦了她這麽多年,流落在外。若是能補償她些,我也算心安。”
衛氏向來溫柔,又是個心軟好說話的,江劭在她面前向來口無遮攔,想到什麽便說什麽。他原本就對江茗不滿,加上江茗穿着打扮那般樸素,好似個農家出來的,對她便更是不屑。
他冷哼一聲:“給她備這麽好的衣裳,又不穿出去給人看,白瞎了母親的一片心意。”
衛氏疑道:“為何不能出去給人看?”
江劭:“她在華京認識些什麽人?出去能幹些什麽?”
衛氏恍然大悟,江茗來了華京,倒是沒有半個熟識的。“劭兒這句話倒是說中了。宛兒,我記得每月十五,你那個宸觞會不是都聚在一起嗎?不若帶着茗兒一起去?她是咱們府中的千金,日後也要同這些人打交道的。”
未等江宛說什麽,江劭便插嘴道:“她?去了不夠給咱們大将軍府丢人現眼的。”
江劭的這句話倒是提醒了江宛,江宛只輕柔的對衛氏說:“好,我同妹妹說說,她若是願意,就與我一起去。”
衛氏這邊熱鬧,江茗卻在自己的小院裏睡到自然醒。昨日給她分配的丫鬟大小有四人,老嬷嬷兩個,見她醒了,大丫鬟惜隽、憐莺二人為她梳洗,這才提了一嘴要去給衛氏問安的事兒。
惜隽原本是江宛院子裏的大丫鬟,因着憐莺等人是剛入府調、教沒多久的,手還生,便被移過來帶帶她們。
她心裏有點不痛快,只覺得自己怎麽就跟了個破落戶似的小姐。看那随身帶的,就一個小木頭箱子,還不讓別人碰,好似裏面裝了多麽貴重的東西。其實還不是小家子氣?
平日裏江宛打賞她們這些丫鬟,出手闊綽,如今自己再也夠不着了。更別提江宛日後嫁人,必定是顯赫之家,自己跟着,說不定還能撈個妾的身份。
她越想越氣,給江茗梳頭的時候,手下就未免失了力氣,一把拽的江茗眉頭蹙起。
江茗從銅鏡中掃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說道:“院子裏有棵楓樹,恰巧葉子開始轉紅了。我們那邊有個習俗,入新宅之後,采一整棵樹上半綠半紅的葉子下來焚燒,可保家宅平安。”
惜隽一時沒能明白,江茗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江茗揮了揮手:“憐莺,你來幫我梳頭,惜隽力氣這麽大,讓她去采葉子。”
“什麽?”惜隽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江茗。
銅鏡照着江茗平靜的臉龐,仿佛她只是說了件無關輕重的小事。
江茗開口:“要在未時之前摘完,若是中途停下,亦或是過了時辰,都與宅不合。你還不快去?”
惜隽本覺得江茗初來乍到,應當謹小慎微,做小伏低地讨好他人才對,還想殺殺她的威風。也是她今晨故意不叫江茗起來,想讓她在老爺夫人面前難堪。怎知道江茗竟然是個硬茬。她咬住下嘴唇,氣呼呼的便往外走。
憐莺以前沒少受惜隽指使,因着那時她是江宛院子裏的大丫鬟,這才忍氣吞聲。一開始知道自己和惜隽要一起伺候新來的小姐的時候,心裏別提多煩悶了。
兩人被分配到這院子當中,惜隽也什麽都不幹,就坐在一旁看她忙裏忙外。偶爾哪裏做的不好,便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還和小丫鬟們碎嘴,背地裏嘲笑這新來的小姐上不得臺面。
可誰知,這新來的小姐并不是個省油的燈。憐莺暗暗記下,給江茗梳頭的時候便十分輕柔。
江茗自然不是故意和一個丫鬟置氣,只因之前看了書,知道這惜隽勢利,受江宛指使,成了江宛的馬前卒,在這府裏搬弄是非,給原主潑了不少髒水。又見她不過是個丫鬟,卻想要踩到主子頭上,這才教訓。
梳洗完畢,江茗便去了衛氏那裏問安。
“娘,你這麽早就醒了?”一進門,她看見衛氏坐在裏面,臉上還有些倦容,便問道。好歹也是對自己一路上的人肉靠墊的一份關心。
江劭這時候已經去武場了,只有江宛一人陪着衛氏。
江宛沖江茗笑着說道:“妹妹可休息好了?日後可萬萬不能再來這麽晚了,父親雖疼愛我們,但對禮數一項要求頗嚴,大抵同你之前所在有很大差別。每日晨起問安,是必不可少的。”
江茗聽她話裏有話,一方面彰顯着對江衡的了解,一方面暗說自己以前小門小戶,沒規矩。江茗心裏冷笑,明明是個假的,過了這些年好日子,如今留在府裏老老實實便罷了,卻非要搞出點事情來,拉別人當墊腳石。
她也沒答話,只走到衛氏身邊,拉着衛氏的胳膊說道:“娘,您也折騰了一路,今夜又起的這麽早,不辛勞嗎?您看,您眼下都還有些青呢。”
衛氏只覺得她體己,解釋道:“因你父親要上早朝,我便也早早的醒了,午後再小憩一會兒便是。你可休息的好?床鋪睡着還舒服嗎?”
“舒服。”江茗甜甜的回道,“有種家的感覺。”
衛氏握住江茗的手,擱在自己膝頭,“傻孩子,說什麽傻話?這原本就是你的家。”
江宛在一旁看着兩人對話,心氣都不順了。她就弄不明白,這人在外面近十五年,突然被人認回,怎麽就能半點生疏都沒有?一口一個娘的,好似就是在這府中長大一般。
江茗轉頭看向江宛,好似剛看見她一般:“哎呀,姐姐你也在這裏啊?”
江宛臉上挂着僵硬的笑容,自己方才話也說了,怎得是才看見自己?她回道:“我一直都在母親身邊,家中女子少,妹妹你得空也應來陪陪母親。”
江茗從一進門就聽她綿裏藏針,此刻便往衛氏身邊一貼,說道:“那一定是因為母親長得太美,把我的目光都給吸引了去,就沒看見姐姐。”她仰頭看衛氏,“娘,你是怎麽保持的啊?我見過好多同你年歲差不多的,年輕的時候也都還過眼,可年紀一大,都和筍幹似的了。”
衛氏知道自己長的好,但女人就喜歡聽人誇,多少遍也不厭。她抿嘴笑:“你啊,和你弟弟一樣,嘴甜。”
“那當然,畢竟是一個爹媽……”江茗話說了一半,好似突然意識到什麽似的,轉頭去看江宛:“我不是那個意思,姐姐你別放在心上。”
江宛心裏吐了一口濁氣,在臉上拉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我知道,妹妹心直口快,不妨事的,我沒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 江宛:和說好的做小伏低不太一樣。
江茗:對不起,論白蓮花之道,我修行頗深。
你們看一下我皮卡皮卡的卡姿蘭大眼睛!還不留下你們的小腳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