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已經有個樣子了,要不要我先發給他看看
室裏琢磨着該退還的定金怎麽還沒有收到,就接到公寓管理處打來的電話。
大意是說,因為我們用過的地毯比較髒,他們需要重新更換,所以通知我把一千兩百塊定金沒收了。
一千兩百塊!我一下子慌了神,許凱和Joey還等着我把定金拿回來給他們寄過去呢,這下怎麽交代得過去?
再說了,Henry 陪我去交房退鑰匙的時候,那個檢查的人根本沒提什麽地毯的事情呀!
我們三個人經常不在家,不養寵物,又因為許凱和我兩個人的堅持,就連Joey和她的朋友們也都是在門口脫了鞋才能進來的.
不過兩年,地毯能有多髒?這不是明擺着訛詐麽?
我立刻打電話給Henry,慌慌張張地把事情描述了一下,心裏惦念着我們那一千兩百快錢,說着說着都快哭出來了。
他倒是很淡定地“嗯哼”了一聲,就沒了下文。
我有點生氣了,“嗯哼是什麽意思?你要不幫忙出主意的話,一千兩百塊錢你出!”
“No,no,dear,那一千兩百塊錢會回來的,我保證!”
“你保證?那公寓又不是你家産業,你保證有什麽用?”
“嗯,你還記不記得,那天我們去還鑰匙的時候,我讓那個檢查的人在清單上簽了字?”
他這麽一提我想起來了,那天檢查的人看了一圈,什麽也沒說,收了鑰匙就要走。
離開的時候,Henry一邊跟他聊天一邊出的門,然後很随意地讓他在檢查的單子上簽了個字。
要不是他現在說起來,我都忘了還有這回事了。
Henry給我解釋道,“他如果當時查出什麽來了,就應該在清單上面注明。要不然出了門,誰還說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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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和租車還車是一個道理,明白麽?那張清單上現在什麽備注都沒有,有這個簽字在,一千兩百塊?他們想錢想瘋了吧?”
他這麽一說,我心定了許多,想想還是不對,那個清單我記是記得,可是一搬家,都不知道放到哪裏去了。
要是早知道這麽重要,我還不得把它放在書櫥的最上層當祖宗般供起來。現在可好,上哪兒找去?怎麽辦呢?
“哼哼,這種事,靠你這麽稀裏糊塗的人是不行的。放心吧,我收着呢!
你別操心了,我這就打電話給Joe,讓他去處理這個事情。” Henry 顯然對自己的先見之明頗為得意。
這時候我才想起來,和他一起打球的死黨Joe好像還是個律師,不錯不錯,這種被人罩着的感覺還蠻溫暖的哦!
不出Henry所料,公寓管理處過了兩天就打直接電話給我試圖談一談。
我接到他們電話時,按照Henry事先關照好的,斬釘截鐵地回應道,
“對不起,我現在請了律師跟你們交涉。有什麽事,請跟我的律師Joe直接談,他可以全權代表我。”
不出一周,一張一千兩百美金的支票出現在郵箱裏。
我高興地跳了起來,抱住Henry 在他臉上大大的親了好幾下,總算可以跟許凱和Joey交帳了!
“哈哈,你知道嗎,Joe是修憲律師,讓他去處理這種事情,簡直是大才小用了。在公事上,Joe可不是什麽心慈手軟的人。
他經常說成為律師的第一要素是要能狠下心來做個無賴。只要想想他是怎麽跟那幫人說話的樣子,就非常令人解恨啦!”
Henry說得眉飛色舞,似乎整治了那些人比拿回一千兩百塊還值得高興。
“你怎麽知道會出這種事,而事先防他們一手的?” 我好奇地問。
“不,我不知道。” 他把我拉過去坐到他身邊,認認真真地說,“這也正是你要慢慢學起來的一點。
美國是個講究契約的社會,任何事情,口頭上都是做不了數的,也沒什麽人情可講。我只不過是遵循規則,讓檢查的人簽了個字,合情合法。
我敢擔保,一定程度上,他們看你們是學生租房子,學期結束都要走人,大部分時候不會想得那麽周到。
所以就時不時地随機挑幾個人欺負一下,騙到多少是多少,你不過是不幸被挑中了。
而那個檢查的人一看就是沒受過什麽教育或培訓的,我當時對他那麽客氣,他毫無戒心随随便便就把字給簽了。
這樣一來就算真有什麽他們也沒法再反悔啦。管理處可能根本不知道他簽了這張紙。他現在極有可能為了這個事情會丢掉工作,至少也要被老板罵一頓。”
說到這裏,他聳了聳肩,“可是我管不了那麽多了,一個不相幹的人丢了工作,或者被罵一頓,總比我們失去一大筆錢要好。”
我在那裏聽着聽着幾乎都傻了,不是都說美國人大大咧咧沒心計,人傻錢多速來麽?
怎麽到了這會兒,一個比一個精明會算計,只看誰更棋高一着而已?
我們的中文媒體都怎麽宣傳的美國啊?又或者,他們之中有多少人是真正了解美國社會游戲規則的呢?
等到我們終于把一切安排妥當,回過頭來才發現跟他父母那邊交代是再也不能拖的了。
又值獨立日假期,于是Henry 跟Bob約了同時回父母家,萬一發生争論也好幫忙滅火。
去的路上我想來想去覺得不對,于是問Henry,“你和Bob總說擔心你媽這樣那樣的,那你爸呢?他沒有意見嗎?他會反對嗎? ”
他一邊開車一邊不慌不忙地說,“我爸?他所有的意見就僅限于在卧室範圍之內發表。
出了那道門,就只有一個聲音,我媽的意見就是他的意見,他不會出聲的。”
他看着我一臉錯愕的表情,又補了一句,“結婚都幾十年了一個男人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收聲,婚姻豈不是早維持不下去了?”
這話我聽得進去。我用手指着他,像撿了寶似的高興,“這話你說的啊,我要求不高,同等待遇就滿足了!”
一共三天的假,都已經第二天晚上了,Henry和Bob 兩個人不知道互相使了多少次眼色了,卻硬是不說我們結婚的事。
飯後,Henry的老爸自管自地看他的足球賽去,我跟着Henry去廚房煮咖啡的當口,悄悄地問他,
“明天晚上就要回去了,你們打算什麽時候說啊?”
他聳聳肩,“我們就是要看看,老太太要什麽時候才注意到你我手上的戒指。”
我拍着額頭不知說什麽好,這兄弟倆,玩心太重了吧?這種事也當智力游戲猜迷哪!
在沙發上舒服地坐着,啜了幾口咖啡,老太太把兩個兒子從左看到右,又從右看到左.
然後把目光落到我身上來,看得我心裏直發毛,不由自主地往Henry身邊靠了靠。
她終于把目光調到Henry 那裏,露出一個還算慈祥的笑來,“我要是不問你是不是就打算不說了?那你這趟豈不是白來了?”
☆、Chapter 16_3
老太太笑意盈盈,語氣聽上去實在不像生氣的樣子,我心裏的忐忑不安稍稍去了一半。
只見Henry嬉皮笑臉地湊過去,“媽,看起來你還是目光敏銳,到底逃不過你的眼睛嘛!”
老太太嗔怪地瞟了他一眼,“結婚戒指這麽戴着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我能看不見嗎?
我說你們倆兄弟這次怎麽這麽乖一起回來了,一想就知道Bob肯定也有份的!” 她一邊說一邊指了指Bob。
Bob一拍胸脯,“媽你放心,我去做的見證人,Henry在戒指上沒少花錢,該有的禮數我們家一樣也沒少。
不過你也別遺憾,Henry緊接着馬上就有任務派給你。”
Henry趁勢又讨好地往他媽那兒湊了湊,“我們需要找一個地方能在三個月內辦婚禮酒席的。
Ellen在美國到底時日不長,對美國的婚禮這一套不熟悉,家裏親戚的名單她也沒概念。
不過我們對老媽你的能力是毫無置疑的,所以還是要拜托你去辦。”
老太太撐着頭邊聽邊盤算的樣子,過了會兒她站起身來朝電話走過去,“嗯,三個月是有點緊張了。
你們等一等,我打個電話看他們能不能排出一天來給我們。”
在電話上嘀嘀咕咕了幾句,她走回來,“嗯,我有會員的那間鄉村俱樂部,他們每周末的brunch buffet,可以關門營業一天給我們辦婚禮。”
Henry和Bob聽到這個消息都顯得很高興。
Bob說,“早知道媽一定會有辦法的,那間俱樂部環境很不錯。他們倒是肯讓出一天來?要跟我們收多少錢才能包下整個場子?”
“錢的事情你們不要管了。不是說時間緊張?這當口能找到一家就不錯了,不能讓金錢影響我們做正确的決定! ” 她又看看我,
“Bob和Henry以前都跟我去過的,Ellen你應該親自去看一下場地。跟他們說好了,明天中午我們一家人先去吃個brunch,總要你喜歡才好。”
老太太說着站起來,“現在Ellen 你跟我到廚房去拿冰淇淋出來。”
啊??這哪是拿冰淇淋啊?這是婆婆要訓話的節奏呀! 我整個人就傻在當場了。
我慢吞吞地跟着向廚房走去,回頭看看,Henry跟Bob正在聊天,肯定是裝做沒看見,一副見死不救的樣子。
無可奈何地想,沒辦法,去吧,最多就是被訓一頓,順從一點聽着也就罷了,這點面子總要給的。
等進了廚房,老太太卻上來給了我個大大的擁抱,還嚷着 “Wee to the family!"
這般突如其來的熱情頓時搞的我不知所錯,只好動作僵硬地回抱她一下。
完了以後,她看似興致很高地對我說,“不知道Henry從哪裏把你找到的,這簡直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正确的事了!
你上次來我家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很聰明,只怕你不願意要我這個不怎麽出色的兒子。”
我心中了然,Henry本不是那種對事業有什麽遠大抱負的人,拿在Wall Street工作的Bob一比,在常人眼裏自然是落了下風。
我急急地辯解,“Henry只是沒什麽野心而已,但是他看問題思路準确,做事也夠圓滑考慮周到,我們倒是正好互補。”
老太太更高興了,笑得眼都眯起來,“很好,很好,這說明你們雙方還是有相對正确的了解。
我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他再沒有野心,也至少能把你照顧好讓你衣食無缺。更重要的,”
她說着說着臉色鄭重起來,“他是個非常忠心的人,只要你對他好,他就永遠不會對不起你。你放心,他會把你當公主待的。 ”
“哈哈,” 我擠擠眼,“這個我很相信,只要看看你在家裏的地位就知道了,這種事情有遺傳的!”
我們相對着默契地大笑起來。
不敢相信我們就這麽容易過關了。等回了房間,我還傻乎乎地問了Henry好幾遍,
“是真的嗎?你媽不會是假裝高興的吧?你就這麽不聲不響地娶了一個不是同一種族的女人結婚,她真的沒有生氣嗎? ”
Henry看我像個沒頭蒼蠅似的在房裏轉來轉去,又好氣又好笑地把我按在床邊坐好,
“唉唉,你停一停好不好?你最好明白一件事,我媽退休以前,也是大公司的執行董事,是見過世面的,沒有什麽種族偏見。
還有啊,她和我爸是Brown University 的同學。 Brown University 你聽過沒有?
那是常青藤裏最自由派的學校,哪裏有什麽歧視?你趕緊安心睡覺吧!”
我突然間覺得自己腦子不夠使了,睡覺,我哪裏還敢睡什麽覺?再睡下去,一覺醒來被賣了也不知道!
我一下子跳起來,“什麽執行董事?什麽常青藤?為什麽你以前從來沒有提過?你們家到底是幹什麽的?”
他撲哧一下笑了,攤着手無奈地說,“沒幹什麽,正經傳統的人家呀!
我媽先是一家小公司的技術總管,後來被大公司收購了就進去做董事,說到底也是給人打工的。
我爸就是原來跟你說過的,中學教師,半點沒騙你,好了吧?”
我放心是放心了,躺到床上仍是忿忿不平,說到底這男人就是怕我看上他們家的條件了,事先才隐瞞不說。
這種邏輯,還真是古今中外差不多,什麽了不得的!
我在那裏七想八想,又坐起來,“不對,Henry,你媽還說,找到我是你這輩子做過的最正确的事。你家條件不錯呀,你也不笨嘛,為什麽她要這麽說?”
Henry側過身轉頭專注地看着我,黑暗中,我能看到他翼翼發亮的漂亮的藍眼睛,“真的?她真這麽說了?”
沉默了一會兒,他低低補了一句,“我知道她為什麽這麽說了。你還記不記得第一次感恩節來我家的時候,你幫Bob女兒做的那道幾何題?
我媽後來跟我說,你很聰明,只怕是她這輩子見過的為數不多的幾個聰明女人之一。”
我自然是記得那個小插曲的。
那大小姐是高中一年級,據說還是全美排名前幾的寄宿高中。放假帶着作業到祖母家來,坐在那裏半天對着一道幾何題不知何從下手。
我正從她身邊過,看她冥思苦想的樣子,就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然後抓過鉛筆,随手添了兩條附加線。
這本來是小事一樁,我還暗地裏嘲笑了一番美國學校的數學程度。這會兒說起來,居然成為我高智商的鐵證,簡直是啼笑皆非。
要知道,在初中高中的那六年裏,諸如此類的幾何題,我們都做了有不下幾百道了。以至于在以後的很多年裏,随手一看感覺就來。
小姑娘題目做不上來,其實只是美國學校訓練量不夠而已。這跟聰明不聰明有什麽關系?說得着嗎?
真想把Henry從床上抓起來好好問問,美國女孩子是怎麽個笨法?不是號稱他們家見過世面嗎?明顯見過的聰明女人不夠多啊!
然而轉念一想,也罷,既然對我來說是加分項,占了便宜就不要再多事了。就讓他們覺得這個從中國來的女孩子是天下第一聰明好了,多有面子啊!
有些美麗的錯誤,還是不要糾正的好,就這麽幹脆一路靜靜地誤解到底,其實也滿不錯的。
☆、Chapter 16_4
第二天中午時分自然是一家人穿戴整齊地到俱樂部去趕brunch的場子。
美國人周末的brunch跟趕集似的,餐廳裏裏外外都是一家子一家子的人。
雖說號稱是會員制的地方,要是不訂位子只怕得等好一會兒才能輪上呢。
Henry的父母熟門熟路地跟着領位的朝裏走,一路上不停地跟各桌打招呼,看起來這地方大概都成了他們的周末食堂了。
剛一落座,俱樂部的負責人就顯然接到消息到桌邊來湊熱鬧。
她是認得Henry和Bob的,招呼了每個人之後就把目光轉到我身上來,“這位是……”
Henry的老媽立刻正色道,“這也是Mrs.McDowell,我總算有人陪了。”
平心而論,我對這Mrs.McDowell的稱呼尚處在适應階段,根本沒反應過來是在說我。
這麽一提才想起來,Henry的父親是獨子,哥哥Bob又早在幾年前離婚了,老太太可不是作為唯一的Mrs.McDowell有年頭了?
Henry則懶洋洋地把手臂放在我背後的靠椅上,加了一句,“我們今天過來吃飯順便看看場地,直覺上我太太會喜歡你這地方的。”
那人的臉上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驚異,然而,只不過一霎那的功夫,她便恢複了常态,滿臉堆笑地表示歡迎。
我們一邊吃一邊讨論婚禮的菜單。他們的brunch其實規格已經很高了,連鵝肝魚子醬都有,也找不出什麽需要大改的地方。
過了會兒餐廳的經理親自過來打招呼,聽說婚禮上會有中國客人來,更是主動提出那一天可以請廚師準備烤鵝來代替通常的中國烤鴨。
這個創意很好,烤鵝其實是歐洲的聖誕節傳統,工序複雜。這一來既兼顧了我父母以及一幫朋友的中國胃,對美國人來說也是一道高大上的菜。
他還極力推薦他們廚師的蛋糕手藝,我們想要的結婚蛋糕樣式都可以讨論做出來,倒是省了不少工夫再到外頭滿世界折騰。
總算把婚禮的場地問題解決了。因為我根本對美國婚禮酒席的流程沒概念,親戚朋友又大部分是他們家的,
婆婆叫我把自己要請的朋友開個名單給她,她就能直接代辦請柬的打印發送和登記來客名單了。
她轉頭又吩咐Bob去聯系他那個後來成了報社攝影師的高中同學,婚禮那天務必帶着設備到場,負責全程拍照。
這一圈讨論下來,我突然發現其實自己已經沒什麽要做的了。我跟Henry只需要準備那天的禮服,去注冊個禮單即可。
暗地裏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對他們家的鼎力合作感激不已。老太太分配起任務來幹淨利落,每個人都能恰如其分的發揮特長。
我不禁在心裏暗暗贊嘆,古話說,治國如治家,果真如此。老太太雖早已退休,一旦需要她出馬,就這點調配資源的本事,也絕非一般人可比。
一切搞定,我和Henry抽了個空去四處轉轉。餐廳的後面有個院子,花草繁茂,再加上個池塘,适合飯後喝咖啡品茶,居然有幾分家居的味道。
出了吃飯的區域,主樓外面的高爾夫球場綠草如茵,盡頭有片樹林。球場的左面鑿了個巨大的人工湖,從外頭的河道直接引水進來,上面還停着幾艘小游艇。
我心裏對這地方頗為中意,只覺得這新婆婆的眼光品味真是一流的,做事落落大方又不露俗套,實在叫人無可挑剔。
Henry朝我一笑,“剛才我看你都不怎麽說話,怎麽自己的婚禮反而沒意見了呢?要是你對這個安排還有什麽想法最好現在就提出來,他們還來得及改。”
我想想說道,“婚禮從來都是給別人看的,我對這種形式上的事情從來興趣一般。只是,剛才......那些工作人員對我的身份好像有點吃驚哦?還是我過分敏感了?”
他拉着我的手緊了緊, “啊不,不是你敏感,這個地區已經離大城市有些距離,周圍的人對我娶個亞裔肯定是有些好奇的,但是我可以保證他們絕對沒有惡意。
剛才,我媽的反應你也看見了,對老太太來說沒有什麽比家族利益更重要。既然嫁了我,她一定會在各種場合不遺餘力地維護你,這點你盡可放心。”
他停了停,見我輕嘆一聲又不說話,再補上一句, “你的難處我媽是很明白的。”
這下輪到我驚訝了,睜大了眼睛問, “你媽明白?她看上去從年輕起便是要什麽有什麽,如今又不在我的位置,能明白什麽啊?”
他一把攬過我,“傻女孩,Nothing is easy! 你只見着今日老太太的表面風光,要不要聽聽背後的故事?
她年輕時雖說有家庭背景撐腰,又是從常青藤畢業,但在他們那個時代,職業女性并不是那麽容易立足的。
你想過沒有,她一個女人,從職員做到執行董事,一路要經過多少血雨腥風?舉個簡單例子,她在事業頂峰期,辦公室裏光電話就有四部,我去找她都要排隊等。
她當日在職場所受到的性別歧視,遭遇的冷眼和刁難,和在工作上付出的時間精力,比起你今天作為一個新移民的待遇,只多不少。
她當然能夠明白你的處境,要不然,怎會在人前擺足姿态,要人人尊重你 Mrs. McDowell 的身份?
更進一步說,你們今天的職業女性,真還要感謝我媽那輩人,幾十年來沒有她們在前面為你們鋪平道路,哪有今天在職場上想當然的男女平等?
你所應該做的,是繼續前行,作為女性移民去打破那層天花板!在這條路上,抱怨憤恨統統不頂用,你只能憑實力去證明,事實上,你已經開始了,不是嗎?”
我不由自主地點點頭,一路前行,個中道理我豈能不知?果真是Nothing is easy!
沒有誰的成功是輕易得來的,所有看似雲淡風輕的背後,其實都有着不為人知的進退取舍和舉步維艱。
他輕拍着我的肩, “我個人并沒有什麽野心,喜歡過點平淡安逸的日子,但是我欣賞獨立堅定, 不要求 free ride 的女人。
所以如果你想做點什麽的話,盡管放手去做,我很願意做你的safety. 我會竭盡所能,調用一切可能的資源幫助你,記住,the whole family is always behind you.”
一陣暖意從互握着的掌心傳上來,我擡眼悄悄打量他,那近乎虔誠的神情,居然如此打動我。
真正懂我的,竟是眼前人?萬水千山,跨越太平洋,卻原來只是為了如今的這一場相遇相知?
☆、Chapter 16_5
自從結婚搬離學校附近社區以後,我和學校裏那幫朋友的見面機會就少了好多。
孫雲亮一門心思攻讀他的博士學位,錢啓鈞則聽說還在跟教授胡攪蠻纏地放他拿個碩士學位去找工作。
這兩只活寶倒是經常在周末晚飯時間就惦念起我的糖醋小排和紅燒魚來,
然後一通電話一路開着車到我家來混吃的,有時也把劉佩佩和李曉彤順路捎帶上。
最近我要了各人的地址準備寄婚禮請帖過去,他們幾個人便商量着合買了一個微波爐和吸塵器,特意送到我們的新住處來。
劉佩佩一進門,連鞋都來不及脫就直沖進來,跳到客廳當中大口地喘着氣,“哎呀,姐,熱死我了,有冰水沒有?”
我趕緊到廚房去給她弄冰水,一邊遞過去一邊納悶地問,“不過就是從樓下走上來,才兩層樓,至于熱成這樣麽?你沒事吧? ”
她一跺腳,“別提了!本來我好好的,跟着錢啓鈞的車一路過來,沒事都要有事了!”
這話說的我一點兒摸不着頭腦,只好轉頭去看孫雲亮和錢啓鈞。只見他倆一個傻笑,一個眼睛直往別處溜。
劉佩佩一指後者,下巴一仰,“錢啓鈞,你自己說!”
錢啓鈞直接被指名道姓,沒法再繼續裝糊塗下去,只好兩手一攤,
“哎,我那個老爺車,一打空調,速度就上不去,這開開窗吹吹自然風也挺好的。”
“自然風?” 劉佩佩氣得眼眶都紅了,“這麽熱的天,一路上每輛車都打着空調朝外排熱氣,全部飄進我們開着的車窗裏來!
你管這叫自然?切!不就是舍不得那幾個汽油費麽?”
我一看這架勢,只好上去打圓場,“錢啓鈞,你是不應該哦,女孩子面前也好這麽小氣的?
再說了,這天挺熱的,二十分鐘不打空調這樣開過來,的确夠受的,你回去的路上還是把空調開一開吧。”
Henry在一旁好奇地看着我們一群人又笑又鬧的,不知出了什麽事。我就過去細細地講給他聽。
完了他若有所思地瞅瞅面前橫眉豎眼的兩個人,說,“這個嘛,劉佩佩,人家錢啓鈞也不是你什麽人,沒義務将就你。
他不舍得開空調,回去的路上你就給他五美金,足夠這一趟再加上下一趟空調費了,随便開!”
大家哄笑起來,錢啓鈞也不好意思地搖着頭,嘴裏嘀咕着,“我也不是要跟她算錢,開就開嘛....”
我在廚房裏忙活的當口,孫雲亮悄悄的蹭進來。我一看他那臉色,就知道有事。
一邊切菜一邊随口問,“怎麽了?”
他抓抓頭,“我覺得Henry 挺不錯哦!”
這麽沒頭沒腦的一句,我心下覺着奇怪,也不去搭腔,靜候下文。
他猶豫了一下,終于問,“有個問題,你是怎麽确定Henry是你願意與之結婚的那個人的?”
我略微想了下,答道,“每個人的情況不同,你最好不要繞圈子,想問什麽就直接問!”
“嗯....就是....如果我想給別人一個承諾,但是又生怕自己要為此做許多改變去适應對方,怎麽辦? ”
我深吸了一口氣,輕聲問,“你是指李曉彤?”
他點點頭。我又問,“要聽實話?” 他再點頭。
“好,我一直拿你當弟弟,就實話實說了。” 我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樹枝上。
夏天的日長,六點多了外面的天色還亮堂得很,陽光穿過樹梢,晃眼地在玻璃窗前閃爍。
我回憶起大學時代的我,在DET工作的我,來美國以後的我,那些我愛過的,和愛過我的人。
我又想起陳詠歆和沈立東,他們過往的甜蜜,和到美國來以後的反目成仇。
都是應該在記憶中逐漸模糊的事情了,卻是那樣清晰地一幕幕從眼前閃過,一如昨日。
往事未必如煙......
回過頭來,我看着孫雲亮,輕柔而堅定地說,“如果你有這層顧慮,那只說明一件事,這不是那個正确的人。
相信我,人性是軟弱的,多磨的一定不是什麽好事。真正适合你的那個人,必定是水到渠成,到那時候,你會在心裏明确無誤地知道。”
孫雲亮的臉上顯出極為迷惑的神色,“我追李曉彤很久了,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很喜歡她的。她和那個音樂家分手的時候,我為她感到不值。
私底下卻有些慶幸,我總算有機會了。可我們正式來往了這一陣子,我卻漸漸覺得,很多事情上我必須去遷就她。”
“你看,這就是問題。” 我用力點點頭,“愛應該是平等的。兩個人在一起,是分享生活的快樂和喜悅,而不是一個人遷就另一個人的概念。
事情很簡單,要麽是那個能和你分享的人,要麽不是。要求你因為愛一個人而做出相應的改變,是完全不公平的。”
“你說的有道理,你知道,我一直覺得男生理應遷就女生,沒有從這個角度考慮過。”
我搖搖頭,“你看,這世上有多少情侶,當初愛得要死要活的,最後都弄到慘淡收場,恨不能此生不複相見。
更別提從頭就要遷就才能維持的一段關系了。老實說,一樣是輸,前者還落了個心甘情願,至少彼此真心愛過,願賭服輸。
後者呢,本就心不甘情不願,再全盤皆輸,那還不得怄死?”
孫雲亮長長地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但是那個合适的人,要到幾時才會出現呢?”
我的視線穿過客廳,落在正和我的朋友們說說笑笑的Henry身上。
突然覺得,這麽多年的禮佛,到底沒有白費工夫。下次回國的時候,一定要到廟裏去好好地燒柱香。
一頭緊鑼密鼓地籌備着婚禮,另一頭我在社區大學選修的英語作文課也實在要把人逼得發瘋。
我之前一直以為,不過是個社區大學而已,都是考不進州立的學生去的地方,念起來能有多難?
一去才吓了一跳,課程的難度固然不及M大,當年念GRE時更是白天上班晚上再加班加點的讀書,理應早已習慣,
但是美國學校,尤其是文科的閱讀量和作業量的要求,猶比理工科更甚。
每周一篇至少五頁作文的工作量不說,我們從小說分析寫到影評,從對社區政策的建議到對總統大選辯論的觀後感,
各種題材涉獵之廣,對學生知識面的拓展和思維意識的培養,令我深感震驚。
而且,和以往在中國作文要求提倡浩然正氣的鮮明風格大不相同,這裏的很多命題,根本沒有對錯。
只是需要你有個想法,然後去印證它,完全看作者自己能不能把話圓過來去說服讀者。
看似簡單的一個目标,可是正因為沒有明顯的對錯,才更要求在邏輯嚴密上下功夫。
每個立意,每段總領,段裏的每句話,帶課的教師都會仔細地在草稿階段給你逐段點評,并建議改進方向。
根據我跟Henry事先的約定,因為修課的目的是提高我個人的寫作水平,
他絕對不親自動手修改我的文章,只是在我不能确定句式語法或用詞的時候才從旁點撥幾下。
兩個月以後,從開始幾篇的磕磕碰碰,到後來的逐漸流暢,我自己也開始慢慢覺得得心應手起來。
從每段的句式,到段落的銜接,最後大功告成的時候,整篇文章讀來一氣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