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已經有個樣子了,要不要我先發給他看看
成書的話,小米你賺大發了!”
琪琪越說越眉飛色舞,言語中滿是得意,好像發了什麽大財鈔票在空中向我們飛過來一樣。。
我卻立在當場已經不知說什麽好了,傻乎乎地朝Henry看去,正遇上他朝我擠擠眼,頓時覺着歡喜中帶着無比感動。
低調的奢華,固然深得我心,所有細節處體現出來的精致用意,卻更能令人長久銘記。
☆、Chapter 17_3
因為我信佛的緣故,我們并沒有安排請牧師到現場來念誓詞,所以實際上就成了親朋好友餐會的形式。
要是只就個人喜好來說的話,這種婚禮的儀式于我來說大可以略過。餘安琪和我從大學時期起始終堅信婚姻幸福與否與婚禮的形式毫無關系。
只是Henry一再堅持要給衆人一個交代,而老太太也因家中很久沒有喜事了正有點事可忙而興奮,我就遂了他們的意。
事實上,一走進宴會廳,我就深刻體會到Henry堅持辦這場婚禮的用心。
都說美國人之間關系簡單,聽Henry說他們也只不過請了家裏的親戚,他的幾個要好同學,和他父母的多年好友。
現在舉目望去,百十號人卻把宴會廳占得滿滿的。
看着這一張張陌生好奇又熱情歡迎我加入這個家族的笑臉,實在是有把Mrs.McDowell這個新身份昭告天下的必要。
從進門時熱烈的掌聲,到開香槟,再加上攝影師跟着不時要求停下來擺姿勢拍照片,我已經是稀裏糊塗只會跟着走。
還好美國人不流行灌酒,Henry只是帶着我一張張桌子的去打招呼。外國人那些複雜的名字我也根本記不全,只覺得自己的笑容都要僵掉了。
正惦念着還要多久才能結束呢,“當當當”的清脆聲響起來,這才清醒了些打起精神來。
Bob早就被大家選中發表toast,這會兒顯然是有備而來,笑眯眯的敲着酒杯邊沿請大家安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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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都知道,我就這麽一個弟弟,從小跟他住一個房間,他所有的壞習慣我全都知道。
不過,我今天不打算揭醜,我只是很清楚地記得,我去上大學的那個暑假,Henry迷上了打桌球。
他花光了所有存着的錢,去定制了一根專業球棒。拿到球棒的那天,他神氣地在飯桌上對全家宣布,
‘From now on,nothing gets in between me and the pool!’ ”
人群中一陣爆笑,有人舉起了酒杯向我們這桌示意,也有人在拍桌子叫好打響指吹口哨。
Henry的爸媽一定記起了往事,兩個人很有默契地互看一眼,又同時無可奈何地搖頭。
那最後一句話着實有趣,我在心裏默念了一遍“nothing in between me and the pool”,實在忍不住笑起來,偷偷地湊過去問Henry,“是真的嗎?”
他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又搖頭嘆氣,“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這家夥記得這麽清楚,現在還來翻舊賬......”
Bob則賣個關子頓了頓,環顧四周,等到大家再安靜下來的時候,他一指Henry,
“大家看看,這就是我的弟弟,他長得比我英俊,上學時他比我更受女生歡迎。他聰明能幹,工作也不錯,不少優秀的女人倒追過他。
三十多歲了他沒有任何要結婚的跡象,我還以為,他在兌現十幾歲時的承諾,這輩子就打算把桌球當成配偶,做個快樂的單身漢了。
結果呢?去年感恩節他帶回來一個中國女孩子,到了今年夏天他就請我去證婚,速度簡直快得難以置信!
我這才明白當你找到那個對的人,其實并不需要多少猶豫,因為你一定會知道!”
底下又是一陣哄笑,Bob的神情卻漸漸嚴肅起來,他又指向我,話鋒一轉,
“那個中國女孩子就是Ellen,我們全家都覺得她漂亮可愛,她是我所見過的那種最聰明最有趣的女孩子。
我們一直以來最大的擔心就是Henry沒法找到一個在智商上跟他匹配的女人,真心感謝Ellen幫我們解決了這個難題。
歡迎你加入McDowell家,Ellen!哦,順便說一句,從此以後,Henry就成了你的麻煩了,謝謝你接收他!”
Bob的這段話真誠風趣,全場給予熱情的掌聲,“Bravo”的叫喊穿插其中此起彼伏,很多人又開始拿起香槟再滿上。
我和Henry在桌下緊緊互握着雙手。 Bob顯然無比得意于自己精心準備的這通演說,左顧右盼頻頻跟人舉杯示意。
爸媽雖然聽不懂那麽多英語卻也明白這是在說我好話,樂的合不攏嘴。餘安琪從鄰桌遙望我的眼神又興奮又安慰。
在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我個人的感覺似乎不再那麽重要,完美的婚姻不就是應該沒有磕磕碰碰,并且得到衆人祝福的嗎?
看起來,這個道理全世界通用,中美皆如是啊!
看着大家吃的差不多了,Henry的媽媽宣布,在俱樂部後面的湖上,本來已有幾艘小游艇,他們還另外把家裏的兩艘帆船也弄過來了。
順着這裏的河道往外直通一條大河,大家可以輪流上游艇,或者幹脆揚帆出游,兜一圈浏覽鄉村風景,也不枉白來一趟。
Henry的那幾個哥們則是對着他那輛借來結婚的古董車直流口水,吵吵着他們不要游湖要試車兜風拍照去。
這麽一來賓客就自動分成了兩組開始活動,還煞有介事地排起長隊來。
我站在正對着湖的回廊上,看着遠處天藍水清,近處陽光閃耀,心情也跟着跳躍起來。
湖邊的草地上,我看到Henry正在和他的幾個朋友聊天,再遠一些是孫雲亮的父母,我父母還有錢啓鈞孫雲亮他們在那兒排隊等游艇。
孫雲亮的媽媽指手劃腳的正說的起勁,一群聽衆也似乎很有同感,不住的點頭呼應,而且人人都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
已經是婚禮的餘興節目了,不如剛才吃飯時那麽拘謹。我的好奇心也被徹底吊上來,拉上餘安琪直奔那頭而去。
老媽一見我興沖沖的樣子就忍不住批評,“小米你怎麽搞的?結了婚的人了,還這麽橫沖直撞的,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姑娘家穩重一點嘛!”
我不好意思地站站穩,“哎呀,我一看你們這麽高興,忍不住就跑過來了。對啦,什麽事這麽好笑啊?阿姨好像在發表演講一樣。”
孫雲亮媽媽笑嘻嘻地問,“小米啊,你們Henry那個朋友Joe啊,長得倒挺登洋的,很像那個...那個電影 Titantic 裏的...”
孫雲亮在旁邊擺着一副拍馬屁的嘴臉提醒他媽,“媽,你最喜歡的裏奧納多吧?”
“對對對,像極了那個小李子,哎,他結婚了伐?有女朋友伐?”
我心裏暗暗發笑,我媽和孫雲亮媽媽一見帥氣的Joe就驚為天人。兩個老阿姨已經在一邊評頭論足老半天,只差沒當衆流口水。
那副架勢,真是恨不能再生個女兒來趕緊把Joe搶回去做女婿。我頭一次知道,敢情老太太犯起花癡來,一點兒也不輸給年輕女孩子。
面上還是規規矩矩的回答,“好像沒有哎,阿姨可是有什麽外甥女想介紹過來的?”
“哎喲,人家哪裏還要我來介紹?好像是算好了到婚禮上來找女朋友一樣,一早就瞄上了你們那個劉佩佩啦。
前頭婚禮上一直跑到我們這桌來聊天,現在排隊坐游艇坐車又變成實打實的護花使者,跟的那個叫緊喲!
到底是顏值高有吸引力呀,小姑娘一轉眼就不要睬我們了。你看你看,前面那批上了船了不是?”
Joe在婚禮上不停的往那桌湊,是很多人都當場看見的,Henry跟我很有默契地相互遞了好幾回眼神啦。
我揪着空檔偷偷問他,“Joe以前打球時不是也見過劉佩佩麽?好象沒有這樣熱情的,今天什麽事一下子突發興趣了?”
Henry不懷好意的笑,“平時打球他思想關注在球上沒在意吧,再說燈光暗也沒法看清不是?
再說了,你們劉佩佩今天這一身衣服,擺明了是成心來吊黃金單身漢的啊!”
我仔細遙看一眼,嗯,是有點那意思。鵝黃的豎條裙,微散的披肩發,妝容精致,腳上還配了雙明黃的晚裝鞋,簡直亮瞎我的眼。
Henry也注意到了那雙鞋,下巴朝劉佩佩那個方向一揚,目光朝下掃,“看到了吧?多明顯的advertise herself!”
現在孫雲亮的媽媽一提,我聯想起剛才的對話,禁不住笑出聲來。
餘安琪這時候插進來半開玩笑的說, “哎,大家不知道嗎?美國婚禮的一大功能就是提供個機會讓單身男女找另一半的呀!”
衆人開始起哄。我和餘安琪轉身離去的時候,耳邊卻隐隐傳來錢啓鈞的抱怨聲,“這真是個看臉的世界啊!”
可憐的錢啓鈞,滿滿的羨慕嫉妒恨啊! 我和琪琪對望了一眼,我的媽呀,這酸的,胃都要抽筋了!
There is an end for every party。當夕陽漸漸漫上湖岸的時候,賓客們逐漸散去。
俱樂部的幾個職員在我婆婆的指揮下,正在手腳麻利地把一些東西打包裝進車裏。
我們把古董車還給Henry的舅舅,再一次表示感謝。老頭子興奮不已,他這輛花了幾個月心血精心整修的車今天出盡了風頭,總算是不負厚望。
我們很遠還能聽到他一路朝外走一路跟他太太說話的大嗓門,
“嗯,我告訴過你吧,Henry像我,會玩有品位。我參加過這麽多婚禮,今天的安排有點意思,brilliant idea,bravo!!"
☆、Chapter 17_4
按上司Henrik的計劃,一旦通過移民局面試拿到臨時綠卡,我就可以啓程去Fandon在英國Oxford的開發中心。
去歐洲度蜜月一向是我的夢想,所以Henry建議,婚禮後先把蜜月暫緩,年假攢下來,等明年我到了英國他飛過來會合後再補。
這個計劃甚合我意,再說爸媽過兩周也要回國去,我就特意請了幾天假,帶他們去把購物單上所有托帶的東西買齊了,兼在家打包稱重。
傍晚的時候,我正從廚房走過去叫他們吃飯。沒到門口就聽得兩人在房裏嘀嘀咕咕,好像還提到了Henry的名字。
好奇寶寶又附體了,我停了腳步悄悄站定在走廊裏,看看他們背着我編排些啥。
先是老媽的聲音,“沒想到我們家這個小戆大平常大大咧咧不長心眼的樣子,找老公倒是門檻精得很。
Henry到底是正經人家出來的,規規矩矩,為人和氣,對女人的吃穿用度也蠻上心。
上次去試結婚禮服的時候,為了裙擺的長度,我看他跟店員連說帶比劃半天,精通的很。我看挺好的,以後可以放心了。”
老爸跟着連連附和,“只是挺好的麽?這趟回去你就去廟裏燒高香吧!自己的女兒我自己知道。
我們家這小姑奶奶,從小被慣的這麽大脾氣,人家男的願意娶回家去,還樣樣體貼照顧着,還能不好嗎?簡直是聖人啊!
哎哎,我說,這趟來見到的美國人跟以前電視裏看到的完全不一樣啊,衣服穿得蠻整齊,頭發剪得又短又幹淨,
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說話輕聲輕氣,我看Henry父母家裏規矩也蠻大,這門親家雖說是外國人,我其實也還算滿意。”
我呆立在門口,已經是一臉黑線了,難得偷聽一次,卻意外得到這種結果!
我爸評價我的那些話算是貶還是褒呢?這麽些年,原來我在父母心裏是這麽個霸道形象,做人徹底失敗啊!我不禁在心裏哀嘆起來。
話說回來,這兩個叛徒,Henry只不過對他們稍微禮貌一點,和顏悅色一點,就立刻轉了風向,跟他站到一國去了.
可見爸媽也不是可以全盤信賴的,這口氣,哪像我親爹親媽啊?我到底是不是他們親生的啊?
我頓時開始嚴重懷疑小時候他們號稱我是從垃圾箱被撿回來的真實性。
好容易送走爸媽,另一間卧室空了出來放電腦桌,我和Henry 也開始把各自搬來的箱子逐個拆開,将東西各處歸位。
這天晚上我在睡房的衣帽間忙了好一會兒,出來時發現 Henry已經坐在床頭捧着本書正讀的入神。
那摞擱在床頭櫃上的書好像還是今天剛從箱子裏挖出來的。
我本打算走過去吓他一下,卻赫然發現他正在讀的是 “伊利亞特”,反而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伊利亞特,是古希臘詩人荷馬史詩的一部分,敘述了特洛伊戰争的某個階段,是美國各名牌大學的讀書單中倍受推崇的一本書.
想當年我跟餘安琪冒充風雅,從學校圖書館借了中譯本一起擠在寝室的床上看。
結果可想而知,還未到熄燈時間,我們倆就雙雙拽着書的一角會周公去了。這還是那時我們寝室的一個經典笑話呢。
想想看,一本我連中譯本都讀不懂的書,居然發現自己的老公一本正經的在讀英文版,而且看他還很認真的樣子。
我擦擦眼睛再核實了一下,是“伊利亞特”沒錯哎! 我的敬仰之心頓時如滔滔江水泛濫起來,在那一刻真的有撿到寶的感覺。
放輕腳步走近了,我小心翼翼地問,“你在讀伊利亞特啊?我覺得那個蠻難的,你真的沒問題全看得懂嗎?”
Henry擡眼瞧着我,半天沒出聲。在他的目光逼視下,我不禁有些後悔,怎麽能在老公面前問這麽幼稚且不給面子的問題?弱智啊!
他開始露出一個很詭異的微笑來,托着下巴帶些嚴肅的說,“依我看,你最好對你的丈夫有更深一步的了解。
如果你直到現在還不知道的話,我大學時主修計算機,輔修英國文學。對于你剛才的問題,我能不能假裝沒聽到?”
我真正恨不能當場找個地洞鑽下去。
盼星星盼月亮地終于等來了移民局的綠卡面試通知。
早已從電影電視和朋友圈裏聽說過不少有關婚姻綠卡面試的離奇故事。
有趣的是,生活中的真人真事往往比小說情節更叫人不可思議。
M大曾經有一對看上去非常登對的夫妻,男生是英國後裔,女生是中國人。
兩人的外形和智商都是各自族群中的佼佼者,在讀博士,一個實驗室裏的同事。
那時的他們走在校園裏實在是一道絢麗的風景,互擁着走在路上連三英尺以外的行人都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甜蜜氣息。
這種本來樣樣匹配,根本不可能有什麽疑問的婚姻,偏偏不知移民局哪根筋搭錯了。
居然先是周末上午一大早沖到人家家裏去檢查兩人是不是住在一起,又在後面綠卡面試時把兩人分開安排在小黑屋裏細細盤問。
據說女生出來的時候雙眼含淚,移民官到底問了什麽尴尬的技術問題就不得而知了。
關鍵是在整個過程中,所謂的隐私權是不受保護的,移民官可以針對存在的疑問質詢任何私密的領域。
當然這個故事最終仍以大結局收場,說到底這婚姻本來就是極度真實的,然而我至今想起來就心有餘悸。
Henry圈子裏有幾個跟外國人結婚的朋友,情況各不相同卻也好不到哪裏去,或多或少總在移民局那環有些糾葛。
當幫我們遞交文件的陳律師來征求意見看面試當日是否需要他出席的時候,他的态度是可有可無的,甚至很有把握的認為我們不會有問題的。
而我和Henry則不約而同地喊起來,“你必須來,我們不需要省這五百塊!”
☆、Chapter 17_5
于是,那天陳律師只好一大早就跑到移民局門口跟我們會合了一起進去。
面試我們的移民官叫Gerry,他快步從辦公室裏出來跟我們握了個手,就把衆人往他辦公室裏讓。
等坐定後他先核對了我和Henry的名字,生辰年月,個人信息,然後從一堆資料中擡起頭,熱情地說,
“今天這個案子很簡單,你們不要緊張,Senator xxx 和 Congressman xxx 證明參加你們婚禮的補充資料已經遞上來了,我們很快就能辦完的。”
Henry輕輕“哦”了一聲,朝他一笑,“我覺得沒必要,他們最終還是寫了信?”
Gerry接着跟我要了護照,說,“你們等一等,我先拿護照出去敲圖章。”
他說那兩個名字的時候語速極快,我都沒聽清楚,心裏直犯嘀咕,Senator?Congressman 證明信?什麽鬼?
敲圖章?這就是傳說中的敲圖章?那就是說我面試過了?說好的小黑屋呢?說好的分開詢問呢?這就....完了?
等他的背影一消失在門外,我迫不及待地轉頭追問Henry,
“遞材料時要的三封證明信不都是請Joe和你另外兩個朋友寫的麽?什麽Senator?哪來的Congressman?他們什麽時候參加的我們婚禮?”
陳律師也是一臉狐疑,目光在我們倆之間掃來掃去。
Henry倒好,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上次婚禮的時候,好像我媽請了州裏的Senator和Congressman來的,她問過我要不要請他們也寫個證明信。
我覺得沒必要,我本身跟他們不熟,而且Joe他們都是值得信賴的職業人士,移民局沒有懷疑的理由,看起來她後來還是請他們寫了。”
“什麽?” 我兩眼瞪得溜圓,跟陳律師同時叫了起來,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你你你....怎麽沒告訴我?Senator哎,我連名字都不知道,人長什麽樣都沒看清楚!還有,你媽是怎麽把他們請到婚禮上來的?”
他又聳聳肩,“別大驚小怪,捐錢呗,那幫家夥,只要你給他們捐錢,什麽都好說吧。
你當時跟他們握過手的,要是現在沒印象了,正說明這兩人貌不驚人,除了頭銜以外,沒什麽了不得的。”
他又把那本婚禮相冊翻開給指我看,果然是路上大叔級別的形象,絕無回頭率的那種。
這會兒我倒回憶起來了,上次整理來賓禮物寫感謝卡時,的确有兩個信封引起過我的主意。
一是一張五百美金的支票,另一樣是Boston城裏四星級酒店兩晚住宿帶正餐的禮劵。
美國人在送禮這類事上一向不大方,婚禮一般的标準也就是在兩三百美金之間。
Henry他們家的近親送的自然超過這個數字,一般的朋友關系送幾百就很引人注目了。
我原先一直以為是婆婆退休前在生意場上的多年老友,還想着說她退休好幾年了,人家倒還惦記着,真給面子。
現在經Henry一解釋,這才明白過來這根本不是什麽送人情,而是上政治捐款的金主這兒還人情來了。
還沒來得及再深究下去,移民官Gerry回來了,邊坐下邊解釋道,
“他們去辦了,一會兒會送過來的。對了,” 他突然轉向Henry,“你們結婚照片帶了麽?”
“帶了,當然帶了。” 終于問到了,陳律師特意提醒我們帶的,總算派上了用場,我們殷勤地找出照片給他看。
他一邊翻頁一邊問,“呃,他們說的婚禮上的那個什麽古董車呢?”
我們互看一眼,啥時候起那輛古董車成了熱議話題啦? Henry微不可查地朝我搖搖頭,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就打住不說話。
然後他往前湊了湊,幫忙翻頁并指給Gerry看。
和所有人的反應一模一樣,一見那輛1934年的老爺車,Gerry一臉羨慕再加一臉驚嘆,就差沒流口水了。
“Henry,這個太cool了,太cool 了,你從哪兒搞到這車的?”
“不是我的,我uncle的,” Henry終是不敢居功,趕緊把他舅舅供了出來。
“不過,” 他頓了頓又說,“他沒孩子,我打算要求他以後讓我繼承這輛車。”
“那是必須的,又有紀念意義,great idea!” Gerry顯然覺得這個主意極妙,簡直笑成了一朵花,态度越發和氣了。
他們旁若無人的一邊說笑一邊翻閱照片,我和陳律師兩個則直直傻了眼。
我稍稍靠後湊過去低聲說,“對不起啊,陳律師,我一點也不知道,那兩人來的時候就只帶了太太,
也沒有傳說中的保镖隊啊,一點兒也不引人注目,我還以為是他家什麽親戚呢!”
他邊笑邊搖頭感嘆,“是這樣的,美國人不習慣招搖過市,很多有身份地位的不明說的話根本看不出來。
不過你那婆婆還是蠻有能耐的,居然請了這兩位去婚禮,還寫了證明信,考慮得挺周到啊!”
一派和諧的氣氛最後被敲門聲打斷了,門外的職員遞進來的正是我的中國護照。
Gerry翻到那被敲了綠卡圖章的一頁查看,邊給我解釋說,“正式的綠卡要幾個星期後才能寄到你家,不過憑這個你就可以自由出入美國了。”
我盯着看了幾秒,連個鋼印都沒有,很簡單的兩行字,有效期還是用手填上去的。在所有我見過的圖章裏,它甚至有些粗糙,很多造假的圖章都比它精致。
然而,多少人為了這個圖章前赴後繼,幾年抗戰,而我,這麽容易就過關了?要不是礙着有這麽多人在,我真想咬咬手指以确認這件事的真實性。
Henry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微笑着拍拍我的頭,“是真的,你要馬上去歐洲補蜜月都可以!”
我從沉思中清醒過來,輕輕“哦”了一聲,Gerry和陳律師都忍不住笑起來。
出了移民局大樓,我把五百塊的支票遞給陳律師,這是他今天的出場費。
他接過支票,跟Henry握握手,“慚愧慚愧,其實你們根本不需要我來,這大概是我二十幾年來掙得最容易的一筆錢了。
說真的,我還沒有見過,甚至聽說過這種綠卡面試二十分鐘就能出來的,你母親太有遠見了!”
Henry則誠懇地說,“應該的,你paperwork做得很好,沒有任何表格因為犯錯被返回,這已經幫了我們很大的忙。
今天雖然面試順利,要是沒有律師的話總是不放心,我不想冒任何出纰漏的風險。目的達到,這筆錢算是花的物有所值。”
等陳律師的身影消失在街口拐彎處,Henry就迫不及待地掏出電話給他媽打過去報訊。
平時這家夥好幾個星期也想不起來打電話給父母,這會兒他老媽一出手相助,他立馬态度就殷勤起來。
老太太顯然很高興這次幫上了忙,跟Henry聊完了又把我叫到電話上祝賀了幾句,直到Henry把電話搶過去跟她保證我們過兩周回去一趟再詳談,這才作罷。
這一切進行得如此順利,跟我們原先計劃中一大堆問答題的情形相差甚遠,我直到上了車,還沒從震驚中恢複過來。
我們呆呆地坐了好幾分鐘,才互相看着對方同時說,“Let's go celebrate!”
☆、Chapter 17_6
我們當晚先去趕了場新上映的電影基督山伯爵,再到附近的一家法國餐館吃飯。
這家小餐館的老板Erik,是美國人和法國人的混血,在美國出生,到法國長大上學,又回到美國來開餐館兩頭跑。
說一口流利的夾着法語口音的英語,卻全是美國人的随意作風,并無法國人的半點傲慢之氣。
每個周五晚上是Live Music時間,餐館的酒吧間有樂隊駐唱,經常是熟面孔滿座,又唱又笑又起哄。
而Erik在稍晚一些人漸漸散去的時候,動不動就高興地開出幾瓶好酒請餘下還在聊天的一些人喝,有時還搶過樂隊的吉他,自娛自樂一番。
我們自從發掘了這家餐館之後,很喜歡裏面的氣氛,三天兩頭過去坐坐。
沒隔多久Henry就跟Erik從摩托車聊到桌球,稱兄道弟打成了一片。
這天到的有些晚了,樂隊表演已經結束,酒吧裏的人三三兩兩的。
Henry一露臉,眼尖的Erik便從裏頭迎出來,兩人耳語了幾句,他心領神會地把我們安排到餐廳靠窗的那個老位子.
侍者過來接手的時候,他拍拍我的肩, “Congratulations! 今晚甜點算我的,全當幫你慶祝了。
什麽時候決定去法國旅游了告訴我,我好好給你們策劃一下!”
我心知Henry一定是趁剛才說話間告訴了他綠卡的事,意外賺了兩份甜點倒也不錯,便連聲稱謝。
正廳裏只剩了沒幾桌,人人都在小聲竊竊私語,音樂也是柔和而若有若無的甘當背景。這無疑和中國餐館裏大堂的喧嘩形成鮮明對比。
說真的每次一進西餐廳,我就不自覺地輕聲細氣起來,可見環境對人的影響有多大。
Henry邊吃邊問我,“今天的電影,這個版本你喜歡嗎?”
我們剛看的基督山伯爵是最新翻拍的,投資甚大,單是古堡裏放煙花熱氣球降落這節,就非常有場景感,報紙上的影評給分也不錯。
然而,遲疑了一下我還是回答,“不,我不喜歡。”
“哦,為什麽?說來聽聽?” 他很好奇的樣子。
“嗯,我最最不喜歡的,是他們把情節改成了那個壞蛋的兒子發現基督山伯爵才是他親生父親,
然後帶着母親離開了那個陷害他父親的人,一家三口重聚大團圓結局。”
讀過的人都知道,原著中,是那個壞蛋的兒子不能接受親生父親曾經卑劣的所為,離家出走不知所蹤了。
Henry似乎有些吃驚,“這就是你不喜歡這個新版的理由?你可真難讨好。
這電影大致上還是尊重了原著的,在結尾上做這麽一點小改動,有關系嗎?”
我重重地點頭,“當然有關系,要看改在了什麽地方。一部小說或電影之所以打動人心,往往不是因為帶給觀衆歡樂,
而是因為體現了人性介于理想和現實的沖突。愛自己的親生父親,是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做的天底下最容易的事。
但是發現自己的父親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而恨他,卻是要在痛苦和掙紮中做出違背自己本心的選擇。所以呢,”
我無意識地玩弄着面前的刀叉,繼續說,“這個新版的改編是個不折不扣的敗筆。它削弱了原著中那種強烈的甚至于絕望的人性沖突,
把這個決定變的那麽理所當然,去迎合大部分觀衆喜歡大結局的口味,卻無法達到原著給人心靈上震撼的高度。”
我一口氣說完了,悄悄觀察他的反應。
他眯起眼來,打量了我許久,最後說,“你知道,你真的有一副很能騙倒人的外表。”
這話聽起來好像很跑題,我疑惑地擡頭看他,“呵呵,這是誇我還是批評我?”
“我的意思是,你的內心遠比外表成熟。你知道,Joe和Bob都曾私下問過我,
為什麽要跟一個比自己小十歲,而且看上去還像個高中生的女人結婚,可見他們有多麽不了解你。”
我笑起來,“真的?他們就是這麽評價我的?那麽,你呢?”
“我要是也這樣想,就不會跟你結婚啦! Some women are lost in the fire, some women are built from it.
Ellen,你屬于後一種女人。每次壓力越大越陷入困境的時候,你就越冷靜越堅強越全力以赴,別人放棄的時候你仍然會堅持,
而每次你這樣做的時候總能有出乎意料的結果。你知道嗎,生動有趣而在重要的事情上懂得自律的女人最迷人最有吸引力!”
他如此不加掩飾的誇贊頓時讓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卻也想起了另一個一直讓我困惑的問題,正好現在綠卡到手,可以安全的問了。
“Henry,你還記得不,Vermont那個白癡,以前拿綠卡的事要挾我?我一直很想知道,為什麽你從來不在我面前提綠卡的事?
其實你完全可以在結婚的時候拿它做讨價還價的籌碼,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