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一起,可見有權有勢的好處,怪不得人人過不了權力這一關。
晚飯時他見我盯着他左看右看樂呵呵地傻笑,不由得也跟着高興起來,“這下滿意了?刺激了?
你接下去跟這邊項目的時候,我再想辦法找找借口跟過來,正好也可以帶你在廣州到處走走。
要不然老是分開出差,經常連個人也見不到。”
這話簡直是說到我心坎坎上去了,我一邊吃一邊不停地直點頭。
廣州的海貨真新鮮,鮮貝、魚蝦什麽的,品種繁多,一點腥味都沒有,肉質又嫩又滑,象我這種屬貓的真應該搬過來。
這頓聖誕夜的晚飯,菜對胃口,對面的人也對胃口,我吃得眉開眼笑。對我這種吃貨來說,人生沒有比這更美好的了。
飯後商量了一下,我實在不願意把桌上的瓶瓶罐罐再搬一次,他就只好在我房間過夜。
好在男生東西簡單,一個小旅行包就都拿過來了。
酒店外面的街上燈紅酒綠,我從窗口往外看着,卻一點興趣也沒有。
說實在的,重要的始終是身邊陪着的人,碰對了人,做什麽都是惬意的。
他從背後抱住我,變戲法似地遞上一個盒子來,“還是買了這個,只是又要被你說太商業化了。”
我打開一看,是一對純銀的桃花耳環,粉紅色的花瓣上鑲嵌着碎鑽,一閃一閃很耀眼,有點眼熟,“怎麽想起買這個?”
“上次在伊勢丹,見你看了又放回去。” 我想起來了,八百多的一對耳環,還是銀的。
雖說花樣別致,始終覺得不值那個價,實在下不去手,便放回去了。
我擡眼看他,“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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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節嘛,圖個高興,就不要心疼價錢了。一晚上吃飯飙歌的開銷而已。
工作得這麽辛苦,難道不值得花這點錢慰勞一下自己?”
也是,不想破壞氣氛。而且,怎麽說他都是花了心思的,想到這個連心底都淡淡地滲出一絲絲甜意來。
仔仔細細地端詳着盒子,盒蓋內層是粉紅的絲絨質地,附着薄薄的一片絲質桃葉,上邊印着“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麥琦見我看的入神,湊過頭來把這兩句話念了一遍,好奇地問,
“買椟還珠,你不是為了這只盒子才喜歡這對耳環的吧?這兩句話有什麽特殊含義嗎?"
我很小心地把那張桃葉抽出來指給他看,“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後面那句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這是出自詩經裏一首賀新婚的詩歌,用桃花的鮮豔來比喻女子已長大成熟,嬌媚待嫁。”
剛想回頭嘲笑他沒文化,正對上他雙目含笑又別有深意地注視着我,
“原本不知道,一心以為你覺得花樣別致好看,這下倒是應了景,說明還是買對了禮物。”
我這才驚覺自己剛剛那番話,頗有跟人讨論待嫁之心的嫌疑,頓時覺着臉上發紅,羞得幾乎擡不起頭。
半夜睡得正沉,電話令人心驚地響起來,我迷迷糊糊地擡眼一看,兩點半。
第一反應就是別是爸媽那兒出了什麽事了,根本就是吓醒的,拿起電話時手都在發抖,“喂?”
“小姐,你要人陪嗎?” 居然是申市話!
慢着,居然還是那種非常蹩腳的,集合了各種江南周邊地區莫名其妙的口音,卻唯獨不是正宗傳統的的申市話!
我整個人昏昏沉沉,還未及反應,那頭竟然又來了句,“小姐,我也是申市人,做個伴吧!”
這半夜三更的,我雙眼發直地盯着話筒左看右看,覺得此刻的自己簡直是活見鬼!
麥琦也醒了,皺着眉輕聲問,“怎麽了?”
我把電話遞給他,他拿起來,對方大概又說了什麽,他很不客氣地說,“我是她老公,剛過來,你們不要再打電話來了。”
那頭終于挂了電話。
我緩緩坐起來,心怦怦直跳,氣都要喘不過來了,這覺怎麽還睡得回去?
他輕撫着我的後背 “沒事的,肯定是你一進酒店,又是一個人。他們轉手就告訴了外頭做這檔子生意的。
明天我去前臺說一聲,以後這種電話不要轉進來。”
我漸漸緩過神來,看他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突然間就起了疑心了,“你平時一個人出差經常接到這種電話嗎?”
他無奈地苦笑,“怎麽又扯到我身上來?好了,我承認,是,經常有這種電話的。”
“那你有時候會叫小姐上來?”
他把我按回床上,“睡覺吧,半夜三更的,你有完沒完?一點點事情,無限引伸出去。
老實說,外頭的小姐,我是沒興趣碰的。那些女的有多亂,還要命不要?我口味沒那麽重,這點你盡可放心。”
直覺上這話聽着就別扭,外頭的小姐沒興趣,那裏頭的小姐呢?哪一種小姐又是他有興趣的呢?
打着哈欠冥思苦想了一會兒,終究敵不過瞌睡蟲,睡了過去。
☆、Chapter 8_2
工程的事,總算趕在周末前告一段落。我們又在廣州多玩了兩天,才踩着元旦的節拍回到申市。
一腳踏進門,餘安琪電話就來了。她雖然有麥琦這邊的電話,卻很少打,除非有什麽急事。
我心裏一沉,直覺是彭栎那頭出了事。那是個聰明又細心的男孩子,想要長時期的瞞天過海,只怕不容易。
果然,餘安琪在那頭沮喪地說,彭栎最終還是發現了她和總經理的關系,于是主動提出了分手。
早就料到的事,簡直連意外都稱不上。當然,情同姐妹,不能袖手旁觀,我只好安慰了她一會兒。
接着,餘大小姐話鋒一轉,說她組織了幾個朋友和公司裏走得近的同事,元旦那天要去杭州靈隐寺燒香,順帶玩兩天。
條件是不準帶男女朋友,因為她自己剛剛失戀,受不了別人秀恩愛。
作為她的閨蜜,我自然是頭號被點名參加的,不去不行。
我挂了電話,猶猶豫豫地把這意思告訴了麥琦,低着頭态度老實地等挨罵。
還好,也許是剛從廣州回來心情好,他倒沒有怪我。只是朝天長嘆一聲,“罷了罷了,本來好不容易有機會一起過個節。
把你叫去旅行也就算了,居然不允許帶另一半!你們這幫女人真是要把人作死才甘心!”
我在一邊簡直是樂不可支。
于是第二天一早先趕回爸媽那兒,盡盡小輩的義務,只等元旦沖到火車站再盡朋友的義務陪餘安琪去杭州。
進了門,老媽就獻寶似地把林天悅的信遞上來。
滿滿三頁的信紙,她詳細描述了美國大學的情形,初到美國大農村的感覺,到逐漸适應下來後對各種人性化設施的感嘆。
尤其,避開了大城市的繁華忙碌,伴随着沉重緊張的學業,我仍能讀到她心底滋生出的悠閑寧靜的那種幸福。
她在信中還是鼓勵我再申請一次,并且說電子工程競争激烈,必須得讓自己的資料在幾千個申請者中脫穎而出,才有希望拿到獎學金。
然後又提到,有一個在那邊認識的朋友幾周後要回申市過年,托帶了些東西給她父母,請我去取一下再送到她父母家。
我沉思良久,這樣的生活與我對美國的了解是基本契合的。美國,多麽誘惑的字眼,始終是我無法逃避的一個夢想。
再申請一遍的念頭,在周圍一圈人的慫恿下,早已在腦海裏過了千百遍。
申請資料都是去年現成的,有些學校都不要求再寄一遍,只須再交一次交申請費和重填申請表格而已。
這工作量同去年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幾天就能搞定的事。
以前聽人說過,要是能引起某位教授注意的話,拿獎學金的希望就比較大。
我心中盤算着,公司裏剛給每人設了Email,又可以時不時地打打國際電話。
以我今時今日對付客戶的經驗,去盯住兩三個教授談談獎學金還是可以一試的。
再說了,與我而言,有什麽損失呢?根本就是毫無風險的事。就算勝算并不大,退一萬步,還有麥琦做退路。
在這麽有利的條件下,要我就此放棄,換誰都是不甘心的。
我思量再三,最棘手的問題卻是,要不要拿這事去跟麥琦商量?
首先,他十有八九不會同意。其次,說了對我們的關系有什麽好處呢?
先不說我其實對這事把握并不比去年大多少,只要稍微在腦中描繪一下他的反應,就勇氣頓失。
然後又要打回以前那種不确定狀态,以及這事三天兩頭的被拿來做為彼此争吵指責的緣由,我更是一個頭兩個大。
感情再好,也經不起這般磨法。麥琦表面上看着處處順着我,實際上并不是那種軟弱的男人。
無關緊要的事情上,他自然不會與我計較,樂得大方。但出國留學這件事,久而久之,已然成了心裏的一根刺了,提一提就變臉。
對我而言,最大的風險是既沒搞定獎學金,和麥琦的感情又在不斷争吵中被磨淡,那就太得不償失了。
元旦一早,五點就出了門,趕到火車站和餘安琪他們碰頭。
一共八個人,四男四女,有幾個都是我經常去他們辦公室時打過照面的。
還有一個叫許凱的,交談起來才知道是在財務部門,平時在另外一層樓辦公,所以沒見過。
他看起來對旅行的事很在行,在哪裏住酒店,哪裏吃飯,到什麽景點,怎麽走,安排得妥妥當當。
這趟旅行雖是餘安琪起的頭,許凱反而自然而然地成了領隊,我們都只有跟着走的份。
火車上兩小時幾圈牌打下來,相談甚歡。從一開始刻意的拘謹客氣,到後來大失風度搶牌作弊,一群年輕人很快就打成一片。
許凱看着活潑健談,行事中卻透着穩重,又懂得不時在小地方照顧我們幾個女生,很得人緣,又頗有團隊向心力。
還沒下火車,我們就一致同意抛棄餘安琪,選舉他做了江湖老大。
餘安琪倒是一點兒也不在意,舉雙手投了贊成票,估計正暗地裏偷着樂,可以少操心多吃喝了。
下了火車,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靈隐寺去上香。九點多,我們已經算是到晚了的。
大雄寶殿外,聲音嘈雜,香煙缭繞,真能把人熏昏過去,善男信女排起長隊來。
輪到我的時候,突然發現,我還沒想好求什麽呢。正猶豫着,後面的人開始露出不耐煩的神情來。
說實在的,我現在的生活,跟菩薩再求什麽都是過分的貪心。佛祖有靈,一定不會贊同的。
罷了,随便拜拜吧,不是說心誠則靈?真心誠意的三拜下去,腦子裏一片空白,心裏念着佛祖保佑,完了就趕緊站起來讓給下一個人。
等我往後退的時候,卻猛然意識到,剛才的最後一個念頭,竟然是...菩薩保佑我今年拿到全獎吧!
我迷惑地看着如來佛那俯視衆生的超然的微笑,內心卻無比震驚。這真是我所祈望的嗎?
在杭州過夜的這一晚,許凱不知從哪兒打聽到附近一家有名的迪斯科舞廳。
居然在我們酒醉飯飽後睡了一小覺後,半夜一點來敲門,帶隊去跳舞直到他們淩晨三點關門!
天哪,好久沒這麽發瘋了!
幸虧我們還年輕,第二天一早七點起床的時候,居然還一個個精神抖擻,好像随時準備再去通宵一晚上。
兩天下來,去了靈隐寺,走了九溪十八澗,訪了龍井村,逛了冬日的西湖,又吃了杭州大大小小的面館和特色餐館。
晚上的火車從杭州回申市,終于撐不住了,人人都蔫嗒嗒地閉目養神。
我和餘安琪相互依偎着,随着火車的震動晃得東倒西歪。合着眼小憩,車輪跟鐵軌接觸發出的哐啷哐啷聲顯得格外清晰。
不經意間,聽到她喃喃地說,“小米,回了申市,你把你所有GRE的複習資料包括讀書筆記都給我。”
我從半睡狀态中驚醒過來,她的眼睛還閉着呢。我幻聽了嗎?
我搖搖她,“琪琪”。她沒有睜開眼,嘴角卻浮起一個微笑,“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雖然開始晚了點,總比永遠不去做的好。先準備起來再說吧。
我們是一個專業畢業的,我成績又不差,沒理由你能做到的事,我做不到。”
我心底駦的升起不安來。印象中,餘安琪就是那種吃吃喝喝,要男人順着的典型大城市的女孩子。
大學時周圍那麽多人都在考G考托,她一點也不為所動。如今,夾在彭栎和那個老男人中間,反倒想起出國來了?
“琪琪,你要資料的話,我是沒問題的。申請的那一套東西,包括散文和推薦信的藍本,我都可以給你。可是,你是認真的嗎?”
“目前是。做起來再說吧!” 她突然睜開眼看着我,“你是真打算放棄了,死心塌地地跟着麥琦嗎?
要是能和你一起去,哪怕晚個一兩年,我也是願意的。你要是去了,我就一定想辦法到那邊同你會合。”
我一時語塞,根本無法回答這個問題。轉頭看着已經完全漆黑的窗外,內心卻翻江倒海地琢磨起來。
去?還是不去?這是個問題。現在,連一向懶懶散散的餘安琪都開始折騰了。我呢?
回去辦公室上班後的第三天,我拿了填好的幾個學校申請表和剛在樓下銀行開好的美金支票去複印,迎頭撞上Cindy。
她一邊站着和我随口聊了幾句,一邊注意到了複印機上吐出來的材料。
她順手拿過一張去,粗粗掠了幾眼後,一臉震驚地看向我,只問了一句,“他知道嗎?”
我簡短地答,“不知道,不要告訴他。”
Cindy的眼神裏,理解加上深深的擔猶,“要是真成行了,你打算怎麽同他交代?”
我緊盯着這印出來的一頁頁紙,心早已扭成了一團,那上面熟悉的英文字母在這一刻顯得如此觸目驚心。
用盡全身力氣,硬是把就此放棄的念頭逼回去,我啞聲說,
“成不成我沒有把握,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我承認自己是個自私的人,不想為了一個不可知的未來,犧牲現有的快樂和溫暖。”
Cindy拍了拍我的肩,再沒有說什麽,嘆了口氣走開了。
一個星期後,我趕在所有美國學校一月底的截止期前,寄出了重新申請的資料。
☆、Chapter 8_3
快到新年的時候,林天悅托帶東西的朋友王林果然到了申市,約了小年夜前一天見面。
因為我們公司還在正常上班,他就表示可以到西郊來一起吃個午飯,順便把東西交給我。
王林個子不高,剃着平板頭,戴着頂鴨舌帽。和一般大城市男人的文雅精致不同,他看上去很随意,頗有些在美國大農村待久了的味道。
很自然的扯到林天悅的身上,談到我和林天悅從高中到大學的友誼,談到他怎麽在Florida的H大附近的教會活動中認識同是申市來的林天悅。
談到他在美國的這些年,怎麽讀的書,找的工作,直至最近拿了綠卡,終于可以回來探親了。
原來他是學建築的,畢業後和大學女友結了婚一起出的國。可是那女生是個嬌滴滴的大小姐,沒法适應美國留學的清苦生活,不過半年就離了婚打道回國。
我聽了他的經歷唏噓不已,每個去留學的人,背後的故事,大概都值得寫本書。
國內的人普遍羨慕那些出了國的,像這種大學的戀人結了婚一起出國的事,初聽時總是很動人。
故事永遠以“他們結了婚一起走了,從此在美國快樂的生活”為結束,可是現實生活終究不盡是童話中王子與公主的美麗人生。
以後呢?許多鮮亮表面背後的犧牲,個中的無奈辛酸,以及無數悲劇性的結尾,卻很少有人去探究。
人們往往只相信自己願意看到的一面,而選擇性忽略種種不盡人意。
我的留學申請自然也是免不了的話題,看起來林天悅跟他很熟,他似乎已經聽了不少我的故事了。
他問道,“我聽林天悅說,你很猶豫要不要再申請一次?”
“已經決定了,只是還沒來得及Email告訴她,我剛寄走了重新申請的資料。”
“那麽,你申請了Florida的H大嗎?”
“有林天悅在,當然是在名單上的。”
他若有所思,“以你專業的熱門程度,申請碩士的全獎是有點難。不過,如果能讓系裏發放獎學金的教授對你有點印象的話,希望就比較大了。”
他主動提議,如果我願意同學校聯系,把他添加成授權人的話,他倒是可以三天兩頭的去學校幫我探聽消息。
順便去盯盯一些手頭有資金的教授,說不定就有機會。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我當然是忙不疊地請他幫忙,互留Email 和電話,并主動買單結賬。
新年過後,Peter神秘兮兮的跑來,要我午飯時間陪他去買點東西。
吞吞吐吐了半天,才挑明了他要我去幫忙挑一條送給女生的羊絨圍巾。
我立刻來勁了,“師兄,羊絨圍巾?好貴的,哪家小姐值得這個數啊?”
Peter有點臉紅,“剛來往幾個月,這不下個月要去美國培訓三個月嗎?想着先送點東西,留個好印象。”
我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哈哈,送個大禮,回來才好再續前緣是吧?”
他更不好意思了。趁着師兄惱羞成怒前,我趕緊适時打住。
陪他去挑了一條灰色和粉紅相間的格子圍巾,灰色莊重,粉紅俏皮,這種色調很适合二十幾歲的年輕女孩子。
第二天Peter進辦公室,看他紅光滿面的樣子,我就知道這禮送對了。
于是打趣道,“師兄,讨得美人歡心啦?你得謝謝我呀!”
Peter一屁股坐下來,故作姿态地嘆口氣說,“唉,現如今要讨美人歡心,代價也很大啊!”
“怎麽說?”
“禮物不算,看個電影吃個飯,一晚上至少三百塊的開銷。這還是最簡單的活動,要再去幹點別的什麽高級娛樂,可就上了五百了。
雖說我們這兒工資高,也經不住這般花法呀! 我說啊,你們女生,有時也要體諒體諒男人賺點錢不容易。”
唷,我怎麽從來沒意識到,扳着指頭算算,自己一個月的工資雖然不低,倒是真的不夠用幾個晚上的。
這麽說起來,麥琦是怎麽對付這流水般的開銷的?
等麥琦電話來的時候,我就把這疑問提了出來。
不說還好,剛起了個頭,他就在那邊忙不疊地抱怨,“你師兄真貼心,說出了我們這幫男人的心裏話,你替我好好謝謝他。
大小姐你才知道,早跟你說了,我不想點辦法多掙點錢,養都養不活你,花錢跟流水一樣。
哄高興了還好說,畢竟物有所值。哪天一不高興給點臉色看,有錢也搞不定,那才真是大麻煩!”
我若有所悟,這是個多麽現實的世界。所有的浪漫,感動,面子,享受,其實統統都是要用鈔票開路的。
嘴上自然可以時不時地裝裝清高,心底也可以視金錢為糞土,只一樣,你不是最後付帳的那個人。
想着既然師兄要去一陣子,正好順便給林天悅捎點東西寄去。因為有好幾個同事随行,完全可以每個人分帶一些,也不至于超重。
林天悅倒是毫不客氣,給我開了一張長長的單子,有些是要我去置辦的,有些是要到她爸媽那兒取出來的舊物。
總算在師兄他們啓程前給辦齊了,對着一幫同事千恩萬謝,想像着好朋友收到東西時的喜悅,心裏也美滋滋的。
一天下午正在發呆。自從師兄他們走了,辦公室裏一下子少了幾個人,全無從前說說笑笑的熱鬧,不免有些無聊。
夏奕宇的電話來了。我們時有聯系,每過一陣子就會單獨相約出去吃飯混夜店,早已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好哥們。
每次想起來,都覺得當初分手做藍顏知己的決定無比正确,誰說男女之間只能有愛情呢?
不過這次可不是為了聊天。他聽上去很猶豫,“按說這是私事,我不該管,你知道我這人沒習慣東家長西家短的。
但是前兩天彭栎突然找我出去喝酒,喝醉了又哭又鬧的,說餘安琪移情別戀了?你也給我露個底,我好知道怎麽應付。”
我從來沒打算瞞着他,既然問起來,就一五一十地說了。
他聽了沉默不語,好半天才說,“你這麽一講我心裏就有數了。是彭栎想不開,女人心海底針,感情的事,怎能勉強?”
“咦,不是他自己提的分手嗎?他還哭什麽鬧什麽呀?餘安琪也搞得心灰意冷,都打算去考G出國了!”
“喂,拜托,你這是什麽腦子?你要他怎麽做?忍了這件事,由着餘安琪腳踏兩條船?
不過看起來,雖然表面上是他提的分手,心裏還是放不下的。我回頭一定勸他,這樣的女人,還是趁早放手的為好!”
我聽得出他言語間對餘安琪的極度不滿,下意識要維護琪琪,便反駁道,“你這完全是理工科的思路,黑白分明,沒有灰色地帶。
感情的事,評價別人總是容易的,等輪到自己,就不一樣了。”
他毫不遲疑地回答,“我不會,我不打算做白瑞德。沒法容忍一個女人在我身邊,心裏卻想着別人,我寧可放手。”
我愣了一下,這話是有所指嗎?傻傻地問,“這就是為什麽你那時決定同我分手?”
他在電話那頭爽朗地大笑,“哈,你忘了,那好像不是我先提的哦。” 就這麽被将了一軍,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反應,一時沒了話。
他大概自己也覺得這話有些過了,頓了頓又說,“不過你放心,那時我還沒有陷得太深。說到底,我自認不如麥琦那樣愛你,也難怪你對他念念不忘。”
這麽一來,我反倒不好意思再計較什麽,只是感嘆道,“你對感情的專一性要求也未免太高了。現在這世道,誰還沒有一兩段過往的?”
他的口氣變得認真起來,“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我又沒說不能有過去,只是不喜歡對方兩頭惦念而已。我的願望并不複雜,總會找到那個人的!”
我拜托他好好安慰彭栎,便挂了電話。心有所動,反複默念着這句話,“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是啊,在愛情的路上,我們追求的其實是多麽幹淨純粹的一個願望。
殊不知,這世上最簡單的要求,實現起來卻往往是最難的。環顧四周,這樣唯美的愛情,現時今日,還剩多少呢?
☆、Chapter 8_4
過了幾天,我居然接到彭栎的電話,說是正在我們辦公樓下的咖啡店,想找我談談。
我可是有點不安,說真的,他跟餘安琪的事,跟我有什麽好談的?
下去站在店門口一看,他倒看上去不是很頹廢的樣子,這才放了心進去打招呼。
剛坐下他就說,“我另找了份工作,下周從進出口協會辭職。這下她可以徹底放心,不用再見到我一臉尴尬了。”
我實在不喜歡這麽尖酸的語氣,“彭栎,不要這樣。琪琪也是很傷心的,難道就不能做個朋友嗎?”
他哀怨地看着我,“朋友?我估計這個朋友圈子裏,我大概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吧?你就是這樣對待朋友的?
琪琪跟我說過你以前大學裏的事,人家劈腿你男朋友,林天悅沒告訴你,你就心存芥蒂。
現在餘安琪劈腿,你不告訴我,你要我怎麽反應?簡直就是雙重标準!”
我低喊起來,“彭栎,你不要胡攪蠻纏,這根本沒有可比性!
林天悅和我三年高中再加四年大學,我跟琪琪四年同寝室上下鋪,我和你呢?老實說,沒有餘安琪的關系在,我根本就不認得你。
再說了,你跟她的事,本該兩個成人之間自己解決,不要怪到別人頭上。” 我想了想,又補充道,
“聲明一下,這事跟夏奕宇沒關系,他是陪你出去喝酒以後才來問我的,開頭并不知道這回事。夏奕宇是拿你當兄弟的,你不要錯怪了好人。”
這下他不說話了。我看着他執迷不悟的樣子,把心一橫,決定把話說得更明白些,長痛不如短痛,就此叫他對餘安琪死了心也好。
“其實說真的,我們告不告訴你,你什麽時候知道,根本不是重點。你和餘安琪本身不合适,有沒有別人,遲早是要分手的。”
“你們都覺得她和我不合适?這麽說,她是早打算和我分手了?”
他擡起頭,迷茫而委屈的神情,像極了一個無助的孩子,讓人覺得心頭一軟。
我忽然間就明白了為什麽餘安琪一開始不願意跟彭栎坦白分手,除了不想讓他承受這種打擊,只怕是她自己也心生憐意,下不了決心。
然而,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這種不成熟的小男孩的感覺,也正是讓很多女孩子最終放棄的原因。
我重重地點頭,“我認識她已經六年多了,比你更了解她。我相信你自己也應該知道,琪琪在心理上比你更成熟。
她之所以不說,不是成心欺騙,只是不想傷害你。事實上,她跟那個人,也不會有結果,她絕不是因為他才放棄你的。
我總覺得,琪琪看上去是一個跟着感覺走的人,實質上她心裏很明白自己想要什麽。目前為止我并不認為她找到了對的人。”
彭栎歪着頭想了會兒,終于有點沮喪地點頭同意,“我想你是對的,她從來也沒說過她愛我。”
我口氣稍緩,試圖安慰他,“你看,愛情從來都是雙程路。你總會找到一個和你互相喜歡的人。
對你而言,餘安琪不是那個對的人。你不信我說的話,可以去問夏奕宇,他總不會騙你的。”
他苦笑,“不用問了,夏奕宇說的和你這個版本一模一樣,我簡直懷疑你們倆是串過詞的。
不過,話說回來,你們這麽默契,怎麽反而你跟了麥琦?那人看着總有些俗氣。” 他話鋒一轉,莫名其妙地開始關心起別人來了。
我一看,總算成功轉移話題,只得再趁勝追擊,不惜自黑一把,
“這只說明,我本質上也是個俗人。你們夏兄那是陽春白雪,我自知格調不夠高,所以先撤了呗!”
“那是,我兄弟嘛,那才叫素質!”彭栎真是小孩子脾性,說到夏奕宇,就一臉的自豪,早忘了他先前是為什麽來的了。
還在正月裏,麥琦的一個高中同學結婚。這已經是他新年前後收到的第二張喜帖了。
在這之前,他還代表他父母去了另兩家世交的婚禮。看來,人人都喜歡湊新年的熱鬧。
他穿着Burberry的标題格子西裝,我則穿了米色的娃娃領的小套裙配他。
我以前一直覺得男生的西裝就只有那幾個黑,灰,深藍色,花樣翻新都在襯衫和領帶上。
從不知道,男生穿休閑格子西裝會這麽好看的。 也許,是因為最近諸事順利,感情也日趨穩定,看什麽都順眼。
等我們到了,才發現同一家酒店居然同時有三對新人在辦酒席。門口的指示只寫了新人名字,貼着照片,根本沒寫清楚哪對在哪個廳。
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他的這位高中同學了,而門口的照片又是化了妝之後拍的,根本看不出本來面目。
我們在那裏傻乎乎地幹站了半天,最後決定他一個人先去各個廳打探一下。最好能遇上什麽認識的人,就能更确定一些。
紅包是萬萬不能送錯地方的。
終于找對人,入了座。原來這一桌都是他們十中的高中同學,有些帶了家屬,大家便寒喧起來,相互介紹。
到我和麥琦的時候,他剛提了我的名字,圓桌正對面一個略胖的戴着眼鏡的男人就說,“原來是塗小姐,久仰久仰。塗小姐很有本事啊!”
這種場合,一桌子的人,說這種話,又是這種語氣,相當的不客氣。
我突然想起來剛才有人叫他張海。本來是很平常的一個名字,可是加上這口氣,我倒立刻明白了他是誰。
顧超昕的好哥們張洋在大學畢業後一年就去了美國。眼前的這一位,細看下來,眉目間還真是有點像。
當日,顧超昕和我分手的時候,張洋肯定也是推波助瀾過的,覺得他的好兄弟要去美國了,前程無量,我配不上。
現如今,看着我跟麥琦在一起,就有人心裏不舒服,見不得別人好。我早已從袁佳月那裏,聽過好幾個不同版本的傳言。
大致總是我怎麽勾搭的麥琦,然後利用他進的DET,現在又登堂入室的住在他那裏。
衆人的想象力真令人嘆為觀止,卻沒有一個版本是關于我們最初如何在醫院值班室認識的。
再加上去年他帶着一幫Sales跳槽到MK的事正傳得沸沸揚揚的,故而一找着機會就有人存心冷嘲熱諷。
我心下冷笑,正要發作,麥琦微溫的手在桌下悄悄