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已經有個樣子了,要不要我先發給他看看
,既有立意又有深度,而且用詞精确到位,恰到好處地針對假設讀者群。
我當時正在做的一個項目,客戶極其難纏,美國中西部的紅脖子,對外來移民更有些說不出的不服氣和挑剔苛刻。
這種反複練習作文帶來的直接好處就是,好幾次Henrik都會在讀了我跟客戶來回的email 後,直接沖到我辦公室來敲着門說,
“Ellen,這個語氣用詞把握得都很準确! 既不主動承認我們的錯誤,又客氣地提供實際建議,他們這下子沒得話說了!”
他走出去幾步又想起什麽似地轉過頭來再加上一句,“嗯,你這個作文課修得還是很有成效的!我喜歡這個主意!等拿了學期成績單報上來我簽字拿錢!”
我朝着他的背影偷笑,他這點兒小心眼誰還不知道來着?反正就算産品出了什麽問題,總不能第一時間認賬。
提供服務和幫助是當然滴,我方錯誤是不能完全承認滴,客戶也是不能得罪滴。
抓住了這幾點綱要,再配以精準的美式用詞,大部分時間還是可以達到皆大歡喜的效果的。
☆、Chapter 16_6
我工作讀書再加婚禮幾頭忙,根本抽不出時間來再去想別的。
卻不料這天一早踏進辦公室的茶水間,好幾個同事正在那兒聊得起勁。見我進去,立刻招呼道,
“Ellen,你快過來看看這個電視新聞,是你們M大的槍擊案!”
槍擊案?能不能不要這麽大陣勢?我心中一驚,手中的熱咖啡差點翻在身上,趕緊湊到電視機前去看。
果然是M大附近的一個學生社區!那個區我以前找同學去過,所以很熟悉。電視裏正在大肆渲染這樁由三角關系引起的槍殺案。
大致的情節,一對留學生夫妻,男的在外州工作,女的在讀,有了外遇要求離婚,還主動搬出去和第三者同居了。
男的自然不肯善罷甘休,從外地趕回來埋伏在這對男女的住處外,第二天清晨一出門就被逮了個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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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拔出槍來,妻子被一槍斃命,情夫腿上中了一槍,跑到鄰居家打911求救,而丈夫獨自逃到停車場在自己車內自盡。
發生在離我們不過二十分鐘車程的M大,整個事件都是現場直擊報道。
更因為發生在一早,大家正出門趕着去上課,有不少目擊者出來繪聲繪色地描述當時情景。
走廊上怎麽突然争吵起來,而後響起槍聲,妻子怎麽血濺當場,丈夫怎麽兇殺惡神似的拎着槍沖出公寓樓。
而後實施公寓及附近區域封鎖,直至警察在兇手車內找到并确認爆頭自盡的屍體,只把人聽得人心驚膽戰。
一群同事們開始時還玩笑幾句,到後來都一個個收了聲音在電視機前發呆,過了好一會兒才三三兩兩漸漸散去。
電視上開始播報槍手和受害者的名字照片了,我也正準備離去,轉身之間就覺得剛才一晃而過的臉怎麽這麽眼熟?
再回頭來看,我整個人就定在那裏動彈不得,呼吸遲滞,心直往下沉,只覺着頭暈得幾乎站不住。是他們!真會這麽巧?是他們嗎?
趁着旁邊同事沒人注意到,我疾步走回自己的辦公室,一把抓過鼠标,開始查看地方新聞。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手在控制不住地發抖,深吸了口氣提醒自己一定要鎮定,然後鼓起勇氣繼續看下去。
不會錯了的,照片姓名年齡樣樣齊全,确确實實是馬顯平和周燕夫妻三角關系引起的兇殺案!
美國媒體最喜歡這類新聞了,各個網站都以 “Love Triangle Tragedy”為題,深挖背景故事。
在接下來的一整天內不斷刷新各類報道,中文媒體也毫不遲疑開始跟進,各類中國人社區的網上讨論更是沸沸揚揚地像打了興奮劑。
知情人大爆料,外圍者毫無根據地揣測,不知情的更是胡編亂造,一時間風起雲湧,令人耳暈目眩,不知該聽誰的。
我終于打電話到錢啓鈞的實驗室抓到人,核實了這不是什麽烏龍事件,從陸陸續續的片段中大概拼湊出了整個故事。
據說,馬顯平在今年早些時候被Vermont Technologies裁員後搬回了Boston,不知怎麽的就和周燕搬在了一起,而且好幾個月的房租都是周燕付的。
周燕的老公一直在外州工作,幾年前已有過離婚之議,夫妻關系并不親密,等到周燕正式提出離婚的時候才從別人那裏得知事情真相。
他從外州匆匆趕回來,本意是企圖挽救這段婚姻。周燕卻已跟馬顯平一起搬了家,并且一直避而不見,這才出了上面那宗追蹤堵截的槍案。
跟據警方的說辭,從周燕老公的後車廂內,找到他的護照和兩張回中國的機票,而且他在自盡前打電話給好友說自己犯了一個極其嚴重的錯誤。
由此推測他的本意是處決掉馬顯平然後把周燕帶回中國去,很可能是開槍時誤殺了妻子,無法承受打擊才開槍自殺的。
仔細算來,馬顯平被裁員的時間,差不多正是他打電話到Fandon費城辦公室前後。
我想到此處,一股涼意就從後脊背蹭蹭地竄上來。
我當然知道他的綠卡是通過傑出人才途徑申請的,與公司無關。
那麽,他極有可能是在被我嚴詞拒絕緊接着被裁員之後,又照搬劇本去引誘了周燕。
後者本就對他有意,現在對方主動找上門來雙宿雙栖,自然是心甘情願地替他付房租了。
至于之後周燕的丈夫如何心有不甘以至于□□行兇,則可能是他們完全沒有預計到文弱書生也有喪失理智的時候。
我壓抑住心頭的突突直跳,馬上轉了幾個鏈接給餘安琪和已經身在申市的許凱。
沒幾分鐘,在線聊天的對話框就在電腦屏幕上跳出來,許凱正在線上。
他早些時候已經從M大中國學生協會的email 群裏得知此事,大驚小怪地感嘆一番,還不忘按慣例冷嘲熱諷了一通馬顯平的為人。
最後他不知是不是認真地來了句,“小米,我看你一定要到廟裏好好燒燒高香,菩薩保佑你躲過這一劫啊。
想想看,要是你當初沒跟他分手或者答應他複合了,今天被拽來付房租和擋子彈的就是你,知道嗎?”
我這就愣在當場了,根據已有的報道再加上馬顯平的為人處事,并不是沒有如此推測過。
然而許凱如此挑明了說出來,我還是差點從椅子上驚跳起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整個事件就實在太恐怖,這個男人也太差勁了!
餘安琪上線後第一句話卻是,“你們有沒有注意到?整個事件中,該死的沒死,不該死的倒全死了,這對夫妻算是倒足了黴!”
過了會兒,她又說,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遠離渣男!太不劃算了!”
這時候她還有心情開玩笑! 然而,我的确被這句話逗得很不厚道地“撲哧” 一聲笑了出來。
在之後的幾天內,我在各種電視和網上新聞裏看着周燕夫妻和馬顯平的照片被反複不斷地滾動播出,
震驚,惋惜,慶幸,解恨,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仍然不敢完全相信這種以往只在小說電視上發生的橋段居然轉眼成了現實版!
周燕的照片可能還是剛來美國時在學校存檔裏的,一臉的稚氣,完全沒有在學校時看見的刻薄樣。
因為馬顯平的關系,我和她彼此都曾或多或少地存在敵意,如今細細想來,我對她到底又了解了多少呢?
由于大學時代顧超昕的教訓,我在之後各段戀愛關系中先想的總是保護自己,權衡輕重,不肯輕易吃虧。
像周燕這樣為愛不顧一切,先幫人付房租後替人擋槍的事,我和餘安琪這種雖無害人之心但又絕非心慈手軟之輩,是鐵定不肯的。
說到底,她也算是個性情中人,然而遇人不淑,最終成了馬顯平事件的替死鬼。
餘安琪說得對,該死的沒死,不該死的倒全死了。人家好好的一對夫妻,雙雙斃命。
而始作俑者卻得以輕傷逃脫,甚至搖身一變被警方稱為此案的受害者之一,這真是現實生活中絕頂的諷刺!
不是常說人在做天在看?說好的報應呢?人生真是公平的麽?
☆、Chapter 16_7
很多時候人們說,事情不要老往壞裏想,想多了就會真的發生,果然不是沒有緣由的。
幾周後的一天晚上,我正在廚房裏忙活,電話鈴響了。瞄了一眼,好像這個號碼過去幾天之內已經在來電顯示記錄上出現過多次了。
準是什麽商業推銷或者慈善募捐的,順手接起來,準備告訴他們下次不要再打來騷擾了。
那頭卻說,“塗小米嗎?”
我一聽這似乎有些熟悉的聲音,心頭就咯登一下,不敢相信所以又提心吊膽地問了句,“誰呀?”
“我馬顯平呀,怎麽,不過幾個月,就聽不出來了嗎? ”
我腦中一片混亂,已然說不出話來,眼前發黑,只差沒當場一頭栽倒在地上。
怎麽可能?自從費城回來後,我跟Henrik說明緣由,請他幫我把辦公室的個人電話號碼換掉。
聽從Henry的建議,為以防萬一,學校裏除了錢啓鈞他們幾個,我也再沒跟其他人有來往。我以為,從此天下太平,這事就這麽翻篇了。
這回不知道他又是從哪裏弄來了我的電話,居然堂而皇之地打電話到家裏來!
我捂住話筒,直着喉嚨叫Henry。也許是我的聲音實在太瘆人,他一個箭步就從房裏沖出來。
我指指話筒,只覺得自己渾身顫抖,卻只能說出兩個字來,“那人......”
不知何時起,馬顯平這個名字,已然成了我心中的一個大忌,就像Harry Potter裏的那個Lord Voldemort,提到他時,都是用“那人”來代替。
Henry一看我的臉色,頓時就明白了怎麽回事。他一把接過電話,用堅定又略帶惡狠狠的語氣說,
“你聽好了,我太太之前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請不要再來騷擾她。再有下次的話,我們就要報警了!”
電話裏傳來“比比”聲。馬顯平從來都不是什麽勇敢大膽的人,估計一聽男聲立刻就挂了電話。
Henry一把摟住我扶到沙發上,又倒來一杯水,硬逼着我喝下去。
他不斷地撫摸着我的後背,反複安慰說,“別擔心,有我呢,我不會讓他動你一根汗毛的,這一切都會過去......”
我漸漸緩過氣來,腦中卻是一片空白,一句話也說不上來。我怎麽也沒法理解,一個人怎麽能在受過這麽多高等教育之後,仍然這麽無恥?
槍擊事件猶在眼前,馬顯平腿上中的那一槍估計都還沒有全好,被他害死的一對夫妻屍骨未寒,他居然還能花時間精力找出我的電話打過來!
而且,回想起來,我們白天兩人都上班沒人在家,這個號碼卻曾在不同的時間段出現過。
也就是說,馬顯平在試圖找一個Henry不在家的時間和我通話,一直沒成功,所以居然晚上冒險打電話來!
我只要想一想被人如此追蹤窺探,整個人就不寒而栗,這太恐怖,也太難以令人置信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能開始正常思維,我沮喪地問,“Henry,我們能不能報警,要求警方把這人驅逐出境去?”
他很認真地回答,“親愛的,恐怕不能。老實說,他這麽間斷性的打電話給你,恐怕連騷擾都算不上。
遺憾的是,現行制度裏,根本沒有什麽懲罰性的措施能夠阻止他這麽做,只要他能找到電話號碼。
電話簿裏我早已把住址屏蔽了,但我們還是要把號碼換掉。至于你,再也不要把家庭住址和電話給任何不相幹的人,校友會的信息也從此不要再去更新了。
錢啓鈞他們你都要叮囑好,不經你同意,絕對不可以把你的信息透露給任何人。安全第一,懂嗎?”
Henry停了停又說,“申請綠卡的時候,我們不是已經請律師跟法庭申請把你的名和姓一起改掉嗎?
你原來的姓會變成中間名,但是除了官方文件,一般的公共紀錄裏是不會顯示全名的。
等綠卡批下來,你就會有一個看上去全英文的名字,所有的稅單賬單都會啓用這個新的名字。
不用多久,有關你原名的記錄就會從互聯網上徹底消失。你放心,他很快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我怔怔地縮在他懷裏發呆。我對未來的種種設想裏,從來沒有要隐姓埋名躲起來這一條。
而這一切,僅僅是因為我一時不慎,遇到了一個高智商低情商的瘋子!
商量改名字的時候,我為了要改成Henry的姓,跟他別扭了好幾天,現在看來,這一步還是必須的。
我不由對自己的任性心存愧疚,又暗暗慶幸Henry的遠見。
我喃喃的自語道,“我就是不明白,做錯事的又不是我,為什麽反而我要像犯了罪似的躲起來?不是說有報應的嗎?
這人已經把周燕夫妻都害死了,還敢堂而皇之地騷擾我,可見他對周燕他們沒有半點內疚,也根本不打算悔改。
不是說法制社會嗎?就真的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麽?”
Henry抱緊了我,“對不起,親愛的,真的沒有。從官方文件說,他還是上次槍擊事件的受害者。
對我們來說,如果要跟他繼續周旋,就意味着拿現在的一切去押寶。我們能失去的比他多得多,我并不認為這是個明智的選擇。
而他可能還巴不得你這麽做呢!對他來說,不斷地追逐女人未免不失是一種樂趣,我們必須拒絕參與這種給他提供免費娛樂的游戲。
可是你等着看,再這麽下去,總有一天,他會惹到一個不該惹的人。這次是槍打偏了,下一次,再下一次,他總不會每次都這麽幸運的!”
我迷惑了。我清楚地知道,佛祖普度衆生,救人于危難之中,可我總不能求菩薩保佑這人從此從世上消失。
這種惡毒的詛咒,必不為佛法所包容。 Henry也許是對的,常在湖邊走,哪有不濕鞋?天道輪回,總有報應的那一天吧。
我無奈地長嘆一聲,在沙發上把自己埋得更深了。
☆、Chapter 17_1
這一系列的惡性事件并沒能影響我的情緒很久。
畢竟,從爸媽簽證成功飛過來,禮服定制,到酒席菜色的反複讨論決定,婚禮的那個周末其實一眨眼就到了。
Henry跟我早就約定好,因為只是舉辦個簡單的儀式正告親朋好友,便直接省略了伴郎伴娘這一環。
我在美國的貼心閨蜜并不多。陳詠歆早早定下休假,帶上離婚後正在交往的現任男友回國探望父母,我們的婚禮通知下得如此倉促,她沒法再調整計劃。
餘安琪則哇哇大叫,因為她本來一本心思地覺得自己是當仁不讓的伴娘人選,我卻招呼也不打把她跳過了。
安撫再三,總算她答應提早一天從學校出發開車到Henry父母家跟我們會合,好在婚禮當天陪我去做頭發。
我原先還在狐疑,正式駕齡也不長,餘安琪居然已經敢一個人開幾小時的車橫跨兩三個州了?
碰面後才發現,她電話上說的可能要多帶的一個朋友,居然是個高高大大有款有型的亞裔男人。
看着和Henry差不多年紀,幹淨簡潔的線條很讓人賞心悅目,言談舉止間也全是美國人的做派方式。
一問之下,果然是第三代的ABC,去年聖誕期間她去加州阿姨家過節認識的。一來二去的,最近男方已經是每月往康州飛一趟了。
我心頭大喜,抓着餘安琪到一邊細細審問,忙不疊地誇了那人一大通,巴不得她也趕緊結婚,好了了心願皆大歡喜了。
Henry自然也和這人一見如故,沒聊幾句就稱兄道弟起來。
Bob晚上從紐約趕到加入的時候,他們三人就相約晚上去鎮裏的酒吧,參加Henry幾個高中哥們為他辦的Bachelor Party。
我本來在美國的親戚和閨蜜就不多,而且同餘安琪許久不見,第二天的婚禮根本沒有什麽機會獨處,
故此早就跟Henry商量好,我這邊跳過婚禮前夜傳統的Bridal Party,好留出空檔跟琪琪聊那一大籮筐的體幾話。
Henry他們天色未黑就迫不及待地溜出去了,瞧這架勢不鬧到半夜淩晨鐵定回不來。
吃過晚飯把爸媽在客房安置好,我和餘安琪便躲到房子後面湖邊碼頭的秋千架上聊天去。
上次見面,還是她剛來美國時馬顯平租車帶我和許凱去碰頭的那一次。
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年多前的事,我們現在坐在晃來晃去的秋千上,卻隐約覺得恍若隔世。
從進大學開始,我和餘安琪各自各精彩,正式來往過的男生,一打沒有半打也差不多。我們還曾經相互取笑以後應該寫一本關于我們的Love Story。
當年我們在申大的草坪上一起看星星對未來充滿各種幻想的的時候,可曾想過會在美國這個以往只在書本上讀到過的地方,找到各自只會說英語的另一半?
餘安琪笑盈盈地側頭看了我好幾遍了。近十年的交情,她心裏想什麽我還是大致有數的。
她現在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抓着秋千的繩索來回拽了幾下,“你..... 覺得Henry是那個Mr.Right嗎?”
我忍俊不禁,“現在開始擔心不嫌有點晚嗎?不是你跟許凱極力推薦的嗎?”
“是許凱從頭到尾就說不錯的!” 她張大了雙眼輕呼着,頓了頓又道,“不過嘛,我今天第一次見,仔細打量過也覺得挺順眼,人有教養又得體,還有點貴族氣質。”
“放心吧,我使勁看了一年多了,目前為止還沒抓到任何錯處,許凱也沒有。” 我得意地搖搖食指。
“真的?” 餘安琪有些吃驚,雙眼瞪得溜圓,“你這麽挑剔的人,說出這句話來真是不容易,Henry必有過人之處了?”
“哼哼, 過人之處就未必。不過這年頭,有mon sense的男人,其實已經不那mon,找到一個真不容易呵!” 我感嘆着。
“那麽,麥琦呢?你.....真的放下啦?” 餘安琪說這話的時候,是小心翼翼的。
我心知她遲早要問,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也想了很久。
“琪琪,我并不認為,我這輩子還能忘掉麥琦,他在我最失意的時候拯救了我整個的生活。
說能徹底放下那是騙人的,但是,我想,Henry是更适合我的那個人。”
“哦?真的?說說看?哪方面?” 餘安琪來勁了,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
“嗯,這麽說吧。以前,你們都覺得麥琦對我超級好,他甚至會因為我的喜歡而去喜歡一樣東西或做一件事,卻從不深究緣由。
Henry是不一樣的。他不但願意傾聽,更有心引導,有人說愛需要學習,我倒覺得真正的愛更能夠使人成長。
麥琦對我,幾近無條件的寵溺,但不會像Henry這般事事以我的利益為重并給予全力支持,我喜歡這樣一種partner的感覺。
我曾經以為我和Henry會有很多沖突,畢竟母語不一樣,成長環境也不一樣。中西方文化的沖突,耳朵聽得老繭都出來了。
但是,我們總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達成一致意見并付諸實施。我漸漸發現,其實文化不在于語言和國籍的差別,而是階層和意識形态的差別。
人跟人總有不同,婚姻總需要彼此适應。這麽說吧,我跟Henry隔着條小溪,趟趟水就能過得去的距離,遠遠小于我跟某些中國男人之間無法逾越的汪洋大海。
從本質上來說,Henry和我才是同一類人,是能夠進行有效溝通的同路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試圖準确描述自己的感覺。我知道因為麥琦對我的好,多年來,餘安琪一直是站在他那隊的。
出乎意外的,我在暗下來的天色中看到琪琪猛點頭,
“對,的确如此!你自己終究是領悟到了! 我從旁觀察Henry看你的眼神,不只是寵溺,還有欣賞。
小米,Henry不是那種為了對中國文化感興趣而娶你的美國人,他是為了你,你這個人,你所有的優點和缺點,你動一動指頭想幹什麽,他都能知道。
我從不懷疑麥琦愛你,想給你幸福,但是,那是他想要的幸福生活。 作為閨蜜,我更贊賞像Henry這樣給你一個平臺,讓你自己去追求你想要的幸福。
以前一直覺得麥琦跟你看上去蠻登對,見了Henry才明白什麽叫匹配。愛,要建立在彼此尊重對方作為獨立個體的選擇才更有意義。”
我和餘安琪之間一向坦白,這麽多年了,我們的心事從不瞞對方,只因我們都從未犧牲朋友的利益來成全自己。
旁觀者清,琪琪口中的麥琦,也許是我一直不願意面對或承認的。只不過遇到Henry之後,整個事實變得更清晰了。
我們沉默了很久,然後我聽到琪琪輕輕的說,“小米,我要真心誠意地祝福你,找到Mr. Right 了。”
夜已漸深,對岸的房子變得漸漸模糊,黑暗那樣緩慢地溫柔地彌漫到整個湖面,
出國到今天,不過三年時間,物是人非,永恒不變的只是在寂靜的空氣中逐漸清晰而又深邃的北半球的星空。
申市,已是記憶裏那樣遙遠的一個夢了。這個夢裏,曾經裝載了我們多少年少時的歡樂悲傷。
人終究是要成長的,值得慶幸的是,重要的人和事,都還在。
☆、Chapter 17_2
第二天一早起來,頭等大事便是去約好的美容院做頭發.
從來不知道一個新娘妝可以這麽麻煩的,發型師和化妝師在一邊忙個不停,把各種化學制品往我的頭上臉上抹,整一個刷牆頭的感覺。
我看着鏡中的自己一點點的變得漂亮起來,肚子卻餓的咕咕直叫。餘安琪和我媽還在旁邊不停地給意見,這裏動動,那裏改改,節奏就更慢了。
我有點不耐煩地捏捏發酸的頭頸,剛要發作,餘安琪笑着按住我說,“人家新娘都是歡歡喜喜,哪有像你這樣苦着一張臉的?”
我沒好氣地把她壓在我肩上的爪子拍開,“小姐,你在那邊跳來跳去,看熱鬧不嫌活累,我已經被按在這張椅子上至少一小時以上啦!”
我眼角餘光就只看見琪琪那幸災樂禍的媚笑,忍不住咬牙切齒起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總算大功告成。一看表,都已經兩個多小時了,不由着急起來,直叫餘安琪把車開快一點。
她倒是一副篤定的神态,飛過來一個安慰的眼神說,“急什麽?放心吧,別的場合呢,不缺你一個。唯獨今天不行,你就算再遲到,一幹人也只能等主角出場!”
老媽也在一邊附和,又叮囑琪琪開慢點,安全要緊。
我不禁莞爾一笑,想想也是,一輩子就這麽一次特權,過期作廢,還不趁機搭搭架子?
剛進門就聽得客廳裏一片喧嘩。婚禮安排在下午兩點,他們家好幾個親戚可能都是先來跟Henry的爸媽打過照面才出發去俱樂部的。
我一眼先瞧見錢啓鈞孫雲亮劉佩佩他們幾個在樓下客廳和我爸媽說笑。孫雲亮的父母趁暑假來探親,自然也請了他們一起湊湊熱鬧。
錢啓鈞他們前幾天約好早一點來幫忙布置家裏這頭,以便有些客人婚禮結束後過來敘舊,這會兒估計是任務完成了。
只見我婆婆風風火火的捧着一大盞檸檬汁從廚房出來,招呼大家來喝。飯廳的桌上還擺出了水果和火腿奶酪的食盤。
九月的天氣暑氣尚未散,參加婚禮的都是正裝,又被老太太穿梭在房中後院吆來喝去一會兒,到了中午時分一個個又累又熱又餓地直喘氣。
我趕緊迎過去招呼,趁着錢啓鈞還沒來得及開口抱怨,就打趣他,“怎麽了?二十幾歲的人,居然敵不過一個老太太?我婆婆看着都比你精神呢!”
錢啓鈞顧不上說話,連着喝了好幾大口的檸檬汁,這才長嘆一聲,“唉,Ellen,你這婆婆精神頭真是好! 忙了一早上,我和孫雲亮都只想坐下來歇歇。
她倒好,一進門還有精神去調果汁! 我真是服了,美國人果然是吃牛排長大的!到底底子不一樣啊!”
孫雲亮則在一邊拿着他那博士腔調,推推鏡框慢條斯理的說,“知道了吧,這就是領導和群衆的區別。
打工的幹着幹着就不行了,領導還在活蹦亂跳。同學們,看到沒?身體棒精力好就是升職加薪的本錢啊!”
孫雲亮素來穩重,不是多話的人。但他每次跟在錢啓鈞後面發言的時候,總能恰到好處地唱唱反調,一個白臉一個紅臉,簡直十足的冷笑話最佳搭檔.
正說話間Henry的舅舅從外頭匆匆進來,邊走邊嚷,“Henry,你要的車我給你開過來了,自己出去看看這輛行不行!”
老頭子住在附近,我們去年感恩節回來時他順路來見過面。
我記得他那時候開着一輛火紅的凱迪拉克敞篷車,嚷嚷着吃過飯要去附近樹林裏打獵,身材魁梧,大嗓門配上光亮的大腦袋,格外搶眼。
這會兒他一見我,立刻朝我揮揮手說,“正好正好,你也一起來看看,說到底等會兒還是你要用的。”
Henry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手裏還拿着半個bagel,他倒好,這會兒了也沒忘記吃。
我根本摸不着頭腦,沒來得及問就被他拽着朝外走,“你禮服先等等再換,跟我出去看看車再說!” 錢啓鈞他們也好奇地跟在後面看熱鬧。
門外赫然停着一輛米黃色古董式樣的敞篷車! 油漆閃閃發亮,大紅色內圈的輪胎形成鮮明對比,說不出的拉風。
這輛平日裏在高速上絕對回頭率百分百的車,此刻在太陽底下靜靜的立在庭院中,一股複古氣息迎面撲來,瞬時仿佛有時空交錯的感覺。
Henry的舅舅使勁拍着車頭,說不出的炫耀得意,“怎麽樣?1934年的Packard,你們今天用正合适,等會兒開去震倒一大片哈哈哈!”
我躺目結舌地看看Henry那接過鑰匙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趕緊拉拉他的衣袖,“喂,這車不是古董嗎?牢不牢?能開嗎? ”
老頭子一聽就不高興了,“能開嗎?女士,這車除了外殼,裏面的配件從頭到腳我都換過了,連外面都是重新噴過好幾層的漆。
上月剛搞定的,就貢獻給你們結婚用,你們今天這是Virgin Drive!”
Henry眉開眼笑地拍着他舅舅的肩,轉頭跟我說,“知道吧?我舅舅沒啥別的愛好,就喜歡收集古董車。
你放心,這種車整修的費用比買輛新車還貴,哪有不能開的?太能了,一會兒你就知道它的表現了. ”
我這才領悟過來,老頭子實在真的太幫忙太給面子了! 不由得連聲對他稱謝。
一群人正吵吵嚷嚷地分坐幾輛車準備出發呢,卻撞見院子裏Bob正招呼人費力地把幾箱東西往車上擡。
我好奇地走過去問,“Bob,我們快要集合出發啦。這幾箱是什麽東西這麽重?是要帶過去的嗎?”
Henry過來給我解釋,“哦,我和Bob都喜歡的一個香槟牌子,這家俱樂部沒有,Bob就從紐約弄了幾箱子,直接帶過去。”
Bob接過話頭說,“這個牌子在紐約也只有一兩家店是從法國直接進貨的,還要提早個把月預約才能拿到貨。
哎,說好了,這幾箱子酒,就算是我給你們的結婚禮物,你的婚禮注冊單上我就不送東西了啊!”
我自然明白這幾箱子酒的價錢,只怕遠遠超過我們注冊禮單上的任何一樣東西,更別說這麽大費周章的從紐約運過來.
Henry這會兒跟Bob又握手又勾肩搭背,可見這禮物多稱他的心,瞧把這兩兄弟得瑟的!
餘安琪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這會兒見此陣勢也傻了眼,只會樂呵呵地拉着我的手直晃,湊到我耳邊輕聲說,
“喂喂,人人都說你聰明,讀書時是學霸,工作了又能讨各種前輩歡心,在職場也是一帆風順。
可照我看呀,你最厲害的本事既不是讀書也不是人氣,而是搞定好男人的本事啊!要是能把這種技術活上升到理論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