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已經有個樣子了,要不要我先發給他看看
是呆個幾年等到把周圍都玩遍了再找下一個國家或地區。
仔細打量Rikka,才知道那些小說裏描寫的“金發碧眼" 是什麽意思。帶着許多小彎彎的金色長發,在午後的陽光下閃着迷人的光澤,有幾次就那麽把我看呆了。
她身材纖瘦,雙腿修長,雖然她常常自嘲是“青蛙腿”,落在我眼裏這種黃金分割的比例,可是很多人羨慕也羨慕不來的好身材。
也許是因為工程部裏原本沒有幾個年輕女孩子,男同事們常常對我們眼開眼閉。
更沒有了以前在費城時那麽摳門的Tom這樣的老板,我和Rikka就經常在中午超時午休,溜去附近的幾個小集市吃飯喝咖啡逛小店。
一時之間,生活不知多麽随心惬意。
這天中午正在和一幫同事說說笑笑,人事部的人一個電話上來說,“Ellen,給你預定的車租車公司剛送到樓下,你下來簽收一下。”
我一聽拉着Rikka拔腿就往樓下跑。剛來的這幾天,上下班都要坐公車。
我自從大學畢業後,已經多少年沒有使用過公共交通了,實在不習慣,連跑商店去買日用品都懶得。
這會兒聽說車來了,高興地直沖下樓去簽收我的車。
嘿,公司對我們這幫全球培訓項目裏的人可真大方,居然是個MINI!
時逢MINI剛剛進入美國市場沒多久,街上難得開過一輛如此有特色的車,通常回頭率都很高。
拿了鑰匙,習慣性地去開左邊車門的時候才傻了眼,沒有方向盤啊?
Rikka在一邊捂着嘴忍俊不禁,指指右邊,“跟美國是反方向的!”
我立時醒悟過來,出來前不是已經知道所有英聯邦國家都是反方向開車的麽?怎麽一高興竟給忘了?
我拍拍腦袋到右邊上了車,然後帶着個傻兮兮的表情坐在那裏半天沒動彈。老天,這要怎麽開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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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kka 從左面進了車,拿過我手中的鑰匙插進去,說, “我剛來的時候也這樣,相信我,過幾天你就習慣了。現在你試着先慢一點,我們開個幾條街試試看。”
我定定神,逐漸把注意力轉移到面前的這個方向盤來。果然如Rikka 所說的,看着疑惑,真上了路,自然就跟上馬路上主要車流的節奏,絕不會搞錯方向的。
只是駕駛座一下子跑到了右面,需要重新适應對車體四周的定位。
搖搖晃晃心驚膽戰地在公司周圍的路上開了好幾圈,才覺得大功告成,下車時還不停的感謝Rikka冒着生命危險做我這個“新手”的第一個乘客。
到了周末,跟着Rikka 去了Christ Church College。那裏是Harry Potter 電影裏魔法學校 Dining Hall 的拍攝地。
Henry和我都是Harry Potter 的标準粉絲,我早在來之前就做了全方位的調查研究,故此人還有些昏昏沉沉的還是第一個周末就直撲那裏。
果然不負所望,我看到那挂在大廳正中頂上的吊燈時,連呼吸都靜止了。
好多層密密地疊上去,燈罩都是一片一片的純水晶組成的,平時得花多少功夫才能擦到這樣一層不染的樣子呵!
稍帶着些昏暗色調的燈光給整個大廳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好像從不知什麽角落就會飛出一個魔法學校的學生或者亡靈似的。
我帶着過來前新買的數字相機,屏住呼吸使勁拍照,只想着趕緊回去下載到電腦上好發給Henry。哈哈,他一定眼饞死了!
事實上 Christ Church College 的經典可不止 Harry Potter Dining Hall 。出了主建築樓,正對面的是整片被修剪得像刀割般整齊的綠草如茵的大草坪。
都說英國人嚴謹刻板,這首先體現在對草坪的維護上。據說,這些大學的草坪,每周被修剪的時候都至少要來回巡剪三次以上,以确保草坪形狀的工整和所有草的長度一致。
相比之下,在對細節的處理上,美國人可就粗糙多了,我不由地在心裏為英國人的精致喝一聲彩。
穿過整個草坪就是 River Charwell,這條河再往前去是要最終彙入泰晤士河的。
每年夏天,牛津大學各個學院的傳統節目就是在河上的劃艇比賽。據說現場的盛況,跟以前中國端午的賽龍舟有得一拼。
現在還是冬天,岸邊并沒有多少行人,可是冬日的陽光就那樣懶洋洋的灑在身上,讓人有一種莫名的感動。
半現代半中古世紀的牛津,英國的精致生活,這些以往只在小說電影裏看到過的場景,如今都活生生地呈現在我眼前。
就在幾年以前,在我埋頭苦讀GRE的時候,可曾想過會有今天?
那所有曾經的孤獨努力,所有歷經過的犧牲放棄,值嗎?太值了!我給了自己一個心甘情願的答複,
然而,生活永遠比小說能給人更多的驚喜。不過幾個小時的功夫,我對英國 “精致” 的贊嘆,就被現實劃上了一個大大的諷刺。
☆、Chapter 18_2
趁着周末,抱着一大堆衣服去樓下洗衣房。剛把衣服扔進去,還在找洗衣液呢,房東老太太就聞聲而至了。
她似乎很驚訝看見我在洗衣房,等弄清楚情況後,拿出洗衣液遞給我,然後笑眯眯地給我說,
“這周你衣服多,先用洗衣機洗一下。下周開始要是能每天用手洗一點的話,周末就不用洗衣機了。
後院子有晾衣服的繩子,如果下雨,浴室裏我給了你一個晾衣架,一兩天也就幹了。”
我乍一聽差點沒一頭栽進洗衣機去,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在美國生活了三年多,手洗衣服晾衣服這種事,已經離我遙遠得如同外星球似的。
感情到了英國這種老牌資本主義國家,我不但享受不到資本主義的奢侈生活,就連在國內時用慣的洗衣機也要被剝奪了!
我回憶着衣服從烘幹機裏出來時的淡淡的溫暖的香味,小心翼翼地問,“怎麽英國房子裏不用烘幹機的麽?”
老太太貌似很驚訝,“電費煤氣費多貴呀,我自己都是要連着好幾天不下雨才用烘幹機的呀!
我平常除了有客人來吃飯,連洗碗機也不是天天開的呢!你們在美國都是被寵壞了吧?你原來在中國的時候不也是什麽都沒有的麽?”
我有心跟她求證是不是英國就自甘堕落到跟第三世界國家相比了,轉念一想,何必呢?入鄉随俗吧!
我不是那種吃不起苦的女孩子,幾年留學也就這麽過來了。不過個把月的事,不想給人留下嬌氣的印象。
只是一想到手洗的碗碟那種黏答答的感覺,整個人就有些垂頭喪氣。
我在電話裏跟Henry說起這事覺得很困惑。老太太的這棟房子有歷史價值,占地面積又大,在寸金寸土的牛津還是很值幾個錢的,怎麽這般摳門?
他說,“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們說有些美國人house poor, 指的就是這種情況。
如果她的房子是繼承過來的,或者從亡夫手裏接手過來的,那麽除了出租房子的收入,很有可能手頭是沒什麽現金流的。”
我恍然大悟,“我說呢,日子怎麽過得這麽悲催。這哪像資本注義的發源地啊?比中國的大城市還不如。 ”
Henry很不厚道的爆發出一陣洋洋得意的大笑,等他笑停了,才給我說,“親愛的,大英帝國早就一去不複返了。
你總算明白了吧?這就是為什麽他們只能賣賣古跡,然後當當美國的盟友和跟屁蟲了。這個世界是要靠實力來說話的!”
這話聽着刺耳,然而道理上絕對正确。美國人和英國人互相瞧不起是衆所周知的事實,由來已久。
我以前一直奇怪,英國歷史悠久,覺得美國人沒文化是人之常情,為什麽美國人一說起英國人也是一副不屑的樣子?
現在看來,再輝煌的過去,一旦跟不上創新的步伐,就會無情地被時代所淘汰。
時間久了,慢慢注意到公司的其他部門也有些零星的中國人。
歐洲人喜歡在tea break的時段紮堆,而中國同事則喜歡午飯時聚在休息室,邊吃各自帶來的飯邊聊天。
一個名叫吳華的中年女子,看似很熱情,主動過來介紹自己,并把我拉去跟一圈人打個招呼,
我被邀請加入後,雖然自己不帶飯,也三天兩頭去買個三明治什麽的在午飯時間去湊熱鬧,關系自然就拉得近了些。。
沒幾天便是中國新年,四五個中國同事商議着要到吳華家去聚一聚。
原來公司裏這些為數不多的中國人平日裏每過一陣子就會由一人輪流做東,其他人則各帶一個菜到那家去聚餐。
眼看着過年了,又是周末,這一圈正輪上吳華,他們也就順便把我一塊兒叫上了。
吳華的先生文質彬彬的,方方正正的臉上戴着副金絲邊眼鏡,一看就是那種在學校裏搞研究的人。
我沒法做菜,所以之前就主動提議我去買兩瓶酒帶去,大家一致叫好。
這會兒這位先生把酒接過去,一邊嚷嚷,“小米啊,我聽說紅酒有益健康,他們外國人每天晚上都要喝上幾杯是吧?”
我只是陪笑,“平日裏都是上班回來趕時間吃飯休息,哪有這等閑情逸致?周末才喝幾杯吧,跟中國家庭也差不多。”
“哦,那你跟這種跟老美結婚的,飯後一定是跟傳統喝紅茶了? ”
我愣了一下,這個倒沒注意過,想了想才答,“也沒有呀,好像反而是我老公跟我喝綠茶呃!”
旁邊有同事就笑着說,“老任你幹什麽,搞得跟戶口調查似的?不要老是去揣測人家外國人幹啥幹啥了,自己願意怎麽就怎麽,這日子才過的舒心。”
這話實在精辟,甚合我意。我正要點頭表示贊同,吳華正從廚房端菜過來,聽到我們最後的幾句話,馬上樂滋滋地說,
“就是就是,現在的日子跟國內比起來夠不錯的了,想吃什麽就能吃得起!”
我簡直想往自己頭上狠狠敲幾下,我這是穿越到什麽年代來了?不是做夢吧?
飯菜擺上桌,好幾個盤子都裝的滿滿的。有兩個盤子很奇怪,排條N根,小號的韭菜盒子N個,看着倒挺誘人,只是數量上顯得特別單薄。
我朝那兩個盤子瞄了一眼,心裏正在狐疑,吳華已經開口道,“排條和韭菜盒子都是我做的,每人一根排條,一個韭菜盒子,趁熱先吃,冷了味道不好。”
不知怎麽的,我的腦海裏開始浮現出很久以前讀到過的三毛的一篇文章,裏面有她先生荷西的一個好朋友。那家的太太請客吃飯,好像也是每人一片肉幾片土豆?
吳華十四歲的女兒Julia,夾了一根排條到自己的盤子裏撥弄着,很不滿意地說,“ 媽,我喜歡排骨,可以多吃一個嗎?”
她先生皺了皺眉,“你這孩子,不是說好了一人一根麽?這肉有什麽好吃的,多吃肉對身體不好知道吧!現在不是流行素食麽? ”
我吓得趕緊低頭解決自己面前的排條,再也不敢露出半分不滿意的神色來了。
我悄悄打量左右的同事。人人都低頭吃飯,一時間也分不出衆人是贊同還是習以為常。
飯後大家三三兩兩的散在客廳裏聊天。吳華笑盈盈地端了一盤葡萄過來,“吃水果了啊”。
我默默在心裏想,“這回是要分一人幾個葡萄了吧”,只聽她說,“來,每人拿個小盤子,自己拿一串。”
旁邊的一個同事低低說了句,“總算有進步,不按個算了。” 我這才知道,原來激動之情如滔滔江水的不止我一個。
Julia跑過去拽着她媽的衣袖,“媽媽我要吃上次買的冰激淩。”
來回幾句強調各種理由後,吳華做了讓步,“好好好,我們吃半根,還有半根留着明天吃,怎麽樣?”
我手裏裝着那串葡萄的盤子差點就沒摔在地上。這是一夜回到解放前了呀?半根冰棍?聽上去怎麽跟上世紀那麽遙遠?
我的小心髒一天之內備受打擊,臉色肯定毫不掩飾的露出來了。
旁邊有人湊過來說,“小米你別在意啊,她一直就這樣的,以前在國內時窮慣了。”
“哦,沒事沒事,做學生那會兒,大家都是很省的。” 我心下無比詫異,面上還要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實在是鍛煉我的定力。
Julia總算解決了她那半根冰激淩,然後就蹭過來跟我們聊天。
其實她是個長得很可愛的小姑娘,圓圓的臉,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眯成一條線,小虎牙時隐時現,一副憨直的模樣,很讨人喜歡。
也許是看我長得年輕,她又正好在青少年時期,就興致勃勃地坐到我旁邊來讨論即将來到的學校舞會應該穿什麽裙子搭什麽鞋子。
說得興起,她還去把前兩天跟同學逛街的戰果展示給我看,原來是個一次性包裝的面膜。
我仔細給她講了使用的方法,然後想起來了,
“對了,Julia,我上周去買護膚品的時候好像送了這樣的一支面膜試用裝,能用個好幾次呢。我反正不用,過兩天讓你媽帶給你吧。”
小姑娘高興的跳了起來,樂滋滋地直說謝謝。然而不過幾秒鐘,她就似乎想起什麽來了,
“哎呀姐姐你怎麽不早說呀?害我浪費兩英鎊買了這個一次性的,要早知道我就可以不買了呀!”
吳華也在一旁幫腔,“Julia,我早跟你說東西不要亂買,這不是又浪費了?小米,以後你不要的東西倒是早點打招呼,怎麽到這會兒才想起來?”
這話怎麽聽怎麽不對,我坐在那裏好一會兒功夫才醒悟過來怎麽回事,原來這一眨眼,娘兩個一搭一檔,竟全成了我的錯了?
我已是莫名驚詫,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Chapter 18_3
好容易到了一個月快結束的時候,我正琢磨着什麽時候能搬到原先說好的房東老太太的公寓裏去,好結束這種寄人籬下的生活,她倒是主動來找我了。
磨磨唧唧的說了半天我才搞懂她的意思。她的那套公寓,原本是說好從下月起出租給我們公司供我使用的,問題出在本來要搬走的房客突然提出要續約。
她想兩頭賺錢,就來跟我商量餘下的培訓期能否能繼續住在這裏。
我自然是百般不樂意。先不要說這裏的廚房洗衣房我都不能随便使用,有好幾次我跟同事出去泡吧回來晚了,熱水暖氣一應全部關掉,害我在被窩裏索索發抖。
後來問及的時候,老太太輕描淡寫地說,十一點以後你就該上床了,還要暖氣熱水幹什麽?
開玩笑,你幾時聽說過人家旅館還有定點供水供熱的?
我簡直懷疑流落到第三世界國家了。一個月熬一熬也就過去了,要我再這樣過四五個月,人都要發黴的!
我正在猶豫着怎麽委婉地表示我的不滿,老太太擺出一副寬宏大量的樣子來,表示為了彌補我的不便,她可以允許我每周使用一次洗衣機,三次廚房。
最後人家扔下一句,“我見過不少中國人了,他們都很能将就,你離開中國也不過幾年,怎麽要求就這麽高?我這裏的條件總比你在中國的時候好多了!”
我回到房裏給Henry挂電話商量對策,邊抱怨邊氣得渾身發抖。
Henry耐心地聽我發洩完,說的以下這段話真正叫我無地自容,
“說到底也真是你那幫中國同胞們自己不争氣,不懂得據理力争,壞榜樣做在前面,這種小氣的英國人就覺得你好欺負。
A lesson for you to learn, others can only manipulate you when you allow them to."
我沒好氣地說,“現在讨論歷史原因對拯救你的太太毫無幫助,少說風涼話,快想個辦法吧!”
“你覺得你能拉下臉來對別人說'No'嗎?”
我已經在苦笑了,“不能也得能啊,都被人打到臉上來了,難道我還要說'Yes'不成?"
“好,那麽我建議你明天一早到公司HR去解釋一下情況,要求他們重新找房子。必要的話再知會美國的Henrik一聲,請他也給HR打個招呼。”
他這麽一提議我倒猶豫了,“上次去費城已經為了Tom的事鬧過一次了,這次來英國為了房子的事又要反複,Henrik會不會覺得我這個人很難适應環境?”
“當然不!想想看,你加入這個全球輪訓計劃的時候條款裏是怎麽說的?”
這個我記得很清楚,輪訓時公司要負責提供單獨住的公寓一套,汽車一輛,電話一部,以及來回機票,而我們自己負責生活費用。
“還有,這個房東老太太以中國人的标準要求你,她大概忘了,她可是跟一家丹麥全球公司簽的合同。你們公司的合同是怎麽簽的? ”
“房租多少我并不清楚,可是我知道所有培訓項目公司租用的都是一套獨立公寓,而不是一個房間和有限制的使用廚房洗衣房。”
Henry用勝利的口氣說,“看,這就是說,是她違反了合同,不是你,明白嗎?我敢擔保,她一定沒有也不敢跟你們公司的HR溝通,這才私下找你商量。
可是,西方社會是個講契約的地方,收了錢又不能提供答應過的設施,該如何處理?
老實說,按她提的條件,就算你同意,你們HR還未必肯呢! 憑什麽公司付了整套公寓的錢,而你只得到單間?
他這麽振振有詞,我也連帶着底氣十足起來,覺得不能私下協商,這事讓公司出面解決再合适不過。
第二天一早就跟HR去打招呼,HR大頭的臉都綠了,直嚷着,
“這怎麽可以,我們一個月付她800英鎊,她怎麽能自行決定不把那套公寓給你?我們要找她去談一談!”
我回到座位上,悄悄地跟Rikka說了這事,她的眼珠瞪得老大,“這老太太真黑心,800英鎊,市價都可以租到一個連棟房子了!
像我這樣只是一個大間的舊式公寓,不過500鎊左右就能租下來的。”
一提她的住處,我倒是靈機一動,“Rikka,你的房東那兒還有要出租的帶家具的公寓房子嗎?
貴一點也行,只要不超過公司800磅的預算。要是可行你還能搭我順風車上下班呢!”
Rikka立刻打電話去問管理處,果然有,只是帶家具的房子都在幾條街外的另一處,這倒是問題不大,好歹也算是鄰居了。
我轉身去HR一說,大頭沒能跟那老太太達成協議,正在為立馬三刻上哪兒去給我找房子犯愁呢。一聽說這個解決辦法,很高興的就一口答應了。
我和Rikka本就投緣,這會兒又能搬得近,自然是興高采烈得當場打電話回美國給Henry彙報戰況。
他得意的說,“看,我昨天說什麽來着?這是個契約社會,遵守合同,你就不容易犯錯。手段可以靈活,游戲規則必須遵守,明白了吧?”
過了兩天,Rikka下了班跟着我的車去幫我搬家,說是搬家,其實也就是我帶來英國的那兩只箱子。
我給還鑰匙的時候,老太太的臉色極不好看,當然,如意算盤落空了嘛。
我在心裏冷笑連連,跟她說,“對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提議。不管從哪個國家來的英國,我現在拿的是美國綠卡,派我來的是丹麥公司,
要遵循的就是西方而不是什麽中國的生意規則。而你是在英國的土地上做生意,請不要自降你們英國人的标準!”
出得門來,Rikka 朝我豎起大拇指,“Ellen,說得好!有些人就該給個教訓,省得她下次再去欺負別的中國人!現在她總該知道中國女孩子不好惹了吧!”
我和Rikka都是理工科科班出身的,在很多事情上邏輯思路大體一致,心照不宣,常常是一個人的想法還沒說出口,另一個已經想到了。
本就有幾分投緣,現在又成了鄰居,更是覺得親近許多。于是就一本正經地計劃起每周末的出行計劃來。
倫敦牛津附近有很多一個個的小地方,比如有羅馬人浴池的Bath ,莎士比亞的故鄉Avon,有印度風格的行宮Brighton,劍橋,溫莎城堡,還有各式各樣的小鎮和古堡。
有些地方Rikka早已去逛過了,我就自己去,她沒有去過的,我們結伴一起走。
我們多半不開車,坐火車到了一個點,沿着古樸小街或已泛着春意的河岸一路走去,互相讨論人文歷史,交換對東西方文化的認知,一時其樂無窮。
有人告訴過我,在歐洲一開始看古堡覺得新鮮,時間久了就會審美疲勞無動于衷了。
我倒不這麽認為,歐洲和美國最大的區別是它的多樣性。每個古堡和小鎮文化歷史不同,常常站着聽那些講解員一說故事我就石化在那裏半天不肯走。
而Rikka常常取笑我再不走指不定什麽鬼魂從哪個角落裏就穿越時空來把我拉入時間隧道裏去了。
☆、Chapter 18_4
時間一久,我就發現,Rikka看上去漂亮溫柔,人也和氣直爽,骨子裏卻是意志堅強且很能堅持主見的那種女孩子。
Rikka有個男朋友,每個月會從丹麥飛過來看望她一次,而她似乎對他并沒有很大的依賴性,該幹什麽幹什麽。
這可和我印象中的住在城堡或山莊裏,塗塗指甲油穿着時髦的禮服,一切以男人為主的歐洲女人大相徑庭。
我向Rikka表示了我的疑惑,換來的是她聳肩一笑,“這只能說明,你對歐洲,至少是丹麥的認知已經過時了!
再聊下去,我才知道,在丹麥,由于社會的高稅收高福利,養育孩子沒有後顧之憂,并沒有結婚才能養孩子這一說。
人們的觀念中,結婚已經不是□□關系的必然結果,也并非經濟上的必須,而是必須要願意和那個相愛的人共度一生。
你會經常聽人說,她跟孩子的父親住在一起,這只說明他們目前□□,但是還沒有做好準備給對方那個一生的承諾。
所以他們選擇暫時不結婚,而只是共同生活,享受人生的這一段旅程。有趣的是,在這種自由意志下的選擇,最後相守一生的概率實際上很高。
女權主義的另一個直接效應是,百分之七十的女人實際上是在工作的,工程學院裏女生占了很大比例,随處可見像Rikka這樣的職業女工程師。
因為她們實在不是只為了拿一個學位做資本,去談一場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而是把自己的興趣放在第一位來選擇職業和生活方式。
直到這時候,我才覺得,無論是在美國還是中國,對女權的理解是多麽的狹隘。多少女人前赴後繼,只為嫁得好一點拿張長期飯票。
只有當女人實現了經濟和感情上的雙重獨立,才能過自己選擇的生活,而不是一味想着如何在男權社會中求一條生路。
這樣才算是真正實現了社會權利的平等。而這,不就是我在心裏一直向往的自由嗎?
我看着Rikka氣定神閑的樣子,言談之中對未來充滿信心和把握,心也不由得跟着飛翔起來,不禁對下半年的丹麥之行心馳神往。
我和Rikka二人世界的好日子沒過上幾天,大好心情就毫無征兆地被攪和了。
有天在辦公室裏Rikka到我的位子上來聊天,湊近了悄聲問, “Ellen,你是不是不喜歡那個吳華? ”
我從未在Rikka面前提過吳華家發生的事。一來在辦公室同事間嚼舌根從來都是職場上的大忌,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傳到當事人耳裏。
二來麽,我實在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到了非說不可的地步。 換言之,幾個月一過,我根本不需要再和此人有任何交集,為此煩心勞力,又何苦來?
不可辯駁的事實是,自從新年那次吃飯以後,我的确在公司裏看見吳華是能繞多遠就繞多遠。
本來,個人的生活方式及喜好,跟我沒有半毛錢的關系,我不打算對人評頭論足。
人各有不同,我又不是要跟她家的人過日子,為人小氣這一條并不足以成為做朋友的絕對障礙。
問題是,這一家子從大到小,就連個十幾歲的孩子也完全沒有教養,說話做事舉止失當到叫人不知所措。
我固然不會同一個小孩子計較,只是就此可以看出父母在潛移默化中灌輸的價值觀。道不同不相與謀,躲了吧。
這會兒突然提及,我只皺皺眉,試探着問,“哪兒來的閑話?一個公司的同事,都那麽忙,哪有時間來一一衡量對各人的喜歡程度?"
她猶豫了一下,才告訴我,她剛才經過休息室的時候,聽到吳華在告訴周圍的英國同事,
Ellen是中國大城市來的,那兒的人歧視所有其他的中國人,所以我不跟她多說話的原因是看不起她歧視她。
我愣了幾秒鐘,才答,“坦白說我是不怎麽喜歡她,不過這和地域沒多大關系,和人的言行倒是非常有關。怎麽了?這種不喜歡違反了什麽條例嗎?”
Rikka莞爾一笑,“我的意見是,我們沒有不尊重他人的權利,卻有選擇跟自己觀念相近的人做朋友的自由。 You don't have to be friends with everyone.”
嗯,跟聰明人交往就是這點省心省力,話不必多,句句說到我心坎裏去。
常人的想法是,想要一樣東西固然困難,想放棄一樣東西總是容易的。我後來才知道,世事難料。
那一日tea break後我走出休息室正撞見吳華,下意識按慣例揮個手“Hi”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沒想到她一回頭居然攔在了我面前,“Hi什麽,我有名字你不會喊啊?”
我還沒來得及答,她又說,“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你根本已經想不起來我叫什麽了?”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那氣憤的表情,只覺得可笑之至,當下起了玩心,便眨眨眼,“你還別說,我真給忘了,你叫什麽名字?再告訴我一遍吧?”
這下她的臉部表情完全扭曲了,提高了聲音朝我喊,“我早知道你不會記得我的名字,你從來就打心底裏看不起我們外地人,到了國外你也改不了歧視我們!”
Rikka本來就在我後面晚出來沒幾步,一看這架勢,雖然聽不懂中文,大概心裏也有數,就上來拉我,“Ellen,不是說要到外面走走?”
吳華這頭還在不依不撓的,“嘿,看我說的沒錯吧,跟外國人打得火熱,卻連我的名字也想不起來!”
大庭廣衆之下,歧視的名聲可大可小,照現在的情形,今天要是不把這事說清楚,我自己以後也不好做人。
于是我正色道,“嗨,這是工作場合,我忙的很,沒空來歧視任何人。我對每個同事,都給予職場上一樣應有的尊重。
說明白一點,我對你的看法很中性,沒有特別的喜歡或不喜歡,只希望大家合作愉快。
但是,如果你一定要覺得我看不起你,那麽從今天開始我邀請你看不起我,歧視我,這樣總可以了?”
吳華惡狠狠地盯着我看,很不服氣的樣子,卻是說不出什麽來。
我叫了Rikka一起走,頭也不回地從她身邊繞過去。
說也奇怪,從此耳根清淨,天下太平。
☆、Chapter 18_5
接下來的兩三個月裏,我或者和Rikka一起,或者獨自一人,把牛津附近的大小城鎮都玩了個遍。
有幾個周末,我幹脆獨自搭乘去倫敦的火車或巴士,一頭紮進某個博物館直到天黑關門。
等到春天快結束,Henry 準備請假來帶我去補度蜜月的時候,我已經發現英國南部居然找不出什麽值得再去的地方了。
我沮喪地在電話上說,“糟糕,我忘記留幾個地方跟你一起去了!”
他倒是毫不在意,很篤定地,“早料到是這樣了,你的性子哪裏坐的住?
就算沒有Rikka,你一個人背個包也會自己到處去溜達的。我早想好備案啦!我們去蘇格蘭怎麽樣?”
我幾乎要從床上跳起來三呼萬歲了,悠揚的風琴聲在耳邊忽近忽遠地響起,蘇格蘭高地上的古戰場似乎也在低壓壓的雲層環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