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已經有個樣子了,要不要我先發給他看看
就開始嚷嚷,“啥意思啊,小姑娘?聽說你們回來好幾天了,也不給大哥一個電話,不夠意思呀!還要不要結婚的紅包啦?”
我聽得有紅包,趕緊讨好的說,“哎呀莫大哥,哪能忘了你呢?都是我爸媽這兩天逼我們去走親戚嘛。你這個娘家人的審核絕對是必不可少的!”
老虎得意地大笑,對這個娘家人的定義顯然很是滿意,迫不及待地要求行駛他大哥的權利審核妹夫。
約在剛剛興起的水雲間,這是一片從老式弄堂發展改造起來的商業區,隐在繁華都市聳立的高樓叢林中,極有民國時期的味道。
坐定了點菜的當口,兩個服務員小姑娘手腳麻利地把Henry面前的筷子收走。
Henry跟我錯愕地看着她們把一副刀叉整整齊齊地在他面前擺好,好久才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
準是這家店平時不會用筷子的外國人成堆,所以對外國顧客用刀叉代替筷子已經成了标準操作。
Henry連連擺手跟其中的一個說,“我不要刀叉,要筷子。”
我一眼瞥見莫俊虎懷疑的目光,他正猶豫着要不要叫他們把Henry的筷子換回來,就推推他說,
“放心吧,叫他們換回來,沒問題的,我保證,絕不是心血來潮!”
果然,等他看到Henry熟練地用筷子夾花生米的時候,兩眼發直,連聲嚷嚷,“這一定是來之前練過的,練過的!”
等紅燒肉一上來,我忍不住驚呼起來,“美國的菜式雖然單調,可也不至于沒肉吃,我們又不是兩頭美國餓狼吃冤家來了,你點紅燒肉做什麽?”
老虎一拍桌子,“哎,小姑娘仔細看看,這可不是一般的紅燒肉,這是全市最好吃的紅燒肉,這肉和雞蛋可是他們自家農場的貨色。
聞聞這肉香味,看看這一口一個的雞蛋,市面上你哪裏找得到這麽小這麽入味的蛋加到肉一起?美國?全世界你也找不出第二家!”
我這才注意到,那雞蛋的确小巧精致,乍一看以為是大個的鹌鹑蛋呢,原來只不過是小一號的雞蛋!趕緊告知Henry。
他正盯着那小雞蛋看半天不敢下口,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一聽只是一般的雞蛋就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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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那紅燒肉又香又嫩,入口即化,他已經吃得連話也顧不上說了。
老虎的下巴示威似的朝Henry那裏微微仰了仰,一副神氣活現的樣子好像在說 “看,我說什麽來着!”
然後又往前湊湊,臉上浮現出那種丈母娘看女婿的歡喜,朝我豎起大拇指來,
“小姑娘眼光厲害的,辣手的!這個男人可不一般,一看就和那幫粗糙的老美不一樣,有種歐洲人的精致。
我以後要好好教育辦公室裏那幫姑娘們,找人的時候眼睛要擦擦亮,像我們貓咪這樣才算是值回票價了!”
我不客氣地朝他翻了個白眼,“這個麽,你就不要去毒害無知少女了!很多時候,太刻意地去找一樣東西,反而找不着,人生還是水到渠成的好。
就像桌上放着一本書,你去翻書找半天,每一頁都仔細看了,還是沒找着,為什麽?因為那個答案在書的背面呵,你不拿起來,怎麽看得到?”
老虎的眼裏現出一絲驚詫來,随即又轉成欣慰,“不得了了,幾年不見,成人生導師啦!留學果然沒白去,我當年的确沒看錯人!”
我們擠眉弄眼又說又笑的,Henry 在一旁奇怪地看着,我把老虎的話翻譯給他聽,他疑惑地問了一句,“說我像歐洲人是諷刺還是恭維?”
“當然是說你好了,申市以前有一階段是被西方瓜分的殖民地,普遍覺得美國人粗曠,而歐洲人有貴族氣質,這是在恭維你呢!”
他皺皺眉,無奈地搖搖頭,“哪有什麽統一的所謂美國人的定義?每個國家都有不同層次的人,不能以偏概全。
你原來在中國的時候看到過幾個正經傳統的美國人了?憑什麽說歐洲人就比美國人有貴族氣質?這個純屬偏見!”
他又瞄向我,“別忘了,你現在也是美國人了!”
說到這裏,我一下子想起來幾個月前那趟蘇格蘭之行,于是就把在火車上的那個蘇格蘭人鬧誤會的事告訴老虎。
他聽完了倒是拍着手勝利般地歡呼,“你看你看,這不是正印證了我說的?連人家歐洲人都覺得他像英國人,可見兄弟我的眼光跟國際接軌呀!”
出得門來,Henry一看四周這複古情調的建築,迫不及待掏出相機就自顧自拍了起來。
我和莫俊虎一路跟着順便聊聊天。他遠遠地看着Henry,神秘兮兮地湊近了我,輕聲說,“有人托我帶句話。”
我心不在焉地應了句,“哦?”
“人家問,既然回了申市,要不要跟他見個面?”
我有一瞬間的失神,心裏卻漸漸清晰地意識到他口中的“人家”是誰。
一時方寸大亂,竟不知如何應答。好半天才擡頭詢問地看着他,他點點頭,“電話號碼還是原來的,沒變過。”
我猶豫了幾秒鐘,順口道,“不是去年電話號碼都升級了麽?新的號碼我不知道。”
我聽到老虎笑出聲來,“呵呵,塗小米說電話升了級她就沒法推算出新號碼來,這麽蹩腳的借口誰信哪?
整個申市,塗小姐想要知道哪個人的電話,只管招呼兄弟們,不出一天的工夫那號碼就能到她手裏,我沒說錯吧?”
我眯起眼惡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老虎,你這哪裏是帶話啊 這是惟恐天下不亂吧?”
他倒聳聳肩,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哪有的事?不關我的事啊! 我真的只是個中間帶話的,現在話帶到我的任務就此完成。
再說了,這幾年人家出來聚會時身邊還是經常帶着個把女人的,認不認真就兩說了,守身如玉是斷然不可能。
這回知道你結婚了,只是要求見個面,也未必就是重拾舊愛的意思,你執意避而不見豈不是反而顯得多心?
算了,我不多說,見不見完全由你自己決定,想好了給我個回話,我好去兄弟那裏交賬,好吧?”
我竟然一時語塞,接不上話來。
☆、Chapter 19_2
過了兩天,到親戚家去拜訪的路上,計劃着去DET在附近的新辦公室坐一坐。
前幾日跟Cindy和Peter在外面吃飯的時候,我才獲知不過幾年的功夫,DET在申市的辦事處已經被分公司取代,
原來四十人的小團體俨然成了二百多人的編制,辦公室也從西郊搬到了春申商城後面新建起來的辦公大樓。
Peter和Cindy早已在去年我結婚之時,托人帶來過禮物。我特意打電話回去致謝時,他們只在那頭一疊聲地催,
“快點拿了綠卡趕緊把Henry帶回來看看,老同事們都好奇死了,哪方的妖怪,居然這麽快搞定了你這麽'作'的小姑娘!”
而那個飯局上,師兄的言談舉止間是再也藏不住的春風得意,再三追問之下,Cindy才笑呵呵地打趣道,
“這是好事,有什麽不好說的?你自己不好意思,我來講!”
半年前的一次季度會議上,原來的申市總經理謝宏在公司發展方向上的議題跟亞洲區的大頭起了沖突。
具體情形沒人說得清,只知道他從會議室摔門而出的同時,公司通過email宣布他主動辭職。
最初在公司的那一批人,早已是留學的留學,移民的移民,一時之間,哪兒去找一個能擔大梁熟悉所有客戶的人來主持大局?
Peter從擔任技術總監而後轉到市場部的背景,一下子就被上頭看中,所以隔夜之間被任命為代理總經理。半年已過,最近居然已經開始讨論轉正一事了。
我歡呼雀躍地拍着桌子朝他喊,“師兄你真本事,我下次要是打算海歸,你可跑不掉!”
“那是那是,一句話的事,分分秒秒,什麽時候想回來都行,我正愁身邊沒幾個忠心耿耿的人呢,呵呵!” Peter簡直笑的合不攏嘴。
Peter和Cindy從來英文底子都不錯,和Henry交流起來,七七八八的能說個大概。
Henry顯然也很喜歡這兩位,直覺是同道中人,說起辦公室的八卦來居然也不甘落後,時不時地插科打诨。
一時間一桌人笑的肆意,差點驚動了包廂外面的站着的服務員。
到了公司前臺等了一會兒,Cindy從裏頭迎出來,她的腳步跟幾年前一樣永遠是急匆匆的。
她在業餘念了一個MBA之後,就直接轉去做人力資源部經理了。
她邊走邊招呼我,“你師兄臨時有人在辦公室談點事,叫我先帶你去四處轉轉跟幾個老同事打打招呼。”
自然是好的,從上次實習以後又已三年了,再次相見,已是物是人非。
原先一起出道的舊同事們,手頭有點真本事又會做人的,早已是各個部門的頭頭。
也有那業績平平不會鑽營的,還在原地混着,工資照加但眉宇間就不那麽舒坦。無論如何,見着幾個故人,總是覺着親切。
我和Cindy正一邊聊一邊感嘆着往Peter的辦公室走去,哦,對,如今人家已經坐進總經理的辦公室了。
才剛走到走廊的這頭,就看一群人堵着走道悉悉索索地朝裏看還指指點點地談論着什麽。
Cindy走過去跟各人打着招呼随意問道,“咦,為什麽大家都站在走廊裏,開小組會啊? ”
其中有個年輕的女孩子一把就抓住了她,臉上帶着莫名的興奮, “Cindy你來的正好,打起來了,裏頭打起來了!”
“啊?打起來?什麽打起來了?說清楚點,怎麽回事?” Cindy一臉驚詫加困惑。
“是Peter啊,有人來找Peter說事,進了辦公室沒多久裏面就開始吵架,現在好像都有扔東西的聲音了!”
“啊!?” 聽到Peter 的名字,我們都吓了一大跳。 Cindy眉毛高挑,笑容僵了一半,一時間居然語塞。
我不由地一把抓住身邊的Henry。他雖然聽不懂中文,只聽了個名字,可是這時候看看各人臉色,自然也知道絕非什麽好事。
他拍拍我的手背,用眼神示意不要失态,我這才稍稍鎮定些。
Cindy分開人群走過去,我緊随其後。那間辦公室的簾子被關上了,從外向裏什麽也看不見。
只聽到裏面間斷着有劈劈啪啪的聲音,還間雜着兩個男聲罵人的粗話。
突然間就有什麽物體被扔到了門上,“砰”的很大一聲,近門口的那幾位不自主地頭一縮往後一仰,人群中顯然也有人被吓得一驚。
老實講我中國美國英國辦公室統統混過,這種打上門來的奇觀還是第一次見,更何況這人還是我師兄。
我全無別人看熱鬧的心思,拉住Cindy 就說,“怎麽會搞成這樣的?要不要叫警察?”
Cindy雙眉緊鎖,“再等一等,最好找個知道的問問怎麽回事,萬一叫了警察反而壞事。”
根本也等不了多久了,這時沖進來兩個老外,其中一個一路走一路一疊聲地喊,“怎麽回事?為什麽不叫警察? ”
Cindy一見,低聲跟我說,“這下糟了,驚動了亞太區的CFO!”
她臉上又猶豫又為難,躊躇了好幾秒鐘,才恭恭敬敬地過去簡單說了幾句。
那人聽着聽着神情就嚴肅起來,指着人群中的幾個年輕人交代起來,
“你,打電話叫樓裏保安,叫警察! 你,去敲門,告訴裏面我來了,必須停止争吵,把門打開!”
他又一指Cindy,“你在這裏,正好!通知各部門經理,三十分鐘後到我辦公室集合開會,我需要知道怎麽回事!”
Cindy長嘆了口氣,示意那兩個被點名的去照辦,然後擔憂地看着那扇門,好久都說不出話來。
警察倒是來的飛快,在又敲門又朝裏喊了好幾分鐘後,裏面的聲音停止,門打開了,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垂頭喪氣地走出來。
我一眼就看見前面的那個是Peter,領帶被扯下來一半歪吊在頸上,袖口的紐扣已經完全掉了,手上好幾道口子,頭上還有一道血痕,全無平日的半點斯文模樣。
再看另一個,不認識,一臉氣呼呼的表情,仍是恨恨的目光盯着Peter,也一樣狼狽不堪,好不到哪裏去。
有心上去問幾句,可是這種場合實在不合适,只好按耐不動。Cindy先跟兩人輕聲言語幾句,就讓警察把他們帶到隔壁會議室做筆錄。
随後她拉我到一邊低語,“今天實在不巧,你難得來一次,搞成這樣。”
我搖搖頭,“我們不重要,本來就是路過順便上來看看。問題是我師兄到底出了什麽事,怎麽會在辦公室就跟人打起來?”
Cindy說,“我早已聽到傳聞,只是不敢輕信。再加上這類性質的私事,就算是好朋友,人家不主動說,我也不好問。
只是沒想到對方的老公打上門來,辦公室裏大庭廣衆的,又驚動CFO,你師兄這下職位能否保得住就難講了。”
我覺得自己的瞳孔在放大,幾乎要窒息了。這口氣像是在說小三?小三的老公打上門來?這事若是換成莫俊虎,我除了惋惜,決不會驚訝。
但是落到我那看着正正經經,一向循規蹈矩,正氣凜然的師兄身上,我簡直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然而轉念間,我想起剛才站在門外的當口,圍觀的人群中就有人嘆氣,有人好奇,有人興奮,也有人幸災樂禍的。
平日在辦公室裏是友是敵,在這種時刻便顯得格外清楚。
抱着一絲僥幸,我用自己也難以置信的聲音,擯住呼吸問,“你是說,小三?”
我多麽希望自己以小人度君子,猜錯了方向,然而看着Cindy緩緩點着頭,我的血液幾乎要凝固了。
☆、Chapter 19_3
當天晚上,如我所料,Cindy的電話追到家裏來。果真如她所擔心的,Peter在被提升到代理總經理的職位以後,
不知是得了權忘乎所以,還是別人存了心勾引,反正一拍即合,同底下的一個女助理勾搭上了。
那個小三的老公是另一家外企的職員,對國外公司的操作很熟悉,打聽到DET亞太區的CFO近幾日正在申市巡查,就瞅準了機會把事鬧大,存心拆臺來的。
西方對這種婚外情的事其實看的并不重,純屬個人私事,只要不影響工作表現,配偶鬧上門來本身并不會對公司事務造成任何影響。
問題就出在對方不但是公司的女職員,還是直系下屬,Peter擔上利用職權勾引下屬的罪名,幾乎意味着前程盡毀。
我和Henry深知其中厲害,相對無語,心中只替我師兄覺着可惜,為這種事丢掉差不多已到手的總經理職位,太不值。
師兄固然有錯在先,這小三的老公也實在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聽上去,Cindy總算恢複了正常,語氣略帶沉重地說,“別提了,你是熱鬧看過,過幾天就走,我可算是倒足了黴。 HR的頭,首當其沖要組織調查小組逐個問話。
你想啊,我跟你師兄這麽多年的同事了,現在居然要一本三正經地審問他,還是有關這種事,我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我不無擔憂地說,“別的也就罷了,師兄結婚也不過兩年功夫,這下怎麽回家跟他老婆交賬?”
Cindy不以為然,“這倒是多慮了,你師兄兩年前開始做sales的時候,早就帶着客戶在外面花天酒地,他老婆怎麽可能不知道,裝看不見罷了!
反正鈔票撈進,不想離婚的話,就一路糊塗裝下去。你以前跟過麥琦,這種事總歸明白的,只是我看以你的性格,決計忍不下去,所以出國去這一步還是對的。”
這可直直把我吓出一身冷汗來,當年要是真嫁了麥琦,三天兩頭地給我來這麽一出,可如何是好?
我決不高估自己的魅力,更不會異想天開地以為結了婚他就能收了心安守本分地做個顧家的好丈夫。
也許,這就是命運?
Cindy還在電話上唠唠叨叨地感嘆着,“我跟你說,別人也就算了,你師兄這麽一出事,我三觀盡毀哦!
以前這麽正經老實的一個男人,完了完了,世界上最後一個好男人也淪陷了,可見現在外面的環境多麽烏七八糟!
趕緊回美國去吧,申市這地方真是面目猙獰,什麽人啥時候一頭陷下去都不知道!”
挂上電話,我給Henry說了個大概,邊說邊上下打量他的神色,他連連擺手,“你別這麽看着我,這只是Cindy的觀點,別套到我身上來。
平心而論,只要是個男的,有點想法很正常,要付諸實施,就是兩碼事。我只能跟你說,你盡管放心,我這人不笨,
從沒打算放棄我的一半身家來換取一時之快,付出的代價和得到的歡愉不成正比,完全不是個good deal。”
他說的簡單直接,既不回避問題,也不空頭許諾,只是從利益的角度把事情剖析的一清二楚,這倒反而安了我的心。
我打開電腦,首先看到餘安琪的回複。跟老虎那頓飯後,我寫了個email 給她,問她對麥琦要求碰面有什麽看法。
其實她的回複只有一句話, “et it! Nothing positive cane out of this!"
我對着那行字啞然失笑,此時此刻,這句話再合适不過。
放在昨天,我可能還有一絲懷疑,然而,今日之後,我完全同意,實在太同意,不能更同意琪琪的說法了!
事實上,跟莫俊虎碰面後我才驚覺,幾年前曾随時随地能倒背如流的那個電話號碼,如今除了開頭的幾位數,卻怎麽也記不起了。
心中一陣迷惘,這是預示着什麽嗎?我的眼前,不由閃過那個夜晚他倚在門邊,略帶嚴肅地問“值班醫生呢?”.....
罷了,人生若只如初見,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愛情,也許深藏在記憶裏,才是最完美的。
要離開申市回美國的前一天,我寫了一封信叫人快遞給莫俊虎,請他轉交。
他收到快遞後給了我一個簡短的電話,電話上他只問,“你決定了?”
“是,你是知道我的,決定的事從不回頭。” 我肯定地答。
“那好,我明白了。信我一定帶到,我們保持聯系啊。”
那封信的內容,十幾年後的今天,我仍然能逐字逐句地記得:
麥琦:
當我終于可以坐下來寫這封信的時候,才意識到,正是七年前的秋天,我第一次遇見你,在那家醫院的醫生值班辦公室。
當日的我,怎麽也不會料到,在以後的許多許多年裏,人群中的一眼相望,會那樣深刻地改變我整個的人生。
到後來,離開你的時候,我也曾經以為,我放棄的,只是一段感情,慢慢地,我就會忘記。
可是,回憶是那樣的固執,在我獨自開車時,散步時,夜深人靜時,它總在那裏,清晰鮮明得一如昨日,這麽多年來,絲毫不曾褪色。
再後來,我開始接受一個現實,我必須學着允許它成為生命的一部分,而不是強迫自己去忘記。
我試過,已經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一路走來,我無數次站在十字路口,面對這樣或那樣的決定,周圍的人常常驚訝于我的勇氣與決斷。
可是,在我的心裏,放棄你,始終是我這一生做過的最最艱難的選擇。
許多時候,我告訴自己,我連你都放棄了,還有什麽是不能舍得的呢。
可是,無論有多麽希望人生能夠停留在二十二歲的那一年,我卻很清楚地知道,
那個時候,在那個路口,我選擇了向右走,就再也無法回到原點,去重新選擇在左邊岔路上的你。
我放棄的,是能與你相守一生的機會。電影小說裏終成眷屬的結局縱然美好,卻不是真實的人生。
愛一個人,從來不是天長地久的占有。一紙婚書, 也從來不能保障愛情。
我祈望的,不過是我喜歡的人,能幸福快樂地生活。
記得上次離開申市的前一晚,你曾在電話上問我, 有沒有一點點認真地愛過你。
當時,我沒有回答,因為不想給你一個希望。現在,我願意回答這個問題了:
在心裏,我是曾經嫁過一次的。
☆、Chapter 19_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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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9_5
接到Henrik祝賀電話的那一日,我正和Henry在阿拉斯加游輪上紀念結婚十五周年。
并肩立在船艙的小陽臺上,兩岸淡藍色的冰川忽遠忽近,我聽到Henrik在電話那頭興奮地喊道:
“Ellen,請原諒我必須打攪你的假期。我明天回美國,但是這個消息很重要。
聽着,總部董事會剛剛通過了我任命你做下屆北美商業談判委員會主席的提議!Congratulations!”
個把月前,Henrik被任命為Fanton北美區CEO,他随即向總部推薦我接任他原本北美商業談判委員會主席的位置。
他和我都心知肚明,這個建議實在有些冒險,在Fanton的北美區和歐洲區歷史上,從未有過亞裔擔任此類職位。
盡管我在過去幾年中,已在他的手下跟着做了好幾個成功案例,亞裔女性的身份突顯在這種高級職位的人選問題上,卻絕對是負面影響。
Henrik考慮再三,決意親自飛一趟丹麥總部,跟元老們面陳緣由,以争取他們的支持。
我驚呼一聲,笑着謝過他,然後挂了電話轉頭看向Henry“Guess what?”
他雙眼滿含笑意,“我預計沒錯的話,是Henrik此次丹麥之行并未落空?”
我攀住他的手臂,靠在那堅實的肩頭,心中百感交集,一時不知說什麽好,到頭來卻只得一句,“是,多謝你一路扶持。”
他緊緊地回抱我,“Congratulations! 我相信你有能力駕馭這個新職位!”
我忽而有些不自信起來,“你真覺得是我資歷足夠,而不是Henrik把我介紹得過頭了?”
他意味深長地撇撇嘴角,“這麽多年久經沙場,你不會真的以為,在此等關鍵職位的選擇上,光靠Henrik動動嘴皮子就能過關吧?
沒有上頭的首肯,他縱然有心也無法推你上位。親愛的,你以無可置疑的優勢淡化了那幫元老們對種族和性別的關注,祝賀自己一下吧!”
晚餐後回到船艙,我們一前一後坐到陽臺上去看星星。雖是夏天,阿拉斯加的海域早晚仍是寒冷,我随手撩了條毯子,把自己裹嚴實了。
外面起風了,規模可觀的游輪航行在海上,卻只如一葉扁舟,随波逐浪在暗夜裏靜靜前行。
在這個極目四望,天地間再也見不着他物的時刻,才真正體會到什麽叫人類在自然面前的渺小。
融合進大海無邊無際的黑暗裏,游輪本身的燈光竟顯得如此微弱,月光和星光倒是從上空柔和地灑下來,叫人覺着一絲暖意。
我坐在那裏,心底開始浮上來最近一直在想的問題,
“Henry,其實結婚證書到底意味着什麽?有趣的是,我發現,一紙婚書可以給人財政保障,卻無法保證愛情。
所以,告訴我,一個人如果能做到經濟獨立,還要結婚做什麽?”
他想了想,晃晃酒杯,“不,結婚不只是關于愛和經濟保障。事實上,你和我彼此都是非常獨立的人,理論上我們之間的确不需要那一紙婚書。
但是,從法律上來講,只有法定配偶有權在對方毫無行為能力的情況下做出醫療步驟上的決定。”
我微微一愣,不過我立刻想到另一點,“但是,有父母的話,也可以替你做決定,不是嗎?”
他抿抿嘴,“不一樣,如果有那麽一天,我希望是你,而不是我的父母作此決定,我需要你而不是別人有這個法定意義上的權力。”
我聯想起不久前餘安琪不打商量的一個電話就宣布了我在他們夫妻的新遺囑中,已被定為第二順序醫療步驟決定者和孩子的監護人。
也就是說,在他們夫妻雙方都失去行為能力的情況下,我必須擔起做最後決定和撫養她女兒的責任。
餘安琪在電話上鄭重其事地托付我, “親愛的,真有那麽一刻的話,運用你的判斷力,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別讓我痛苦太久,OK?
另外,我買了足夠的人生保險,萬一我們那個了,千萬別想着替我省錢,沒有像你這樣跟我理念更一致的人了,你女兒怎麽養,我女兒就怎麽養,拜托你!”
念及此處,我不由啼笑皆非,“怎麽全世界都突然想起來跟我拜托拔管的事?我有那麽心狠手辣嗎?”
Henry呵呵笑出聲來,“看,無可否認,安琪和我都比你更了解你自己。我們都認為你比父母更了解我們的意圖,
深信你是那個在任何時候都能替我們做出正确決定并能堅持到底的人,哪怕全世界都站在另一邊。
你不妨把Henrik也算上,他很清楚你那種不讓個人情緒影響取舍判斷的行事作風,否則絕不會放心把談判委員會交到你手上。”
我微微震動,只因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想過婚姻關系,也從未意識到信任竟是這樣經年累月的滋長。
由于年齡的差距,一直以來,總以為他覺得我幼稚,在這段婚姻裏,我理應永遠是被保護的那一個。
我心安理得地把自己成熟的一面隐藏起來,像鴕鳥一樣享受着這樁婚姻所帶來的種種好處,卻原來......
我細細回想十幾年的歲月,身邊的這個人,讓我免受金錢上的困擾,全力支持我在事業上的每個決定,分享我成功的喜悅。
然而又會在我挫折沮喪時,無條件地聽我抱怨,陪我洩憤罵人,給我出主意去應付對手。
他的家人,除去節假日的往來,很少介入我們的生活。在背後,他替我擋掉了多少不必要的困擾,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初結婚的時候,我總不自覺地回憶申市家中如何如何,而他總在最後關頭加上一句:
“你在申市生活了二十五年,可是,從現在起往前看,你今生在美國生活的時間跨度會更長。我期待有那麽一天,你會認為自己是個美國人。”
我曾經不自覺地挑眉,暗想這怎麽可能。舊時只當是句玩笑話,如今,每次回申市時站立在街頭又不知何去何從的當口,
卻深刻體會到 “A hometown you can never go back to” 這句話的含義來。
我從當年那個青澀沖動的年輕女孩,逐漸成長為冷靜堅強,經過歲月的沉澱,能笑看風淡雲輕的成年人。
年輕時的瘋狂愛戀漸漸離我們遠去,我深知,從離開申市的那一天起,我就再也給不起那種純粹的愛情了。
可是,眼前的這個人,我愛他,信任他,敬重他。在這個紛雜的世界,已經很少看得見這麽心底幹淨的男人了。
多年婚姻,他從不主動過詢問我的過去,我更沒有被要求做任何改變。
當年萬衆矚目之下被擔心以天計的婚姻,卻在波瀾不驚地旁觀他人離婚外遇小三小四愛與不愛的各種折騰中平穩度日,
而這個看不懂的外國人,也已然成了娘家所有阿姨娘舅口中交口稱道的家族模範女婿。
我們一起旅行,一起規劃生活事業,一起探讨子女教育,從最初的彼此适應,到如今的配合默契,
從愛人到家人,未曾改變的,是彼此仍能徹夜長談的親密朋友。
沉思中,我隐約聽到Henry在低語,“Ellen,人沒法選擇父母或者子女,迄今為止,你是唯一一個在我自由意志下選擇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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