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已經有個樣子了,要不要我先發給他看看
向我招手。
這個男人,嗯,現在是我老公了,什麽時候都能想出符合我心意的辦法來,簡直太太太有taste了!
商量下來,時值英國的長周末,我再請一周的假,就能湊上十來天。
Henry先到牛津來等我兩天,也趁機會自己在附近轉了轉,只等周末我們就直飛愛丁堡。
其實我和他都不怎麽喜歡大城市。紐約和倫敦這種地方,除了标志性的建築,到處都是噪音,還夾雜着一股說不出的味道。
和國內一線城市沒什麽分別。只是因為之前兩人都沒去過蘇格蘭,首府總要過一過。
然而,出發前Rikka神秘兮兮地跟我說,“千萬不要用你的成見去期待愛丁堡,那個地方會讓你耳目一新的。”
這會兒我站在愛丁堡市中心的馬路上,才意會到她的評價實在精确,這個城市果然沒叫我失望。
市中心筆直的幹道一路望到底,一側是辦公樓和商店,另一側則是整整齊齊的綿延數裏的大斜坡。
綠草如茵,間雜着教堂和公衆的休息地帶,時不時的可以看到在參天的大樹下讀書小憩的人群。
在這個溫暖的春日的午後,我們這樣牽着手一路走去,只覺得彌漫在整座城市的浪漫氣息迎面撲來。
這幾乎不像是一座城市,而是一座與世隔絕的城堡。
去參觀女王的度假城堡,Henry在 Queens Jewelry Shop 門口停了下來,
“這裏面的東西,應該都是英國王室各種飾品上錄下來的花式,全世界找不到其他地方有賣呢!”
我拉拉他,“每個王室的城堡都有一個連鎖店的,我早在倫敦就進去看過了。花樣是好看,也不貴,只是做工實在一般,不值那個價。”
“哦?是嗎?” 他一臉不相信地瞥了我一眼,拉着我的手就朝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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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去小逛了一圈,我朝他露出一個勝利的微笑,“怎麽樣?跟你說的吧?沒什麽看的上眼的,走吧!”
他也不說話,徑直走到收銀臺那邊去,輕聲跟那兒的人交談了幾句。沒兩分鐘,一個經理模樣的人就從後面鑽出來,“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忙的?”
跟他握了手,Henry說,“我太太似乎不喜歡你外面這些飾品,有沒有同樣的設計但是更精致一些的貨色?比如,呃,不是銀制的,是金制的呢?”
那人上下打量了我們好幾眼,“那個,有是有,不過價錢就比外面的這些翻了好幾倍了.....”
Henry一臉和煦,慢條斯理地摸摸下巴,“好像能用錢解決的,都不是什麽大問題。”
那人眯着的眼睛裏終于有了光彩,說了句,“兩位請跟我到後面來。”
原來繞過櫃臺後面還有個裏間,一腳踏進去,才知道果然不一樣。全無外面的嘈雜聲,略暗的燈光下,陳列在櫃子裏的首飾靜靜地閃着幽光。
我不由地發出一聲贊嘆,同樣的設計,甚至是同樣的花式,用不同的質材,采用更精細的做工,效果立馬就大不一樣!
Henry露出一個得意的笑,“這些應該符合你的心意了?挑一個吧?”
我們倆驗看了好幾個喜歡的花樣,最終選定了一個從女王權柄上的印花拓下來的花式,配以紫水晶制成的項鏈。
價格自然不菲,是外面同樣銀質貨色的好幾倍呢。
那個經理幫我們打包的時候一再恭維,“Sir, good taste!"
我在心裏直翻白眼,那是,好幾百英鎊出去,自然什麽好話你都肯說了。
這根項鏈日後在一個party上,被一位大律師的太太一眼認出來,讓Henry又洋洋得意了一晚上,覺得物有所值,已是後話。
出得門來,我還是覺得有點不真實,再問一遍,“好幾百英鎊呢,其實只不過是14K金的,而且分量并不重,你真的覺得值嗎?”
他聳聳肩,“親愛的,搞清楚一點,你買的不是同等分量的黃金,而是這個皇室印記的版權,這是全世界任何一個其他地方買不到的,懂嗎?”
我再想問,他已看也不看我,長腿在前面走得飛快,渾厚的聲音被風傳回來,
“Honey,life is a one way road. You will only regret the things that you did not do!”
離開愛丁堡的前一晚上,我們又在街上随意瞎逛,一眼看到前面有個地方在排長隊。
這可真新鮮,除了一些熱門小說電影的首發或球賽演唱會,幾時還在歐美的大街上看到人們一本正經地排隊的?
我的好奇心一下子上來了,拉着Henry就去湊熱鬧。原來是家法國餐館,門口貼着的菜單很誘人,居然還有鹿肉和野鴨。
甜點更是看着誘人,除了經典的cream br?lée,crepe,soufflé,cream puff等等,還有一些以前沒聽過的品種,看起來廚師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我們當下決定要湊這個熱鬧,在這家店吃晚餐。去一問,waiting list 至少要等四十分鐘。
我們互相用眼神詢問對方,到底抵不過美食的誘惑,等吧。乖乖地排在隊伍裏,只見一個侍者拿着張單子在隊伍前面晃來晃去。
叫他過來一問,原來是酒單,你可以在排隊的時候先點了酒,他們拿去冰起來,等落座時就可以直接拿上桌了。
點酒這種技術活,我是一竅不通的。 Henry對着酒單沉思了幾十秒鐘,報了個數字給那個侍者。
那家夥臉上先是略過一絲不可察覺的驚訝,然後點點頭一路徑直進去了。
我正在疑惑這人到哪兒去了,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跟着那侍者急步從裏頭出來,站定到我們跟前就問,“我是這家店的店主,Sir,是你點的這瓶酒嗎?”
Henry 沖他微笑,“是,有問題嗎?”
“噢,沒問題,太沒問題了。” 那人上下打量我們,“你們是來旅游的?”
“對,從美國來的,今晚是我們在愛丁堡的最後一天了。”
“哈,太棒了,你真有眼光找到我們這裏來!” 那人做了個手勢,“那麽,給我五分鐘,我想辦法給你們找張桌子,只要五分鐘,OK?”
我目送着那店主的背影,突然發現自己的腦筋實在不夠使了。這是什麽情況?
我們果然在五分鐘後就被領到一個安靜的角落落座了。排隊的時候人多不好問,一旦坐定了,我就迫不及待的用眼神詢問Henry。
他那自我陶醉的表情又來了,坐在對面輕敲着桌面,“這個,我剛才點了一瓶一百六十英鎊的酒。”
“呃?一瓶好酒,我們就不用排隊了?Money talks?”
“這個,親愛的,一百六十英鎊的酒,也就是說,我今晚打算在這家飯店消費三百英鎊。
用用你的數學腦子吧,你要是店主,你會冒險讓我有機會把這五百美金送到隔壁飯店去麽?”
我忍不住呵呵笑起來,眼前又浮現出那店主一路小跑出來的樣子。真的,五百美金一頓晚飯的金主呵,我是寧可自己站着吃飯,也要把桌子讓出來掙這筆錢的。
不過想想還是覺得有點不踏實,這幾日每天消費都是以上千美金計,一眨眼的功夫,一大堆錢轉眼沒了。
我并非沒有見過排場市面,可是這樣花錢如流水,真讓我覺得資本主義的腐朽無處不在。
我把這想法告訴他,換來的卻是呵呵一笑,“恕我提醒一句,我們是在度蜜月,花這點錢,并不算過分吧?再說了,我又不是沒錢,何必在這種事上苛刻自己?”
我想起他那筆遺産來了,不禁感嘆道,“看起來,金錢還是可以買到快樂的。那些鄙視金錢的人,大都沒有享受過錢帶來的種種好處。
哎,說真的,我以前也沒過過什麽窮日子,不過像這樣花錢,還是有點不習慣。”
“哈哈,你總算開始意識到McDowell這個姓氏帶來的種種好處了? 那麽,從現在開始,習慣它!”
☆、Chapter 18_6
第二天下午,我們搭上了去尼斯湖小鎮的火車。
照理說,從愛丁堡到尼斯湖的一路上,逐漸進入蘇格蘭高地,開車是最能欣賞沿路風景的。我們之所以選擇坐火車,純屬對路況的心理障礙。
記得Henry剛到牛津的那兩天,一看公司給我配了個MINI,便迫不及待地要求體驗反向駕駛。開在路上沒多久,就開始意識到路面狹窄且維護不力的問題了。
到了後來他一見路上“Caution:bump ahead” 牌子,就使勁捶着方向盤抱怨說,“這哪是 bump ahead 啊?這根本就是 bump everywhere! ”
我在一旁開懷大笑。我對這坑坑窪窪的路面已經咬牙切齒好幾個月了,這會兒被他一罵只覺着好解恨。
然後他不确定而又充滿希望地問道,“這不過是小路,一會兒開到大路上就好了對吧?
我真不想就這樣讓人家的希望破滅,不過還是直視前方,幽幽的來了句,“這個,牛津和倫敦之間倒是條比較寬的高速公路。
而你現在正在行進的路,已經是牛津附近最大的環路了。據我所知,整個英國境內,大概也找不出幾條符合你那美國标準一車半寬度的高速車道。”
他“噢”了一聲,緊抿着嘴,再也不出聲了。
有了之前的體驗,他自然不肯再在這種狹窄兩車道的所謂高速公路上,開車近兩百英裏去尼斯湖。所以火車就成了唯一的正解。
英國的火車誤點被稱為正常狀态,廣播裏管這個叫“Normal Delay”。
我真不知道自诩文學素養深厚的英國人是如何把這兩個意義幾近相反的字合成一個詞的,
不過到了後來這個詞幾乎被全美的媒體用來形容高峰時的交通,真是再合适不過了。
火車不緊不慢地一站站的停過去,廣播裏不斷地更新各種誤點的理由,似乎永遠沒有盡頭。好在我們不趕時間,也就心情惬意地浏覽沿途風景。
工作日的火車上,人并不多,三三兩兩的。火車一路開去,窗外群山連綿,茂密的叢林在遠處上下起伏,時隐時現。
車內則完全是英國火車古老的裝飾,一時間,竟恍惚有時空交錯的感覺。
不知到了哪一站,上來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留着絡腮胡子。他上了車往裏走,經過我們位子的時候卻朝Henry瞟了一眼。
我正在心裏嘀咕怎麽這樣肆無忌憚的看人,他卻徑直朝我們走了過來。
在Henry跟前站定了,他突然伸手朝他一指,一字一句地說,“別以為你們有什麽了不起的,有本事的跟我幹一架?”
這人身上一股酒氣,看起來似乎是認錯了人,然而這話實在太過莫名其妙,我一時都不知如何回應。
Henry先是吃了一驚,然後徐徐地把這人的手撥開,拍拍他的肩膀說, “喂,夥計,去找個位子坐下來,不要影響到別人。要打架的,下了車我奉陪,OK?”
這家夥迷惘地看着他半晌,轉身坐到了離我們不遠隔着兩排的位子上。
我不安地拽着Henry的手臂,“他為什麽要找你打架?”
他拍拍我的手,“沒看出來麽?那老兄喝醉了,也許認錯人了。放心,真要打起來,他還未必是你老公的對手。”
火車快進入終點站的時候,Henry正從行李架上取箱子,那個絡腮胡子又走過來了。
這家夥是不是兌現先前約好的打一架的承諾來了?我條件反射般地一把抓住Henry,心情緊張得無以複加。
沒想到,這次他倒是一臉和氣,抓着頭用略帶不好意思的口吻說,“對不起啊,我上車前喝了點小酒, 然後又以為你是英國人,所以....."
Henry 倒也不在意,很大方地跟他握手,介紹自己。幾句寒暄過後,兩人居然勾肩搭背有說有笑起來。
我旁觀着這一切,心裏簡直驚訝到了極點。不是說要打一架的嗎?有這樣變臉比翻書還快的玩法的麽?
我的腦海裏頓時跳出外公以前常搖着頭用寧波口音濃重的申市方言說“外國人,看不懂”的畫面來。
聽着聽着不對勁了,那人自我介紹說,他是個Drug Dealer,經常在愛丁堡和小鎮之間來回做生意的。
我更是驚悚地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這年頭,做毒品生意還帶這麽招搖過市的?
好容易等他走開了,我輕輕拉拉 Henry的袖子,跟他耳語道,“他賣毒品的你還跟他這麽近乎?"
Henry先是一愣,眼中浮上一絲疑惑,随即很快就明白過來,說,“英語裏Drug 是什麽意思?”
我馬上醒悟過來了,可不是嗎?Drug 一重意思是毒品, 另一重意思是藥品。
這麽說,在美國通常被理解為毒品販子的Drug dealer,在英國竟是指藥品分銷商了?
哎呀,差點吓出心髒病來,還以為自己遇上傳說中的大毒枭了呢! 我偷眼看看Henry,他臉上是一抹熟悉的戲谑的笑。
我的臉唰的就紅了,學習英語這麽多年,然後還在英美兩國都呆過, 到頭來卻鬧了這麽個笑話,真是丢臉丢到家了!
到了站那人居然還很熱情地過來幫着提行李,叫出租,仔細地跟司機交代了我們要去的酒店,
又給Henry留了電話告訴我們在城裏的這幾天有事要幫忙可以找他,然後揮揮手心滿意足地走了。
我坐在車裏望着他的背影遠去,狐疑地問,“這人什麽毛病?酒醒了?意識到自己認錯人了?”
“哦” Henry 輕松地說,“他一開始看我的長相,以為我是英國佬,又加上喝了點酒,所以....
不過他後來聽到我跟你說英語時都是美國口音,才意識到自己搞錯仇恨對象了。"
我有點領悟過來了,看來以前書上讀到過的蘇格蘭人跟英國人勢不兩立的說法,絕非空穴來風。
雖然被并入英聯邦已久,就連北愛爾蘭近年來獨立運動的呼聲也日漸衰弱,其實在心底的排斥還是曠日持久無法完全摒棄的。
“那麽,蘇格蘭人就喜歡美國人麽?為什麽?”
“嗨,你那些歷史書都白念啦?想想看,美國當時就是從英國人手下獨立出來建國的呀,蘇格蘭人當然對我們無比親切了!
所以你看,美國後來在全球堅決不搞殖民地,無他,人心難以征服啊!”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神情無疑是自豪的。
我轉頭看着窗外,默默無語地沉思了半天。沒想到,旅程上一個小小的插曲,居然折射出這麽濃重的歷史人文背景。
以前在書本上讀到的歐洲文化種種,在英國的這幾個月間,從理性認知轉換到了感性體驗,才體現出它的真正價值來。
古人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真不是沒有道理。
☆、Chapter 18_7
尼斯湖附近畢竟人煙稀少,再加上公共交通不如大城市發達,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就租了輛車在周邊地區随意晃悠。
在倫敦牛津附近的時候,我早已恨極了路上連綿不斷的roundabout。英國的紅綠燈極少,大都以roundabout取代。
這種環形的交通路口不用等紅綠燈替換,只要右邊沒有來車就可以進入環帶,然後從你要的那個出口退出即可。
問題是,當一個環帶有三個以上的出口,而你又不确定哪一個才正确的時候,真是傷腦筋的一件事。
再加上,那幫英國佬指路的時候從來不說地名,經常可以聽見的版本是,“從這兒一直走,第三個roundabout第五個出口,然後開到第N條街右拐。”
那口氣,好像你就該熟悉他們英國的每個地點,大英帝國的傲慢可見非同一般。
我經常聽的一頭霧水,好多時候都想插話問問,要是我數到一半數錯了可要如何是好?難不成退回幾條街以外重新數過?
本以為,蘇格蘭人豪放大氣,道路應該筆直寬敞,不會再有這roundabout的麻煩了。
沒想到,大英帝國征服人心不成,統一度量衡倒是一等一的好手。馬路還是那麽窄,roundabout卻絲毫不見減少。
我們就這樣連蒙帶猜,不斷地犯錯誤再折回來,然後在有關路線的争論中禁不住看着對方失去常态的樣子笑起來。
倒也一路跌跌撞撞地游了尼斯湖古堡,蘇格蘭高地古戰場。這天下午,去了一個據說是古人用來祭祀的亂石堆,返程時不出意外地又一次迷了路。
在意識到又是哪個roundabout走了錯的出口以後,我正催促着Henry折回去再數一遍,他倒來了脾氣,
“以前人家告訴我,vacation in England,end up in roundabout。我們倒好,honeymoon in Scotland,lost in roundabout!
老幹這種走回頭路的白癡事情,這次我拒絕。聽我的,我們繼續往前走,看看有什麽。”
我想起前兩天我們誤打誤撞地造訪了一個私家城堡,适逢那家城堡主人每周一次對外開放的日子。因為那個下午只有我們兩個訪客,居然還被請進去共享下午茶。
也罷,有時這種毫無計劃的旅行卻也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這次我也就随得他去。
我正在車廂搖搖晃晃的節奏中想着心事,卻被Henry 推了一把,“看!”
“看?看什麽看?” 我環顧四周,這家夥不知什麽時候把車開到高粱玉米地裏來了。
目極之處,一陣陣山風吹過,車子周圍全是莊稼迎風招展,頗有幾分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意境。
Henry舉起手來往遠處指了指,“拜托你,不要老看着和你自己高度差不多的範圍,要向前看,向上看!”
我迷迷糊糊地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好像是座橋。看了幾眼我覺得不對了,這橋在哪兒見過似的?
可我從來也沒來過這蘇格蘭的荒郊野外呀?好像夢裏也沒有哇?再想想我差點從座椅上跳起來了!
這可不正是Harry Potter電影裏火車一路開去Hogwarts的那座橋嗎?怪不得這麽眼熟,在電影裏看過多少遍了都!
耶! 我從心底深處發出一聲歡呼,迫不及待地開門從車裏跳了出來。
那橋離我們不過五十米遠,靜靜地橫跨在半空,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的每一個橋孔,和電影裏一模一樣的弧度和花紋。
橋的兩端都隐沒在山嶺中,看不到盡頭,遠處山巒疊嶂,低壓壓的雲層在落日的餘晖中披上了一層金色,現實和魔法世界的交錯似乎觸手可及。
Henry也從車裏出來了,顯然很得意于他的英名決定,“看,看,我說什麽來着,繼續往前走也許會有驚喜,怎麽樣?這個驚喜夠大了吧?”
我已經顧不上跟他擡杠了,屏住呼吸一連拍了十幾張照片。
那些屏幕上像道具一樣的的場景,居然就這麽具體這麽形象這麽活生生地跑到眼前來,而我,仍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這一切,全起于我們選了一個錯誤的出口! 在那一剎那,我又想哭又想笑,原來,人生也可以在這些不經意的錯誤中變得如此美妙!
蘇格蘭之行結束的那天,Henry先在倫敦直接轉機飛回美國,而我仍然要回牛津去完成餘下的培訓。
一路長途跋涉,到牛津的時候已是傍晚了。邊把行李拽進門邊興沖沖地想着給Rikka買好的禮物,打算一會兒拿出來送過去給她。
餘安琪已經在電話上留了言,我聽了聽,說的是 “小米,你沒看我email給你的link嗎?回來了先去看,再給我打電話!”
我吐吐舌頭,真的玩得太瘋,除了看景點之外,還跟着Henry去爬了好幾次山,每天晚上回到酒店都有點筋疲力盡,哪還顧得上看email?
我在美國的手機沒轉到英國來,一來漫游費貴,二來住處和辦公室都有電話,一時也不覺得手機的必要性。
我到英國這幾個月,因為時差的關系,餘安琪大部分時候只是跟我email保持聯系。可是好奇怪,她明知道我蜜月去了,還這麽催着我一回來先看email,不像她的作風呀?
念及至此,我倒開始擔心了,別是出了什麽事吧?
此時的美國應該是半夜,不過學校的人群一向都屬于晚起晚睡的夜貓子,我猶豫了一下,顧不上打開手提電腦,還是先把電話打了過去。
餘安琪顯然沒睡,一聽是我的聲音,等不及我開口,半夜三更的在電話裏拉着喉嚨直嚷,“小米,出大事了你知道嗎?馬顯平被人給殺了!”
我一個激靈,手裏的電話差點沒滑倒地上去,定定神才發現自己沒倒下。
我這才發現人類的神經有多堅強,電視上那些動不動就暈過去的橋段純屬胡說八道,我每次希望自己失去知覺的時候總是悲哀地發現一切思維如常。
我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什麽時候的事?你怎麽知道的?消息确實麽?”
“當然确實了!又上新聞又上報紙,網上的小道消息到處亂飛,北美論壇裏說什麽的都有,我一時也搞不清楚到底怎麽回事。這個混蛋,居然還每次出事都上頭條! ”
也許是因為憋了好幾天,餘安琪總算找到個知情對象,便開始破口大罵。我問來問去,總算聽了個大概。
大致的情節就是,上次跟周燕的糾葛中,兩死一傷,馬顯平中了一槍,倒是消停了好一陣子。
估計是腿傷養好之後,Boston附近知道這件事的人太多,他也不太好呆下去,反正已經被裁員,就幹脆去加州找機會。
等到了加州找到工作安定下來,這家夥好了傷疤忘了痛,故技重施,又開始打着博士的招牌,以工作上的合作之便,勾引剛來的中國女學生。
無奈這次運氣實在不好,沒幾天人家的正牌男友就跳出來警告他。然而,對馬顯平這種一貫秉持“女人說No就是Yes”的人來說,警告幾句只怕是起不了什麽威吓作用的。
幾次糾纏之後,終于在學校附近的餐廳從言語沖突升級到肢體沖撞,直到那人用一把刀失手錯殺了馬博士。
我聽完整個故事,慢慢從起初的震驚中意識到這個基本事實:馬顯平死了!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Henry上一次就說過 “該死的沒死,不該死的卻死了”。其實我心裏也清楚的很,一路下去,再出事根本不是個概率問題,而是個時間問題。
從道理上說,死者為大。然而,不過一年時間,周燕夫婦屍骨未寒,他卻又在加州上演同樣戲碼,冤死的周燕若是泉下有知,情何以堪?
我一邊講電話一邊順手上網去看了幾眼,三天前出的事,大致和餘安琪的描述差不多。
這年頭,外頭的變态太多,剛出的事,網上自然炒得沸沸揚揚,再過幾天也就淡了。
大家都忙忙碌碌,沒人真放在心上,最多也就是華人圈子裏時不時地成了別人飯桌上的談資。
好在當時M大知道我跟他關系的人本就不多,這幾年三三兩兩畢業的離開了一部分,我不但畢了業,這會兒又遠在英國,更是不用直接去面對各色人等的好奇心。
餘安琪的口氣不免有些幸災樂禍,而我,暗地裏也有一絲慶幸。雖說這種男女關系上的事,說到底也就是個道德問題,罪不致死,嚴格說連犯法都算不上。
可馬顯平的手段,我比誰都清楚,他那死纏爛打的功夫,實在招人恨。我一度聽到電話鈴就有些條件反射,全是拜他所賜。
餘安琪向來跟我同仇敵忾,上次周燕事件的時候就私下唠叨過好幾次“怎麽死的不是他”。
這會兒出了事,不但沒有絲毫同情的表示,反而就差拍手叫好了。
“性格決定命運,你對這個結局有什麽意外嗎?說句不客氣的,活該!現在死了倒幹淨。
從此再也不用擔心他什麽時候又從哪兒冒個頭,或者滿世界地找到行蹤打電話過來。對你來說,簡直就是完美大結局呵!"
她一口氣說完,頓了片刻,也許是意識到我沉默不語,又補了一句,
“別罵我狠心啊,別人我管不着,我只是要你好!” 她的心意我自然明白,易地而處,我的反應想必也是一樣。
從大學到現在,我們互相扶持,走了這麽久,這麽遠,早已從親密室友發展成了如姐妹般的親情。
每周一兩次電話是家常便飯,我印象中跟她煲電話粥的頻率比跟我媽都要高,以至于她那快要結婚的男友曾一度懷疑我們倆是同性戀。
從什麽時候開始,記憶中大學時代遇事便驚慌失措的兩個女孩子已經悄然遠去,取而代之的是如今的我們。
面對這種人命事件,居然也能淡然處之,如同談起的不過是報上的一紙新聞而已。
我的心裏掠過一種奇怪的淡淡的罪惡感,都說經歷使人成長,可是,人心,是會變得越來越硬的。
而在這一路跌打滾爬的過程中,我們得到了什麽,又失去了什麽?
第二天一早起床,我收到餘安琪臨睡前追發的另一個email。打開來,卻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那是很久以前,我跟她同讀一篇文章時曾經喜歡到極致的一句話:
“和世界交手的這許多年,你是否光彩依舊,興致盎然?”
☆、Chapter 19_1
夏天快近的時候,我們回了一趟申市。原本是計劃等年底聖誕節再去的。
結了婚,不把Henry帶回國去一次,那些舅舅阿姨,再加上DET那兒一幫自诩娘家人的老同事們那裏,實在交代不過去。
這趟申市之行,純屬臨時起意。只因英國培訓結束之前,Henrik 在電話上說了句 “放你兩周的帶薪假好好玩玩調整一下吧。”
我迅速在心裏盤算一下,這點時間回國走一趟剛剛好。從決定到啓程,不到一個月的準備時間。
手忙腳亂地安排行程訂機票買禮物,等終于跟Henry在倫敦機場碰了頭再踏上回國的班機,我才一頭倒在座位上睡了個昏天黑地。
再醒過來的時候,聽着暗夜裏飛機巨大的轟鳴聲,開始意識到自己是真的正在往申市方向飛過去。
兩年了,上次回去的時候是第一年的暑假,我對美國還保持着新鮮的好奇心。時過境遷,一切都不一樣了,原來去申市是回家,現在,是探親。
家?我轉頭看看身邊熟睡着的Henry,猛然意識到,現如今,他在的地方才是家。
從今往後,對我來說,申市就是那個the hometown you can't go back to 的地方了。
落地後的開頭幾天裏,爸媽忙忙碌碌地張羅席開幾桌,先請一衆親戚好友吃了飯,算是補辦了酒席。
而後又帶着我和Henry 到各家長輩那裏分別登門拜訪,以示慎重。
有位姨媽就那樣拉着我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小米啊,這回嫁了外國人,自己要多小心,警醒着點。
人家說,中國人的婚姻以年記,外國人的婚姻那可是以天記的啊!”
我尴尬無比,偷眼看看Henry,還好他什麽也聽不懂,還在那裏傻乎乎地陪着笑呢。輕舒了口氣,距離産生美,這話不是沒有道理。
他出來後好奇地問我,那阿姨跟你說了什麽,你那麽辛苦才忍住沒笑?
我轉着眼珠,“說你好呢!說你懂禮貌,說話輕聲細氣有教養嘛!”
這話可真不是我瞎編的,受過教育的美國中産家庭,實際上對小孩教養極嚴,規矩一套一套的。
坐有坐相,站有站相,飯桌禮儀,談吐得體,一點不比中國以前的大戶人家差到哪裏去。
所有的親戚們見了Henry,無不高度評價他的的頭發簡短整齊,舉止教養得體,全無電視上西方文化中的奇裝異服。
我好幾次都暗中發笑,感情國人對美國人的那點兒認識,都是從電影電視上來的,大致還是紅脖子的那個概念。這會兒來了個真貨,反而不敢認了。
到了第五天頭上,莫俊虎終于熬不住被忽略的感覺,打了電話過來。
他一聽我接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